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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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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四

厲九野像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紅鸞擡了擡眼簾,不知該訝異他現在忽然和她翻起舊賬,還是他被絕情以待後,竟仍會偷偷跑來幫她善後。

見她遲遲不開口,厲九野眸色微黯,只覺得胸口發悶,心緒自然難以言喻,他指節旋即用力,將她拉到身前,一舉一動都透著種無聲追問的態度。

紅鸞不由自主地挪了兩步,微抿下唇,老實回答:“我那幾年狀態不好,在情愛方面也沒有太多想法。”

類似的絕情的話,她說了不止一次。

如今想來,確實是十分不負責任的做派。

“嗯。”厲九野了然地頷首,又微微低垂著頭,周身冷淡的氣息隨之拂來,比夜風更加清幽,侵入人心,他耐心地問:“那現在呢?”

紅鸞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烏黑的長睫傾覆,安靜懸了幾息後,倏而擡指在他握住自己的手上輕輕捏了捏,又趁他目光垂落、註意力偏移之際,湊近他的臉頰,在唇畔落下一個溫柔純粹的吻。

厲九野眸色沈了沈,根本抵擋不了這樣主動的親密,輕輕一碰,跟故意折磨人似的。

他忍不住擡起手掌托在她頸後,不讓她離開太遠,既想貼近,又很想聽她此刻會說些什麽,整個人掙紮在忍耐與不忍之間。

紅鸞能感覺到他溫熱的指腹在自己脖頸處寸寸摩挲,她語速緩慢:“現在,你是我不管什麽時候、不管在哪裏,都不會放開的人。”

“……你說的。”

“嗯——”紅鸞正要點頭,卻覺他氣息忽然貼近,輕柔的吻旋即覆在唇上,接著是舌尖的相觸,在她擡眼時又離開一瞬。

冰冷的墨發被夜風吹動,落了幾縷在她鎖骨,她看見那雙半闔的瞳眸深處,清冷幽暗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沈郁的、壓抑的占有欲,仿佛要將她牢牢禁錮在此。

本就幾乎是額頭相貼的距離,兩人微顫的呼吸來回交織,逐漸變得急促滾燙。

紅鸞按在他胸前的手指蜷了蜷,順著外衣往下移到他後腰,本想要抱一抱他,卻不知自己的每一寸觸碰都帶著毫無所覺的誘引之意。

厲九野緩緩轉了下眼,把人往懷裏帶時指尖有些意動地在她下巴上輕輕一捏。

紅鸞不由自主地張開唇,含糊而生澀地勾了下他抵進來的舌尖,這樣的回應讓厲九野身軀一頓,緊接著便是愈加熾烈的索取,帶著尤其強的侵占性,要讓她整個人和心都完完全全地歸屬於他。

她在這樣殷切而兇戾的親吻中幾乎無法呼吸,卻又不想離開,直到洶湧的纏綿逐漸變得溫柔,像兩簇完全融合、互相包裹的水流。

相比紅鸞,厲九野的呼吸更亂,眸色又深又沈,蘊著難以自持的渴求。

“我很快便會去太一找你的。”紅鸞斂了斂氣息,額頭貼著他的側臉,輕聲說。

厲九野眼睫微垂,卻沒回答,他不知該怎麽告訴她,自己沒辦法和另一邊聯系。

他們還會在太一見面嗎?他無法確定。

*

紅鸞很快下了山,去找周儻。

厲九野雖然跟著,卻沒有靠近,他知道這是他們兄妹之間的事,所以只是遠遠看著。

夜晚的深林氣氛壓抑,寥寥火光映照出一片攢動的黑影,濃郁的邪魔氣溢散。

夜風吹動門簾時,能看到一無所知睡倒在馬車裏的星鈴。

從前紅鸞自信紫陽宗不會查到她,所以並沒有探究周儻到底做了什麽,更不知道他們和紫陽宗之間的血海深仇。

而現在,她看到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的少宗主,以及聚成一團,滿臉怒色的宗主和長老。

周儻殺了少宗主,又在地上以禁術畫了一個圈,赤紅的火光燒燎著,他站在火圈外,笑意冰冷淡漠地對著裏面那群人。

“塗氏餘孽!”

被困在火圈裏的紫陽宗宗主聲線慍怒,臉色難看,額角青筋爆起。

即便過了多年,他依然能一眼看出這屬於塗氏的禁術,就是這妖異洶湧的火焰燒了七七四十九日,等徹底熄滅後,裏面的一切早已被夷為平地,他們紫陽宗派出去的數名十二境弟子竟全都死在塗氏手裏,一個不剩!

如今他唯一的兒子也被塗氏所害,紫陽宗宗主目眥欲裂,十指張開鮮血淋漓,半空中詭異的陣法時隱時現,帶著陰狠淩厲的殺意,他咬碎了牙,嗓音含著滔天怒意:“今日,我必要你給我兒償命!!”

“行了老東西。”

周儻皮笑肉不笑地嗤了一聲,漫步走在流火邊沿,俊雅的面容一半浸在陰影裏,一半染著赤紅火光,周身殺意凜然,猶如修羅鬼煞。

“也不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麽處境。”

他挑著眉眼,語氣不疾不徐,圍攏的邪魔群卻傳來一陣陣嘲諷不屑的笑。

“豎、豎子竟還勾結邪魔!”同樣被圍困的青袍長老們捂著胸口,一邊勉強幫著宗主構建陣法,一邊厲聲叫罵,“塗氏的孽種,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一脈相承的心術不正,只會耍些邪魔外道,我等一時不察,倒讓你這個小畜生茍活了這麽多年!”

老者說完往地上呸出口帶血的唾沫,“你也該去見見你那死不足惜的爹娘!”

周儻冷笑了一聲,目光幽幽地劃在暴跳如雷的老者身上:“我倒是很想見見我爹娘。”

“所以——”

他擡起手,指尖掠過蓬勃的火焰,漆黑的瞳仁裏也像是有火在燃燒,“該換你去死了。”

烈火猛地揚起,淡漠低沈的聲音混在突然炸響的轟隆聲中,火舌騰空猶如毒蛇鋒利的尖牙惡狠狠地咬住大放厥詞的長老。

鮮血霎時噴射而出,濺進火裏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赤色流火旋即燒得更旺,仿佛要沖到天際,將天幕點燃。

面目全非的頭顱轉瞬落地,被火吞沒,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那滾熱的軀體還在火中不斷抽搐,融於火中的雙眼死不瞑目地瞧著眾人,讓紫陽宗上下心中一凜。

他們本應好好呆在宗內,整個宗門都有聖者結界守護,卻偏偏因為少宗主出事和塗氏靈族重現世間的消息,紛紛下了山。

然後便中了這小畜生的圈套。

“你可知你今日所為,來日必會受到整個修界的討伐?!”紫陽宗宗主陰沈著臉,渾身氣息都被半空中的陣法牽動,像是拼死也要與周儻同歸於盡,“你倒是當真狂妄,莫不是忘了紫陽宗可還有個聖者!”

“修界只會聽聞,紫陽宗一不小心被邪魔滅了門,與我何幹?”周儻散漫地勾著唇,全然不在意對面臉色鐵青的幾人,“至於你們那個聖者,中州邪魔猖獗,他有沒有命回來,都未可知,你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

一眾長老氣得跺腳,怒發沖天指著周儻直罵“孽畜”,宗主卻目光陰鷙地盯著他身後,頭頂的陣法形態波譎,氣息詭異,掀起陰風,並不是正道常見的光明浩然。

紅鸞自幼便對禁術十分好奇,後來更是接觸頗多,太一的藏書閣都被她翻爛了,自然一眼就看出這是出自靈族的禁陣。

她站在馬車邊,冷淡地擡眸,不避不閃地對著紫陽宗宗主看過來的目光,他話語帶著狠意:“就憑你們?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

周儻擰著眉轉過了身,看見紅鸞後,臉上有些意外,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

懸空的禁陣逐漸成形,獵獵罡風似要吹熄洶湧的火焰,一個個風旋朝四面散開,吹得花草樹木狂顫不止,地面轉瞬鋪滿了斷枝落葉。

原本猛烈的火勢肉眼可見地弱了下去。

聚在深林中的邪魔退了退,互相看了看後不太信任地問周儻:“你能不能行?”

他們是來火上澆油的,可不是來送死的。

要不是看在從前和靈族魅魔的交情,知道能順便踩修界一腳,報報被修士追殺的仇,他們也不會千裏迢迢跑過來幫忙。

周儻站在風中,衣發揚起,聞言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倒是不慌張。

紫陽宗主瞇了瞇眼,銳利陰冷的瞳眸深處有寒光一閃而過,兩陣忽然相撞發出刺耳的尖嘯,隱蔽的陣線悄無聲息地混在疾風之中,宛如一支利箭正伺機破空射出。

突然而至的強烈靈力震動在離得最近的周儻身側,他原以為那陣線是沖自己來的,隨即揚手揮出一道火墻。

然而,泛著寒意的陣線穿過火墻後卻憑空消失,周儻眼眸沈了沈,感覺有一點不對,下一瞬,淩厲的箭尖倏地破開濃黑夜幕,毫無防備地出現在紅鸞身後,肉眼難見的長線如蛛絲顫動,急遽而出,意圖絞上她的脖頸!

紫陽宗顯然是抱著挾持的念頭,他們離得遠,又被火圈阻隔,便自然而然地以為這女子是修為低才遠遠看著,想要用她來要挾周儻。

厲九野眸色一凝,身形一動正要上前,又突然停在半道,目不轉睛地看著。

那幾簇冷光熠熠的陣線劃在頸側,不用想都能知道割開皮肉時會有多痛,紅鸞淡淡地垂了垂眼,在它們即將貼上肌膚的剎那,面不改色地勾起指尖,輕輕一扯。

在旁人看來,陣線的速度是極快的,攻勢也是極為迅猛,本該在瞬息間一擊必中才是。

但事實就是這麽出乎意料。

紫陽宗主整個人都僵住了,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盯著幾乎若無其事的紅衣女子,看她隨手捏著鋒利的陣線,仿佛那是簇再平常不過的棉線,這對修習陣法的修士來說無疑是莫大的羞辱,猶如把他踩在腳底來回碾壓。

周儻提起的心這才放下,也松開了下意識握緊的拳,但轉頭便更加危險惱怒地朝另一邊看去,火焰隨他心緒變動爆出巨大的紅光。

“太慢了。”

紅鸞語調沒有絲毫起伏,她指尖旋即迸發出耀眼的雷火,轉瞬便攀上陣線,全無阻攔地覆蓋住懸於半空的整片陣法。

頃刻間,雷光大綻,與赤紅火焰相映,天地間滿是熾烈璀璨的光芒,極具壓迫感地震懾在紫陽宗眾人的頭頂。

烈風呼號,紅鸞踩著雷火,一步步靠近,烏黑純凈的雙眸裏裝著真切的疑惑——

“你們紫陽宗引以為傲的陣術,原來就這點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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