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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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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張禎背著書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漆黑的天空中,零零散散的幾個閃星,一輪彎月,如輕紗,籠罩著晉城的整片大地。

皎潔的月光灑在黑夜裏孤獨的背影上,拉長了虛晃的影子,燥熱的晚風輕輕佛過,路兩旁的樹葉發出颯颯的驚悚聲音。

他擡眼起眼皮,雙手插在口袋裏,目光幽深晦暗,彎月倒映在他的瞳孔裏。莫名的他想起了那個女孩。

女孩高瘦,皮膚被太陽曬的有些黑,但是眼睛很亮,和月光一樣清明。

她很不擅長掩飾,似乎面對他時,總是那般的小心翼翼,透著怯懦。

他明明比她還要怯懦。

忽然他想起在頭一次在巷子口,被人圍堵的場景。當時他讓柳韻離開的時候,就想著免不了會有一頓打,誰知她居然會跟了過來,而且還救了他。

從那個時候,他雖說覺得很奇怪,但是並沒有深想,以為她還是想嘲諷他,便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後來的種種行為,都讓他始料不及,他以為,她做這些,都是有目的性的。

或許是有目的的吧?

但是她並沒有嘲諷的意味。

他觀察了很久,她是真的對他好。可是他卻對她有種奇怪的情感,那種情感就像是幹旱的沙漠上只有一汪清泉,迫不及待的頡取保存,不讓人窺探。

他有意識的想壓住這種情緒,他想,他不該這樣的,他不應該的。這種奢望的情感被他強迫的壓在了內心深處。

遠處,黑漆漆的巷子口傳來狗犬聲,伴隨著一群男孩們嬉鬧打鬧的聲音,淩亂的腳步聲由遠到近。張禎微微瞇了瞇眼,視線定格在那些人身上,步履停下,低垂著眼睫,握住背包袋子的手攥緊,呼吸清淺,宛若虛無。

淩亂的腳步聲驟然消失在他面前,隨之出現在他視野裏的是幾雙又臟又黑又破的運動鞋,面前那些雜亂灼熱的目光盯著他。

“誒,這不是張禎麽?”

“哥幾個,咱網吧包夜有著落了。”

“趕緊的,給我們點錢,我們正餓著呢。”

幾雙手推搡著張禎的肩膀,伴隨著嬉笑玩鬧直接將沈默不語的他拉進了巷子裏,兩旁的路燈昏黃暗沈,燥熱的晚風佛過臉頰,張禎蹙了蹙眉,肩膀被按在電線桿上,緊緊的貼在上面,放在肩膀上的手力氣不小,透過衣服,傳來被掐住的痛覺。

兩三個染著花裏胡哨頭發的混混少年們鄙夷的環抱著胳膊盯著他,其他兩個一左一右按住張禎,不讓他掙紮。

書包被掀開,翻找了一下,裏面的東西全數扔了出來,不一會便丟在了地上。左邊一個混混撇撇嘴,極其不爽的說道:“這家夥身上就二十。”

“二十玩個屁啊。”

“既然沒錢,那你們教訓教訓他。”

染著黃頭發的男人抱著胳膊,白了一眼,忽然瞥了一言不發的張禎,心中仿佛想到了什麽,邪笑一聲。

其他的幾個互相看了一眼,紛紛嬉笑起來,松開了手,開始上下打量起張禎。

聞言,張禎臉色一白,低垂的眼睫輕輕顫抖,他垂在兩旁的手攥緊,胸腔裏的心在狂跳著,像是下一秒要沖出來。

他知道,如果他不反抗,就只有被打的份,他不想被打。那就只能反擊。

他也知道,他心臟有問題,不能動氣,但是如果他不打,他將會毫無尊嚴,這一刻,他腦海裏浮現出那個女孩的笑臉,笑容燦爛,燦爛的有些晃眼。

張禎擡起了眼皮,漆黑的瞳孔毫無生氣,眼底波瀾不驚,蒼白幹涸的嘴唇微微勾起。

帶著嘲弄的意思。

激怒了那些個混混少年們,十七八的男孩子下手不知輕重,平日裏囂張跋扈慣了,欺負弱小為樂,此刻看到弱者居然敢明目張膽用嘲諷的表情看他們,他們年輕氣盛,加上炎熱的夏天,他們直接上去圍毆。

十幾分鐘後,漆黑的巷子裏,穿著白藍校服的消瘦男孩背著書包從黑暗深處緩緩的走了出來,如同地獄的撒旦。他低垂著眼睫,黑軟的頭發粘在額前,雙手攥緊了書包帶。

馬路上很空曠,馬路的對面是小商店,還在營業,偶爾幾個人形色匆匆的路過,柔和的晚風佛來,拂過他臉頰,帶著夏天的味道,也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家裏一片漆黑。家裏沒人,張禎摸索著開關,燈亮,略微刺眼,他下意識的伸手擋了擋,入眼的是一片紅。還帶著鐵銹味。

他怔了怔,回神,環顧了四周,確認家裏沒人,他才放下了帶著砂石,破爛不堪的書包,走到了廁所。

鏡子裏,那張蒼白的臉上多了些傷痕,眼窩處青一塊紫一塊,嘴角泛著血,牽扯著神經,喉嚨裏的腥味讓他忍不住幹嘔。

吐了一會,他沒吐出來,只有肚子裏的苦水,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粘滿了粘稠的血跡,帶著一股陌生的血腥味。內心那潛藏的,不知名的情緒充斥著他的整個大腦。

他不覺得疼,卻覺得很興奮。

這種感覺是他從來沒有過的,甚至還想再動手一次。

如果當時沒有聽到手機短信的鈴聲,或許他真的會打死他們。

聽著他們孱弱的呼吸聲和驚恐的眼神,張禎只覺得更加興奮,興奮的不想要看到他們,甚至起了殺意。

他打開水龍頭,任憑水流嘩啦啦的在寂靜的廁所裏響起。

鏡子裏的他眼眸微挑,眼底波瀾不驚的瞳孔閃過一抹猩紅,殷紅的唇瓣微勾,整個人如同脫胎換骨一般,渾身上下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

下一秒,他像是回過神一樣,怔了怔,茫然的望著鏡子裏的自己臉上那些傷痕,感受到疼痛感,他忍不住蹙了眉,低頭一看,手掌心全是血,帶著細碎的砂石,掌心微疼。他嚇的後退了兩步,伸手摸上自己的臉頰,確認是真的傷痕,他才喃喃自語:

“我這是……怎麽了……”

張禎茫然無措的站在原地,他只記得自己去了酒吧,到了傍晚才回來。遇上幾個混混,然後他感覺腦袋很疼,疼的他思緒混亂。

然後呢?

他怎麽弄成了這樣?

他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瞳孔微縮,猛的將水龍頭關上,整座房子裏瞬間化為寂靜,如同墳墓一樣。

張禎心臟還在強烈的跳動,他眉心緊皺,像是參與了什麽一樣,驚心動魄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突然,客廳響起了手機鈴聲,打破了寂靜。

張禎猛的抖了抖肩膀,神色慌張的,跌跌撞撞的走出去,看了一眼來電,是媽媽的電話。

拿著手機的手掌心在微微顫抖,手機屏幕也沾了點血,帶著淡淡的血腥味,他有些無措和慌張。

萬一媽媽要回來了怎麽辦?看到他這樣,肯定會問的。

手機還在持續不停的響著鈴聲,在這偌大的房間裏,顯得詭異又陰森。

手機接通,電話那邊傳來媽媽急促的聲音。

“小禎,爸媽今晚不回來了,你自己好好休息,聽到沒有。”

話筒裏傳來風聲,應該在外面。

聽到這話,張禎松了一口氣,他舔了舔幹涸的唇瓣,喉嚨間卻只感覺到一股血腥味,張開嘴聲音略微嘶啞,很小的聲音,對面沒聽到。

“餵?”張媽著急的又喊道,張禎嗯了一聲,張媽聽到後又囑咐了一些事情便掛斷了電話。

他沒有耽擱,去廁所處理了一下身上的痕跡,血清理了,可是那些傷痕看起來還很觸目驚心。

處理完事情後,張禎才疲憊的躺在了床上,夜色撩人,月光灑在床上,像是輕紗一樣,籠罩在他的身上。

-

隔天,賈娟娟心裏惦記小張同學,一早就到了教室。她去的時候教室沒人,她便坐著等,時不時的偏頭看向樓下。

大部分同學都陸陸續續的來了,就連童貞也來了。童貞坐在小張同學的位置,問:“小娟,你怎麽來的這麽早?”

現在才七點左右,一般賈娟娟都是七點半才到的。

她來到教室,就看到賈娟娟趴在桌上,想起那動靜,就有些吃驚。

賈娟娟神態疲憊,雙手枕在下巴上,眼皮子耷拉著,神情萎靡。

小張同學還沒來,她昨晚做了個夢,夢到小張同學被打,她想去幫忙,但是她動不了,只能硬生生的看著他被打,等她醒來,才發現她臉上全是淚。

只是,直到下午,小張同學都沒來。

賈娟娟整個人都是恍惚的,去辦公室問了一下老師,才知道小張同學生病了。因為小張同學身體的原因,他沒來上課就是生病了,賈娟娟請了假,說她身體不舒服,因為她成績好表現良好,楊秀沒懷疑就批準了。

得到請假的假條後,賈娟娟一刻不停便坐出租車去了小張同學家。

洪山府郡位於市中心,周圍全是商業街,如果在傍晚的話,燈火通明,霓虹燈很漂亮。現在是下午,天邊夕陽落下,灑下一片橙色的光暈。

這是一座私人高檔小區,裏面假山高大,有流水聲,蔥郁的草叢,保安亭裏的保安昏昏欲睡,偶爾幾輛車進進出出。賈娟娟腹誹,跟著進去的車溜了過去。

只是,等她進去之後,她才犯了愁。

她知道小張同學住在哪兒,但是不知道小張同學具體住在哪兒啊。

這麽大的小區,要是找起來也是很艱難的啊。她在原地踟躕了一下,然後繞過轉角,賈娟娟邊走邊給小張同學打電話,但是打了好久小張同學都沒接。

也不知道他在幹嘛,難不成真的受傷了?

越是胡思亂想,就越是擔憂起來。

在賈娟娟盲目的找了半個小時後,她拉住了一個過路的婦人問了一下,幸好那人認識小張同學,否則她真的得在小區裏面游蕩了。

賈娟娟得知了具體的位置後,飛快的坐了電梯上了9樓後,她一排一排的找,終於找到了903號。

敲門,沒動靜。

她縮回了手,狐疑的擡眼觀察了一下,確定這裏就是903,她咬咬牙,重新敲門,這回敲的聲音大了點。

不一會,裏面傳出來有人下地的動靜,緊接著有拖鞋踢踏的聲音,然後來到房門前停下。

賈娟娟正準備再次敲門時,門開了,她還維持著敲門的動作。

她猛的擡眼,就這麽撞進了小張同學像霧一樣的瞳仁裏,她眼神一滯,喉頭幹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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