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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剿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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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剿滅(三)

鄭曲尺以為自己這些年變化大,他沒有認出她來,卻沒想到人這玩的是欲擒故縱,時移世變,人心不古,他特麽地玩得可真花啊。

她設想過他們倆見面的場景——首先,肯定會覺得陌生與疏離吧,畢竟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遠不及分開的時間長。

再來,講話時先會一番試探拉扯,誰叫他們之間還有一筆舊帳存著沒有清算呢。

最後便是正正經經的談論一些大事,這也是她這一趟前來的最終目的。

可哪曾想啊,他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就給了她一個猝手不及。

還當著那麽多人的面……那麽多人……

鄭曲尺一下就清醒了過來,他們倆現在可是世子與臣妻的關系,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

她趕緊掰開他的手臂,咬牙道:“餵餵,宇,元星洲,你快放開我,別人都看著呢,你忘了我們倆現在什麽關系嗎?”

“什麽關系?”

宇文晟見她興起抗拒,便極為紳士的松手放開了她,倒與前一刻那強硬、纂入骨中的情不自禁不同。

或許是偽裝,或許是克制,他面上像浮紋一般起了漣漪,漾起了一抹風雲不驚的微笑。

“註意點分寸,如今我與你並無關系。”

她看著他,眼神倔強而認真。

宇文晟聞言,神色有那麽一瞬間的變了,但很快,他黑如墨漆的眼尾一挑,唇畔噙笑道:“你不遠千裏跑到這荒涼戰亂之地,不是為了我?”

鄭曲尺不與他在這口舌辯駁,而是恭恭敬敬退後一步,對他行臣禮:“宇文鄭氏,見過世子殿下。”

她不提在朝當官的身份,也不以個人身份,而是以宇文晟“亡妻”的身份見禮,這怎麽不能算是故意的呢?

世子殿下?這人不正是師父此趟要找的人嗎?

甘鑫這才了然眼前男子的身份乃鄴國當朝世子,以前只聞鄴國有一個武功蓋世的大將軍宇文晟,卻不想這個世子殿下也有如此登峰造極的身手。

而在場的玄甲軍在聽到“宇文鄭氏”時,卻是下巴都險些驚掉了。

她、她是他們的將軍夫人?!

都怪他們眼瞎,第一眼沒認出來,第二眼還是沒認出來……

“你是在提醒我註意身份?”宇文晟嘴邊帶著一抹玩味。

鄭曲尺看他,帶著幾分女子氣的挑釁。

就是,那又怎樣?

卻沒想,宇文晟覺得十分有趣:“可強取臣妻這種戲碼,向來是王室樂於盛興的戲碼,你不知道嗎?”

鄭曲尺:“……”她不知道,如此骯臟無恥之事,她也不想知道。

身後的勒泰並沒有聽懂什麽“世子”“宇文鄭氏”等中原詞匯的意思,他只是看懂了些事情。

如今他倒是相信了鄭曲尺之前的說辭,她不願意嫁眼前這恐怖如斯之人,偏這人非要強“娶”了她,看他如此強勢霸道,只怕她再不樂意,最後都會遭了其毒手。

……她救過他一命,假如她真的會放了他,那他一定會回去叫他阿達來救她。

蘆葦叢被撥開,後方王澤邦不知情況,帶著人馬快速趕了過來,他看到了玄甲軍與宇文晟的背影,二話不說便上前:“殿下,一石二鳥,愙朱部落跟溪地部落的人已經被我軍俘虜,接下來……”

他忽然止聲,因為他看到了前方站著一隊人,視線不可避免先被甘鑫那一身狂凜的氣勢所攝,半晌才移開,下一秒,他看到了鄭曲尺。

他先是覺得眼熟,疑惑,隨即訝然,最後便是難掩的欣喜:“……夫人,是夫人來了啊!殿下。”

見他一眼、二眼、三眼……好幾眼終於將自己認出來了,鄭曲尺重見故人,雖還記著些許欺瞞之忿,但還是不吝嗇的朝他露出一抹笑容。

宇文晟見了,笑容沒了。

“我的夫人來了,你這麽激動做什麽?”宇文晟橫過一眼。

王澤邦趕緊收斂神色,他們家將軍向來不受夫人待見,因此見到別人等了夫人禮遇,便會心情惡劣,遷怒旁人,這是常有發生的事情,王澤邦早就學會了應對之策。

“不敢,只是屬下感到有些意外,想必夫人是擔憂殿下,這才千裏迢迢的趕到烏堡來的吧。”

鄭曲尺一聽到正事,便立即先將個人恩怨拋之一旁,她走上前,視線可疑的掃過王澤邦,然後定睛在宇文晟身上:“他們倆部落打起來,是因為你?”

一石二鳥之計是什麽,他早有計劃實施,而今日這麽巧便是收網之時?

宇文晟:“回去再說吧。”

他避開甘鑫欲伸出的手臂,將鄭曲尺一把抓上馬,勒轉馬頭一夾,就飛奔而去。

蘆葦蕩白茫茫一片,疾飛一過,搖曳生姿,漫天飛舞,夕陽西下,飛馬如一條線抹在彤紅的天邊。

鄭曲尺蜷縮坐在宇文晟的懷裏,迎面的強風吹一臉,這一幕或許浪漫或許唯美,但那都是從別人的角度來看的,實則在她的角度,只覺得他騎馬跑得這麽快是趕著去投胎嗎?

她一頭又多又卷的頭發本就毛糙,碎發更多,照這麽個狂亂的吹法,她一會兒下馬肯定就得成顛婆了。

——

跑了一段路途,從原野到林子,終於到達了營地,天已經黑了下來,宇文晟他們臨時紮營的地方都已經燃起了篝火。

鄭曲尺無視了宇文晟伸來的手,自己利落滑下馬,然後就是快速整理淩亂的頭發,扒啊扒啊,最後還是梳扯不順,主要是她一條胳膊受了傷,不方便。

傷口不久前已經上了藥,不用包紮,傷口不太深,畢竟中矛的角度她有計算過,只為演戲,不是真的打算見義勇為。

藥是宇文晟給上的,她一路上騎馬顛簸摩擦,不可避免會蹭到傷口,他自然察覺到不對勁,她也沒隱瞞。

正當她這頭開始煩躁時,一雙修長瑩白如玉的手將她的頭給轉了回去,然後垂落優長的睫毛,細致、耐心的替她理順亂發,她眼巴一雙水潤潤的大眼睛仰頭看著他,只覺得他此時的神色十分寧靜與溫和。

她靜靜地等著他弄好,半晌,他動作越來越慢,最後停了下來。

“弄好了?”

他遲疑了一下,道:“不如剪了吧。”

鄭曲尺憤然擋開他的手:“剪你個頭,我的頭發怎麽你了,你就要剪了它?不就是亂了點嗎?理理不就順了?”

三分鐘後,鄭曲尺伸手:“劍拿來。”

宇文晟:“……”

最後,鄭曲尺的那一頭卷毛還是保住了,宇文晟將她帶到了自己的帳中,手上沾著水一縷一縷替她將毛躁打結的發絲理順,過程中但凡一扯痛她,她就呲牙咧嘴,但她不會吭哧出聲,全程靠忍。

她這一頭的毛發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好好打理過了,她平時就是隨便束緊了紮起來,有時候忙起來能記得吃飯就不錯了,關於生活上的瑣碎之事,她向來得過且過。

要不是看到了宇文晟,想起了自己還是一名有夫之婦,一國上將軍夫人,還有所有人見到她,都楞是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她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幾年的外在形象有多糟糕。

曬黑就算了,還邋裏邋遢……

宇文晟問她:“你不是在京裏忙著修蒼陵大堰,怎麽會突然過來了?”

“不是突然,其實在半年前就打算要過來一趟的,只是我想,光過來個人有什麽用……對了,你的傷怎麽樣了?”她問他。

光過來個人有什麽用……或許對別人無用,但對於宇文晟而言便絕對是良藥了。

但這話說出來,估計她也只當玩笑話來聽,而宇文晟或許也不想將這些事當成輕佻的言語道出,便懶聲道:“死不了,現在也已經好了。”

一聽這句話,鄭曲尺就想起當初他死活不肯吃阿兄做的飯,將自己的身體不當一回事,飽一頓餓一頓的時候。

“你總拿自己的身體不當一回事,年輕的時候你就使勁作吧,等老了我看你怎麽辦。”她不自覺數落道。

宇文晟睨她:“不還有你嗎?老了,你便嫌棄我了嗎?”

鄭曲尺一聽這話,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打住打住,好端端的話題,怎麽一下就變得這麽奇怪了?

一時她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便只能道:“我、我那邊的工程已經進行大半,由他們先看這一段時日問題不大,但我也不能久留,這一次過來,一是想看看烏堡是怎麽個情況,怎麽叫你們久滯不歸,二來是想給你們送些吃的用的過冬,別苦熬了,打仗守衛邊疆本就艱苦,我會努力賺錢,不叫咱們的戰士再凍著餓著了,三來,是有一個想法想與你商議一下。”

宇文晟聽著她嘴裏喋喋不休,竟莫名有一股打從心底裏湧上的倦意而至,似安心、似依戀,他將下巴輕輕靠在她的肩頭,但沒有將全部力量壓在她身上,鄭曲尺一動,就被他制止住了。

“我好累,借我靠一下,就一會兒就行了。”

他嗓音低啞磁性,帶著呢噥的柔軟與倦怠,騷動著鄭曲尺敏感脆弱的耳頸。

她不自在的偏了偏頭:“你也會累,我還以為你是鐵人做的,這麽多年了都不肯回去。”

“我當然想回去……”

可他不能,因為他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

鄭曲尺聽著他的語氣不太對勁,她抿了抿唇,輕聲問道:“你是不是病了?”

宇文晟睫毛微微彎起,眨動幾下,哀怨問道:“都這麽多年了,你還生我的氣嗎?”

一聽這事,鄭曲尺當即板起臉,十分有原則性道:“先不提這件事情,我要保持平靜的心態與你先談一些正事。”

“什麽正事?”

鄭曲尺似在組織著一些語言,但最終她還是以最樸素直白的話說出:“我想讓你在七國之中隨便挑一個國家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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