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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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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郎

烈女廟並不大,推開門是一個小巧的院落,寸草不生。

院中白色磚石鋪出一條甬道,甬道兩邊是白色的泥土地,是沒有生氣的觀音土。再後面就是正殿,大門緊閉,同樣是白色的磚墻,白色曼陀羅浮雕鋪滿了每一塊磚石。

大門兩側寫著兩列字:見此花者,惡自去除。登臨彼岸,得見如來。

毫無生靈之氣的死地卻敢妄稱能見如來,難道在修建廟宇的人眼中,永恒的寂滅和死亡才是佛國真諦?

玉骨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村子、這座廟宇的一切都暗藏玄機,是惡非善。他不再猶豫,舉步邁入院中。

“小心,有陣法!”跨上甬道的一剎那統統忽然出聲。

玉骨一怔,想要抽身退步,眼前正殿已像水波一樣扭曲起來,景色隨即變換。面前正殿不見了,腳下白色的甬道逐漸延長,一直向高遠處攀升,直入雲霧之中,甬道兩邊盛開著曼陀羅,天上也飄散著花瓣,潔白如雪,盛開到極致別有一番艷色。

耳邊傳來一聲厲喝:“何方妖孽,竟敢擅闖佛國!”聲如洪鐘,直入腦髓。

玉骨冷笑一聲:“佛法雲眾生平等,佛的眼中何來妖孽?”

“你心不向佛,貪嗔癡毒浸入骨髓,還敢說不是妖孽!”

“哦,原來不信佛就是妖孽,長見識了。貪嗔癡為眾生本性,智慧生靈生而有之,照你的說法天下妖孽也太多了。想法這麽霸道,我看你才是貨真價實的妖孽!”

那聲音更冷了,怒道:“強詞奪理,妖孽就是妖孽。”

“是呦~~妖孽就是妖孽,那你莫不是只敢躲藏在陰暗角落的鼠妖,就讓我來揭穿你這個偽佛陀真妖精的真面目。”玉骨嘴上不饒人,卻不敢貿然行動。

這幾天他已經熟悉了腦海中的記憶,除了攻擊術法、劍法,關於陣法的知識貧乏的可憐,顯然原身也是個暴力美學愛好者,不是什麽學霸類型。這可糟了,他悄悄呼喚山河社稷圖:統統,認得這是什麽陣法不?

統統:現在知道問我了,你求我呀。

玉骨毫無壓力地賠笑:統統最厲害,我求你呀。

……

這麽容易就妥協,系統一噎,悶悶道:我睡了很多年,你覺得我會懂後人的陣法?

要你何用!收回前言,你還是那個一無是處的統統。

心思輾轉也不過瞬間,那聲音繼續冷笑:“既然誇口,可敢踏上這證道之階。”

玉骨嗤之以鼻:“你讓我上去我就上去,那我豈非很沒面子,有種你下來,咱們單挑。”

那聲音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玉骨等了一會,眼前景象如靜止一般。如此倒是確認了對面的陣法是被動防禦型的,但他不出手便只能耗在這裏。

這可難辦了。

玉骨轉了轉眼珠,道:“統統,再求你件事唄,你肯定能辦到的。”

統統忽起不好的預感,不及反應,就聽玉骨欣喜自語:“你不說話是答應了,統統你真乖,加油,我看好你。”隨即卷軸騰空,已經被拋到臺階上。

“你混蛋!”山河社稷圖尖叫一聲,落到第一級臺階上。頓時雲霧蒸騰而起。玉骨眼前出現眾多美麗的天魔亂舞,無數手臂纏繞上來,輕紗如流雲一般拂過面頰,拂過周身,魅惑的笑聲似鈴音一般勾得人心旌搖曳。映襯著紛紛揚揚飄下的白色曼陀羅,似仙境,又似魔窟。

嘖,難道是魔考啊,真是沒新意。玉骨勾著手指上的紅線,彼端雖然看不見山河社稷圖,卻有沈重之感,應該是沒丟,於是放下心來。

他看著眼前妖嬈的天魔女,感嘆一聲:“可憐的天女,都成仙成佛了還得做這種勾引人的事情,你們這些偽佛可真會糟踐人。”

“郎君,這世上煩惱憂愁何其多,何不留在這永恒的佛鄉福地,日日享受無上歡愉。”一個天魔目光瑩瑩地看向眼前謫仙人一般的男子,眼眸中的深情如深深的潭水一般直欲將人溺斃。

“留下來吧,留下來就能永享極樂。”

留下來吧,留下來吧……

天魔們一聲一聲軟語,如魔咒,誓要叩開眼前人冷硬的心房。

“哎,何必呢,你們都是最純凈可愛的女子,何必勉強自己做這種違心的事情。”

一聲輕嘆,一語落下,卻如最有魔力的言語,天魔們軟語笑聲與動作都絲毫未變,眼神卻有了變化,變得哀戚絕望,似是訴說著她們的不得已。

純凈可愛,我們怎麽配呢?在天魔們的表情裏,玉骨讀到了這樣的自憐自傷,禁不住怒從心頭起,禁錮無辜的靈魂,充作誘人沈淪的神妓,邪佛當誅!

剛開始時,玉骨以為眼前一切只是幻象,直到他認真看天魔的眼睛,那絕不是死物該有的眼睛,只要是生靈,即使被操控為傀儡,也絕對與死物不同,那是天道賦予生靈無法抹殺的特征。眼前哪裏是幻影,這些天魔分明是鮮活的靈魂,連灑落的曼陀羅都是人的靈魂碎片。她們被禁錮在陣法之中,身不由己地按著陣法的輪轉而動,他也不知道她們是否全是不得已,但失去自由,便是能夠永生,他也不相信她們全部都心甘情願。

顯然他賭對了,他的一番話讓他看到了魔女們深藏在靈魂深處的真實。可惜並沒什麽用,他暫時還沒有辦法解開天魔們的束縛,更有甚者,稍不註意,他的力量就可能讓她們灰飛煙滅。這也許就是幕後之人的算計,邪道之人逃不開天魔之惑,正道之人投鼠忌器,如此幕後之人便能穩坐釣魚臺。這是陰謀,也是陽謀。

如果這一切的幕後之人是陸明,玉骨真有些佩服陸明掌握人心的能力了。

他傳音給統統:“統統,在不,吱一聲啊。”

彼端傳來統統氣急敗壞的咒罵:“死人骨頭,你真不為人子,塵緣酒一次,這又是一次,你再這樣真的會失去我的。”

“我不是給你栓上繩子了嗎,這繩子可是我神識凝聚起來的,對我來說也很危險好不,而且我還設了防護結界,你的安全絕對能保證。別那麽小氣嘛,出奇才能制勝懂不懂。”

“不懂!”

“好了,你看這裏這麽多魂魄,你可有福了,開張大吉啊,還不快快收了她們。”

系統冷哂:“我是器靈啊,哪有辦法主動收割靈魂,如果可以,我何必受你的鳥氣。友情提示,咱們兩方現在處在不同的空間,不踏上臺階,你根本接觸不到她們。”

“哦,所以我現在只是在看一場3D電影嗎?”那天魔女勾引他幹嘛,勾引個寂寞嗎。

“聽不懂,自己想辦法吧。我只能告訴你,我能感覺到這些魂魄很脆弱也很強大,另外她們身上真的有佛的氣息,西方那幫禿驢很不好惹的,奉勸你三思而後行。”

玉骨默然,難道自己在這第一步就折戟沈沙,那後面那無數的階梯怎麽辦?

且自己又豈是受他人威脅之人!

玉骨運起體內靈力,一柄寶劍凝在手中,這是由他的肋骨所化的靈劍。他將所有的力量凝聚在劍上,萬千劍氣洶湧而出。

身為一個暴力輸出,他糾結什麽陣法空間呀,太不符合人設了,前方但有阻礙,一劍破開就是了。

“莽夫!”統統嚇得變了聲,破不開空間還好,真破開了,這一劍還不送這些天魔真的往生極樂了,那得擔下多大的因果啊。

“咦?這怎麽可能?”一劍過後統統驚疑出聲,只見空間壁壘隨著這破天一劍而崩裂,劍氣穿過天魔,卻絲毫未傷,天魔們的身形反而更加凝實了。

“呵呵,少見多怪了吧,跟你說句名言,只要力量足夠強大,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玉骨笑著看向眼前魔女們,“你們為陣法所禁錮,我也不問你們是否甘願了,想來比起做神妓,你們大多數更願意靈魂得到解脫。”

他一伸手,山河社稷圖回到手中,圖卷徐徐展開。

恰在此時,空間一陣動蕩,證道之階寸寸崩塌,眼前一切如臺風過境一般頃刻消失。

面前還是那個死寂的院子,慘白的正殿。

竟然溜了,玉骨愕然,正在此時,耳邊傳來一聲輕笑:“玉骨,你還是那麽的虛偽,但是比以前更加愚蠢了,也更有趣了,我等著你我真正見面的那一天。”

這又是什麽發展,幕後之人竟然自爆身份了。

玉骨自信在這世界上能力也在頂尖之列,竟然沒能察覺有人在旁邊窺伺,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置信。

聽那人話裏的意思,這還是一個“故人”,原身的故人啊,統統好像說過,原身不是什麽討喜的人,這個故人明顯是來找茬的,甚至可能為此已經布局百年。詭異之處在於,那人怎麽會篤定原身“覆活”之後回來到這個僻遠的山村,布局百年又為何會試探一下就離開,玉骨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個個謎團之中不得解脫。

“你察覺不到他,是因為那只不過是那個人留在此地的一縷神識。”統統忽然道。

“想來你並不想告訴我那是誰。”

“如果事事都告訴你答案,會讓你失去很多解密的樂趣,我只能說那是個瘋子,也是你的宿敵。”

玉骨苦笑:“看出來了,布局百年就為了說這麽句話,正常人沒這腦回路。我只是好奇,他知不知道……”我不是“我”,玉骨咽下了接下來的話。系統願意隱瞞就隱瞞吧,他同樣隱去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他們之間本就沒什麽新任可言。

這一回合的較量,看起來玉骨好像勝了逼退了對方,實際上不過平局。剛才那一劍,玉骨於靈力中加上了部分神識之力,借著前世精神系戰鬥的經驗,以神識控制力量攻擊目標可以做到隨心而動免去誤傷,但這部分神識耗費掉是收不回來了,一般人這麽做也許會元氣大傷,但對玉骨來說,末世給他最大的禮物就是強大無比的神識,這點消耗不過滄海一粟。不過神識之力會增強天魔的力量,這樣做無異於資敵,他屬實有點虧。

拿到聲音退了之後,玉骨便感應到廟裏暫時不再有危險的氣息。他揮開正殿大門,入目是一座白色的女子石像,面目栩栩如生。女子衣衫有些清涼,裸露的手腕腳腕、胳膊和脖子上都套著瓔珞,容顏秀麗,眸光溫婉,神態祥和,真宛如佛前散花天女一般。如果這是璇璣的真實模樣,那也難怪陸明會一擲千金買下她了。只是不知道陸明為什麽將妻子雕刻成一身清涼的舞女模樣,是個男人都受不了妻子這麽個模樣被人朝拜吧,還是說陸渣男愛好想法都與眾不同,喜歡如齊後主讓寵妃馮小憐“玉體橫陳”一般與眾人同樂。

慕璇璣腳下踩著白色曼陀羅石臺,花瓣上刻著“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生清靜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

石像的手裏也捧著一朵曼陀羅花,是紅色的彼岸花。整個白色的廟宇,唯有這一抹艷紅之色,反而更顯得詭異了。

這哪裏像是烈女,妖女還差不多,如果這裏真與佛有關,那也只可能是邪佛。

統統驚訝道:“這個石像的味道為什麽和剛才的塵緣酒差不多,真是奇怪了。”

玉骨聽了禁不住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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