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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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那天晚上顧司修回來時於悅是知道的, 因為她失眠了，她沒像前幾日那樣轉身抱住他，而他也沒有將她攬進懷裏輕輕擁著。
他們之間好像還和往常一樣, 卻又有了一絲絲的變化。
回國那天他們沒有坐私人飛機, 起初於悅還以為那人是想體驗下坐普通航班的感受, 直到下飛機時自己的墨鏡被他摘了, 於悅才意識到他這是有意要跟自己一起被媒體拍到。
已經有不少人看過來了，畢竟自己現在也算是個名人, 盡管名聲不太好。於悅試著掙開他的手, 卻直接被他攬了肩膀半擁著。
不管那人是怎麽想的, 反正許容傾那家夥離他倆遠遠的。
回到墅園沒多久，老宅那邊就來了電話，顧司修一句要倒時差直接把那端的話鋒給堵住了，然後也不管對方還想要說什麽，神色淡漠的掛了電話。
“需要洗澡休息嗎？”朝一旁狀態不佳的於悅問了聲, 見她點頭, 顧司修沒再說什麽，徑自上樓往書房走去。
於悅蹲下身摸了摸撲上來撒嬌賣萌的小阿黃, 她有點累, 所以沒抱它, 上樓朝臥室走去，掃了眼書房緊閉的房門微微垂了眼眸。
包裏傳出的鈴聲讓於悅想起自己還有個叫手機的物件。
按下接聽鍵，聽到那端來自前鄰居的問候, 於悅也禮貌性的朝他問了好。
應該是她出現在機場的消息擴散出去了，網絡就是這麽光速, 不過她的好鄰居顯然高估了她的好奇心，就算他不打電話來特意提醒, 她也不會再登網頁刷新聞的。
都說謠言止於智者，那一窩蜂的臟水隨他們潑吧，於悅本身不是很在意，她難過的是不想公公被擾了清靜，已經不在了的人，真的沒必要再被打擾，哪怕一張照片，於悅也會介意，可她眼下能做的好像只有不聞不問了。
掛了電話，於悅撲到床上，將腦袋悶在裏邊才覺得好受一點。
易磊一臉嚴肅趕到墅園時，於悅已經睡足了精神下樓在吃吳媽烤的披薩，見他匆匆往書房走去，也就沒打招呼了，反正這冰塊臉是不會溫和回應的。
書房內，易磊將資料遞過去，擔憂道“先生，兩個小時前有媒體扒出您前幾年參加商業峰會的照片，還跟機場照片做了對比，顧氏股價目前已經下跌三個點”
“才三個點…”
沒明白那人的意思，易磊疑惑問“先生，我們不用出手嗎，還有先前夫人那些負面新聞，真的不派人處理嗎？”
“不必理會，到時自有人會處理”
意識到先生是有意為之，易磊心裏緊繃的弦也隨之松了下來。
倒時差的許容傾準時出現在晚餐桌上，看了眼主座上端坐的身影，忍不住感慨“我要不是專職診治你的醫生，肯定懷疑你偽造病歷裝病人，這麽精神誰信啊”
這話把於悅逗樂了，雖然沒他說得那麽誇張，但那人確實從下飛機開始就一直沒休息，瞧著除了臉色差了點其他都還好。
“現在有想做的事嗎”
聽他是朝自己問話，於悅扭頭朝他看去，搖了搖腦袋。
“是想繼續拍戲還是接綜藝”
這是放開來讓她去混演藝圈了嗎？
見她沈默，顧司修蹙眉問“不想演戲嗎”
“也不是，當初說要演戲是因為我別的什麽都不會，感覺做演員應該比別的工作容易些，而且能賺錢”於悅皺眉很是認真的繼續道“可是後來發現演員也很不容易，你知道嗎，大冬天的念臺詞為了不影響效果是會要求在嘴裏含冰塊的”
說罷就見那人沈了臉，冷聲問“哪個導演讓你含冰塊了”
他這麽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於悅哪裏敢把陳晟給賣了，忙義氣的搖頭解釋“不是我，是別的演員被這麽要求的”
那人這才緩了臉色，給她夾了塊蔬菜，“你想好了告訴我”
於悅點頭，“我晚上能回公寓去拿點東西嗎？”
拿東西這種小事根本用不著她親自跑一趟，好在那人沒多問什麽，略含歉意的朝她說道“我晚上有兩場會議”
“沒事，你忙你的，讓司機送我就好”
回到公寓的於悅並沒有拿任何東西，只靜靜站在陽臺上不知在想什麽。
戴駿按門鈴時她還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夫人，先生讓我來幫您取東西”
側身讓他進來，於悅環胸問“你有煙嗎”
受驚不小的戴駿很快反應過來，朝她應道“我這就下樓去買”
其實於悅早該想到，那人氣管不好受不得煙味嗆咳，他周邊的人肯定都不抽煙的，不過她也沒阻止戴駿下樓去買煙。
效率極高的戴駿很快把煙買了回來，於悅客氣道了聲謝，動作嫻熟點煙抽了起來。
一連抽了七八根，其間戴駿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直到她吐了口煙圈將煙掐滅，他才低問道“夫人是不是有心事”
等不到回應戴駿也不急，就這麽靜靜的站在邊上。
在陽臺上吹了好一會兒冷風，於悅扭頭看向他“我今天不想回去”
“夫人是和先生吵架了嗎？”
“沒有”
她只是純粹想靜一靜。
“那夫人是因為網上的新聞才…”
於悅搖頭，淡聲道“我只是想不通，那會兒決定離開時自己是充滿幹勁和希望的，可是在解開心結想要好好在一起時，為什麽又很難回到以前的狀態”
“夫人應該是累了，早些休息，我明天來接您”
本來就想一人獨處的於悅聽了這話點頭目送他離開。
戴駿一到樓下就趕緊給自家主子去了電話，撥完才意識到這會兒是視頻會議時間。
很快那端接了起來，傳來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什麽事”
“先生，夫人好像有些焦慮”
“為什麽焦慮”
這要怎麽形容呢，戴駿詞窮的想不出說辭，只好朝他稟道“夫人今天抽煙了”
明顯聽出電話那端的呼吸粗重了些，戴駿猶豫了下，試探性問道“先生晚上要過來嗎？”
回應他的只有被掛斷的嘟嘟聲，戴駿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委實不容易。
俯身清理陽臺的煙頭，聽到門聲於悅也沒在意，畢竟這裏是她的公寓，除了吳媽別人是沒有鑰匙的，估計是樓上樓下的關門聲太響了吧。
可是，當她聽到低促的咳聲時，身形猛地頓住了，擡頭看去，那人正慘白著臉掩唇咳著。
低頭看向自己腳邊正在清理的煙頭，於悅站直身子試圖將其遮掩，奈何味道太大，只好故作鎮定的朝他問“不是開會的嗎，怎麽過來了”
大概受不住陽臺的煙味，顧司修低咳著轉身回了屋裏。
沒好把煙頭掃了扔屋裏的垃圾桶，草草把簸箕擺到陽臺角落裏，於悅將手搭到陽臺的推門上，想了下還是把外套脫了又站陽臺吹了會兒試圖讓身上味道散去些。
進屋後她也沒挨著那人坐，怕身上味道會嗆著他。
“為什麽要抽煙”
於悅心裏本來就挺悶的，聽他這麽問也有些不高興，“顧司修，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質問我”
掩唇咳了陣，顧司修靜靜望著她，蹙眉問“悅寶，發生什麽事了”
“我想一個人靜靜”
“可以，你需要靜多久”
見她沈悶不語，顧司修低咳問“是陸家的出現讓你有壓力了嗎”
陸家那位老爺子或許是導火索，可讓於悅真正不滿的是她自己。
“顧司修，我無法像以前那樣心安理得的過著顧太太的生活”於悅將手輕輕覆到臉上。
這點顧司修是察覺到的，他們之間確實有了微妙的變化，所以他才會問她是想繼續拍戲還是接綜藝，她的膽怯不自信他是知道的。
“悅寶，有我在，任何時候你都不必膽怯”
可是顧思修，我所有的不安都是來自你…
“你那天的三個問題我有認真想過”於悅松開覆在臉上的手，淡聲道“如果能夠預見自己會愛上你，我可能從一開始就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真的沒有選擇嗎，也不盡然吧，那時公公已經不在了，生命於她而言不過是與公公之間所隔的鴻溝，而她沒有勇氣越過去，那就活著吧，就按著於家給自己設定的人生活下去吧。
可是她真的動了心，以前沒想過的距離如今當頭一棒將她敲醒，膽怯嗎，她當然膽怯，從公公不在的那天起，她心裏的那座大山就倒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顧司修擡手按住胸口，氣促的朝她說道“先給我倒杯水…咳咳…”
起身倒了水端來，於悅遞到他手邊就趕緊撤開了距離，她總覺得自己身上煙味挺重的。
“如果是過往的境遇讓你覺得不安…”按住胸口緩了緩，顧司修低嘆道“那我們就一件一件解決”
從沒聽說過心裏的不安情緒還能當個事來解決的，他這麽說也就由著他吧。
夜裏於悅爬起來翻開從之前公寓帶來的書籍，都是能夠讓人靜下心來的文字內容，早在當初於家將她接回國時她就停止服藥了，也聽從了那位華人醫生的意見多看看這些可以靜心的書籍。
沒有註意到身後默默註視她的那道身影，隱約間似是聽到一聲輕淺的嘆息。
次日一早他們吃了早飯坐進車裏，於悅以為是回墅園，哪知車子開了四五個小時，別說那人受不住奔波早早戴上了車載氧氣閉目休息，就連於悅也被顛得七葷八素開窗透氣。
“我們這是…”去哪兒幾個字於悅還未說出口，車子就開進了一處停車場內。
“先生，我們到了”
聽到司機的聲音，顧司修擡手看了眼時間，而後又閉眸緩了三四分鐘才摘下氧氣罩，牽著於悅打開車門。
下車後於悅活動了下筋骨，奈何被他牽著沒能有大動作舒展。
等他們走到入口處，於悅猛地站直了身子。
她終於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裏，當初公公不在的那天於海瑾有問她要不要回國，可能那會兒覺得已經牢牢掌控住她了所以難得大發慈悲允許她回來見最後一面，但她終究沒有回來，所以她收到了照片，知道公公安息的地方是個什麽模樣。
墓園入口處相較於幾年前雖有變化，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甩開那人的手欲往回跑，卻又被他捉住了手腕。
“顧司修，你要做什麽”
“見一面吧，就當是領我去見見他”
“你憑什麽替我做決定！”
掙不開他的手，於悅開始動腳去踹他。
“於悅，不要怕”
“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當初我有勇氣來見他，那我早就陪他去到那個世界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說到後邊於悅大聲哭了出來，“放開我顧司修！”
他並沒有放開她，但也沒強迫帶她進去，他只是牽著她走到不遠處石桌那俯身將石凳擦幹凈讓她坐著。
“悅寶…”
“不許這麽叫，你那麽討厭以後都不許這樣叫我！”
顧司修嘆了聲，拿手帕拭去她眼角的淚，靜靜站在她身邊等著她緩下心緒。
“哭好了嗎”
於悅搖頭，反正她就是不要進去。
“再哭十分鐘夠不夠”
“顧司修”近乎哀求的喚了聲，於悅看著始終被他鉗制在大掌裏的手腕，哭泣道“你沒有體會過那種孤立無援的無助，也不知道在塵埃裏掙紮的悲戚，可是這些，我統統都知道是什麽感受，它們沒能擊垮我可也沒能成就更強大的我，顧司修，我不想這樣來見他”
“現在你有我”
“有區別嗎？”於悅擡起腦袋看他，“我當初騙他有好好覆習參加中考，可我連考場都沒進得去，我騙他給別人輔導功課賺錢，可我卻跟一幫不良少年將小學生堵在墻角逼他們交出零花錢。這些難道因為有了你就可以改變嗎”
“可以的，我說了一件一件解決”
“你到底明不明白，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時間不會倒流這一切也都不會發生任何改變，我沒有勇氣去面對，你為什麽要逼我呢”
良久，那人輕輕攬住她，低嘆道“先去吃飯吧”
小城鎮如今發展的還不錯，難得顧司修點了幾個辣菜，結果那丫頭動都沒動筷子。
“於悅，吃飯的時候不要有情緒”
“看到你就一點食欲都沒有”
這家飯店已經算是小城鎮上最好的一家了，環境還是差了點，顧司修本就被油煙嗆得不大舒服，聽她這麽說，索性起身出去。
五分鐘後回來，那丫頭還是沒動筷子，顧司修坐到她身側往她碗裏夾菜，“好好吃飯”
“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先吃飯”
於悅悶頭把碗裏的菜吃了，擡頭問“都是辣的你吃什麽啊，要不再點個蔬菜吧”
“沒事，我喝點湯就行”
一聽就知道他也沒什麽食欲，於悅扒拉著碗裏的飯，想想還是不放心的問“你有沒有不舒服”
顧司修搖頭，“有些累”
這是…今天不回去的潛臺詞了麽…
果然啊，那人雖然下午沒再帶她去墓園，可他帶她住進了鎮上的酒店，他這是不忙了嗎？
“顧司修…”
“叫老公”
於悅抿了抿唇，“你非要帶我去墓園我就不認你了”
說罷就被那人彈了腦袋，於悅捂著腦袋，不高興的瞪了他一眼。
“當初欺負小學生的是那所小學？”
那麽久遠她哪裏記得住，不過那小學靠著他們初中，於悅朝他說道“那小學在鎮中旁邊”
說罷又忍不住好奇，“你問這個做什麽？”
“替老婆還債”
“……”
當初那些被欺負的學生她都不記得了，又上哪裏去找人還債。
忐忑了大半天的於悅撲倒在床上，連那人難得稱呼老婆也沒心情去回味，以她對那人的認知，墓園之行肯定是少不了的，只是時間問題，聽他在外邊打電話，於悅苦惱的翻了個身，幹嘛要逼她做不想做的事呢。
晚上顧司修帶她來到鎮上新建的一個小區前，挑眉問“這小區如何？”
“還行吧”於悅不是很有興致的應了聲。
“按照你初中的時間段，那所小學每個年級只有一個班，把時間段內前後兩年都算上，那些學生每人賠付一套房如何？”
這兒的房價雖比不上大城市，但近年來城鄉發展一體化，城鎮的房價也不低，況且她那會兒也不是在人家學校挨個打劫呀！
“顧司修…”
“我已經派人跟他們聯系了，以後不要再對此有負擔，過去的就過去了”
於悅驚訝的瞪大眼，氣悶道“那會兒要分家產時怎麽沒見你對我這麽大方！”
那人沒接這茬，徑自說道“中考彌補不了了，但我可以安排你去…”
“別，我現在整個一學渣，千萬別讓我學習”
於悅就怕他說出把她安排到哪個學校去學習的話。
顧司修蹙眉默了默，“那你要不要學習表演”
“教我演戲嗎？”
顧司修點頭，“我可以給你安排最好的表演老師”
“那我能帶朋友嗎”
“廖文源不行”
“……”
他這是有讀心術麽。
回去的路上他們沿著鎮上一條小河慢慢走著，想到他為自己所做的這些，於悅停下腳步，仰著腦袋望向他，“顧司修，你是最近才決定用心對我好的吧”
“想要對你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但確實是近期意識到自己的不足，對你疏忽很多”
“那你什麽時候想對我好的”
“……”
女人的關註永遠在她充滿好奇的那個點上。
“剛結婚時我躲窗簾後邊偷看你的那會兒嗎”
見他不吱聲，於悅頓悟道“那一定是你吃了我之後覺得本姑娘美味可口所以就動心了對不對”
顧司修額角直跳的撫了撫她腦袋，“天晚了，我們早點回去吧”
自家老公是悶騷屬性於悅已經摸得透透的了，知道這會兒問不出什麽，也就乖乖任他牽著回酒店去。
臨睡前她又發出靈魂拷問，“你到底什麽時候想對我好的呀”
“等到看完公公就告訴你”
“不要，我還不想去”
於悅轉身背對著他，悶聲道“你這樣逼我真的很不好”
“我只是不想你再有心結”
“告訴我你什麽時候想對我好的就沒有心結了”
“太久了，我也說不出具體時間”
借口，於悅就清晰的記得每一次心動的瞬間，還真應了那話，感情裏先動心你就輸了，看吧，人家一句太久了說不出具體時間就把你打發了。
他們終究還是沒有去墓園，顧司修答應她，等她覺得可以了再陪她回來。
回去的路上，那人朝她叮囑“這幾天於家的人可能會來求你”
聽了這話，於悅第一反應是於海瑾那張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老臉，可是那人卻告訴她，於家老太太的癡呆是裝的。
於悅頓時就懵了，老年癡呆還能裝？用意是什麽，總不至於在她極少回去的時間裏發揮丁點作用吧。
所以，他們是想要利用她對老太太的心軟，做出某些令她無法推拒的舉動嗎？
這就很無奈了，因為公公的緣故，她對老人家總有些難以言喻的心軟。
“那我就在墅園裏待著不出去”
顧司修垂眸看著她，“範圍擴大一點也沒關系，我會派人護好你”
於悅點頭，見他低咳著戴上車載氧氣，忙伸手替他撫著胸口。
下車前，顧司修問“現在還會膽怯嗎？”
於悅沒有回答，打開車門就溜出去跟小阿黃玩了。
望著那一人一狗追逐奔跑的背影，顧司修淺淺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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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顧司修回來時於悅是知道的, 因為她失眠了，她沒像前幾日那樣轉身抱住他，而他也沒有將她攬進懷裏輕輕擁著。
他們之間好像還和往常一樣, 卻又有了一絲絲的變化。
回國那天他們沒有坐私人飛機, 起初於悅還以為那人是想體驗下坐普通航班的感受, 直到下飛機時自己的墨鏡被他摘了, 於悅才意識到他這是有意要跟自己一起被媒體拍到。
已經有不少人看過來了，畢竟自己現在也算是個名人, 盡管名聲不太好。於悅試著掙開他的手, 卻直接被他攬了肩膀半擁著。
不管那人是怎麽想的, 反正許容傾那家夥離他倆遠遠的。
回到墅園沒多久，老宅那邊就來了電話，顧司修一句要倒時差直接把那端的話鋒給堵住了，然後也不管對方還想要說什麽，神色淡漠的掛了電話。
“需要洗澡休息嗎？”朝一旁狀態不佳的於悅問了聲, 見她點頭, 顧司修沒再說什麽，徑自上樓往書房走去。
於悅蹲下身摸了摸撲上來撒嬌賣萌的小阿黃, 她有點累, 所以沒抱它, 上樓朝臥室走去，掃了眼書房緊閉的房門微微垂了眼眸。
包裏傳出的鈴聲讓於悅想起自己還有個叫手機的物件。
按下接聽鍵，聽到那端來自前鄰居的問候, 於悅也禮貌性的朝他問了好。
應該是她出現在機場的消息擴散出去了，網絡就是這麽光速, 不過她的好鄰居顯然高估了她的好奇心，就算他不打電話來特意提醒, 她也不會再登網頁刷新聞的。
都說謠言止於智者，那一窩蜂的臟水隨他們潑吧，於悅本身不是很在意，她難過的是不想公公被擾了清靜，已經不在了的人，真的沒必要再被打擾，哪怕一張照片，於悅也會介意，可她眼下能做的好像只有不聞不問了。
掛了電話，於悅撲到床上，將腦袋悶在裏邊才覺得好受一點。
易磊一臉嚴肅趕到墅園時，於悅已經睡足了精神下樓在吃吳媽烤的披薩，見他匆匆往書房走去，也就沒打招呼了，反正這冰塊臉是不會溫和回應的。
書房內，易磊將資料遞過去，擔憂道“先生，兩個小時前有媒體扒出您前幾年參加商業峰會的照片，還跟機場照片做了對比，顧氏股價目前已經下跌三個點”
“才三個點…”
沒明白那人的意思，易磊疑惑問“先生，我們不用出手嗎，還有先前夫人那些負面新聞，真的不派人處理嗎？”
“不必理會，到時自有人會處理”
意識到先生是有意為之，易磊心裏緊繃的弦也隨之松了下來。
倒時差的許容傾準時出現在晚餐桌上，看了眼主座上端坐的身影，忍不住感慨“我要不是專職診治你的醫生，肯定懷疑你偽造病歷裝病人，這麽精神誰信啊”
這話把於悅逗樂了，雖然沒他說得那麽誇張，但那人確實從下飛機開始就一直沒休息，瞧著除了臉色差了點其他都還好。
“現在有想做的事嗎”
聽他是朝自己問話，於悅扭頭朝他看去，搖了搖腦袋。
“是想繼續拍戲還是接綜藝”
這是放開來讓她去混演藝圈了嗎？
見她沈默，顧司修蹙眉問“不想演戲嗎”
“也不是，當初說要演戲是因為我別的什麽都不會，感覺做演員應該比別的工作容易些，而且能賺錢”於悅皺眉很是認真的繼續道“可是後來發現演員也很不容易，你知道嗎，大冬天的念臺詞為了不影響效果是會要求在嘴裏含冰塊的”
說罷就見那人沈了臉，冷聲問“哪個導演讓你含冰塊了”
他這麽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於悅哪裏敢把陳晟給賣了，忙義氣的搖頭解釋“不是我，是別的演員被這麽要求的”
那人這才緩了臉色，給她夾了塊蔬菜，“你想好了告訴我”
於悅點頭，“我晚上能回公寓去拿點東西嗎？”
拿東西這種小事根本用不著她親自跑一趟，好在那人沒多問什麽，略含歉意的朝她說道“我晚上有兩場會議”
“沒事，你忙你的，讓司機送我就好”
回到公寓的於悅並沒有拿任何東西，只靜靜站在陽臺上不知在想什麽。
戴駿按門鈴時她還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夫人，先生讓我來幫您取東西”
側身讓他進來，於悅環胸問“你有煙嗎”
受驚不小的戴駿很快反應過來，朝她應道“我這就下樓去買”
其實於悅早該想到，那人氣管不好受不得煙味嗆咳，他周邊的人肯定都不抽煙的，不過她也沒阻止戴駿下樓去買煙。
效率極高的戴駿很快把煙買了回來，於悅客氣道了聲謝，動作嫻熟點煙抽了起來。
一連抽了七八根，其間戴駿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直到她吐了口煙圈將煙掐滅，他才低問道“夫人是不是有心事”
等不到回應戴駿也不急，就這麽靜靜的站在邊上。
在陽臺上吹了好一會兒冷風，於悅扭頭看向他“我今天不想回去”
“夫人是和先生吵架了嗎？”
“沒有”
她只是純粹想靜一靜。
“那夫人是因為網上的新聞才…”
於悅搖頭，淡聲道“我只是想不通，那會兒決定離開時自己是充滿幹勁和希望的，可是在解開心結想要好好在一起時，為什麽又很難回到以前的狀態”
“夫人應該是累了，早些休息，我明天來接您”
本來就想一人獨處的於悅聽了這話點頭目送他離開。
戴駿一到樓下就趕緊給自家主子去了電話，撥完才意識到這會兒是視頻會議時間。
很快那端接了起來，傳來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什麽事”
“先生，夫人好像有些焦慮”
“為什麽焦慮”
這要怎麽形容呢，戴駿詞窮的想不出說辭，只好朝他稟道“夫人今天抽煙了”
明顯聽出電話那端的呼吸粗重了些，戴駿猶豫了下，試探性問道“先生晚上要過來嗎？”
回應他的只有被掛斷的嘟嘟聲，戴駿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委實不容易。
俯身清理陽臺的煙頭，聽到門聲於悅也沒在意，畢竟這裏是她的公寓，除了吳媽別人是沒有鑰匙的，估計是樓上樓下的關門聲太響了吧。
可是，當她聽到低促的咳聲時，身形猛地頓住了，擡頭看去，那人正慘白著臉掩唇咳著。
低頭看向自己腳邊正在清理的煙頭，於悅站直身子試圖將其遮掩，奈何味道太大，只好故作鎮定的朝他問“不是開會的嗎，怎麽過來了”
大概受不住陽臺的煙味，顧司修低咳著轉身回了屋裏。
沒好把煙頭掃了扔屋裏的垃圾桶，草草把簸箕擺到陽臺角落裏，於悅將手搭到陽臺的推門上，想了下還是把外套脫了又站陽臺吹了會兒試圖讓身上味道散去些。
進屋後她也沒挨著那人坐，怕身上味道會嗆著他。
“為什麽要抽煙”
於悅心裏本來就挺悶的，聽他這麽問也有些不高興，“顧司修，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質問我”
掩唇咳了陣，顧司修靜靜望著她，蹙眉問“悅寶，發生什麽事了”
“我想一個人靜靜”
“可以，你需要靜多久”
見她沈悶不語，顧司修低咳問“是陸家的出現讓你有壓力了嗎”
陸家那位老爺子或許是導火索，可讓於悅真正不滿的是她自己。
“顧司修，我無法像以前那樣心安理得的過著顧太太的生活”於悅將手輕輕覆到臉上。
這點顧司修是察覺到的，他們之間確實有了微妙的變化，所以他才會問她是想繼續拍戲還是接綜藝，她的膽怯不自信他是知道的。
“悅寶，有我在，任何時候你都不必膽怯”
可是顧思修，我所有的不安都是來自你…
“你那天的三個問題我有認真想過”於悅松開覆在臉上的手，淡聲道“如果能夠預見自己會愛上你，我可能從一開始就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真的沒有選擇嗎，也不盡然吧，那時公公已經不在了，生命於她而言不過是與公公之間所隔的鴻溝，而她沒有勇氣越過去，那就活著吧，就按著於家給自己設定的人生活下去吧。
可是她真的動了心，以前沒想過的距離如今當頭一棒將她敲醒，膽怯嗎，她當然膽怯，從公公不在的那天起，她心裏的那座大山就倒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顧司修擡手按住胸口，氣促的朝她說道“先給我倒杯水…咳咳…”
起身倒了水端來，於悅遞到他手邊就趕緊撤開了距離，她總覺得自己身上煙味挺重的。
“如果是過往的境遇讓你覺得不安…”按住胸口緩了緩，顧司修低嘆道“那我們就一件一件解決”
從沒聽說過心裏的不安情緒還能當個事來解決的，他這麽說也就由著他吧。
夜裏於悅爬起來翻開從之前公寓帶來的書籍，都是能夠讓人靜下心來的文字內容，早在當初於家將她接回國時她就停止服藥了，也聽從了那位華人醫生的意見多看看這些可以靜心的書籍。
沒有註意到身後默默註視她的那道身影，隱約間似是聽到一聲輕淺的嘆息。
次日一早他們吃了早飯坐進車裏，於悅以為是回墅園，哪知車子開了四五個小時，別說那人受不住奔波早早戴上了車載氧氣閉目休息，就連於悅也被顛得七葷八素開窗透氣。
“我們這是…”去哪兒幾個字於悅還未說出口，車子就開進了一處停車場內。
“先生，我們到了”
聽到司機的聲音，顧司修擡手看了眼時間，而後又閉眸緩了三四分鐘才摘下氧氣罩，牽著於悅打開車門。
下車後於悅活動了下筋骨，奈何被他牽著沒能有大動作舒展。
等他們走到入口處，於悅猛地站直了身子。
她終於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裏，當初公公不在的那天於海瑾有問她要不要回國，可能那會兒覺得已經牢牢掌控住她了所以難得大發慈悲允許她回來見最後一面，但她終究沒有回來，所以她收到了照片，知道公公安息的地方是個什麽模樣。
墓園入口處相較於幾年前雖有變化，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甩開那人的手欲往回跑，卻又被他捉住了手腕。
“顧司修，你要做什麽”
“見一面吧，就當是領我去見見他”
“你憑什麽替我做決定！”
掙不開他的手，於悅開始動腳去踹他。
“於悅，不要怕”
“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當初我有勇氣來見他，那我早就陪他去到那個世界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說到後邊於悅大聲哭了出來，“放開我顧司修！”
他並沒有放開她，但也沒強迫帶她進去，他只是牽著她走到不遠處石桌那俯身將石凳擦幹凈讓她坐著。
“悅寶…”
“不許這麽叫，你那麽討厭以後都不許這樣叫我！”
顧司修嘆了聲，拿手帕拭去她眼角的淚，靜靜站在她身邊等著她緩下心緒。
“哭好了嗎”
於悅搖頭，反正她就是不要進去。
“再哭十分鐘夠不夠”
“顧司修”近乎哀求的喚了聲，於悅看著始終被他鉗制在大掌裏的手腕，哭泣道“你沒有體會過那種孤立無援的無助，也不知道在塵埃裏掙紮的悲戚，可是這些，我統統都知道是什麽感受，它們沒能擊垮我可也沒能成就更強大的我，顧司修，我不想這樣來見他”
“現在你有我”
“有區別嗎？”於悅擡起腦袋看他，“我當初騙他有好好覆習參加中考，可我連考場都沒進得去，我騙他給別人輔導功課賺錢，可我卻跟一幫不良少年將小學生堵在墻角逼他們交出零花錢。這些難道因為有了你就可以改變嗎”
“可以的，我說了一件一件解決”
“你到底明不明白，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時間不會倒流這一切也都不會發生任何改變，我沒有勇氣去面對，你為什麽要逼我呢”
良久，那人輕輕攬住她，低嘆道“先去吃飯吧”
小城鎮如今發展的還不錯，難得顧司修點了幾個辣菜，結果那丫頭動都沒動筷子。
“於悅，吃飯的時候不要有情緒”
“看到你就一點食欲都沒有”
這家飯店已經算是小城鎮上最好的一家了，環境還是差了點，顧司修本就被油煙嗆得不大舒服，聽她這麽說，索性起身出去。
五分鐘後回來，那丫頭還是沒動筷子，顧司修坐到她身側往她碗裏夾菜，“好好吃飯”
“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先吃飯”
於悅悶頭把碗裏的菜吃了，擡頭問“都是辣的你吃什麽啊，要不再點個蔬菜吧”
“沒事，我喝點湯就行”
一聽就知道他也沒什麽食欲，於悅扒拉著碗裏的飯，想想還是不放心的問“你有沒有不舒服”
顧司修搖頭，“有些累”
這是…今天不回去的潛臺詞了麽…
果然啊，那人雖然下午沒再帶她去墓園，可他帶她住進了鎮上的酒店，他這是不忙了嗎？
“顧司修…”
“叫老公”
於悅抿了抿唇，“你非要帶我去墓園我就不認你了”
說罷就被那人彈了腦袋，於悅捂著腦袋，不高興的瞪了他一眼。
“當初欺負小學生的是那所小學？”
那麽久遠她哪裏記得住，不過那小學靠著他們初中，於悅朝他說道“那小學在鎮中旁邊”
說罷又忍不住好奇，“你問這個做什麽？”
“替老婆還債”
“……”
當初那些被欺負的學生她都不記得了，又上哪裏去找人還債。
忐忑了大半天的於悅撲倒在床上，連那人難得稱呼老婆也沒心情去回味，以她對那人的認知，墓園之行肯定是少不了的，只是時間問題，聽他在外邊打電話，於悅苦惱的翻了個身，幹嘛要逼她做不想做的事呢。
晚上顧司修帶她來到鎮上新建的一個小區前，挑眉問“這小區如何？”
“還行吧”於悅不是很有興致的應了聲。
“按照你初中的時間段，那所小學每個年級只有一個班，把時間段內前後兩年都算上，那些學生每人賠付一套房如何？”
這兒的房價雖比不上大城市，但近年來城鄉發展一體化，城鎮的房價也不低，況且她那會兒也不是在人家學校挨個打劫呀！
“顧司修…”
“我已經派人跟他們聯系了，以後不要再對此有負擔，過去的就過去了”
於悅驚訝的瞪大眼，氣悶道“那會兒要分家產時怎麽沒見你對我這麽大方！”
那人沒接這茬，徑自說道“中考彌補不了了，但我可以安排你去…”
“別，我現在整個一學渣，千萬別讓我學習”
於悅就怕他說出把她安排到哪個學校去學習的話。
顧司修蹙眉默了默，“那你要不要學習表演”
“教我演戲嗎？”
顧司修點頭，“我可以給你安排最好的表演老師”
“那我能帶朋友嗎”
“廖文源不行”
“……”
他這是有讀心術麽。
回去的路上他們沿著鎮上一條小河慢慢走著，想到他為自己所做的這些，於悅停下腳步，仰著腦袋望向他，“顧司修，你是最近才決定用心對我好的吧”
“想要對你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但確實是近期意識到自己的不足，對你疏忽很多”
“那你什麽時候想對我好的”
“……”
女人的關註永遠在她充滿好奇的那個點上。
“剛結婚時我躲窗簾後邊偷看你的那會兒嗎”
見他不吱聲，於悅頓悟道“那一定是你吃了我之後覺得本姑娘美味可口所以就動心了對不對”
顧司修額角直跳的撫了撫她腦袋，“天晚了，我們早點回去吧”
自家老公是悶騷屬性於悅已經摸得透透的了，知道這會兒問不出什麽，也就乖乖任他牽著回酒店去。
臨睡前她又發出靈魂拷問，“你到底什麽時候想對我好的呀”
“等到看完公公就告訴你”
“不要，我還不想去”
於悅轉身背對著他，悶聲道“你這樣逼我真的很不好”
“我只是不想你再有心結”
“告訴我你什麽時候想對我好的就沒有心結了”
“太久了，我也說不出具體時間”
借口，於悅就清晰的記得每一次心動的瞬間，還真應了那話，感情裏先動心你就輸了，看吧，人家一句太久了說不出具體時間就把你打發了。
他們終究還是沒有去墓園，顧司修答應她，等她覺得可以了再陪她回來。
回去的路上，那人朝她叮囑“這幾天於家的人可能會來求你”
聽了這話，於悅第一反應是於海瑾那張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老臉，可是那人卻告訴她，於家老太太的癡呆是裝的。
於悅頓時就懵了，老年癡呆還能裝？用意是什麽，總不至於在她極少回去的時間裏發揮丁點作用吧。
所以，他們是想要利用她對老太太的心軟，做出某些令她無法推拒的舉動嗎？
這就很無奈了，因為公公的緣故，她對老人家總有些難以言喻的心軟。
“那我就在墅園裏待著不出去”
顧司修垂眸看著她，“範圍擴大一點也沒關系，我會派人護好你”
於悅點頭，見他低咳著戴上車載氧氣，忙伸手替他撫著胸口。
下車前，顧司修問“現在還會膽怯嗎？”
於悅沒有回答，打開車門就溜出去跟小阿黃玩了。
望著那一人一狗追逐奔跑的背影，顧司修淺淺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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