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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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為了行動便利, 他們沒帶任何供氧裝備，選擇自由潛水。
自由潛水最大難度在於，人沈入水下後, 全靠自身肺活量來支撐在水下的行動時間。
況且抓章魚這件事，運氣比技術更加占決定因素。
游樂樂帶他游到先前發現章魚的礁石附近, 尋了半天，彼時還在石縫裏伸出幾條觸須跟她“招手”的章魚，早就不見蹤影。
每個石縫裏幾乎都找了一遍, 毫無收獲。
兩人浮上水面換了輪氣, 游樂樂有些失望, 問他：“我們還找嗎？”
“才下來多久, 這麽快就要放棄？繼續。”
這一回潛到水下，程亦行主動帶路，比了個手勢，示意她跟上自己。
兩人在附近轉了一圈, 程亦行帶著她游到一片石頭分布更多, 海水更渾濁的礁石群旁。
這裏環境比剛才那邊更覆雜，容易被海草纏住，或是被藏在視線盲區的海洋生物攻擊。兩人小心避開搖晃的海藻，來到石縫和孔洞極多的水下礁石前。
程亦行確認四周安全後, 手勢示意她停在原地，他則用那根金屬桿在石縫和孔洞中不斷試探。
忽然，金屬桿戳到一個礁石的孔洞時，程亦行停了兩秒, 單手朝她做了個章魚的手勢。
游樂樂立刻興奮起來！
此時, 章魚的一條腕悄悄從洞裏探出來，攀上金屬桿。生活在水下的章魚, 尤其愛這種亮晶晶的東西。
程亦行沒有立即動作，等了幾秒，確認章魚上鉤後，他向外一拉，抽出的金屬桿上扒著一只有游樂樂三個手掌張開那麽大的章魚！
他用另一只手迅速捏住章魚頭部，和章魚強勁的吸盤對抗，將它從桿上強行扯下來。他示意游樂樂打開網袋，將那只又纏上他手腕的章魚用力拔下來，一氣呵成扔進網袋裏。
章魚在網袋裏拼命扭曲掙紮，游樂樂像是看寶貝一樣，美滋滋地欣賞它無用的表演……沒想程亦行忽然把袋子拿去，系到自己身上，又將那根金屬桿遞給她，用幾個簡短的手勢告訴他：換你來抓。
抓就抓，看起來也沒有很難嘛。
兩人浮上去換氣，再下來後，她便學著程亦行的樣子，在石縫間小心試探。
這回運氣不錯，她還沒主動出擊，兩條明顯的章魚腕已經吸在一條巖石縫的壁外，出賣了本體……
游樂樂將金屬桿一頭小心翼翼伸進石縫，很快就感覺另一頭被有力纏住，她向外一拽，一只章魚連著金屬桿，不情願地從石縫裏被拽出來。
游樂樂正要用手去抓那只章魚，程亦行突然拍拍她。
在她註視下，他敲了敲自己胸口，然後來回搖晃自己的手掌——
這是潛水中和潛伴交流的手勢，他在告訴她，自己心臟或者肺部突然感到強烈不適。
游樂樂立刻明白過來，哪還管什麽章魚，第一時間拉住他，將他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帶著程亦行朝水面奮力游去！
幸好潛得不深，浮上水面後，她發現離船有些遠，先幫程亦行摘掉面鏡和呼吸管，讓他能正常呼吸。
她仍不放心，捧著他的臉，湊近輕聲問他：“程亦行，你還好嗎？要不要叫醫生啊……不要嚇我，你說話呀……”
浸過海水的手指冰涼，貼著他的臉，卻沒能讓他思維更清晰。
反而因為貼得近，帶著熱度的呼吸熨上他的臉，令他有了片刻的走神和呆滯。
他看到海水在她臉頰細細的絨毛上結成水珠；她的唇在張合，叫他名字。被海水潤澤過後的嘴唇濕潤而紅艷，像一道精美珍饈，誘惑到的不只是視線，還有想要嘗一口的沖動……
他感覺到自己喉結在不受控地上下翻滾，頭腦中只有一個想法——
想要吻她。
“程亦行，你到底怎麽了？”
也是這會兒游樂樂才發現，他的神情更像是意外，或者別的什麽情緒，卻絲毫尋不到一點“疼痛”和“難受”的表情。
她懷疑自己被耍了。
放在他臉上的手頓時一松，撲進水裏。她提高聲音，兇煞地叫他：“程亦行，你再不說話，我就把你的臉按到水裏去！”
“哦……”對方這才慢半拍地回過神，不痛不癢地說了聲，“沒什麽事。”
“……”
果然，再仔細一看，眼前這人既不氣短也不唇白，眉頭還戲謔地挑了起來，儼然一副“你上當了”的模樣。
“你是不是有毒啊！”先前的溫柔蕩然無存，她氣得在他手臂上狠狠賞了一巴掌，“下次再這樣，我絕對不管你了，你自生自滅吧！”
程亦行摸了下自己被揍的手臂，眼中有笑。
“你生氣是因為我開的玩笑，還是因為，我讓你剛才擔心？”
“是因為你害我沒抓到章魚，滿意了吧！”游樂樂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她話音剛落，水面上“噗”地冒出兩個腦袋。
向導周哥吐出嘴裏的呼吸管，感嘆道：“你們兩個跑得真快啊，這逃命速度堪稱一絕！”
“逃命？什麽意思？”游樂樂不明所以。
周定也將臉上的裝備一把摘掉，唯剩滿臉驚恐：“樂樂姐你知道嗎，剛才有條海蛇不知道從哪兒鉆出來的，就在你後面！我們拼命跟你們打信號，你都沒看我們一眼，幸好……幸好你突然又跟背後長了眼睛一樣，拉著領隊就往上游！我差點以為，你要被那條蛇攻擊了！嚇死我……”
在聽到“蛇”這個字時，她已經腿軟到幾乎在水中發抖……尤其聽周定說，剛才那條蛇就在她身後，她腦海裏不由自主浮現之前潛水時，遇到過的海蛇……
不是沒有嘗試過克服，可惜每次的結局都是一樣，嚇得渾身無力，被其他潛伴拉上水面……
周定還在繪聲繪色地描述那條蛇有多長，身上是什麽花色……光是想象那個畫面，無法控制的恐懼已經讓她有了呼吸不上來的難受。
大腦缺氧導致身體瞬間失掉平衡，她只是稍微閉了下眼，頭就險些栽進水裏——
幸好身邊的人及時發現，用手托住她，才讓她免於嗆上一大口海水。
“夠了，知道就行，”程亦行面色並不愉悅，冷眼看向周定，“再說就煩了。”
“那條蛇真的很可怕好嗎！”周定說著，又懷疑地看向亦行，“不對……領隊，我記得你當時是面朝我們的，我們的手勢你不可能沒看到啊，而且那條蛇那麽顯眼！我覺得你看到了吧，你為什麽不告訴她啊？你……唔！”
周定話沒說完，他拉到額頭上的面鏡，就被程亦行一把扯下來，直接蓋到他嘴上……
明顯是讓他閉嘴。
“回程吧，把這兩個人帶上船，讓他們冷靜一下。”程亦行對一旁的周哥說。
周哥沒周定這麽缺心眼，他也看出來，游樂樂的不適大概是來自那條蛇。周定還要開口前，就被向導拽上胳膊，往船只的方向拖著游過去了……
“其實……你看到那條蛇了，對吧？”
游樂樂抓著程亦行的手臂，在水裏保持住平衡，程亦行能感覺到她手指都在顫抖。
“沒有，你想多了，先回船上去。”
他拒絕和她再探討這個話題，拉著掛在自己手臂上的人，往另一邊的船只t游過去。
“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麽生氣嗎？”
哪怕有自己這個拖油瓶，他也游得並不慢。游樂樂在水裏被他拉著，只能看到他後腦勺，她對著那個後腦勺輕聲說：“因為我之前說，任何時候都希望你平安。可剛才我那麽擔心，你還騙我，我以為你是故意用這種事戲弄我，我才很生氣。”
程亦行劃水的動作逐漸慢了下來。
“你剛才不告訴我後面有蛇，是知道我害怕，所以你故意裝難受騙我上來的，對嗎？”
程亦行的自尊心有多高，她了然於心，不自覺地，她聲音裏帶了些試探和小心翼翼。
拉著她游動的人停下來，終於轉過身，跟她面對面。
仿佛鑲著天然琥珀的雙眼，在陽光下是一種奇異的明亮，像是把夕陽的光都吸到了眼睛裏，金燦燦的。
游樂樂看著那雙眼，忍不住笑了，不合時宜的感慨脫口而出：“你眼睛為什麽能生得這麽好看啊。”
“沒有那麽多為什麽，遺傳。”
他的手從水中擡起，沾滿了一顆顆透明的海水珠，“還有，知道成年人之間，最重要的社交禮儀是什麽嗎？”
帶著濕潤的食指和中指在她腦門上輕輕一點，一顆水珠就落在她的鼻尖上。
“是看破不說破，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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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潛水最大難度在於，人沈入水下後, 全靠自身肺活量來支撐在水下的行動時間。
況且抓章魚這件事，運氣比技術更加占決定因素。
游樂樂帶他游到先前發現章魚的礁石附近, 尋了半天，彼時還在石縫裏伸出幾條觸須跟她“招手”的章魚，早就不見蹤影。
每個石縫裏幾乎都找了一遍, 毫無收獲。
兩人浮上水面換了輪氣, 游樂樂有些失望, 問他：“我們還找嗎？”
“才下來多久, 這麽快就要放棄？繼續。”
這一回潛到水下，程亦行主動帶路，比了個手勢，示意她跟上自己。
兩人在附近轉了一圈, 程亦行帶著她游到一片石頭分布更多, 海水更渾濁的礁石群旁。
這裏環境比剛才那邊更覆雜，容易被海草纏住，或是被藏在視線盲區的海洋生物攻擊。兩人小心避開搖晃的海藻，來到石縫和孔洞極多的水下礁石前。
程亦行確認四周安全後, 手勢示意她停在原地，他則用那根金屬桿在石縫和孔洞中不斷試探。
忽然，金屬桿戳到一個礁石的孔洞時，程亦行停了兩秒, 單手朝她做了個章魚的手勢。
游樂樂立刻興奮起來！
此時, 章魚的一條腕悄悄從洞裏探出來，攀上金屬桿。生活在水下的章魚, 尤其愛這種亮晶晶的東西。
程亦行沒有立即動作，等了幾秒，確認章魚上鉤後，他向外一拉，抽出的金屬桿上扒著一只有游樂樂三個手掌張開那麽大的章魚！
他用另一只手迅速捏住章魚頭部，和章魚強勁的吸盤對抗，將它從桿上強行扯下來。他示意游樂樂打開網袋，將那只又纏上他手腕的章魚用力拔下來，一氣呵成扔進網袋裏。
章魚在網袋裏拼命扭曲掙紮，游樂樂像是看寶貝一樣，美滋滋地欣賞它無用的表演……沒想程亦行忽然把袋子拿去，系到自己身上，又將那根金屬桿遞給她，用幾個簡短的手勢告訴他：換你來抓。
抓就抓，看起來也沒有很難嘛。
兩人浮上去換氣，再下來後，她便學著程亦行的樣子，在石縫間小心試探。
這回運氣不錯，她還沒主動出擊，兩條明顯的章魚腕已經吸在一條巖石縫的壁外，出賣了本體……
游樂樂將金屬桿一頭小心翼翼伸進石縫，很快就感覺另一頭被有力纏住，她向外一拽，一只章魚連著金屬桿，不情願地從石縫裏被拽出來。
游樂樂正要用手去抓那只章魚，程亦行突然拍拍她。
在她註視下，他敲了敲自己胸口，然後來回搖晃自己的手掌——
這是潛水中和潛伴交流的手勢，他在告訴她，自己心臟或者肺部突然感到強烈不適。
游樂樂立刻明白過來，哪還管什麽章魚，第一時間拉住他，將他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帶著程亦行朝水面奮力游去！
幸好潛得不深，浮上水面後，她發現離船有些遠，先幫程亦行摘掉面鏡和呼吸管，讓他能正常呼吸。
她仍不放心，捧著他的臉，湊近輕聲問他：“程亦行，你還好嗎？要不要叫醫生啊……不要嚇我，你說話呀……”
浸過海水的手指冰涼，貼著他的臉，卻沒能讓他思維更清晰。
反而因為貼得近，帶著熱度的呼吸熨上他的臉，令他有了片刻的走神和呆滯。
他看到海水在她臉頰細細的絨毛上結成水珠；她的唇在張合，叫他名字。被海水潤澤過後的嘴唇濕潤而紅艷，像一道精美珍饈，誘惑到的不只是視線，還有想要嘗一口的沖動……
他感覺到自己喉結在不受控地上下翻滾，頭腦中只有一個想法——
想要吻她。
“程亦行，你到底怎麽了？”
也是這會兒游樂樂才發現，他的神情更像是意外，或者別的什麽情緒，卻絲毫尋不到一點“疼痛”和“難受”的表情。
她懷疑自己被耍了。
放在他臉上的手頓時一松，撲進水裏。她提高聲音，兇煞地叫他：“程亦行，你再不說話，我就把你的臉按到水裏去！”
“哦……”對方這才慢半拍地回過神，不痛不癢地說了聲，“沒什麽事。”
“……”
果然，再仔細一看，眼前這人既不氣短也不唇白，眉頭還戲謔地挑了起來，儼然一副“你上當了”的模樣。
“你是不是有毒啊！”先前的溫柔蕩然無存，她氣得在他手臂上狠狠賞了一巴掌，“下次再這樣，我絕對不管你了，你自生自滅吧！”
程亦行摸了下自己被揍的手臂，眼中有笑。
“你生氣是因為我開的玩笑，還是因為，我讓你剛才擔心？”
“是因為你害我沒抓到章魚，滿意了吧！”游樂樂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她話音剛落，水面上“噗”地冒出兩個腦袋。
向導周哥吐出嘴裏的呼吸管，感嘆道：“你們兩個跑得真快啊，這逃命速度堪稱一絕！”
“逃命？什麽意思？”游樂樂不明所以。
周定也將臉上的裝備一把摘掉，唯剩滿臉驚恐：“樂樂姐你知道嗎，剛才有條海蛇不知道從哪兒鉆出來的，就在你後面！我們拼命跟你們打信號，你都沒看我們一眼，幸好……幸好你突然又跟背後長了眼睛一樣，拉著領隊就往上游！我差點以為，你要被那條蛇攻擊了！嚇死我……”
在聽到“蛇”這個字時，她已經腿軟到幾乎在水中發抖……尤其聽周定說，剛才那條蛇就在她身後，她腦海裏不由自主浮現之前潛水時，遇到過的海蛇……
不是沒有嘗試過克服，可惜每次的結局都是一樣，嚇得渾身無力，被其他潛伴拉上水面……
周定還在繪聲繪色地描述那條蛇有多長，身上是什麽花色……光是想象那個畫面，無法控制的恐懼已經讓她有了呼吸不上來的難受。
大腦缺氧導致身體瞬間失掉平衡，她只是稍微閉了下眼，頭就險些栽進水裏——
幸好身邊的人及時發現，用手托住她，才讓她免於嗆上一大口海水。
“夠了，知道就行，”程亦行面色並不愉悅，冷眼看向周定，“再說就煩了。”
“那條蛇真的很可怕好嗎！”周定說著，又懷疑地看向亦行，“不對……領隊，我記得你當時是面朝我們的，我們的手勢你不可能沒看到啊，而且那條蛇那麽顯眼！我覺得你看到了吧，你為什麽不告訴她啊？你……唔！”
周定話沒說完，他拉到額頭上的面鏡，就被程亦行一把扯下來，直接蓋到他嘴上……
明顯是讓他閉嘴。
“回程吧，把這兩個人帶上船，讓他們冷靜一下。”程亦行對一旁的周哥說。
周哥沒周定這麽缺心眼，他也看出來，游樂樂的不適大概是來自那條蛇。周定還要開口前，就被向導拽上胳膊，往船只的方向拖著游過去了……
“其實……你看到那條蛇了，對吧？”
游樂樂抓著程亦行的手臂，在水裏保持住平衡，程亦行能感覺到她手指都在顫抖。
“沒有，你想多了，先回船上去。”
他拒絕和她再探討這個話題，拉著掛在自己手臂上的人，往另一邊的船只t游過去。
“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麽生氣嗎？”
哪怕有自己這個拖油瓶，他也游得並不慢。游樂樂在水裏被他拉著，只能看到他後腦勺，她對著那個後腦勺輕聲說：“因為我之前說，任何時候都希望你平安。可剛才我那麽擔心，你還騙我，我以為你是故意用這種事戲弄我，我才很生氣。”
程亦行劃水的動作逐漸慢了下來。
“你剛才不告訴我後面有蛇，是知道我害怕，所以你故意裝難受騙我上來的，對嗎？”
程亦行的自尊心有多高，她了然於心，不自覺地，她聲音裏帶了些試探和小心翼翼。
拉著她游動的人停下來，終於轉過身，跟她面對面。
仿佛鑲著天然琥珀的雙眼，在陽光下是一種奇異的明亮，像是把夕陽的光都吸到了眼睛裏，金燦燦的。
游樂樂看著那雙眼，忍不住笑了，不合時宜的感慨脫口而出：“你眼睛為什麽能生得這麽好看啊。”
“沒有那麽多為什麽，遺傳。”
他的手從水中擡起，沾滿了一顆顆透明的海水珠，“還有，知道成年人之間，最重要的社交禮儀是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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