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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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第五十章
藍天, 白雲，陽光，還有腿側睡熟的小姑娘。
溫故似乎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他竟然也感慨年初一過得這樣快。
身旁的小姑娘還伏在沙發邊枕著手臂熟睡, 他單手拎起滑落的毯子蓋在她身上, 側身將頭撐在沙發扶手上看她。
太陽已經落山了, 燦爛的明霞落在她白瓷一般的小臉上，為她添了幾分溫暖亮色, 她闔著眸子, 沒有醒著時小狐貍一般勾人的狡黠, 也沒有那聲聲奪人的倔強，軟軟的，糯糯的, 像是一團小小的棉花糖。
輕輕抽出被她壓在手臂下的書, 溫故鬼使神差地擡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恍然意識到自己在做手上, 他又連忙將那被她吸引的手指蜷縮回掌心, 緊緊禁錮起來。
他貪圖了這一瞬的靜好安然。
“這是誰幹的！”
隔壁一聲憤怒的質問，驚得鹿笙本能地坐了起來，仿佛一只炸毛的貓咪。
溫故沈下唇角, 輕拍了拍她的背：“沒事, 你再醒醒神, 我去看看。”
推開門，溫故正要開口訓斥，可看著那一地狼藉和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手辦, 他不自覺地皺緊了眉頭：“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那群人又帶小崽子來了, 爸，你看，我的手辦壞了好幾個，還少了好幾個，而且我的限量版球衣還被他們畫成這樣了。”溫知新強壓著憤怒委屈的開口道。
聽到樓上的動靜，老爺子和老太太也連忙上樓，看到這亂糟糟的房間，老太太別開了眼：“這群孩子是真能造化，知新，哪些玩具壞了，奶奶給你買新的。”
“奶奶，買不到的。”鹿笙揉了揉眼睛，上前彎身拿起了地上斷成兩截的小人，這是十多年前冰激淋裏的贈品，為了集齊這一套，他們兩個吃了不知道多少冰淇淋，溫知新還吃成了胃腸感冒。
看著溫知新發紅的眼睛，老太太也來了氣：“以後再不讓他們來了，說什麽都是一家人，其實就是上門來占便宜拿紅包，咱們家不差那點錢，可憑什麽讓咱們孩子受這樣的委屈。”
溫老爺子沈吟了一下：“知新，你想怎麽辦？”
溫知新沒說話，似乎默認了他們最後會選擇息事寧人，可他的眼睛裏卻滿是不甘。
“報警吧。”溫故雲淡風輕道。
聞言，眾人都楞了一下，老太太率先開口：“那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咱們哪能和孩子一般計較呢，讓家裏人好好教育就是了。”
“做錯了事，不需要付出代價嗎？”溫故沈聲道：“笙笙不是沒有說過這些東西不能動，可他們還是故意破壞，這不是不懂事，是壞，報警吧，既然家長不能教好，那就交給警察來處理。”
對上溫知新驚詫的目光，溫故又道：“你先別動這些東西，等警察取證，是誰做的可以提取指紋來確認，至於什麽東西什麽價格，你心裏有數，之後直接做成一張報表發給吳特助。”
溫故一錘定音，老太太似乎還想說什麽卻被老爺子打斷：“雲芝他們一會兒可就從淩老那兒回來了，咱們去做飯。”
見溫故回了書房，溫知新心裏燃起了一點點微弱的希望，他是不是會留下陪自己慶祝生日？
警察來得很快，原本聽完溫知新的陳述還覺得有些小題大做，想要勸說他們私了，可聽到溫知新說起這每一件東西的價格，卻覺得有些膽戰心驚。
也不知道誰家孩子這麽能惹禍，這是幾乎要賠半套房的節奏啊，再想想自己家裏的孩子，只想著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可千萬不能讓他們闖這樣的禍。
趁著其他人都在和警察交涉，鹿笙飛快地完成了兩個蛋糕的裱花工作，大的那個是溫知新最喜歡的冰淇淋蛋糕，她做了巧克力淋面，又點綴了許多花花綠綠的水果，看起來很是漂亮。
至於小的那個，相比較而言則是平常許多，不同的是蛋糕胚被她一層層切開，抹上了用了一個下午才熬好的草莓醬，最外面只用了薄薄一層奶油封起，上面隱約點綴了一點杏仁片，極簡，卻又有種說不出的精致隨意。
將小蛋糕偷渡到樓上放好，鹿笙拿了給溫知新準備的禮物下樓，那些已經損壞的手辦和擺件已經被放進了一個塑料箱子裏，擺在客廳的桌上，過個生日還損失了這麽多東西，老太太還在安慰著情緒低落的溫知新。
或許是覺得溫知新的模樣可憐，溫故也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陪著，他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卻默默按照剛剛溫知新說起的價格給他轉了紅包，算是彌補他這無妄之災。
李雲芝他們總算是趕著飯點回來，一進門就好奇地問道：“知新，咱們這邊進賊了嗎，我怎麽看剛剛有警車開出去啊？”
溫老爺子輕咳一聲，滿是皺紋的臉有些窘迫。
確實是進賊了，還是家賊，而且和他沾親帶故，說起來也是讓人笑話。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卻也沒在外甥面前說這件事，只是招呼了眾人去餐廳吃飯。
吃飯，切蛋糕，溫故始終是淡淡的，眾人都知道他心裏別扭，如今看著他肯坐陪，也不敢再多要求什麽，只能聊著別的事情活躍氣氛。
溫知新是十六年前的除夕夜被送回來的，送回來時身上就包了塊臟兮兮的毛巾，臉上還沾著胎脂，又醜又皺，還因為保暖措施不到位發著燒，狼狽得仿佛是從垃圾站裏被撿回來一樣。
老太太覺得他可憐，卻也不願相信這是自己家的孩子，可連夜做了dna檢測，結果卻是騙不了人的。
於是，那天老爺子拿了兩個億將他買回來，把他隨身的那些東西都燒了，就選了正月初一這一天作為他的生日，希望他的人生有個新開始，能堂堂正正作人。
老爺子和老太太出手一向豪橫，給溫知新準備了一塊沈香牌，聽說是專門去請回來的，能保佑他平安健康，一生順遂。
到了鹿鳴這裏，他也簡單粗暴：“知新，生日快樂，鹿伯伯這也來不及給你準備什麽禮物，只能包個紅包給你，你可不許嫌俗。”
“謝謝鹿伯伯。”溫知新乖巧道謝，恭敬的將紅包接了過來。
按照年齡順序，到了溫故，知他不會準備禮物，李雲芝連忙將話接過去：“走吧，咱們出去，我給你準備的大寶貝在外面，我一個人可搬不進來。”
李雲芝說著，便帶了溫知新出去，其他人也紛紛跟著，鹿笙卻是沒有動，見她興致不高，連平時喜歡的冰淇淋蛋糕也沒吃幾口，溫故起身給她倒了一杯熱水，溫聲問道：“不舒服嗎？”
“沒有。”鹿笙將微燙的玻璃杯圈在掌心：“溫叔叔，你猜小叔叔送給溫知新的禮物是什麽？”
“服務器。”
鹿笙驚訝地又問道：“你怎麽知道呀？小叔叔還說只告訴了我，讓我保密呢。”
溫故失笑：“他自己買不到，求到了吳特助頭上，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溫叔叔真好。”她甜甜一聲，溫故原本有些沈郁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來，他不自覺地牽了牽唇，低頭嘗了一口冰淇淋蛋糕。
趕在溫知新回來前，藍色的小禮盒被放在了他的椅子上，溫故看著，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
果不其然，溫知新興高采烈地回來時，根本看也不看便一屁股坐了下去，而後又立刻彈了起來，他齜牙咧嘴地轉身拿起那已經變形的盒子，從裏面拎出了一條紅色的鈴鐺項圈。
“叮鈴~”
一聲清脆的鈴鐺碰撞聲，溫知新怔了一下，疑惑地看向鹿笙：“給我的？”
鹿笙忍俊不禁：“給你的小狗的。”
“我的小狗。”溫知新回過神來，驚喜地看向她：“你是說把寶寶送給我了？”
“嗯。”鹿笙點頭：“所以溫知新，從今天開始，你有自己的小狗了。”
他開心地撈起地上那茫然咬著他拖鞋的小東西，蹭了蹭它的鼻子，聲音柔軟而幸福：“我終於有小狗了。”
溫知新的開心顯而易見，一只活生生的小狗似乎能夠抵消失去所有玩具的憤怒，所有人都好像在他身上看到四個字——得償所願。
溫故註視著被溫知新放在桌上的鈴鐺，悄然離開，鹿笙見身旁的位置空下來，也悄悄提步上樓。
人人都說，兒的生日，母的難日，而這話放在他們父子身上，似乎也有幾分應景。
鹿笙不喜歡其他人對這件事的回避，他們一邊默認著對於他來說溫知新的存在是恥辱，一邊又揭開他的傷口希望他能給溫知新父愛，然後用回避給他傷口再次自己愈合的空間。
可不該是這樣的。
既然要扯開他化膿的傷口，就該知道他還在疼，為什麽只讓他自己愈合，卻不記得給他塗一點鎮痛的藥呢？
輕敲了敲書房的門，鹿笙推門而進。
溫故似乎沒想到她會直接進來，飛快地將手中陳舊的紅色鈴鐺項圈放回抽屜，看了過來：“怎麽還有一個蛋糕？”
鹿笙背身帶上門，雙手捧著蛋糕放在了沙發桌上，乖巧地跪坐在了一旁：“溫叔叔，這個蛋糕……是給你的。”
“給我？”溫故走到沙發前坐下，有些意外。
“生日值得紀念，溫叔叔長大的日子，也一樣。”鹿笙拿了餐刀給他，期待地將兩個盤子擺在面前：“溫叔叔，切蛋糕吧，為了它我可是連冰淇淋蛋糕都沒吃幾口呢。”
溫故怔忡了一瞬，對上她亮晶晶的眼眸，配合的拿起了那把銀質餐刀，手卻有些微微發抖，他頓了頓，錯開眼，將餐刀放在桌上，推拒道：“喜歡你就自己吃吧，我不想吃。”
鹿笙笑笑，似乎一切都在預料之內，她柔軟微冷的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拎起了那把他拿不動的刀，利落的一刀切在了那潔白無瑕的蛋糕上。
一刀，兩刀，剛剛好一個小三角塊，鹿笙將它移到白色的骨瓷碟子裏，不過大概是工具不趁手，它斜斜地躺倒在了裏面。
“溫叔叔，這塊有點醜，你先解決掉。”鹿笙拿了餐具塞到他手裏，霸道又不講道理。
溫故嘆息一聲，卻也不願浪費，他拿起叉子輕嘗了一口，眸光一亮。
松軟的蛋糕胚裏是草莓酸酸甜甜的清香味，而奶油很薄，並不會甜膩，只有一點點恰到好處的柔軟質感，至於那一點點堅果片，並不會喧賓奪主，卻會讓人齒頰生香。
如果拋開其他，這個蛋糕，他很喜歡。
他低首，目光觸及到那小小的切面，有些訝然。
任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小蛋糕內部，還會這樣暗藏玄機，用果醬拼出一個愛心形的切面，他不知道，她到底要費多少的心思和功夫。
“很好吃。”除了這個評價，他實在不知該說什麽。
沒有人能夠抗拒這樣無條件的偏愛，即使是他也一樣。
鹿笙嗷嗚一口咬在自己那一塊上，滿足地瞇起了眼睛，她擡眸看向他，唇角還孩子氣的染了一點白色的奶油。
溫故失笑，自然地拿了紙巾替她去擦，鹿笙也配合地揚起小臉，眉眼彎彎地望著他。
她溫暖，純凈，好像生來就帶著愛人的能力，好像在她身邊，所有的不堪和痛苦都會被撫平。
見他笑了，鹿笙便忍不住雀躍，只要他能開心一點，她的功夫就都沒有白費。
“溫叔叔，還有一樣東西要獎勵給你。”鹿笙神秘兮兮道。
這一刻，他不想去探究這份用心到底是因為什麽，他只想放縱一次，就這樣和她待一會兒。
她孩子氣地說要給他獎勵，溫故忍俊不禁，卻還是配合開口：“你想獎勵我什麽呀？”
“你先閉上眼睛。”鹿笙說著，便擡手去遮。
“嗯。”溫故點頭，配合地閉上眼，他向後靠在沙發上，輕輕摩挲著指節。
鹿笙輕手輕腳地起身，小心翼翼的托著那漂亮的玉佩系在了他的脖子上，似乎是怕他睜眼，她單手遮住他的眼睛，緩緩從背後輕輕抱住了他。
溫故身體一僵，擡手輕握住了她的手腕，卻沒有繼續動作。
“溫叔叔，我不趁人之危。”鹿笙在他耳畔柔聲開口：“我真的只想抱抱你。”
“笙笙，你這樣……”
“噓，溫叔叔聽我說。”鹿笙原本環著他肩膀的手有些霸道地捂住了他的嘴，弱聲道：“我心疼你。”
她頓了頓，溫燙的臉頰輕輕貼上了他的額角：“為人父母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即使是做好了準備，也不一定能做得很好。但溫叔叔你就很棒，雖然很小年紀被迫做了父親，你從來都沒把那些惡意遷怒在溫知新身上，你給了他能力範圍內的一切。”
溫故握著她手腕的手微松了松：“笙笙，我們不聊這個好不好？”
“啪嗒。”
一滴溫燙的液體落在手背上，溫故被灼得下意識握緊了拳。
她沒再說話，也沒哭出聲，可溫故卻覺得心裏絞著發疼發熱。
痛苦被理解，情感被尊重，喜怒哀樂都有人在意，他像是溺水的人在放棄掙紮後遇到了浮木，即使那只是一根隨時會斷的小樹枝，可心裏還是會生出欣喜和雀躍來。
“笙笙。”
他的聲音有些啞，他睜開眼輕輕握住了那勾在自己胸前的冰冷小手：“新年第一天，不許哭，不吉利。”
鹿笙抽噎著，小鴕鳥一般地埋首在他的頸窩，一時有些平覆不了情緒。
她以為她可以的，她以為她可以做他的小太陽，元氣滿滿的和他說都過去了，可……她做不到。
她真的很難過，因為無能為力而難過，至於那些準備好想要和他說的話，都顯得那樣幼稚而輕描淡寫。
他輕嘆一聲，握著她的手腕將她拉到面前：“不哭了，然後把好好把剛剛想說的話和我說完，我認真聽。”
“我想說……”鹿笙努力壓住哽咽，聲音顫抖：“我不知道，我難受，我不喜歡他們勉強你，我想你開心一點……對不起，我……”
她哭得實在狼狽，情緒上來自己也壓不住，只能背過身去蹲在地上，縮成小小的一團，努力把所有負面情緒都咬碎在唇齒間。
“蛋糕很好吃。”
“你的獎勵我也收到了。”
“今年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個春節。”
“我會再試著和自己和解。”
“笙笙。”他半跪在她面前，將柔軟的胸膛遞給她：“你們誰都沒有錯，你也不用擔心我，我是個大人，我能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鹿笙將眼淚蹭在他的衣服上，淚眼朦朧地擡頭：“那我們說好，你調整不好的時候要給我機會哄你。”
“好。”溫故含笑點頭，半抱著將她扶了起來：“去洗把臉，我去給你拿冰袋，等會兒回房間去敷敷眼睛，不然明天就要腫成小桃子了。”
送了她回房間，溫故坐在沙發上端起那蛋糕又嘗了嘗，幽深的眼眸中漾開了一抹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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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天, 白雲，陽光，還有腿側睡熟的小姑娘。
溫故似乎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他竟然也感慨年初一過得這樣快。
身旁的小姑娘還伏在沙發邊枕著手臂熟睡, 他單手拎起滑落的毯子蓋在她身上, 側身將頭撐在沙發扶手上看她。
太陽已經落山了, 燦爛的明霞落在她白瓷一般的小臉上，為她添了幾分溫暖亮色, 她闔著眸子, 沒有醒著時小狐貍一般勾人的狡黠, 也沒有那聲聲奪人的倔強，軟軟的，糯糯的, 像是一團小小的棉花糖。
輕輕抽出被她壓在手臂下的書, 溫故鬼使神差地擡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恍然意識到自己在做手上, 他又連忙將那被她吸引的手指蜷縮回掌心, 緊緊禁錮起來。
他貪圖了這一瞬的靜好安然。
“這是誰幹的！”
隔壁一聲憤怒的質問，驚得鹿笙本能地坐了起來，仿佛一只炸毛的貓咪。
溫故沈下唇角, 輕拍了拍她的背：“沒事, 你再醒醒神, 我去看看。”
推開門，溫故正要開口訓斥，可看著那一地狼藉和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手辦, 他不自覺地皺緊了眉頭：“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那群人又帶小崽子來了, 爸，你看，我的手辦壞了好幾個，還少了好幾個，而且我的限量版球衣還被他們畫成這樣了。”溫知新強壓著憤怒委屈的開口道。
聽到樓上的動靜，老爺子和老太太也連忙上樓，看到這亂糟糟的房間，老太太別開了眼：“這群孩子是真能造化，知新，哪些玩具壞了，奶奶給你買新的。”
“奶奶，買不到的。”鹿笙揉了揉眼睛，上前彎身拿起了地上斷成兩截的小人，這是十多年前冰激淋裏的贈品，為了集齊這一套，他們兩個吃了不知道多少冰淇淋，溫知新還吃成了胃腸感冒。
看著溫知新發紅的眼睛，老太太也來了氣：“以後再不讓他們來了，說什麽都是一家人，其實就是上門來占便宜拿紅包，咱們家不差那點錢，可憑什麽讓咱們孩子受這樣的委屈。”
溫老爺子沈吟了一下：“知新，你想怎麽辦？”
溫知新沒說話，似乎默認了他們最後會選擇息事寧人，可他的眼睛裏卻滿是不甘。
“報警吧。”溫故雲淡風輕道。
聞言，眾人都楞了一下，老太太率先開口：“那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咱們哪能和孩子一般計較呢，讓家裏人好好教育就是了。”
“做錯了事，不需要付出代價嗎？”溫故沈聲道：“笙笙不是沒有說過這些東西不能動，可他們還是故意破壞，這不是不懂事，是壞，報警吧，既然家長不能教好，那就交給警察來處理。”
對上溫知新驚詫的目光，溫故又道：“你先別動這些東西，等警察取證，是誰做的可以提取指紋來確認，至於什麽東西什麽價格，你心裏有數，之後直接做成一張報表發給吳特助。”
溫故一錘定音，老太太似乎還想說什麽卻被老爺子打斷：“雲芝他們一會兒可就從淩老那兒回來了，咱們去做飯。”
見溫故回了書房，溫知新心裏燃起了一點點微弱的希望，他是不是會留下陪自己慶祝生日？
警察來得很快，原本聽完溫知新的陳述還覺得有些小題大做，想要勸說他們私了，可聽到溫知新說起這每一件東西的價格，卻覺得有些膽戰心驚。
也不知道誰家孩子這麽能惹禍，這是幾乎要賠半套房的節奏啊，再想想自己家裏的孩子，只想著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可千萬不能讓他們闖這樣的禍。
趁著其他人都在和警察交涉，鹿笙飛快地完成了兩個蛋糕的裱花工作，大的那個是溫知新最喜歡的冰淇淋蛋糕，她做了巧克力淋面，又點綴了許多花花綠綠的水果，看起來很是漂亮。
至於小的那個，相比較而言則是平常許多，不同的是蛋糕胚被她一層層切開，抹上了用了一個下午才熬好的草莓醬，最外面只用了薄薄一層奶油封起，上面隱約點綴了一點杏仁片，極簡，卻又有種說不出的精致隨意。
將小蛋糕偷渡到樓上放好，鹿笙拿了給溫知新準備的禮物下樓，那些已經損壞的手辦和擺件已經被放進了一個塑料箱子裏，擺在客廳的桌上，過個生日還損失了這麽多東西，老太太還在安慰著情緒低落的溫知新。
或許是覺得溫知新的模樣可憐，溫故也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陪著，他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卻默默按照剛剛溫知新說起的價格給他轉了紅包，算是彌補他這無妄之災。
李雲芝他們總算是趕著飯點回來，一進門就好奇地問道：“知新，咱們這邊進賊了嗎，我怎麽看剛剛有警車開出去啊？”
溫老爺子輕咳一聲，滿是皺紋的臉有些窘迫。
確實是進賊了，還是家賊，而且和他沾親帶故，說起來也是讓人笑話。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卻也沒在外甥面前說這件事，只是招呼了眾人去餐廳吃飯。
吃飯，切蛋糕，溫故始終是淡淡的，眾人都知道他心裏別扭，如今看著他肯坐陪，也不敢再多要求什麽，只能聊著別的事情活躍氣氛。
溫知新是十六年前的除夕夜被送回來的，送回來時身上就包了塊臟兮兮的毛巾，臉上還沾著胎脂，又醜又皺，還因為保暖措施不到位發著燒，狼狽得仿佛是從垃圾站裏被撿回來一樣。
老太太覺得他可憐，卻也不願相信這是自己家的孩子，可連夜做了dna檢測，結果卻是騙不了人的。
於是，那天老爺子拿了兩個億將他買回來，把他隨身的那些東西都燒了，就選了正月初一這一天作為他的生日，希望他的人生有個新開始，能堂堂正正作人。
老爺子和老太太出手一向豪橫，給溫知新準備了一塊沈香牌，聽說是專門去請回來的，能保佑他平安健康，一生順遂。
到了鹿鳴這裏，他也簡單粗暴：“知新，生日快樂，鹿伯伯這也來不及給你準備什麽禮物，只能包個紅包給你，你可不許嫌俗。”
“謝謝鹿伯伯。”溫知新乖巧道謝，恭敬的將紅包接了過來。
按照年齡順序，到了溫故，知他不會準備禮物，李雲芝連忙將話接過去：“走吧，咱們出去，我給你準備的大寶貝在外面，我一個人可搬不進來。”
李雲芝說著，便帶了溫知新出去，其他人也紛紛跟著，鹿笙卻是沒有動，見她興致不高，連平時喜歡的冰淇淋蛋糕也沒吃幾口，溫故起身給她倒了一杯熱水，溫聲問道：“不舒服嗎？”
“沒有。”鹿笙將微燙的玻璃杯圈在掌心：“溫叔叔，你猜小叔叔送給溫知新的禮物是什麽？”
“服務器。”
鹿笙驚訝地又問道：“你怎麽知道呀？小叔叔還說只告訴了我，讓我保密呢。”
溫故失笑：“他自己買不到，求到了吳特助頭上，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溫叔叔真好。”她甜甜一聲，溫故原本有些沈郁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來，他不自覺地牽了牽唇，低頭嘗了一口冰淇淋蛋糕。
趕在溫知新回來前，藍色的小禮盒被放在了他的椅子上，溫故看著，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
果不其然，溫知新興高采烈地回來時，根本看也不看便一屁股坐了下去，而後又立刻彈了起來，他齜牙咧嘴地轉身拿起那已經變形的盒子，從裏面拎出了一條紅色的鈴鐺項圈。
“叮鈴~”
一聲清脆的鈴鐺碰撞聲，溫知新怔了一下，疑惑地看向鹿笙：“給我的？”
鹿笙忍俊不禁：“給你的小狗的。”
“我的小狗。”溫知新回過神來，驚喜地看向她：“你是說把寶寶送給我了？”
“嗯。”鹿笙點頭：“所以溫知新，從今天開始，你有自己的小狗了。”
他開心地撈起地上那茫然咬著他拖鞋的小東西，蹭了蹭它的鼻子，聲音柔軟而幸福：“我終於有小狗了。”
溫知新的開心顯而易見，一只活生生的小狗似乎能夠抵消失去所有玩具的憤怒，所有人都好像在他身上看到四個字——得償所願。
溫故註視著被溫知新放在桌上的鈴鐺，悄然離開，鹿笙見身旁的位置空下來，也悄悄提步上樓。
人人都說，兒的生日，母的難日，而這話放在他們父子身上，似乎也有幾分應景。
鹿笙不喜歡其他人對這件事的回避，他們一邊默認著對於他來說溫知新的存在是恥辱，一邊又揭開他的傷口希望他能給溫知新父愛，然後用回避給他傷口再次自己愈合的空間。
可不該是這樣的。
既然要扯開他化膿的傷口，就該知道他還在疼，為什麽只讓他自己愈合，卻不記得給他塗一點鎮痛的藥呢？
輕敲了敲書房的門，鹿笙推門而進。
溫故似乎沒想到她會直接進來，飛快地將手中陳舊的紅色鈴鐺項圈放回抽屜，看了過來：“怎麽還有一個蛋糕？”
鹿笙背身帶上門，雙手捧著蛋糕放在了沙發桌上，乖巧地跪坐在了一旁：“溫叔叔，這個蛋糕……是給你的。”
“給我？”溫故走到沙發前坐下，有些意外。
“生日值得紀念，溫叔叔長大的日子，也一樣。”鹿笙拿了餐刀給他，期待地將兩個盤子擺在面前：“溫叔叔，切蛋糕吧，為了它我可是連冰淇淋蛋糕都沒吃幾口呢。”
溫故怔忡了一瞬，對上她亮晶晶的眼眸，配合的拿起了那把銀質餐刀，手卻有些微微發抖，他頓了頓，錯開眼，將餐刀放在桌上，推拒道：“喜歡你就自己吃吧，我不想吃。”
鹿笙笑笑，似乎一切都在預料之內，她柔軟微冷的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拎起了那把他拿不動的刀，利落的一刀切在了那潔白無瑕的蛋糕上。
一刀，兩刀，剛剛好一個小三角塊，鹿笙將它移到白色的骨瓷碟子裏，不過大概是工具不趁手，它斜斜地躺倒在了裏面。
“溫叔叔，這塊有點醜，你先解決掉。”鹿笙拿了餐具塞到他手裏，霸道又不講道理。
溫故嘆息一聲，卻也不願浪費，他拿起叉子輕嘗了一口，眸光一亮。
松軟的蛋糕胚裏是草莓酸酸甜甜的清香味，而奶油很薄，並不會甜膩，只有一點點恰到好處的柔軟質感，至於那一點點堅果片，並不會喧賓奪主，卻會讓人齒頰生香。
如果拋開其他，這個蛋糕，他很喜歡。
他低首，目光觸及到那小小的切面，有些訝然。
任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小蛋糕內部，還會這樣暗藏玄機，用果醬拼出一個愛心形的切面，他不知道，她到底要費多少的心思和功夫。
“很好吃。”除了這個評價，他實在不知該說什麽。
沒有人能夠抗拒這樣無條件的偏愛，即使是他也一樣。
鹿笙嗷嗚一口咬在自己那一塊上，滿足地瞇起了眼睛，她擡眸看向他，唇角還孩子氣的染了一點白色的奶油。
溫故失笑，自然地拿了紙巾替她去擦，鹿笙也配合地揚起小臉，眉眼彎彎地望著他。
她溫暖，純凈，好像生來就帶著愛人的能力，好像在她身邊，所有的不堪和痛苦都會被撫平。
見他笑了，鹿笙便忍不住雀躍，只要他能開心一點，她的功夫就都沒有白費。
“溫叔叔，還有一樣東西要獎勵給你。”鹿笙神秘兮兮道。
這一刻，他不想去探究這份用心到底是因為什麽，他只想放縱一次，就這樣和她待一會兒。
她孩子氣地說要給他獎勵，溫故忍俊不禁，卻還是配合開口：“你想獎勵我什麽呀？”
“你先閉上眼睛。”鹿笙說著，便擡手去遮。
“嗯。”溫故點頭，配合地閉上眼，他向後靠在沙發上，輕輕摩挲著指節。
鹿笙輕手輕腳地起身，小心翼翼的托著那漂亮的玉佩系在了他的脖子上，似乎是怕他睜眼，她單手遮住他的眼睛，緩緩從背後輕輕抱住了他。
溫故身體一僵，擡手輕握住了她的手腕，卻沒有繼續動作。
“溫叔叔，我不趁人之危。”鹿笙在他耳畔柔聲開口：“我真的只想抱抱你。”
“笙笙，你這樣……”
“噓，溫叔叔聽我說。”鹿笙原本環著他肩膀的手有些霸道地捂住了他的嘴，弱聲道：“我心疼你。”
她頓了頓，溫燙的臉頰輕輕貼上了他的額角：“為人父母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即使是做好了準備，也不一定能做得很好。但溫叔叔你就很棒，雖然很小年紀被迫做了父親，你從來都沒把那些惡意遷怒在溫知新身上，你給了他能力範圍內的一切。”
溫故握著她手腕的手微松了松：“笙笙，我們不聊這個好不好？”
“啪嗒。”
一滴溫燙的液體落在手背上，溫故被灼得下意識握緊了拳。
她沒再說話，也沒哭出聲，可溫故卻覺得心裏絞著發疼發熱。
痛苦被理解，情感被尊重，喜怒哀樂都有人在意，他像是溺水的人在放棄掙紮後遇到了浮木，即使那只是一根隨時會斷的小樹枝，可心裏還是會生出欣喜和雀躍來。
“笙笙。”
他的聲音有些啞，他睜開眼輕輕握住了那勾在自己胸前的冰冷小手：“新年第一天，不許哭，不吉利。”
鹿笙抽噎著，小鴕鳥一般地埋首在他的頸窩，一時有些平覆不了情緒。
她以為她可以的，她以為她可以做他的小太陽，元氣滿滿的和他說都過去了，可……她做不到。
她真的很難過，因為無能為力而難過，至於那些準備好想要和他說的話，都顯得那樣幼稚而輕描淡寫。
他輕嘆一聲，握著她的手腕將她拉到面前：“不哭了，然後把好好把剛剛想說的話和我說完，我認真聽。”
“我想說……”鹿笙努力壓住哽咽，聲音顫抖：“我不知道，我難受，我不喜歡他們勉強你，我想你開心一點……對不起，我……”
她哭得實在狼狽，情緒上來自己也壓不住，只能背過身去蹲在地上，縮成小小的一團，努力把所有負面情緒都咬碎在唇齒間。
“蛋糕很好吃。”
“你的獎勵我也收到了。”
“今年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個春節。”
“我會再試著和自己和解。”
“笙笙。”他半跪在她面前，將柔軟的胸膛遞給她：“你們誰都沒有錯，你也不用擔心我，我是個大人，我能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鹿笙將眼淚蹭在他的衣服上，淚眼朦朧地擡頭：“那我們說好，你調整不好的時候要給我機會哄你。”
“好。”溫故含笑點頭，半抱著將她扶了起來：“去洗把臉，我去給你拿冰袋，等會兒回房間去敷敷眼睛，不然明天就要腫成小桃子了。”
送了她回房間，溫故坐在沙發上端起那蛋糕又嘗了嘗，幽深的眼眸中漾開了一抹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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