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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退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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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退親2

林鈺自幼身子骨便不好,湯藥配著膳用,佩著香纓也遮不住那浸入骨中的清苦藥味。

這些年一日三餐的藥食進補下來,身體雖將養好了許多,可比起尋常女子仍舊顯得柔弱。

腰細骨軟,膚白眉淡,怎麼看都不是好生養的模樣。

林家二小姐體弱多病在都城裏不是秘密,是以在林鈺快到該談婚論嫁的年紀時,就有人在坊間議論以後有誰會上林家說親。

世家大族顧慮林鈺這身子今後難享兒女之福,不願將她娶進門做正室,小門小族又不敢奢望攀附林家的門第。而林家也斷然不會將女兒嫁入寒門受苦。

所以這林鈺以後的夫家會是誰的問題倒惹人在茶前飯後猜了好一段時間。

然而叫人意想不到的是,林鈺剛滿十四歲,李鶴鳴的母親便迫不及待地上門與林鈺的母親定下了林鈺和李鶴鳴的婚事。

林家長女林琬入宮為妃,倍受皇帝恩寵,林鈺父兄在朝中皆官居要職。

而李鶴鳴出自將門,父兄戰死疆場,李家只剩他一獨子。

定親時,李鶴鳴不過十九歲的年紀,但已是錦衣衛千戶,前途無量,與林鈺乃門當戶對,是以這親兩家皆定得爽快。

但不知是否因為李鶴鳴的母親見李鶴鳴婚姻大事已定,了卻了心願,不到一年,李母便追著李鶴鳴的父兄去了,至此家中除了他,就只剩一位寡嫂。

之後李鶴鳴戴孝三年,被皇帝派往各地辦差,攪得各地官員惶惶不安,今年三月才歸,回都城不久便升任了北鎮撫使。

孝也戴了,職也升了,眾人都當李鶴鳴該迎林鈺過門了,哪想李鶴鳴等來的卻是倚福之禍。

沒幾日,林家便上門退了林鈺與他的親事。

私下的托詞是林鈺體弱,無福做他李鶴鳴的正妻。

林琬在宮中為妃,林家便是皇親國戚,林鈺又談何做得做不得。

林家這話好似李鶴鳴頭天娶了林鈺,第二日便要納幾名張揚跋扈、來歷不明的女人為妾來沖撞她。

林家話說得不明不白,掃得是李鶴鳴的臉面。坊間有傳言說他李鶴鳴是天生孤星,不然為何李家如今除了個嫁進門的寡嫂便只剩他一人。

他身披飛魚服滿手朝官血,一身煞氣閻羅難擋。旁人都言林家是擔心林鈺嫁入李家門府指不定能活幾年,所以才退了親。

但具體如何,只有兩家的人知情。

退親總不是什麼光彩事,如今林鈺和李鶴鳴見了面,免不了一陣尷尬。

西街,王府前。

沈默的氣氛蔓延在長街上,澤蘭與文竹相視一眼,皆是一副有話難言的神色。

林鈺與李鶴鳴對視片刻,最終還是她先低下頭來,垂眉輕輕道了一聲:“李大人。”

林鈺鮮少出門,今日是李鶴鳴回京後她第一次與他正兒八經打照面。

相比從前,林鈺覺得如今的李鶴鳴周身戾氣太重,攪得她呼吸都有些不暢。

李鶴鳴沒應聲,林鈺也不在意,她輕聲道:“我的馬膽小,不敢過這路,勞煩李大人叫手下的人將馬牽至一旁,將路留出來。”

她說話時並沒有看他,李鶴鳴盯著她低垂的眉眼看了好一會兒,擡手對一旁一名與他一樣同坐馬上的錦衣衛道:“何三,清路。”

他聲音沈而冷,那名叫何三的男人聽得心頭一顫,快速瞥了李鶴鳴一眼,腹誹道:這是誰惹他了?

然而何三也只敢在心中瞎猜,不敢多話。他動作飛快地翻身下馬,拽著十數匹馬的韁繩,一會兒便清出了道。

他站在路的另一側,揚聲對林鈺道:“好了,路已經清出來了,林小姐請吧。”

林鈺隔窗看他,微微點頭,淺淺露出一個笑:“多謝。”

她擡手正要關上車窗,可忽聽“砰”的一聲,李鶴鳴竟是握著繡春刀,反轉刀身將刀柄往前一送,牢牢頂住了車窗。

林鈺一怔,擡頭看向他,不知他這是要做什麼。

他坐在馬上,手握刀鞘,刀柄斜向下頂著窗戶。林鈺若松了車窗,面前的刀便會直接掉進她的馬車裏來,於是她只好掌著車窗不動。

她眉心輕蹙:“李大人這是何意?”

李鶴鳴盯著她的眼:“沒別的要說的了?”

林鈺聽他語氣不善,第一反應便是他要為當初她退了與他的婚事找她麻煩。

退親並非小事,無論錯在誰,在外人看來,都是她林家駁了他李鶴鳴的面子。李鶴鳴能坐上北鎮撫使的位置,自然不是什麼善茬,想來不會輕易罷休。

可林鈺覺得他人如何猜想是他人的事,退親的原委他李鶴鳴該是最清楚不過,應當沒臉皮因這事找她麻煩。

於是林鈺看他半晌,並沒提當退親的事,她想了想,低頭沖他道了句:“多謝李大人讓路。”

只是那臉上卻不見對何三說話時的笑意。

她這謝道得不誠,李鶴鳴也沒見得高興幾分。

搜查完的錦衣衛從王府裏魚貫而出,李鶴鳴見此,從林鈺輕抿著的唇瓣上挪開視線,冷著臉一聲不吭地收回刀,雙腿一夾馬腹:“回詔獄!”

錦衣衛紛紛上馬,押著王常中揚長而去。泥塵飛揚濺入馬車,林鈺皺眉,心道:當初就不該定這親事。

林鈺到家後不久,她的兄長林靖也跟著眉心緊皺地大步進了門。

林家這一輩就三個孩子。林琬入了宮,家中便只剩林靖和林鈺,林靖今年二十有五,比林鈺長上七歲,看顧她比林父還盡心。

林父相貌平平,但好在三個兒女樣貌更似林母,皆生得出眾。

不過林靖雖長得儀表堂堂,高大挺拔,卻沒多少好名聲,因他脾氣在這都城裏是出了名的暴躁。

兩年前林靖在朝堂之上與其他朝臣起了爭執,吵著吵著險些動起手來,被皇帝叫司禮監的人拉下去,險些當眾杖板子。

若非同在朝為官的爹為他求情,他就得脫了褲子趴在午門前丟光臉面。

林靖腳底生風,快步進院,庭中清掃落葉的小廝見了他那擰緊的眉心,忙躬身躲得遠遠的。

房中林鈺正和阿嫂秦湄安吃茶閑談,林靖一進門,一撩衣袍不顧形象地坐在椅子裏,一臉不快地盯著庭中掉了一院子枯葉的古槐。

他表情煩躁,若手裏有把斧子,怕會拎著去將庭中的樹砍了。

林靖若在朝中與人吵了架,回來一貫是這副悶聲不說話的德行,秦湄安都已經習慣。

她與林鈺對視一眼,斟了杯熱茶起身遞到林靖手中,柔聲道:“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林靖接過茶正要一口飲了,秦湄安又拉住他的手:“慢點喝,還燙著。”

說著她彎腰靠近,替他吹了吹茶水,握著他的手將茶送到他嘴邊:“好了。”

秦湄安和林靖快十年夫妻,她性柔心細,剛好撫順林靖的暴脾氣。

手貼細掌,鼻聞軟香。兩句話的功夫,林靖難看的臉色便和緩了不少。

清香的熱茶順平了心氣,林靖放下茶盞,開口道:“皇上下旨命錦衣衛拿王常中入獄審訊一事你們可聽說了?”

秦湄安點頭:“今日小妹回來時,恰巧在王府外撞見了北鎮撫司的李大人,我們方才正聊起此事。”

林靖冷笑一聲:“他手腳倒快,皇上的旨才下沒一個時辰,人就入了他錦衣衛的詔獄,眼下怕已經招呼上鞭子了。”

林靖看李鶴鳴是百般不順眼,不只因錦衣衛權勢過盛、刑罰嚴苛,還因林鈺和李鶴鳴退了的親事。

秦湄安擔心道:“王常中與你同在戶部共事,他此番因何事落獄,對你可有影響?”

林靖聽得這話,剛平息兩分的怒氣又燒起來:“正是因和我沒幹系才叫人惱恨!王常中的事牽扯深遠,眼下不能和你們細說。但我調任戶部才多久?可禮部的竟然跳出來說我與他各為左右侍郎,該一起審!”

他說著一拍桌子,怒道:“真是笑話!錦衣衛那詔獄一進去,不流半身血我出得來?落下病根怎麼辦,我兒女都還沒生呢!”

秦湄安聽他說著說著就開始不著調,從桌上拿了一塊點心堵他的口:“小妹還在呢,盡說胡話。”

林靖就著她的手兩口把點心嚼了,秦湄安又倒了杯茶給他潤喉。

林靖填了肚子,見林鈺自他回來便沒怎麼說過話,關心道:“怎麼了?看著似有些心緒不寧。”

他想起秦湄安方才說林鈺回來時碰見李鶴鳴的事,忙問:“莫不是姓李的欺負你了?”

林鈺沒細說她今日被錦衣衛的馬攔了路的事,搖頭道;“沒有,我又不在朝中做官,他能如何欺負我。只是母親與王常中的妻子李氏素來交好,我擔心她知道此事後難過。”

林靖皺眉:“這事鬧得大,怕是瞞她不住,這段時日母親如要出門,你看著她點,別露了悲說些糊塗話,叫人拿住把柄。”

林鈺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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