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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獻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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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獻祭者

其實墮蟲區雖然亂, 但它其實是有產業的。

只不過這些產業掌握在幫派的手裏。

大家都知道,那些幫派是什麽德性,嘴上說得再好聽都掩藏不住骨子裏的那股惡臭, 比如有的幫派講一個義字——他們自然會對自己的“兄弟”很好, 不過這種好,是建立在被勒索的底層小販,在街巷站街的男男女女,被砍掉肢體出來乞討的乞丐,又或者躺在黑診所被摘走器官的人身上。

看著這些已經被利用殆盡的人,再去看那些幫派中所謂的情義,就會覺得很可笑。

這種人,怎麽可能真的會有的情義。

這只是用來遮掩的遮醜布而已, 但是可能說的時間長了,就連他們自己都有點信了。

更別說那些本來就年輕, 易沖動的孩子們了。

在墮蟲區, 十幾歲就加入幫派並且參與幫鬥是大部分生長在墮蟲區孩子的宿命。

雖然,以尹青荇那短暫的人類的目光來看,十幾歲,不過是屬於孩子的年紀。

但在這裏, 十幾歲已經能夠扛起一個家了。

她能夠聽到那些來自蟲族血脈末端,屬於她的子民的哀嚎, 這些自末端傳遞過來的信息就像宇宙的星辰一樣浩瀚, 而在這一片宇宙當中,總有那麽一兩顆星辰會比別的星辰要亮一些。



這是一片非常龐大的星空, 只不過對於剛蘇醒沒多久的尹青荇來說是全然陌生的。

再逐漸掌握自己力量的過程中, 她已經完成從蟲到人,又從人到蟲的轉化。

她是蟲母, 每當她沈浸在那由無數生命組成的龐大思想匯聚的銀河當中。她就更加清晰的明白這一點,只要她所想,她可以隨心意的滅掉這片星空的每一顆“星星”。

那是她力量的延續,也是她“身體”的組成。

她看著它們,目光有時像母親一般慈愛,又像神明一般無情。

在今天,無數顆星辰綻放出劇烈的光芒,那是每一個生命最後一顆綻放的光輝。

有的迎來了新生,有的迎來的終結。

她沈默的註視著這一切,卻並沒有做任何事。

很顯然,醒來的蟲母對於自己的族群並不滿意,她希望他們能夠進化出更優秀的種類,這種進化自然不會像過家家一樣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每一場進化都是殘酷的,且代表著一大部分族群的犧牲。

就像那些想要跟隨在她身邊的墮蟲者一樣,活到現在的也不過寥寥數人。

曾經的高中生尹青荇認為自己可以改變這一切,她掌握那樣強大的力量,沒有什麽是她做不到的。

她唯一做錯的一件事,就是相信人類。

她選擇了沈睡,把最後的命運交給了人類。

而人類搞砸了一切,他們既沒有消滅蟲族,也沒有殺死她。

所以,如今的蟲母並不打算這麽做。

她不會跟任何人合作。

此時,她的目光落在那無數星辰當中的其中一顆上面。

這個世界,對於尹青荇而言,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

叫做湯姆的男孩是非常典型的墮蟲區長大的孩子。

他跟尼娜不同,尼娜天生就有一種叛逆——她仇恨著所有讓她遭遇不幸的人,甚至包括這個讓她不幸的世界。但是湯姆並不是,他雖然也沒有多少善心,畢竟讓墮蟲區的人有善心是屬於天方夜譚的事情。

他是個性格非常極端的人,只對少數人付出真心,並且一旦付出真心,就會獻出自己的所有。

在經過有心人的引導和培訓之下,他成為了一只非常合格的忠犬。

湯姆是從屍體上自己鉆出來的蟲崽子,生育他的母親已經墮落成蟲,幸運的是,包裹他的卵膜保護了他,讓他免於被自己母親吃掉的命運。

過來收錢的幫派成員發現了這名已經墮蟲的母親。

他們殺死了這個可憐的女人,就像過去那般輕易的阻止了她所有的反抗,哪怕她現在墮落成蟲,也依舊無法抵抗這些人。

長期保持在饑餓的狀態,讓她發揮不出多少威力,更何況她還處在虛弱的產卵期,以至於甚至沒有力氣在墮蟲後的第一時間逃跑,只能被動的待在破舊的出租屋內等待著旁人的上門。

至於為什麽,明明已經處在如此饑餓狀態下的她,卻仍舊不選擇吃掉這到嘴邊的“食物”,說不定吃掉這枚即將孵化出來的胎兒,她就能夠活下去

難道她還保留人性嗎?

幫派成員大罵著晦氣,就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湯姆自己撕開了卵膜,從母親的肚子裏鉆出來。

其實幫派成員並不介意殺死這個墮蟲者誕下的蟲崽子,直到他們發現他並沒有墮蟲,反而保留了人類大部分特征。當時帶隊的吳哥是個很迷信的人,他認為這樣的孩子有福,命不該絕,決定收養他。

而被仇人養育長大的湯姆也像他們期待的那樣,把這個男人當做自己最親的親人。這個在旁人眼裏是幫派渣滓的敗類,在他的眼裏,反而成為了無私的好人。

他甚至還發自內心的認為幫派是真心在保護墮蟲區的居民。

哪怕他十歲不到就被吳哥送到幫派裏,連筆都還沒握熟,就先握起了刀。

他猶然記得第一次殺人的感受,那個人只以為他是路邊乞討的乞丐,所以並沒有對他設防。他做了適當的偽裝,而再怎麽高明的偽裝也比不過他本身。因為長期營養不良,他看起來沒一只小狗大。

但是他已經學會很熟練的握刀了,當鮮血飆起來的時候,他的手甚至都不會抖一下。

他很清楚的感受到刀尖觸碰到的阻礙,他又找準角度,那是喉嚨當中的那一塊軟骨,在這中間有一道縫隙,他已經試驗過不止一次,他甚至對上了那個人的眼睛,他小小的臉在對方的瞳孔裏放大,他用力的往下壓,感受到那股阻礙消失,力氣順暢的向前施展,然後抽出刀鋒,確認自己挑斷了氣管。

他如吳哥所期待的那樣長大,在別人的眼裏,他是最兇惡的餓狼。但是在吳哥的手裏,他是最忠誠的犬。

他殺了很多人。

很多他認為應該殺的人。

他認為自己的刀是有底t線的,比如他不殺小孩,不殺女人,不殺老人。這些底線讓吳哥有些不高興,但是他卻不得不在他的面前維持那虛偽的假象。

直到此時,直到現在。

那些昆蟲教的瘋子入侵了他所在的幫派,無數的幫派成員因此犧牲,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殺死了多少蟲子,身上已經傷痕累累。

可是他卻不能夠休息,也不能展現出一絲疲憊,因為背後有太多比他弱小的人在他的身後,那些已經很老了,只能守著破舊店鋪混口飯吃的老人,蜷縮在街巷的孤兒,乞丐。等待命運加之自己身上,打扮輕浮的男人或者女人。

還有叫他老大,像他崇拜吳哥那樣崇拜他的年輕孩子們。

他不能倒下。

終於,那些蟲子不知道何時退去了。叫著他老大的年輕孩子們簇擁上前,就像小雞崽擠在母雞的肚子底下那樣。他們慌裏慌張的問他怎麽樣了。

他甚至還來不及去休息,他更擔心幫派如今的狀況,他擔心吳哥他們沒能抵抗住蟲潮。

他要盡快去支援吳哥,吳哥年紀已經大了,越來越不能打了。他老是說幫派已經不需要他這樣的老人,他是不甘心如此的,哪怕老了,他也想要證明自己。

可是等他急匆匆的趕過去,發現他只猜對了一半。

吳哥他們確實抵抗不住蟲潮。

但是他們也沒有死,因為幫派老大帶著所有人向昆蟲教投降了。

等他知道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了。

沒有人會去在意那些在這場抵抗中死去的人。

湯姆忽然發現自己不認識那些曾經熟悉的人了。在他眼裏,像高山一樣高不可攀的幫派首領,怎麽會如此輕易的就放棄了抵抗呢?

他不理解,他很憤怒。

可是他又如此的無能為力。

他質問吳哥,這是他第一次質問這個男人,問他為什麽要如此?

吳哥卻覺得他不可理喻。

湯姆說,您教我,做人要懂得一個義字!可是如今我們的義又在哪裏呢!?對著這樣的邪/教鞠躬屈膝就是我們的義嗎?

吳哥覺得他腦子壞了,把他關起來,讓他自己清醒清醒。

而後面發生的事讓湯姆更加的崩潰,在抵抗蟲潮中,他因此遍體鱗傷,甚至有同伴因此犧牲,好不容易救下的那些人,卻要被自己的幫派親手送到了昆蟲教手裏。

還有比這更可笑,更諷刺的事情嗎?

崇拜他的,叫他大哥的小弟們竟然也沒能幸免,有些人的家人被送走了,有些人甚至自己都保不住。

他們像過去那樣擠在他的身邊,滿眼信賴,問他要怎麽辦。

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在迷茫之中,吳哥過來找到他,他又問了他一次,帶點遺憾,又下定決心。

這一次,他不需要再糾結了。因為就連他自己都被吳哥親手送給了昆蟲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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