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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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第 31 章
◎不會拋棄我◎
梁馥雲洗完澡出來, 小心翼翼的躺在了外面的位置。
床很大，有兩米多，但兩人都躺在左右兩側, 中間像隔著一道大峽谷似的。
紀聞舟嘴巴說得好聽, 想跟她睡一起，可真的睡一起後，這種焦躁的情緒就莫名的往上湧。
想吻她。
想跟她做。
這些想法就像是纏繞不斷的絲線，密密麻麻的朝著他湧來。
他剛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梁馥雲又開口：“你那樣, 能睡得著嗎？”
從她的視線望去，那裏鼓鼓囊囊一團，顯然沒消退。
紀聞舟咬牙切齒地說：“你要幫我消火？”
“沒……”她小聲地說，“就是在想男生這樣杵著也能睡覺哦？”
“你到底睡不睡啊！？”他煩躁的翻了個身, 後悔自己為什麽要拉著她一起睡，“你再敢煩我，我等會就讓你幫我消火。”
“……”
梁馥雲哼了一聲, 也跟著翻了個身。
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但這會兒, 時間還早, 說要睡覺，是真睡不著。
梁馥雲看著遠處，說道：“你是什麽時候開始不過生日的？”
操！
紀聞舟聽到她軟軟糯糯的聲音就忍不住想吻她。
他抿著唇，閉著眼睛回答, “不知道，忘記了，應該是知道我爸媽在外面都各自有家庭的時候。”
梁馥雲能從他的語氣感受到他的‘火氣’, 但怎麽辦, 她真的睡不著。
又不敢翻來翻去, 深怕讓他失控。
索性拿出放在旁邊的手機，把手機關靜音，看一些小提琴家的視頻。
視頻裏播放著的是溫西亭的小提琴演奏視頻，拋開他的人品，拋開他對紀聞舟做的一切，他的演奏仍然是國內的頂尖水準。她仔細的看著他拉奏的姿勢和狀態，想象著自己某天也能站在這樣的臺上獨奏。
突然，身邊的人像是翻了個身。
她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立刻將手機關掉，假裝睡覺。
紀聞舟看著她纖弱的背影，說道：“別裝了，知道你沒睡，我們聊聊天，不然我這樣子得挺後半夜。”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裝睡就沒意思。
梁馥雲翻了個身，就對上那雙眼眸……以及他還挺著的某個位置。
她尷尬的移開視線，“你就沒有什麽解決辦法嗎？”
“要麽自己動手，要麽你幫我。”他語氣懶散，“前者我不想動，後者你不想動，那就不管它。”
好……無理的解決辦法。
梁馥雲說：“當我沒問。”
“你還是問吧，別問這個，問點別的。”
“你有收到過最特別的禮物嗎？”
“還真有。”
“什麽？”
“我的發小送過我一頭白色的雄獅。”
“……”
“很親人，在我美國的家裏，下次帶你去看，跟超大型的貓一樣。”
“除了這個呢？”
紀聞舟陷入沈思。
這些年他在商場上運籌帷幄，來恭維攀附的人多不勝數，收到的禮物也多得數不清，可這些禮物裏哪個有真心實意的？他想了半天，硬是想不出第二個。
他本來想說小時候收過父親送的一個玩具，全球定制款。
但那樣的定制款，他在他的新家裏也見過，他的女兒有一個比他更漂亮、更好看的玩具。
梁馥雲看著他的視線，慢慢轉移到天花板，說道：“我以前收到過一個很特別的禮物，是秦昭送我的。用桔梗花編的花環，可以戴在頭上，後來我跟他吵架了，我當著他的面把那個花環給撕毀了，現在想想很後悔。”
“紀聞舟，你一直說，人應該活得自私一點，我現在總在想，你說的應該是對的。”
“我現在反而覺得你是對的，活得太自私，自己是開心了，身邊的人怎麽辦？”
話音落下，兩人都不由得望向對方。
在那一刻，兩人都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夜深了。
窗外的柳絮隨風而樣，窗戶並未關緊，風卷起窗簾，將窗簾吹動起來，兩人就這麽對著對方側躺著入睡。
一夜好夢。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身側已經沒人了。
紀聞舟的生物鐘一向很好，早上準點起洗漱、吃早餐。
她光著腳下床，沿著樓梯往下走，剛走到臺階處，就看見門外走來了幾個熟悉的人——溫西亭、白曉玥和紀霖。
看到他們的身影，她的心不免揪在一起。
三人走了進來，看見坐在餐廳裏的紀聞舟，白曉玥先開了口，“兒子，吃早飯呢？”
紀聞舟連眼睛都沒擡，“有事說事。”
“沒事，等你吃完咱們再聊。”
紀聞舟也沒慣著他們，就在那裏慢悠悠的吃飯，等吃飽了才起身。
剛起身，紀霖就沖著他揮手，“兒子，過來，咱們有點事想跟你說。”
紀聞舟拿著紙巾擦了擦嘴，走到沙發坐下，雙腿直接駕到了茶幾上，懶洋洋的說：“快點說，我忙著呢。”
白曉玥跟紀霖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些許示意。
隨後，紀霖開口說：“我聽說你在外面有孩子了？”
紀聞舟瞇著眼眸，“這年頭造謠是不怕坐牢嗎？”
“我說認真的。”紀霖看著他，“你之前那個女朋友祝顏，跑到我們跟前說她懷了你的孩子。”
紀聞舟昨天就已經安排司機跟祝顏見面了。
話裏話外一個意思，她要嫁，行，他給她風風光光辦一場婚禮，但這婚禮的新郎是誰他就不保證了。
結果祝顏等了半天，就等來了司機，氣得她連打了十幾個電話給紀聞舟。
紀聞舟理都沒理，把電話就給拉黑了。
沒想到，人家跑到了白曉玥跟紀霖跟前。
白曉玥跟紀霖在商場上混的時間比他還久，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他們會不知道祝顏這是‘協子上位’？他們會不知道這孩子是誰的？無非就是想利用這點來逼著他妥協罷了。
他們調查過，祝顏這幾年在國外的名聲並不是很好，嗑藥、打人、花錢如流水，最重要的是，祝顏曾靠著Alan得罪了一個投資商。這個投資商就是紀聞舟目前最看重的項目‘DT’計劃項目組的總投資人。
如果紀聞舟跟祝顏在一起、或者結婚的消息傳播出去，這個總投資人很有可能會撤銷與紀聞舟的合作。
按照目前投資進去的五百多億，一旦對方撤資，紀聞舟將會面臨資金鏈斷裂的風險。
也就是說，他會破產。
“你不會想逼著我娶祝顏吧？當初祝顏跟溫西亭滾到床上去的時候，你是怎麽說的？”紀聞舟看著白曉玥，譏諷道：“你說，這個女的敗壞你兒子的名聲，要讓她在國內活不下去，現在她懷孕了，跟你說孩子是我的，你就巴不得我趕緊娶她，怎麽，偏心偏到這個程度了是嗎？”
白曉玥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面無表情的說：“你是我兒子，西亭也是我兒子，我怎麽會偏心呢？但現在就是祝顏懷孕了，你得負責啊，這可是你們‘紀家’的孩子。”
說完，她看了一眼紀霖。
紀霖咳嗽一聲，附和道：“是啊，如果生米煮成熟飯，那該負的責任還是要負的。”
紀聞舟目光冷冽的看著紀霖，那是一種側骨的寒冷。
他那麽聰明，不會聽不出他們話裏的意思。一心一意為他‘著想’，要他‘穩定’，實際上覬覦他的權勢，要把他身上所有的羽翼都斬斷，讓他變成一個只能待在牢籠裏的鳥。
他不甘心的是，為什麽同樣是孩子，溫西亭就可以這麽受寵。
而他的存在到底是為了什麽？為了他們的利益？還是為了他們的自私。
他垂著眼眸，看著手裏的杯子，說道：“爸，我也姓紀，Charles退股、撤出投資，我會面臨破產，對你來說有什麽好處？”
紀霖笑了笑，“兒子，我怎麽會希望你破產呢？你破產了，我也得跟著遭殃啊，我只是單純的希望你把婚事定下來，把你該負的責任負擔起來。”
“責任？”他冷笑，“你的責任就是讓我一無所有，你的責任就是讓我變成喪家之犬是嗎！？”
話音落下，他猛地就將手裏的杯子砸地上。
頓時，杯子碎裂，發出‘嘭’的響聲，碎裂的碎片向著四周擴散，散落在幾人的腳邊。
紀聞舟站起身來，冷冰冰的看著他們，“從我創業到現在，我沒靠過你白曉玥，也沒有靠過你紀霖，真正對我有恩的是爺爺，你們想讓我娶祝顏，做夢！她在國外惹了一堆事，我看在往日情分已經幫了她很多，現在你們想利用她來拖垮我，行啊，那我就看看誰拖垮誰。”
紀聞舟這樣的反應和態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要是肯聽他們的話，也不至於這麽難管。
紀霖用同樣的眼神看著他，語氣淡然，“那如果我真的讓你爺爺來勸你，你會聽嗎？”
“你，做，夢。”
“行吧。”紀霖拍了拍大腿，“話都說到這了，你不同意，我們也沒什麽辦法，只是兒子，這做人x吶，就是不能太傲氣，太傲氣就會招人煩。”
“我這麽招人煩的話，你們當初生我做什麽？你們為什麽不讓溫西亭把我淹死，為什麽要讓我活著？”紀聞舟咬牙切齒地說，“我活到這麽大，你們管過我嗎？問過我嗎？之前溫家想跟唐家合作，就想讓我跟唐溪聯姻，現在你們想整我，就想讓一個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的女人嫁給我，怎麽，我是垃圾嗎？你們想怎麽扔就怎麽扔？”
白曉玥笑了笑，“火氣這麽大做什麽？我們只是為你好，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說完，她站起身來，“不過你有一點說對了，你在我心裏，永遠比不了西亭，你知道為什麽嗎？”
白曉玥很少會有這麽冷漠、陌生的眼神看著他。
她說：“因為你的出生，讓我覺得惡心，當然了，同樣覺得惡心的可不止我一個人，連你爸都覺得你惡心。”
這幾十年裏，白曉玥和紀霖雖然不愛管他，也沒什麽權利管他。
但從來不會說什麽難聽的話來刺激他。
可今天，白曉玥撕開了那層窗戶紙，用最殘忍的話來刺傷他，一字一句，字字誅心，“當初我跟你爸是聯姻，我們都有自己心愛的人，本來說好婚姻三年，辦好各自的角色，將夫妻的利益最大化，但沒想到一場醉酒……你就來了。”
“我想打掉的，是你爺爺拼命攔著，但即便如此，我也每天都在詛咒你，詛咒你怎麽不死，所以懷你的時候，我從來不考慮你的感受，會流產的菜品我吃得最多，爬山蹦極，我一個沒落下，就這樣！就這樣！你都沒有死！”
白曉玥惡狠狠的看著他，雙手緊握成拳，仿佛看著的人並不是她的兒子，而是仇人。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溫良差點就跟我分手了，因為你，你爸也差點跟他喜歡的人分開了，你一直在問你的出生是為了什麽，那我今天就來告訴你。”
白曉玥面無表情，殘忍地說：“你的出生，就是在承受我們所有人的惡意、所有人的恨意，所有人的詛咒。”
在這句話說完，現場的氣溫陡然下降。
紀聞舟雙手緊握成拳，雙目猩紅的看著母親。
以他的脾氣，他大可以用武力來發洩內心的不快。
可是就在這一瞬，他沒辦法用任何東西來發洩，他的名字是紀家給的，他的身軀是白家給的，他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個是真正屬於自己，哪怕他現在站的這個地方，都是曾經遭遇白曉玥無數次詛咒、厭惡的地方。
千言萬語到嘴邊，再也說不出多餘的話來。
眾人羨慕的紀霖之子。
眾人仰慕的天之驕子。
到頭來是承載著所有人的詛咒、厭惡、憎恨出生的人。
紀聞舟一改常態的松開了手，他走到沙發坐下，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來咬在嘴巴上，“謝謝你說出來，憋了這麽多年，演了這麽多年的戲，辛苦了。”
這些恨、這些怨、這些惡。
其實根本不需要說，他都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得到。
這些年，白曉玥已經盡力在他面前扮演一個好母親了。
只可惜，有的時候恨意是攔不住的。
他能感覺得到。
他如此淡然的反應，反倒讓眾人有些詫異。
本以為他會發瘋、會發狂，沒想到如此淡然的回應。
紀霖見狀，走上前拍了拍白曉玥的肩膀，示意她別再往下說了。
兩人雖然都有各自心愛的人和家庭，但利益捆綁下，兩人依舊是最好的合作夥伴。
正因如此，雙方才能維持幾十年的合作，如今白家跟紀家的合作早已經滲透到方方面面，一旦宣布離婚，股票大跌，市值蒸發，對他們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當然最讓他們頭疼的是紀聞舟。
這個本不該出生在這個世上的人。
“我希望你鄭重考慮。”白曉玥拿起包包，“你乖乖的做你的紀家大少爺，衣食無憂，不好嗎？”
紀聞舟抽著煙，煙霧繚繞著他青筋盤布的手背，透過煙霧，他用極其冰冷的眼神看著他們。
不甘、厭惡、憎恨、冷漠。
一個眼神，白曉玥就明白了。
她不再說些什麽，拎著包包朝著門外走去，邊走邊喊：“西亭，走了。”
溫西亭看了一眼紀聞舟，於情於理，他是沒立場說什麽的。
但莫名的，他竟覺得此時的紀聞舟有些可憐。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起身離開了。
紀霖見狀，嘆了口氣離開。
整個大廳安靜下來。
紀聞舟整個人靠著沙發，仰頭看著天花板，嘴裏咬著煙，性感突起的喉結微微滾動著，煙霧慢慢繚繞著。
梁馥雲就站在臺階上看著他。
有那麽瞬間，她覺得他像是一堵密不透風的墻，怎麽都闖不進去，可現在她覺得只要稍稍一推，他建立起來的堡壘就會頃刻之間毀滅崩塌。
一個高高在上的人，一個在所有人眼裏的天之驕子。
實際上從未體會過幸福，他的所有，都是建立在這種虛假的感情上。演了二十多年的戲，在這一刻撕破臉皮，他在想什麽？
梁馥雲不敢去打擾他，就坐在了臺階上，抱著膝蓋望著他。
此時已經接近中午。
她拿出手機，一條彈出來的新聞，讓她的心莫名一緊。
#某女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未婚懷孕，孩子生父為紀霖之子#
新聞很快沖上熱搜。
短短時間內就爆了。
梁馥雲不得不懷疑這背後有白曉玥跟紀霖的操作。
祝顏在國外得罪了Charles，其實那件事在當地也掀起過一陣風浪。
大致就是她磕了藥，然後把Charles的兒子給打了。
但那會兒她的丈夫是Alan，金牌律師，硬生生的把這場官司給打贏了。
因此跟Charles結下了仇恨。
如果紀聞舟跟祝顏扯上關系，跟Charles的合作大概也就點到為止了。
梁馥雲不知道這會引起怎樣的連鎖反應，但直覺告訴她，這是很嚴重的後果。
或許就像溫西亭說的那樣，他會被白曉玥跟紀霖整得，一無所有。
他就靠在沙發上一直坐著，坐到了傍晚。
梁馥雲就這麽看著他，看到了傍晚。
直到她覺得他整個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漩渦中，不拉他一把，他整個人就會跌入其中，不覆生還。
她暗自做了決定，便慢慢站起身來走下樓。
他不知道抽了幾根煙了，旁邊的煙灰缸裏都是煙頭。
正要抽下一根時，就看見梁馥雲站在旁邊。
她還穿著那套粉色睡衣，光著腳，用那雙清澈幹凈的眼眸望著他。
他不自覺的滾動了一下咽喉，扯出笑容，“睡這麽晚？都一天了。”
然後把點燃的煙頭摁進煙灰缸裏。
她走到他身邊坐下，說道：“你吃飯了嗎？我做飯給你吃吧。”
“好啊。”他笑，“很久沒吃你做的飯了。”
梁馥雲站起身來走進廚房。
她從冰箱裏拿出了一些配菜放到洗菜池裏清洗。
剛把水打開，就看見紀聞舟也走了進來。
“你負責做就好，洗菜我來。”他將襯衫的袖口往上推，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雙手將菜品摁入水池中清洗。
梁馥雲看著他的側臉，說道：“你想吃什麽？”
“都可以。”
“那我就隨便發揮了？”
“其實要是能做你第一次給我做的飯菜，那就好了。”
“你還記得我第一次給你做飯做了什麽菜？”
“記得，做了雞翅，清炒小白菜，還有一碗排骨湯和蒸蛋。”
梁馥雲楞了楞。
他居然真的記得。
那是她第一次給他做飯，也是最後一次。
“好，我做給你吃。”
梁馥雲的手藝挺不錯的，雖然跟那種真正的大廚沒法比，可家常菜要的就是這個味道。
全程，她在做菜，他就站在一邊打下手。
難以想象，這位大少爺顛勺的姿勢比她還厲害，他看到她那詫異的眼神，還多顛了兩下。
顯擺。
梁馥雲心想，不服輸的也顛了了兩下。
等做完飯，外面天都黑了。
兩人端著飯菜走到餐桌坐下。
主燈沒有開，就開著兩側的壁燈，整體燈光不算特別的亮堂，帶著昏暗的餘光，像是在吃燭光晚餐。
紀聞舟剛坐下，又想起什麽似的，走到旁邊的櫃子裏取來了蠟燭點燃。
然後看著她說：“這下真的像燭光晚餐了。”
“那就開吃了。”梁馥雲拿起筷子，“嘗嘗我的手藝。”
紀聞舟夾了雞翅嘗了一口，很給面的說：“就是這個味道，跟我爺爺家的廚師做的一樣。”
梁馥雲笑著說：“哪有這麽誇張。”
紀聞舟笑笑沒說話。
用餐間，除了碗筷的碰撞，沒有多餘的聲音。
梁馥雲想安慰他，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吃完飯後，紀聞舟接了個電話，臉色都變了。
他上樓換了襯衫和西裝褲，下來準備出門，看了一眼站在大廳裏的梁馥雲，張了張嘴，“我出去處理點事情，你……”
他停頓一下，“別走？等我回來？”
梁馥雲該走的。
但那一x秒就是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行，反正我樂團請了假。”
“好。”聽到她答應，他不自覺的笑了笑，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這一夜，他沒有回來。
她也不知道他去做什麽。
莫名覺得有些不安，就坐在大廳裏，不知不覺的睡過去。
直到早上六點多，她隱約感覺到有人在撫摸她的臉頰，溫柔的、輕輕的，觸感很是舒服。
她緩緩睜開雙眼，就撞進了紀聞舟的眼眸之中，當時晨曦的光透過落地窗散落進來，他俯下身撫摸著她的側臉，領帶松松垮垮的掛在脖子上，領口的紐扣也沒有系好。
滿眼血絲。
說明他這晚沒有睡。
她想問他去哪，問他去做什麽，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但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她支起身子，“你沒吃早飯吧？我也沒吃，我煮點面，咱們一起吃？”
她剛走了兩步，就被紀聞舟給拉住，緊跟著他整個人貼了上來，從身後緊緊抱著她，將下巴抵著她的肩膀，灼熱的呼吸就在耳邊，輕柔的滑過耳廓。
她知道這不該的。
不該這般親密，不該這般心疼他的。
緊緊纏繞著她的雙臂越來越緊，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嵌入骨髓。
就這麽抱了好幾分鐘，他才松開她，“我有點累，我先上樓休息。”
淡淡的黃色的光從外面投射進來，他朝著樓上走去，而她看著他的身影，覆雜的情緒翻滾著。
等她走後，梁馥雲打開手機查看新聞，發現祝顏在社交平臺上異常活躍，回覆了網友很多問題，例如：孩子真的是紀聞舟的嗎？
她的回答：是。
網友：【所以你公布出來的視頻是真的？】
祝顏回覆：【你不信可以去澳洲的這家酒店查看。】
她如此言之鑿鑿的回覆讓絕大部分網友都相信她說的是真的，畢竟要是說謊，哪裏敢這麽信誓旦旦？更何況她說的對象還是紀聞舟。
一般人沒有這個膽子。
目前紀聞舟沒有做出任何回應，更是增長了瘋狂網友的猜測和輿論。
短短時間內，祝顏的名字就在國內外引起了大範圍的討論。
梁馥雲翻閱著網絡上的那些留言，心在一寸寸的往下沈。
她披了個馬甲，在新聞下面回了一句：【他不是那樣的人。】
然後關掉手機上樓。
紀聞舟沒有難過，他是真睡著了。
從早上睡到下午才醒過來。
翻了個身起床，連頭發都睡得亂七八糟，眼睛朦朧的望著坐在沙發上的她——正拿著手機偷拍他。
這樣的紀聞舟實在少見，惺忪的美感。他用手搓了搓自己淩亂的頭發，坐在床邊說道：“你偷拍我不拍點好的？這能看嗎？”
“大哥，你這張臉和這個身材隨便拍都很好看好嗎？”
紀聞舟笑了笑，“聽出來了，你很滿意。”
“……我滿意個什麽勁。”她收起手機看著他，說，“我晚上要回去，你，一個人可以嗎？”
他‘唔’了一聲，從床上站了起來，不滿的說：“非得回去嗎？不能在這裏陪我？”
“我有點事要做。”
“什麽事？”
“就是……整理樂譜，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事。”
“那不都是小事嗎？”
話說間，他已經朝著她走過來，頭發還是淩亂，但就是比平時多了一份難得的自然和柔和。
他低聲說：“你看這家這麽大，都沒人陪我。”
“你都是大人了，怎麽還要人陪？”
“那你就當我是雇主，我給你錢，你留下陪我行不行？”
梁馥雲無奈的嘆了口氣，看著他說：“你是不是很難過？”
“我說難過，你會留下來陪我嗎？”
“……”
“那我很難過，非常難過，我爸媽居然這麽討厭我，我在外面居然還有個‘孩子’，太難過了。”
梁馥雲無語至極，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你裝也要裝出點樣子來，你這叫什麽難過？”
紀聞舟笑著握住她的手，“好了，不跟你鬧了，難怪是沒有的，因為早就知道了，但是想你留下是真的，陪陪我吧。”
梁馥雲狐疑的看著他。
不難過嗎？可是昨天他坐在沙發坐了那麽久，抽了那麽多煙。
她把手抽出來，“你真的不難過嗎？昨天……那麽難聽的話。”
“不難過。”他搖頭，“我從來就沒有期待過他們愛我，讓我意外的是……”
是她居然擔心他，在沙發上睡了一夜。
他回來的時候看見她躺在沙發上，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心裏別提有多溫柔，感覺都快泛濫了。
所以才會忍不住抱了她。
“所以你現在打算怎麽解決？”梁馥雲看著他，“應該可以做親子鑒定吧？”
紀聞舟挑眉，“我不做。”
“……那孩子真是你的？”
紀聞舟：“來，你再說一遍我聽一下，我沒聽清。”
她悻悻的說：“我才不說呢，你自己沒聽清關我的什麽事？反正現在有的是手段證明那孩子不是你的，你自己不想做，就不要怪她那這件事大做文章。”
紀聞舟雙手抱胸，就這麽看著她，“我比較在乎的是你。”
他目光灼灼的望著她，“你希望那個孩子是我的嗎？”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
她試圖轉移，卻被他捏住了下巴，“回答我。”
“不希望。”
很好。
是他滿意的回答。
他松開手，“你不希望，那孩子就不是我的。”
“那我要是希望呢？”
紀聞舟沒回答了，只是用一種冷笑回應她。
行了。
看到這個笑她就知道沒好事，連忙打住，“你一天沒吃飯了，吃點吧。”
“你做給我吃，我想吃雞翅。”
“我今天好累，不想做。”
這倒不是梁馥雲矯情，她在這裏看著他睡了一整天，心裏總是有些惴惴不安。
別說讓她做飯了，她就是吃都沒什麽欲望。
紀聞舟點頭，“那我做，你吃。”
他起身朝著樓下走去。
但剛走了兩步，他突然想起什麽，扭頭看著她，“你不想吃飯，那陪我去個地方吧？”
不等她同意，他就去拿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走。”
梁馥雲想拒絕都沒有機會，只能跟著他往下走。
兩人驅車離開宜山別墅。
此時正值黃昏，暖黃色略帶點紫調的光投射過來，她趴在車窗外，任由風將她的頭發吹散，愜意又自在。
車子一路往南邊去，越往南走，人就越少，直至把車子開上山，停在了一個寺廟前。
這會兒差不多是傍晚六點多，天色漸晚，但在寺廟裏的人還是很多，香煙繚繞，紅燭鼎然。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往裏走。
紀聞舟跟她介紹，這是京市非常有名的寺廟，聽說很多人的姻緣都是在這裏求來的。
正往裏走呢，就看見旁邊的道路上有人在吵架。
一男一女因為姻緣的事吵了起來。
聽著兩人吵架的內容不難猜出，兩人是因為結婚以後生不出孩子所以才吵架的。
而且來寺廟裏祈求時，女方表現得並不開心，拜神插香都不是很上心，男方就認為她不想生孩子，是外面有人了。
來來往往的香客那麽多，他們就站在那裏吵了起來。
紀聞舟用手肘捅了捅梁馥雲，低聲說：“這有什麽好吵的，家裏又沒有王位要繼承，非得要孩子做什麽？”
“那有的人也許就喜歡孩子呢？”
“我不喜歡孩子。”紀聞舟搖頭，“我要是結婚，就帶著你環游世界，要什麽孩子，真多餘。”
梁馥雲一聽他提到自己，不由得瞪他，“你舉例就舉例，能不能不要把我牽扯進去？”
誰知道紀聞舟扭頭，就這麽盯著她，“我那是舉例嗎？我那就是告訴你，我娶妻只會娶你。”
“……”梁馥雲無語的抿著唇，“你很多餘！”
然後就邁開步子往裏走。
紀聞舟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也跟著往裏走。
也許是真的很靈驗，來來往往的香客非常多。
兩人也買了香燭祭拜。
跪在蒲團上的時候，紀聞舟用餘光掃了她一眼，小聲地說：“你這麽誠心，許什麽願？”
梁馥雲沒理會他，跪在蒲團上認真的磕了好幾個頭。
紀聞舟也磕了，但不多，就一個。
插完香走出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敲鐘聲響起，一群鳥兒從山林裏飛了出來，配上這半山腰的美景，確實有一種肅穆的美感。
回去的路上還碰到個賣糖水的老奶奶，梁馥雲饞了，紀聞舟就停車給她買了兩碗。
兩人就坐在車裏吃著糖水。
梁馥雲發現紀聞舟是真的不挑，他什麽都吃，什麽都愛吃，什麽都能吃。
她問：“你這飯量，真的是我見過所有男人裏最能吃的。”
關鍵是吃這麽多，身材還這麽好。
基因真是一門玄學。
紀聞舟喝著糖水，睨她，“食色性也，飲食，男女，是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所以你會為了吃一頓早飯而早起，我做不到。”
梁馥雲真的見過紀聞舟為了吃一頓早餐早早就起來。
真不知道吃早餐對他哪裏來這麽大的誘惑力。
紀聞舟笑了兩聲，“那下次我早x起就非得叫你，這麽好的時間睡覺，浪費。”
“……”
吃完糖水，紀聞舟就驅車回宜山別墅。
關於‘孩子生父’這件事，已經掛在熱搜上一整天了。
梁馥雲見他是沒有想解釋的意思，任由輿論發酵。
她覺得他這麽‘擺爛’可能跟白曉玥和紀霖說的那些話有關。
那麽刺耳難聽的話，就算是個普通人都接受不了，更何況他還是他們的親生兒子？
回到家中後，他就去吩咐廚師準備宵夜，看樣子要吃第二頓。
吩咐完走到沙發坐下，打開電視，一副沒事人模樣。
梁馥雲看著他的側臉，莫名的想起以前在家時的場景。她的家鄉有一條小溪流，每逢夏日都會跟秦昭去河裏摸魚，有一年夏天，她跟著他去摸魚的時候，秦昭摸到了一條錦鯉，那條錦鯉一看就是人養的，不可能出現在野外，但秦昭還是把它給放生了。
後來她問他為什麽給放生。
秦昭說，它那麽可憐，被主人遺棄了，也不知道在野外能不能生存。
她說，那他們就更應該把它帶回家養著呀。
秦昭又說，那你會養它嗎？你有時間養它嗎？自己都吃不飽穿不暖的，還奢望養一條魚啊？你不要給它希望又讓它活在你那個小小的盆子裏死去，要死就死在大自然，死在這個廣闊的水裏。
梁馥雲想，紀聞舟就跟這條魚一樣，小時候被人養著，覺得衣食無憂，幸福美滿，然後有一天就被遺棄了，這條河裏會出現很多的人，有些人撈起他，只是貪圖他長得艷麗，想養他，有些人則是因為他能賣個好價錢，從來不是因為，他是他。
梁馥雲看著他的側臉，深深吸了口氣，像是做了什麽決定，看著他說：“紀聞舟。”
“嗯？”他扭頭看她，“怎麽了？”
“如果哪天，你真的一無所有了，那我養你吧。”她說，“我沒什麽錢，也沒什麽前途，但是養一個人沒問題。”
她說出這句話後，紀聞舟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樣，就這麽直勾勾的看著她，淺色的眼眸裏出現了很多難以言表的情緒。
其實這件事，在昨天白曉玥跟紀霖來的時候，她就無端端的冒出來了。
既詭異又荒唐。
她哪裏來的資格養他這個大少爺？
可是看著他坐在那裏，整個身子陷入沙發，看什麽事情都無求無欲的模樣，所謂的荒唐就被壓了下去。
她得承認，她心疼他。
而這種心疼，更多的是。
她喜歡他。
不管她逃避也好，不想承認也罷，這種喜歡，從很早就埋下來了。
她想，即便他們不在一起，她也不希望他淪落到這種境地。
“你養我？”他看著她，聲音低沈，“你養我？”
他又重覆了一遍，“真的嗎？”
“紀聞舟，我唯一可以跟你保證的是，我不會拋棄你。”
突然，他過來抱住她。
緊緊的抱著。
“我要你再說一遍。”他低聲說，“不會拋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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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拋棄我◎
梁馥雲洗完澡出來, 小心翼翼的躺在了外面的位置。
床很大，有兩米多，但兩人都躺在左右兩側, 中間像隔著一道大峽谷似的。
紀聞舟嘴巴說得好聽, 想跟她睡一起，可真的睡一起後，這種焦躁的情緒就莫名的往上湧。
想吻她。
想跟她做。
這些想法就像是纏繞不斷的絲線，密密麻麻的朝著他湧來。
他剛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梁馥雲又開口：“你那樣, 能睡得著嗎？”
從她的視線望去，那裏鼓鼓囊囊一團，顯然沒消退。
紀聞舟咬牙切齒地說：“你要幫我消火？”
“沒……”她小聲地說，“就是在想男生這樣杵著也能睡覺哦？”
“你到底睡不睡啊！？”他煩躁的翻了個身, 後悔自己為什麽要拉著她一起睡，“你再敢煩我，我等會就讓你幫我消火。”
“……”
梁馥雲哼了一聲, 也跟著翻了個身。
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但這會兒, 時間還早, 說要睡覺，是真睡不著。
梁馥雲看著遠處，說道：“你是什麽時候開始不過生日的？”
操！
紀聞舟聽到她軟軟糯糯的聲音就忍不住想吻她。
他抿著唇，閉著眼睛回答, “不知道，忘記了，應該是知道我爸媽在外面都各自有家庭的時候。”
梁馥雲能從他的語氣感受到他的‘火氣’, 但怎麽辦, 她真的睡不著。
又不敢翻來翻去, 深怕讓他失控。
索性拿出放在旁邊的手機，把手機關靜音，看一些小提琴家的視頻。
視頻裏播放著的是溫西亭的小提琴演奏視頻，拋開他的人品，拋開他對紀聞舟做的一切，他的演奏仍然是國內的頂尖水準。她仔細的看著他拉奏的姿勢和狀態，想象著自己某天也能站在這樣的臺上獨奏。
突然，身邊的人像是翻了個身。
她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立刻將手機關掉，假裝睡覺。
紀聞舟看著她纖弱的背影，說道：“別裝了，知道你沒睡，我們聊聊天，不然我這樣子得挺後半夜。”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裝睡就沒意思。
梁馥雲翻了個身，就對上那雙眼眸……以及他還挺著的某個位置。
她尷尬的移開視線，“你就沒有什麽解決辦法嗎？”
“要麽自己動手，要麽你幫我。”他語氣懶散，“前者我不想動，後者你不想動，那就不管它。”
好……無理的解決辦法。
梁馥雲說：“當我沒問。”
“你還是問吧，別問這個，問點別的。”
“你有收到過最特別的禮物嗎？”
“還真有。”
“什麽？”
“我的發小送過我一頭白色的雄獅。”
“……”
“很親人，在我美國的家裏，下次帶你去看，跟超大型的貓一樣。”
“除了這個呢？”
紀聞舟陷入沈思。
這些年他在商場上運籌帷幄，來恭維攀附的人多不勝數，收到的禮物也多得數不清，可這些禮物裏哪個有真心實意的？他想了半天，硬是想不出第二個。
他本來想說小時候收過父親送的一個玩具，全球定制款。
但那樣的定制款，他在他的新家裏也見過，他的女兒有一個比他更漂亮、更好看的玩具。
梁馥雲看著他的視線，慢慢轉移到天花板，說道：“我以前收到過一個很特別的禮物，是秦昭送我的。用桔梗花編的花環，可以戴在頭上，後來我跟他吵架了，我當著他的面把那個花環給撕毀了，現在想想很後悔。”
“紀聞舟，你一直說，人應該活得自私一點，我現在總在想，你說的應該是對的。”
“我現在反而覺得你是對的，活得太自私，自己是開心了，身邊的人怎麽辦？”
話音落下，兩人都不由得望向對方。
在那一刻，兩人都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夜深了。
窗外的柳絮隨風而樣，窗戶並未關緊，風卷起窗簾，將窗簾吹動起來，兩人就這麽對著對方側躺著入睡。
一夜好夢。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身側已經沒人了。
紀聞舟的生物鐘一向很好，早上準點起洗漱、吃早餐。
她光著腳下床，沿著樓梯往下走，剛走到臺階處，就看見門外走來了幾個熟悉的人——溫西亭、白曉玥和紀霖。
看到他們的身影，她的心不免揪在一起。
三人走了進來，看見坐在餐廳裏的紀聞舟，白曉玥先開了口，“兒子，吃早飯呢？”
紀聞舟連眼睛都沒擡，“有事說事。”
“沒事，等你吃完咱們再聊。”
紀聞舟也沒慣著他們，就在那裏慢悠悠的吃飯，等吃飽了才起身。
剛起身，紀霖就沖著他揮手，“兒子，過來，咱們有點事想跟你說。”
紀聞舟拿著紙巾擦了擦嘴，走到沙發坐下，雙腿直接駕到了茶幾上，懶洋洋的說：“快點說，我忙著呢。”
白曉玥跟紀霖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些許示意。
隨後，紀霖開口說：“我聽說你在外面有孩子了？”
紀聞舟瞇著眼眸，“這年頭造謠是不怕坐牢嗎？”
“我說認真的。”紀霖看著他，“你之前那個女朋友祝顏，跑到我們跟前說她懷了你的孩子。”
紀聞舟昨天就已經安排司機跟祝顏見面了。
話裏話外一個意思，她要嫁，行，他給她風風光光辦一場婚禮，但這婚禮的新郎是誰他就不保證了。
結果祝顏等了半天，就等來了司機，氣得她連打了十幾個電話給紀聞舟。
紀聞舟理都沒理，把電話就給拉黑了。
沒想到，人家跑到了白曉玥跟紀霖跟前。
白曉玥跟紀霖在商場上混的時間比他還久，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他們會不知道祝顏這是‘協子上位’？他們會不知道這孩子是誰的？無非就是想利用這點來逼著他妥協罷了。
他們調查過，祝顏這幾年在國外的名聲並不是很好，嗑藥、打人、花錢如流水，最重要的是，祝顏曾靠著Alan得罪了一個投資商。這個投資商就是紀聞舟目前最看重的項目‘DT’計劃項目組的總投資人。
如果紀聞舟跟祝顏在一起、或者結婚的消息傳播出去，這個總投資人很有可能會撤銷與紀聞舟的合作。
按照目前投資進去的五百多億，一旦對方撤資，紀聞舟將會面臨資金鏈斷裂的風險。
也就是說，他會破產。
“你不會想逼著我娶祝顏吧？當初祝顏跟溫西亭滾到床上去的時候，你是怎麽說的？”紀聞舟看著白曉玥，譏諷道：“你說，這個女的敗壞你兒子的名聲，要讓她在國內活不下去，現在她懷孕了，跟你說孩子是我的，你就巴不得我趕緊娶她，怎麽，偏心偏到這個程度了是嗎？”
白曉玥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面無表情的說：“你是我兒子，西亭也是我兒子，我怎麽會偏心呢？但現在就是祝顏懷孕了，你得負責啊，這可是你們‘紀家’的孩子。”
說完，她看了一眼紀霖。
紀霖咳嗽一聲，附和道：“是啊，如果生米煮成熟飯，那該負的責任還是要負的。”
紀聞舟目光冷冽的看著紀霖，那是一種側骨的寒冷。
他那麽聰明，不會聽不出他們話裏的意思。一心一意為他‘著想’，要他‘穩定’，實際上覬覦他的權勢，要把他身上所有的羽翼都斬斷，讓他變成一個只能待在牢籠裏的鳥。
他不甘心的是，為什麽同樣是孩子，溫西亭就可以這麽受寵。
而他的存在到底是為了什麽？為了他們的利益？還是為了他們的自私。
他垂著眼眸，看著手裏的杯子，說道：“爸，我也姓紀，Charles退股、撤出投資，我會面臨破產，對你來說有什麽好處？”
紀霖笑了笑，“兒子，我怎麽會希望你破產呢？你破產了，我也得跟著遭殃啊，我只是單純的希望你把婚事定下來，把你該負的責任負擔起來。”
“責任？”他冷笑，“你的責任就是讓我一無所有，你的責任就是讓我變成喪家之犬是嗎！？”
話音落下，他猛地就將手裏的杯子砸地上。
頓時，杯子碎裂，發出‘嘭’的響聲，碎裂的碎片向著四周擴散，散落在幾人的腳邊。
紀聞舟站起身來，冷冰冰的看著他們，“從我創業到現在，我沒靠過你白曉玥，也沒有靠過你紀霖，真正對我有恩的是爺爺，你們想讓我娶祝顏，做夢！她在國外惹了一堆事，我看在往日情分已經幫了她很多，現在你們想利用她來拖垮我，行啊，那我就看看誰拖垮誰。”
紀聞舟這樣的反應和態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要是肯聽他們的話，也不至於這麽難管。
紀霖用同樣的眼神看著他，語氣淡然，“那如果我真的讓你爺爺來勸你，你會聽嗎？”
“你，做，夢。”
“行吧。”紀霖拍了拍大腿，“話都說到這了，你不同意，我們也沒什麽辦法，只是兒子，這做人x吶，就是不能太傲氣，太傲氣就會招人煩。”
“我這麽招人煩的話，你們當初生我做什麽？你們為什麽不讓溫西亭把我淹死，為什麽要讓我活著？”紀聞舟咬牙切齒地說，“我活到這麽大，你們管過我嗎？問過我嗎？之前溫家想跟唐家合作，就想讓我跟唐溪聯姻，現在你們想整我，就想讓一個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的女人嫁給我，怎麽，我是垃圾嗎？你們想怎麽扔就怎麽扔？”
白曉玥笑了笑，“火氣這麽大做什麽？我們只是為你好，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說完，她站起身來，“不過你有一點說對了，你在我心裏，永遠比不了西亭，你知道為什麽嗎？”
白曉玥很少會有這麽冷漠、陌生的眼神看著他。
她說：“因為你的出生，讓我覺得惡心，當然了，同樣覺得惡心的可不止我一個人，連你爸都覺得你惡心。”
這幾十年裏，白曉玥和紀霖雖然不愛管他，也沒什麽權利管他。
但從來不會說什麽難聽的話來刺激他。
可今天，白曉玥撕開了那層窗戶紙，用最殘忍的話來刺傷他，一字一句，字字誅心，“當初我跟你爸是聯姻，我們都有自己心愛的人，本來說好婚姻三年，辦好各自的角色，將夫妻的利益最大化，但沒想到一場醉酒……你就來了。”
“我想打掉的，是你爺爺拼命攔著，但即便如此，我也每天都在詛咒你，詛咒你怎麽不死，所以懷你的時候，我從來不考慮你的感受，會流產的菜品我吃得最多，爬山蹦極，我一個沒落下，就這樣！就這樣！你都沒有死！”
白曉玥惡狠狠的看著他，雙手緊握成拳，仿佛看著的人並不是她的兒子，而是仇人。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溫良差點就跟我分手了，因為你，你爸也差點跟他喜歡的人分開了，你一直在問你的出生是為了什麽，那我今天就來告訴你。”
白曉玥面無表情，殘忍地說：“你的出生，就是在承受我們所有人的惡意、所有人的恨意，所有人的詛咒。”
在這句話說完，現場的氣溫陡然下降。
紀聞舟雙手緊握成拳，雙目猩紅的看著母親。
以他的脾氣，他大可以用武力來發洩內心的不快。
可是就在這一瞬，他沒辦法用任何東西來發洩，他的名字是紀家給的，他的身軀是白家給的，他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個是真正屬於自己，哪怕他現在站的這個地方，都是曾經遭遇白曉玥無數次詛咒、厭惡的地方。
千言萬語到嘴邊，再也說不出多餘的話來。
眾人羨慕的紀霖之子。
眾人仰慕的天之驕子。
到頭來是承載著所有人的詛咒、厭惡、憎恨出生的人。
紀聞舟一改常態的松開了手，他走到沙發坐下，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來咬在嘴巴上，“謝謝你說出來，憋了這麽多年，演了這麽多年的戲，辛苦了。”
這些恨、這些怨、這些惡。
其實根本不需要說，他都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得到。
這些年，白曉玥已經盡力在他面前扮演一個好母親了。
只可惜，有的時候恨意是攔不住的。
他能感覺得到。
他如此淡然的反應，反倒讓眾人有些詫異。
本以為他會發瘋、會發狂，沒想到如此淡然的回應。
紀霖見狀，走上前拍了拍白曉玥的肩膀，示意她別再往下說了。
兩人雖然都有各自心愛的人和家庭，但利益捆綁下，兩人依舊是最好的合作夥伴。
正因如此，雙方才能維持幾十年的合作，如今白家跟紀家的合作早已經滲透到方方面面，一旦宣布離婚，股票大跌，市值蒸發，對他們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當然最讓他們頭疼的是紀聞舟。
這個本不該出生在這個世上的人。
“我希望你鄭重考慮。”白曉玥拿起包包，“你乖乖的做你的紀家大少爺，衣食無憂，不好嗎？”
紀聞舟抽著煙，煙霧繚繞著他青筋盤布的手背，透過煙霧，他用極其冰冷的眼神看著他們。
不甘、厭惡、憎恨、冷漠。
一個眼神，白曉玥就明白了。
她不再說些什麽，拎著包包朝著門外走去，邊走邊喊：“西亭，走了。”
溫西亭看了一眼紀聞舟，於情於理，他是沒立場說什麽的。
但莫名的，他竟覺得此時的紀聞舟有些可憐。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起身離開了。
紀霖見狀，嘆了口氣離開。
整個大廳安靜下來。
紀聞舟整個人靠著沙發，仰頭看著天花板，嘴裏咬著煙，性感突起的喉結微微滾動著，煙霧慢慢繚繞著。
梁馥雲就站在臺階上看著他。
有那麽瞬間，她覺得他像是一堵密不透風的墻，怎麽都闖不進去，可現在她覺得只要稍稍一推，他建立起來的堡壘就會頃刻之間毀滅崩塌。
一個高高在上的人，一個在所有人眼裏的天之驕子。
實際上從未體會過幸福，他的所有，都是建立在這種虛假的感情上。演了二十多年的戲，在這一刻撕破臉皮，他在想什麽？
梁馥雲不敢去打擾他，就坐在了臺階上，抱著膝蓋望著他。
此時已經接近中午。
她拿出手機，一條彈出來的新聞，讓她的心莫名一緊。
#某女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未婚懷孕，孩子生父為紀霖之子#
新聞很快沖上熱搜。
短短時間內就爆了。
梁馥雲不得不懷疑這背後有白曉玥跟紀霖的操作。
祝顏在國外得罪了Charles，其實那件事在當地也掀起過一陣風浪。
大致就是她磕了藥，然後把Charles的兒子給打了。
但那會兒她的丈夫是Alan，金牌律師，硬生生的把這場官司給打贏了。
因此跟Charles結下了仇恨。
如果紀聞舟跟祝顏扯上關系，跟Charles的合作大概也就點到為止了。
梁馥雲不知道這會引起怎樣的連鎖反應，但直覺告訴她，這是很嚴重的後果。
或許就像溫西亭說的那樣，他會被白曉玥跟紀霖整得，一無所有。
他就靠在沙發上一直坐著，坐到了傍晚。
梁馥雲就這麽看著他，看到了傍晚。
直到她覺得他整個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漩渦中，不拉他一把，他整個人就會跌入其中，不覆生還。
她暗自做了決定，便慢慢站起身來走下樓。
他不知道抽了幾根煙了，旁邊的煙灰缸裏都是煙頭。
正要抽下一根時，就看見梁馥雲站在旁邊。
她還穿著那套粉色睡衣，光著腳，用那雙清澈幹凈的眼眸望著他。
他不自覺的滾動了一下咽喉，扯出笑容，“睡這麽晚？都一天了。”
然後把點燃的煙頭摁進煙灰缸裏。
她走到他身邊坐下，說道：“你吃飯了嗎？我做飯給你吃吧。”
“好啊。”他笑，“很久沒吃你做的飯了。”
梁馥雲站起身來走進廚房。
她從冰箱裏拿出了一些配菜放到洗菜池裏清洗。
剛把水打開，就看見紀聞舟也走了進來。
“你負責做就好，洗菜我來。”他將襯衫的袖口往上推，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雙手將菜品摁入水池中清洗。
梁馥雲看著他的側臉，說道：“你想吃什麽？”
“都可以。”
“那我就隨便發揮了？”
“其實要是能做你第一次給我做的飯菜，那就好了。”
“你還記得我第一次給你做飯做了什麽菜？”
“記得，做了雞翅，清炒小白菜，還有一碗排骨湯和蒸蛋。”
梁馥雲楞了楞。
他居然真的記得。
那是她第一次給他做飯，也是最後一次。
“好，我做給你吃。”
梁馥雲的手藝挺不錯的，雖然跟那種真正的大廚沒法比，可家常菜要的就是這個味道。
全程，她在做菜，他就站在一邊打下手。
難以想象，這位大少爺顛勺的姿勢比她還厲害，他看到她那詫異的眼神，還多顛了兩下。
顯擺。
梁馥雲心想，不服輸的也顛了了兩下。
等做完飯，外面天都黑了。
兩人端著飯菜走到餐桌坐下。
主燈沒有開，就開著兩側的壁燈，整體燈光不算特別的亮堂，帶著昏暗的餘光，像是在吃燭光晚餐。
紀聞舟剛坐下，又想起什麽似的，走到旁邊的櫃子裏取來了蠟燭點燃。
然後看著她說：“這下真的像燭光晚餐了。”
“那就開吃了。”梁馥雲拿起筷子，“嘗嘗我的手藝。”
紀聞舟夾了雞翅嘗了一口，很給面的說：“就是這個味道，跟我爺爺家的廚師做的一樣。”
梁馥雲笑著說：“哪有這麽誇張。”
紀聞舟笑笑沒說話。
用餐間，除了碗筷的碰撞，沒有多餘的聲音。
梁馥雲想安慰他，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吃完飯後，紀聞舟接了個電話，臉色都變了。
他上樓換了襯衫和西裝褲，下來準備出門，看了一眼站在大廳裏的梁馥雲，張了張嘴，“我出去處理點事情，你……”
他停頓一下，“別走？等我回來？”
梁馥雲該走的。
但那一x秒就是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行，反正我樂團請了假。”
“好。”聽到她答應，他不自覺的笑了笑，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這一夜，他沒有回來。
她也不知道他去做什麽。
莫名覺得有些不安，就坐在大廳裏，不知不覺的睡過去。
直到早上六點多，她隱約感覺到有人在撫摸她的臉頰，溫柔的、輕輕的，觸感很是舒服。
她緩緩睜開雙眼，就撞進了紀聞舟的眼眸之中，當時晨曦的光透過落地窗散落進來，他俯下身撫摸著她的側臉，領帶松松垮垮的掛在脖子上，領口的紐扣也沒有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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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問他去哪，問他去做什麽，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但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她支起身子，“你沒吃早飯吧？我也沒吃，我煮點面，咱們一起吃？”
她剛走了兩步，就被紀聞舟給拉住，緊跟著他整個人貼了上來，從身後緊緊抱著她，將下巴抵著她的肩膀，灼熱的呼吸就在耳邊，輕柔的滑過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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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這般親密，不該這般心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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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回答：是。
網友：【所以你公布出來的視頻是真的？】
祝顏回覆：【你不信可以去澳洲的這家酒店查看。】
她如此言之鑿鑿的回覆讓絕大部分網友都相信她說的是真的，畢竟要是說謊，哪裏敢這麽信誓旦旦？更何況她說的對象還是紀聞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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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紀聞舟沒有做出任何回應，更是增長了瘋狂網友的猜測和輿論。
短短時間內，祝顏的名字就在國內外引起了大範圍的討論。
梁馥雲翻閱著網絡上的那些留言，心在一寸寸的往下沈。
她披了個馬甲，在新聞下面回了一句：【他不是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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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紀聞舟實在少見，惺忪的美感。他用手搓了搓自己淩亂的頭發，坐在床邊說道：“你偷拍我不拍點好的？這能看嗎？”
“大哥，你這張臉和這個身材隨便拍都很好看好嗎？”
紀聞舟笑了笑，“聽出來了，你很滿意。”
“……我滿意個什麽勁。”她收起手機看著他，說，“我晚上要回去，你，一個人可以嗎？”
他‘唔’了一聲，從床上站了起來，不滿的說：“非得回去嗎？不能在這裏陪我？”
“我有點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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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都是小事嗎？”
話說間，他已經朝著她走過來，頭發還是淩亂，但就是比平時多了一份難得的自然和柔和。
他低聲說：“你看這家這麽大，都沒人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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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當我是雇主，我給你錢，你留下陪我行不行？”
梁馥雲無奈的嘆了口氣，看著他說：“你是不是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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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很難過，非常難過，我爸媽居然這麽討厭我，我在外面居然還有個‘孩子’，太難過了。”
梁馥雲無語至極，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你裝也要裝出點樣子來，你這叫什麽難過？”
紀聞舟笑著握住她的手，“好了，不跟你鬧了，難怪是沒有的，因為早就知道了，但是想你留下是真的，陪陪我吧。”
梁馥雲狐疑的看著他。
不難過嗎？可是昨天他坐在沙發坐了那麽久，抽了那麽多煙。
她把手抽出來，“你真的不難過嗎？昨天……那麽難聽的話。”
“不難過。”他搖頭，“我從來就沒有期待過他們愛我，讓我意外的是……”
是她居然擔心他，在沙發上睡了一夜。
他回來的時候看見她躺在沙發上，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心裏別提有多溫柔，感覺都快泛濫了。
所以才會忍不住抱了她。
“所以你現在打算怎麽解決？”梁馥雲看著他，“應該可以做親子鑒定吧？”
紀聞舟挑眉，“我不做。”
“……那孩子真是你的？”
紀聞舟：“來，你再說一遍我聽一下，我沒聽清。”
她悻悻的說：“我才不說呢，你自己沒聽清關我的什麽事？反正現在有的是手段證明那孩子不是你的，你自己不想做，就不要怪她那這件事大做文章。”
紀聞舟雙手抱胸，就這麽看著她，“我比較在乎的是你。”
他目光灼灼的望著她，“你希望那個孩子是我的嗎？”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
她試圖轉移，卻被他捏住了下巴，“回答我。”
“不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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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滿意的回答。
他松開手，“你不希望，那孩子就不是我的。”
“那我要是希望呢？”
紀聞舟沒回答了，只是用一種冷笑回應她。
行了。
看到這個笑她就知道沒好事，連忙打住，“你一天沒吃飯了，吃點吧。”
“你做給我吃，我想吃雞翅。”
“我今天好累，不想做。”
這倒不是梁馥雲矯情，她在這裏看著他睡了一整天，心裏總是有些惴惴不安。
別說讓她做飯了，她就是吃都沒什麽欲望。
紀聞舟點頭，“那我做，你吃。”
他起身朝著樓下走去。
但剛走了兩步，他突然想起什麽，扭頭看著她，“你不想吃飯，那陪我去個地方吧？”
不等她同意，他就去拿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走。”
梁馥雲想拒絕都沒有機會，只能跟著他往下走。
兩人驅車離開宜山別墅。
此時正值黃昏，暖黃色略帶點紫調的光投射過來，她趴在車窗外，任由風將她的頭發吹散，愜意又自在。
車子一路往南邊去，越往南走，人就越少，直至把車子開上山，停在了一個寺廟前。
這會兒差不多是傍晚六點多，天色漸晚，但在寺廟裏的人還是很多，香煙繚繞，紅燭鼎然。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往裏走。
紀聞舟跟她介紹，這是京市非常有名的寺廟，聽說很多人的姻緣都是在這裏求來的。
正往裏走呢，就看見旁邊的道路上有人在吵架。
一男一女因為姻緣的事吵了起來。
聽著兩人吵架的內容不難猜出，兩人是因為結婚以後生不出孩子所以才吵架的。
而且來寺廟裏祈求時，女方表現得並不開心，拜神插香都不是很上心，男方就認為她不想生孩子，是外面有人了。
來來往往的香客那麽多，他們就站在那裏吵了起來。
紀聞舟用手肘捅了捅梁馥雲，低聲說：“這有什麽好吵的，家裏又沒有王位要繼承，非得要孩子做什麽？”
“那有的人也許就喜歡孩子呢？”
“我不喜歡孩子。”紀聞舟搖頭，“我要是結婚，就帶著你環游世界，要什麽孩子，真多餘。”
梁馥雲一聽他提到自己，不由得瞪他，“你舉例就舉例，能不能不要把我牽扯進去？”
誰知道紀聞舟扭頭，就這麽盯著她，“我那是舉例嗎？我那就是告訴你，我娶妻只會娶你。”
“……”梁馥雲無語的抿著唇，“你很多餘！”
然後就邁開步子往裏走。
紀聞舟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也跟著往裏走。
也許是真的很靈驗，來來往往的香客非常多。
兩人也買了香燭祭拜。
跪在蒲團上的時候，紀聞舟用餘光掃了她一眼，小聲地說：“你這麽誠心，許什麽願？”
梁馥雲沒理會他，跪在蒲團上認真的磕了好幾個頭。
紀聞舟也磕了，但不多，就一個。
插完香走出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敲鐘聲響起，一群鳥兒從山林裏飛了出來，配上這半山腰的美景，確實有一種肅穆的美感。
回去的路上還碰到個賣糖水的老奶奶，梁馥雲饞了，紀聞舟就停車給她買了兩碗。
兩人就坐在車裏吃著糖水。
梁馥雲發現紀聞舟是真的不挑，他什麽都吃，什麽都愛吃，什麽都能吃。
她問：“你這飯量，真的是我見過所有男人裏最能吃的。”
關鍵是吃這麽多，身材還這麽好。
基因真是一門玄學。
紀聞舟喝著糖水，睨她，“食色性也，飲食，男女，是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所以你會為了吃一頓早飯而早起，我做不到。”
梁馥雲真的見過紀聞舟為了吃一頓早餐早早就起來。
真不知道吃早餐對他哪裏來這麽大的誘惑力。
紀聞舟笑了兩聲，“那下次我早x起就非得叫你，這麽好的時間睡覺，浪費。”
“……”
吃完糖水，紀聞舟就驅車回宜山別墅。
關於‘孩子生父’這件事，已經掛在熱搜上一整天了。
梁馥雲見他是沒有想解釋的意思，任由輿論發酵。
她覺得他這麽‘擺爛’可能跟白曉玥和紀霖說的那些話有關。
那麽刺耳難聽的話，就算是個普通人都接受不了，更何況他還是他們的親生兒子？
回到家中後，他就去吩咐廚師準備宵夜，看樣子要吃第二頓。
吩咐完走到沙發坐下，打開電視，一副沒事人模樣。
梁馥雲看著他的側臉，莫名的想起以前在家時的場景。她的家鄉有一條小溪流，每逢夏日都會跟秦昭去河裏摸魚，有一年夏天，她跟著他去摸魚的時候，秦昭摸到了一條錦鯉，那條錦鯉一看就是人養的，不可能出現在野外，但秦昭還是把它給放生了。
後來她問他為什麽給放生。
秦昭說，它那麽可憐，被主人遺棄了，也不知道在野外能不能生存。
她說，那他們就更應該把它帶回家養著呀。
秦昭又說，那你會養它嗎？你有時間養它嗎？自己都吃不飽穿不暖的，還奢望養一條魚啊？你不要給它希望又讓它活在你那個小小的盆子裏死去，要死就死在大自然，死在這個廣闊的水裏。
梁馥雲想，紀聞舟就跟這條魚一樣，小時候被人養著，覺得衣食無憂，幸福美滿，然後有一天就被遺棄了，這條河裏會出現很多的人，有些人撈起他，只是貪圖他長得艷麗，想養他，有些人則是因為他能賣個好價錢，從來不是因為，他是他。
梁馥雲看著他的側臉，深深吸了口氣，像是做了什麽決定，看著他說：“紀聞舟。”
“嗯？”他扭頭看她，“怎麽了？”
“如果哪天，你真的一無所有了，那我養你吧。”她說，“我沒什麽錢，也沒什麽前途，但是養一個人沒問題。”
她說出這句話後，紀聞舟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樣，就這麽直勾勾的看著她，淺色的眼眸裏出現了很多難以言表的情緒。
其實這件事，在昨天白曉玥跟紀霖來的時候，她就無端端的冒出來了。
既詭異又荒唐。
她哪裏來的資格養他這個大少爺？
可是看著他坐在那裏，整個身子陷入沙發，看什麽事情都無求無欲的模樣，所謂的荒唐就被壓了下去。
她得承認，她心疼他。
而這種心疼，更多的是。
她喜歡他。
不管她逃避也好，不想承認也罷，這種喜歡，從很早就埋下來了。
她想，即便他們不在一起，她也不希望他淪落到這種境地。
“你養我？”他看著她，聲音低沈，“你養我？”
他又重覆了一遍，“真的嗎？”
“紀聞舟，我唯一可以跟你保證的是，我不會拋棄你。”
突然，他過來抱住她。
緊緊的抱著。
“我要你再說一遍。”他低聲說，“不會拋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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