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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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055
有人對內容提出質疑；也有人說是故意抹黑炒作。
短短一夜, 就將這條微博頂上熱門，並且又有新的知情人士站了出來。
【是真的。江黎聲原來是我們村殺豬戶的孩子，牽扯到人命，那家子也搬走了, 誰能想到山雞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對方說得有鼻子有眼, 最後竟然真的被人找到一條關聯的新聞。
內容大概就是“新妻子”誤殺丈夫, 新聞寫得含糊其詞，但是從時間到人設全都與江黎聲一一對應, 這就不得不讓人多留了一個心眼。
隨著事態發酵, 一個名叫徐富貴姐姐的ID橫空出世, 在某短視頻平臺開啟了直播。
直播背景是十分窮苦的農村小屋。
屋子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也不為過，而破舊的床上還躺著一個白發皚皚，病重垂暮的老人。
床邊就是一張木桌, 桌前擺著一個年輕人的遺照, 約莫就是徐富貴了。
徐富貴姐姐年齡也就四十來歲，看起來卻像是五六十, 她對著鏡頭哭, “誰來給我們做主啊？俺弟死得冤啊！他好不容易才娶了個媳婦，當初都說得好好地，可是新娘子嫁過來就把他殺了, 彩禮也沒退給我們。俺弟死後, 俺爹就重病跟著去了, 現在留下我老娘，我們命苦啊……”
婦人哭得悲痛，身後的老太太也緊緊抱著遺照, 一聲一聲喚我兒。
如此的家庭環境結合兩人間的痛哭，讓無數人動了惻隱之心, 直播間熱度不斷，打賞也接踵而至。
直播間不時有人提問。
【騙彩禮是什麽意思？江黎聲嫁你們家啦？】
徐富貴姐姐邊哭邊點頭，“俺家就這一個獨苗苗，當初和江家說好的，都答應了，該給的錢也都給了，可是嫁過來就不認賬，還害死了我弟弟！”
【？？等會兒，怎麽怪怪的，你弟弟多大？】
【照片看起來挺年輕的，估計二十多？】
【所以是江黎聲沒被豪門父母找回來的時候，就和別人結婚，還謀財害命？我去！不要臉啊！】
【我沒記錯的話江黎聲被父母接回來的時候還是未成年？請問未成年是怎麽和你們結婚的？你們確定沒有隱瞞？】
【小仙女又來受害者有罪論啦？對對對，你們小仙女永遠沒錯。】
【姐姐別怕！你說出來！我為你們做主。】
彈幕上有關年齡的一系列質疑都被彩禮相關的問題刷新上去，對方似是有意回避，並沒有直接給出回答。反而說起了自己一家子的辛苦和不易。
網絡本就魚龍混雜。
隔著一根網線，他們嫉妒美好，痛恨富貴，此前對江黎聲的大肆讚揚最終化作利刃，一波又一波地襲擊而來。
江善集團和北航的電話近乎被人打爆，全都是讓他們站出來道歉，或者直接要求北航對江黎聲進行開除。
校方那邊頂不住壓力，直接電話聯系江黎聲。
江岸聲也暫時放下手頭上的工作，回家和江黎聲商量對策。
比起外面那番大張旗鼓地討伐，江黎聲看起來要淡定得多，似乎網上風波沒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此次事態聲勢浩蕩，就連出國旅游的江母都跟著驚動，連夜買機票回國。
兩人回家時，江黎聲剛剛才和學校那邊通完電話。
“聲聲，你還好嗎？”
望著江母小心翼翼的眼眸，江黎聲滿不在乎地微一聳肩，“和學校那邊解釋了一下，他們讓我好好處理，不用擔心校方的態度。”
警方都有詳細的備案。
這件事錯不在她，學校得知此事後對她表現得極為關心。
江母滿目憂慮。
她倒不是擔心學校與否，而是擔心江黎聲會因為網絡上的那些謾罵而遭受影響，畢竟不久之前，就有個小姑娘被網暴致死。
江岸聲皺眉看向兩人，“到底怎麽回事？”
江母擡頭看著兒子，猛然想起來江岸聲對此事並不知情。
也是。
十七歲就被養家賣給了別人，江母當時都不願意相信，更遑論讓孩子們知情了。
她嘆了口氣，觀察著江黎聲的表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江黎聲倒是無所謂，淡定道：“我養父養母用十萬塊錢把我賣給一個得病的瘸子當老婆，那瘸子當時四十三，被我一腳踹下去踢死了。”
農村這種事屢見不鮮。
江黎聲上初中時，有的女孩前一天還在學校背課文；第二天就成了別人家老婆，再過兩個月，肚子已經大了。
說可悲自然也可悲，說無力也確實無力。
只是她沒想到同樣的遭遇會那麽快降臨到她身上。
江黎聲自然不是什麽任人拿捏的主兒。
那老光棍娘胎裏就帶了病根，偏生一家子都把他當寶，東拼西湊十萬塊錢買來了江黎聲這個媳婦，最後被她一腳送上西天。
僅隔三四年，江黎聲對這件事已印象減淡。
未曾想今天就被人捅了出去，還特意挑她考上大學這個時機，若說背後沒人鬼，她是不信的。
江岸聲怔怔聽著，眸光之間顯然是錯愕的。
沙發上的江黎聲懶洋洋靠著椅背，低頭有一下沒一下刷看著手機。她已長成，眉眼出落的冷清秀然，渾然天成的姝色，已經江岸聲記不起她第一次來到家裏時是何等的模樣了。
如今的江黎聲強勢自我，可她昔日也是灰暗敏感的。
江岸聲胸間凝結著一股郁氣，陡然難受得厲害。
他扯開領帶，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呼吸。
“我去聯系公關那邊，讓他們查一下幕後發帖人是誰，然後緊急扯熱搜。”江岸聲頓了下，“今天公司那邊的人說，已經有不少快遞往公司送了。”
索性瑾宮安全系統強，不允許陌生車輛和行人進入，就連快遞都是經過重重檢查和審核的。
江黎聲聞聲笑笑，冷不丁瞥向江母，“還用查麽？”江黎聲問，“媽你覺得會是誰？”
江母楞了下，腦海中清晰浮現出一道身影。
她拼命搖頭：“不可能的，這件事……除了我和你爸，其餘人都不知道的，更別提是諾……”
江岸聲瞇了瞇眼，“你們背地裏說的時候，她有偷聽過嗎？”
提及這個，江母立馬有了記憶。
記得江黎聲剛回家沒多久，還和家裏人不是很親近。然後去接比賽完的江諾諾回家，車上抱怨了幾句這件事，那會兒江諾諾睡著，他們自然沒有註意到她有沒有偷聽。
江母死死掐著手，氣到眼眶猩紅，“是我養出一個禍害來！”
江黎聲輕哼。
除了江諾諾，說不定背後推手還有養家那邊的人。
畢竟嘛，那雙父母涉嫌人口拐賣被判了刑，就留下一個兒子沒人管。
江黎聲和江耀祖少說生活十幾年，對他琢磨得清楚，自幼被父母嬌慣，寵得無法無天，現在她過上了好日子，那江耀祖自然不甘心。
不出意外的話，下一個開直播的估計就是江耀祖了。
江黎聲越想越覺得有意思，笑嘻嘻地對江岸聲說：“這事兒先不管，看看他們能鬧到什麽時候。”
想吃網絡紅利？
好啊，就看這些人肚量能不能放下這麽多利益了。
江母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江岸聲，顯然是不認同她的行為的。
江岸聲微一沈神就意會她的意思，沖母親搖搖頭，最後她也只能作罷。
網上熱搜不斷。
全是一群人同情徐家遭遇，高喊著讓江黎聲退彩禮的，她看了覺得熱鬧極了。
刷到說徐富貴姐姐在平臺開了櫥窗，江黎聲立馬想去看看她接了什麽廣告，活像那瓜田裏上躥下跳的猹，每個軟件來回切換，絲毫沒把自己當事件主人公。
【江黎聲現在這麽有錢，把人十萬塊錢退回去！退回去！】
【彩禮這種陋習為什麽還在？@財神爺的小迷妹，退錢！】
閑著也是閑著，江黎聲隨機挑選幸運兒回覆。
【財神爺的小迷妹回覆：錢又沒進我褲兜，也沒進你褲兜，你這麽激動做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十萬彩禮是你死後的剪彩禮。】
【熊爺：這大學該不會也是買的吧？】
【財神爺的小迷妹回覆：對，我還能一塊五買你的命。】
【江黎聲殺人犯：你是怎麽忍心的？未成年人保護法保護了你這樣的牲口是吧？】
【財神爺的小迷妹回覆：對啊，動物保護法不是也保護了你這樣的畜生嗎？】
【用戶4556：呵呵，果然有背景，我等屁民惹不了這樣的天龍人，相信法律會制裁你。】
【財神爺的小迷妹回覆：法律不知道會不會制裁我，但肯定難制裁你，制裁你要用拴狗繩。】
【856：被人丟去緬甸艹一頓就老實了。】
【財神爺的小迷妹回覆：好了，看出來你屁股開花了。】
“……”
她舌戰群儒，怒懟腦殘上百條。
罵的話每一句都不重樣的。
開始網友們還義憤填膺過來討伐一番，或者有人不說話，光是過來看熱鬧。
結果看著看著就沈默了。
這學霸……罵人都這麽花裏胡哨嗎？
很快，#江黎聲罵人#幾個字登上熱搜，並且有熱心網友整理出她的懟人語錄。
由於罵得太花哨，瞬間轉移了不少熱點。
【好、好會罵。】
【這姐戰鬥力好強，感覺她根本不虛的。】
【我直說這件事肯定有鬼，江黎聲當初十六七，嫁人也是未成年啊，結果一群人拿著彩禮說事，真的無語了。】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
江黎聲與一幹人等夜鬥到淩晨。
她罵爽了也罵累了，正欲放下手機去洗漱，就見微信跳出消息。
自從這件事出來，同學，老師，相識的人源源不斷過來問她情況，就連高中的班主任都擔心地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江黎聲誤以為又是類似的內容，原本是不想理會的，然而在掃到發信人的名字時，瞇了瞇眼，身形跟著頓住。
她再次躺回床上，撿起手機。
【霍硯：我在樓下。】
江黎聲跑到陽臺，果真看到大門前站著一人。
男人身量高挑，西裝筆挺十分鮮艷，他孤身一人站在門前的路燈下，燈光拉長他的影子，頭發烏黑濃密，正低頭看著手機，鼻梁高挺，長睫微壓，濃郁暮色當中，氣質冷清又出眾。
江黎聲立馬跑了出去。
“小叔！”
她遠遠地叫了聲。
霍硯聞聲擡眸，少女明晃晃的笑顏映入眼簾，眉宇間生動，不裹半點陰霾。
“好久不見呀，叔。”
江黎聲三步並兩步跑他面前，和原先一樣樂呵呵地打著招呼。
看她如此，霍硯這才神色舒展，緩緩露出一個笑，“前年過完年就沒見了。”目光對她丈量一番，“高了。”
“正好170。”江黎聲嘿嘿笑，“估計不長了。”
江黎聲的理想身高是175，不過現在也湊合，到時候穿個高跟鞋也差不多。
“小叔你找我有事？”
“羅管家說……”霍硯正欲尋找借口，看她眼神清澈，最終咽下那番說辭，實話實說，“我看到了一些消息，正好回家，便順道來看看你。”
江黎聲恍然大悟，緊接著有幾分意外。
老實說自從高二那邊過完年，兩人基本沒什麽聯系，江黎聲因為高考的原因去霍莊的次數減少，就算過去也是為了豬小江；而霍硯又是個工作狂，就算他回國，兩人每次也都會巧妙避開。
她本來以為兩人這麽久沒聯系，已變得生分。
——萬萬沒想到霍硯還記掛著她。
江黎聲抿抿唇，心思微動，擡頭看著近在咫尺的清俊面龐，猛然生出試探之意，“那小叔呢？是信了那些話？”
霍硯唇角微揚，反問：“你覺得我是信，還是不信。”
江黎聲挑眉：“我猜你是信了。”
霍硯不禁發笑，他晚上沒有戴眼鏡，笑起來臥蠶明顯，燈光攏入眼眸，平添幾分溫良。
“需要我幫忙麽？”
他最後還是沒有問具體緣由，如先前幾次那般，只是單純詢問她的意見。
江黎聲越來越覺得霍硯這人捉摸不透了。
他不好奇；不過問，每次都像阿拉丁神燈似的跳出來，問她想要什麽，她若拒絕，他就一言不發地離開；她若想要，他就力所能及給出一切幫助。
沈默寡言，卻隨時都在。
江黎聲心尖癢癢的，毫無預兆地想對他坦白一次。
“我養父母先前把我賣給別人做老婆，我把那人踹死了。這事兒鬧得挺大，也因為這件事才被江家找來。”要說真的不煩，那也是假的。江黎聲撓撓頭，突然沒有了面對江岸聲時的悠然自得。
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江黎聲煩躁地撓撓頭，莫名不敢去看霍硯的眼神。
男人此時已經收斂了所有笑意。
他只是沈沈地看著她，眼神中無喜無悲，又像是在醞釀著什麽陰暗潮濕的風浪。
旋即，霍硯收斂所有情緒，“輿論將人捧得越高；摔得也越慘。”霍硯說，“真正的報覆不在一時，而是一朝一夕。”
說著他又微微彎起眼眸，神色間溫潤，更顯得話語尤為涼薄：“我知道你在等什麽，可是力度顯然不夠。”
江黎聲怔了下。
下一瞬，霍硯接近，曲起手指輕輕碰了碰她額前的發梢，一觸即離，進退有度，既沒讓江黎聲覺得冒犯，也感受到了他舉止當中的安慰。
“明天我派幾個保鏢過來。”霍硯說著頓了下，“還忘記說了，恭喜你考上心儀的大學。”
霍硯回來得匆忙，自然也沒準備什麽禮物。
倒是讓羅管家送過來一份，但畢竟不是親自送的，抵不上親自準備的心意。
霍硯這忽如其來的深沈讓江黎聲先是一楞，待反應過來緣由後，噗嗤聲笑了，“霍硯，我不是小孩子了。”她忍著笑說，“你不用老想著拿禮物哄我。”
小叔這頭富貴羊雖然好薅，但她也不會真的把他薅光了。
霍硯聞聲嘆氣，皺眉又松開，接著又繃緊表情，“要叫小叔。”
“知道啦，叔。”
霍硯又不滿地糾正：“不準叫叔。”
“成成成。” 江黎聲擺擺手，“我走啦，小~叔~”
她故意拉長尾音逗弄。
霍硯無奈地擡起手揮了揮，目送江黎聲進入別墅後，這才轉身往家裏頭走。
走至半道，霍硯想起來要送她什麽了。
此次去法國談任務，閑來無事拍了一座小島，聽聞是十八世紀貴族的居所，島上還有中世紀建築的城堡，光起拍價就值一個小目標。
霍硯沈思。
可是送島……會不會顯得他財大氣粗，不夠有深度？
想到這裏，霍硯立馬打消念頭，轉而聯系華盛公關，讓他著手處理起此次事件。
**
江黎聲猜測無錯。
江耀祖那蠢蛋見徐富貴的姐姐賺得盆滿缽滿，隨後也有樣學樣開啟了直播。
他只比江黎聲小兩歲。
十八歲的年紀，吃得肥胖如豬，眼神繼承了養母的精明，直播一開就拿出了江黎聲小時候的照片給他們看，並且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出江黎聲在家時如何囂張，最後飛上枝頭拋棄了他們。
網上對小胖子同情得很，問起父母時，他卻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地糊弄了過去。
這讓江黎聲看得直泛冷笑。
估計是霍硯出手了，直播到第三天，小胖子和徐富貴姐姐的主頁介紹有了公司名字，這是一家知名的網紅孵化公司，給的錢不少；相對的，出事後的違約金更是天價。
除此外，徐富貴還和小胖子接到大大小小的廣告和帶貨合約。
在霍硯有意無意的推動之下，這件事的熱度居高不下，從明星到網紅；從平臺到媒體，浩浩蕩蕩全是關於這件事的討論，或者說是討伐。
一周的時間，徐富貴姐姐和江招娣就賺夠了大城市的一套房，廣告費從最開始的幾千到十幾萬。
他們都是地地道道農村人，哪見過這麽多錢。
尤其是江耀祖，自打父母進了句子，他就只能和爺爺奶奶住，老兩口過得窮苦日子，哪有什麽閑錢。現在好了，天降橫財，不用愁買不起游戲皮膚；也不怕別人再瞧不起。
他高考落榜，最後只能上一所三流技校。
現在有錢了，學也不用繼續上了，江耀祖在一幹學生的羨慕眼神下果斷退學，並且從爺爺奶奶家搬了出去，特意來到上京租了個大房子，拋棄了原來的舊手機，買了最新款的直播設備，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然後直播哭訴。
廣告商源源不斷，江耀祖看也不看合同的全都接了。
他現在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時候，自然也發現評論區已經對他不斷帶貨的行為產生了質疑和不滿。
照常下播之後，外頭傳來敲門聲。
江耀祖又以為是找上門的合作方，想也沒想地拖著肥大的身軀過去開門。
出現在門口的是一道嬌小的身軀。
她戴著口罩帽子，從上到下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江耀祖幾番辨認，終於認出，詫異喊出她的名字：“江諾諾？”
江諾諾摘下口罩，照著他的臉呼過去一巴掌：“你蠢是不是！”
突然被打，江耀祖先是懵了下，接著脾氣上來，“你敢打我？！”
他是江家獨苗，從小被父母寵壞了，除了被江黎聲揍過幾次，哪裏被外人這樣打過。
脾氣上來，江耀祖撲過去準備找她算賬。
江諾諾借著體態靈活迅速躲開，還眼疾手快地踹過去一腳，“打的就是你這個蠢豬！你看看你最近都在做什麽！”
江耀祖被罵傻了，眼神懵懂。
江諾諾氣不打一處來，“我之前和你說什麽了？我只讓你搞臭江黎聲的名聲，誰讓你擅自簽約公司，還每天帶貨，接那麽多廣告的？！”
徐富貴姐姐也好，江耀祖也好。
他們兩個人之前都和她答應得好好的，一不留神就簽了公司，還每天直播帶貨。
網友又不是真的傻子。
現在正是群情激昂，還都不太冷靜的時候，一旦他們反應過來，立馬會順著蛛絲馬跡找到真相，更別提現在事情沒有定論，他們就簽了公司！
這要是讓有心人一查，可不就會發現是一場炒作！
江諾諾自從被家裏人趕出家門後，就靠著僅剩的財產過生活，如今餘款寥寥無幾，當初從學校退學，也只能去一所私立學校繼續上課，考上的大學不盡人意。
她對昔日被逐出家門的事情始終介懷。
要不是江黎聲……她怎麽也淪落不到這種地步！
現在好了，好不容易讓她找到報覆的機會，隊友還都是兩個傻子，讓她怎麽能不生氣！
江耀祖哪能懂得那麽多彎彎繞繞，他不耐煩地推開江諾諾，“你懂什麽？現在我每天賺十幾萬，我爸說了，有錢不賺王八蛋！再說了，江黎聲的名聲不就早就臭了嗎？我都按照你說的做了，你還管我幹什麽！”
“你——”
她氣得頭暈腦脹的，“學校那邊關了評論，也一直不作回應，明顯是要保江黎聲；等這波輿論過去，她又能繼續上她的好大學，過她的好日子，你能甘心嗎？”
江耀祖原先是不甘心的，可他現在坐在家裏就能賺十幾萬，還管她江黎聲幹嘛？
江耀祖滿不在乎地扯了扯嘴皮：“我現在這也不是賺到錢了……”最後恍然大悟，“江諾諾，你是想要錢吧？”
他上下打量著江諾諾，從褲兜裏掏出幾百塊現金遞過去，“這樣，你和我睡一覺……”
江諾諾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能說出這種話。
睡一覺？開什麽玩笑！
“滾！！”她又覺得生氣，又是羞辱，又是踹過去一腳，“我已經警告過你了，你要是繼續接廣告，以後有你後悔的。”
江耀祖吐了吐舌頭，“我看你就是嫉妒我。”
江諾諾簡直和這個傻蛋說不通。
她摔門而去，很快也收到了徐富貴姐姐那邊發來的消息。
【徐桂蓮：俺不能聽你的啊，廣告商那邊給幾十萬呢。妮，阿姨看現在這樣也挺好的，要不算了吧？】
都這樣……
一個兩個都這樣！
江諾諾氣得死死捏著手機。
要是他們單純訴苦，網友自然會產生同情；可若是整天帶貨拍廣告，有腦子的都知道是想賺錢。
一旦他們真的賺到錢，就是背刺那些替他們發聲的人，早晚有一天，對江黎聲的討伐會轉移到他們身上，等事情淡忘，江黎聲依舊不染風塵，好好上她的大學。
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江諾諾氣到落淚，憑什麽她被爸爸媽媽趕出家門；憑什麽她可以在殺完人後過自己的好日子，憑什麽她現在一無所有啊！
江黎聲才應該是那個一無所有的人，江黎聲才應該是！！！
江耀祖覺得這女人莫名其妙的。
他並沒有把江諾諾的話放在心上，坐在手機前打開直播平臺的軟件，調整好角度和美顏，開啟了中午場的直播。
江耀祖在網上的ID用的是江大胖，直播開啟的瞬間，上萬人觀眾湧入。
他和往常一樣與觀眾們打了招呼，然後拿出產品，正欲推銷時，門又咚咚咚地響了起來。
——八成是江諾諾又回來了。
江耀祖煩得很。
直播間的觀眾都聽到了敲門聲，問他是誰。
江耀祖原本是要關閉直播的，可是想到江諾諾那張臉，一個壞點子滋生出來。
要是他對屏幕前的家人們炫耀江諾諾是她的女朋友，肯定會招來一群人羨慕，臉上也有光彩，而江諾諾身為背後的策劃者，肯定是不敢多說什麽的。
江黎聲弟弟的這個身份已經沒有一開始熱度高了。
現在要是用江諾諾來吸引流量，肯定又能大賺一筆。
江耀祖眼珠子骨碌碌轉，越想越覺得激動。
他搓了搓手，對著鏡頭嘿嘿笑了出來，小眼睛堆積在肥肉裏，只留下兩條細細的縫。
“女朋友來了。”
這句話一出，不出所料地炸開了鍋。
【窩草！你小子還有女朋友？！】
【不是，仔細看背景也變了啊，換房子了？】
屏幕裏有人陰陽怪氣，【每天接這麽多廣告，別說換房子，買幾套都不是事兒。我看在座的各位才是小醜。】
【弟弟胖乎乎的好可愛啊，你們不要說他了，他也不註意。】
【說得好，獎勵你嫁給他。】
江耀祖並不在乎網絡上的那些人身攻擊，反而很享受這種來自同性間的嫉妒。
他特意把鏡頭對準房門，然後起身去開門。
“來啦！”
門打開。
直播間的觀眾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麽，就見背對著鏡頭的江耀祖似是被大炮轟過一樣，身體猛地飛出一米遠。
緊接著，一道中氣十足的怒罵響徹整個房間——
“就你這死豬頭哪來的女朋友？！難道等不及你死，你爹媽就給你配冥婚了？”
江耀祖：“……”
直播間觀眾：“……”
這罵人技術……
沒錯了，肯定是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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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說得有鼻子有眼, 最後竟然真的被人找到一條關聯的新聞。
內容大概就是“新妻子”誤殺丈夫, 新聞寫得含糊其詞，但是從時間到人設全都與江黎聲一一對應, 這就不得不讓人多留了一個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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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也不為過，而破舊的床上還躺著一個白發皚皚，病重垂暮的老人。
床邊就是一張木桌, 桌前擺著一個年輕人的遺照, 約莫就是徐富貴了。
徐富貴姐姐年齡也就四十來歲，看起來卻像是五六十, 她對著鏡頭哭, “誰來給我們做主啊？俺弟死得冤啊！他好不容易才娶了個媳婦，當初都說得好好地，可是新娘子嫁過來就把他殺了, 彩禮也沒退給我們。俺弟死後, 俺爹就重病跟著去了, 現在留下我老娘，我們命苦啊……”
婦人哭得悲痛，身後的老太太也緊緊抱著遺照, 一聲一聲喚我兒。
如此的家庭環境結合兩人間的痛哭，讓無數人動了惻隱之心, 直播間熱度不斷，打賞也接踵而至。
直播間不時有人提問。
【騙彩禮是什麽意思？江黎聲嫁你們家啦？】
徐富貴姐姐邊哭邊點頭，“俺家就這一個獨苗苗，當初和江家說好的，都答應了，該給的錢也都給了，可是嫁過來就不認賬，還害死了我弟弟！”
【？？等會兒，怎麽怪怪的，你弟弟多大？】
【照片看起來挺年輕的，估計二十多？】
【所以是江黎聲沒被豪門父母找回來的時候，就和別人結婚，還謀財害命？我去！不要臉啊！】
【我沒記錯的話江黎聲被父母接回來的時候還是未成年？請問未成年是怎麽和你們結婚的？你們確定沒有隱瞞？】
【小仙女又來受害者有罪論啦？對對對，你們小仙女永遠沒錯。】
【姐姐別怕！你說出來！我為你們做主。】
彈幕上有關年齡的一系列質疑都被彩禮相關的問題刷新上去，對方似是有意回避，並沒有直接給出回答。反而說起了自己一家子的辛苦和不易。
網絡本就魚龍混雜。
隔著一根網線，他們嫉妒美好，痛恨富貴，此前對江黎聲的大肆讚揚最終化作利刃，一波又一波地襲擊而來。
江善集團和北航的電話近乎被人打爆，全都是讓他們站出來道歉，或者直接要求北航對江黎聲進行開除。
校方那邊頂不住壓力，直接電話聯系江黎聲。
江岸聲也暫時放下手頭上的工作，回家和江黎聲商量對策。
比起外面那番大張旗鼓地討伐，江黎聲看起來要淡定得多，似乎網上風波沒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此次事態聲勢浩蕩，就連出國旅游的江母都跟著驚動，連夜買機票回國。
兩人回家時，江黎聲剛剛才和學校那邊通完電話。
“聲聲，你還好嗎？”
望著江母小心翼翼的眼眸，江黎聲滿不在乎地微一聳肩，“和學校那邊解釋了一下，他們讓我好好處理，不用擔心校方的態度。”
警方都有詳細的備案。
這件事錯不在她，學校得知此事後對她表現得極為關心。
江母滿目憂慮。
她倒不是擔心學校與否，而是擔心江黎聲會因為網絡上的那些謾罵而遭受影響，畢竟不久之前，就有個小姑娘被網暴致死。
江岸聲皺眉看向兩人，“到底怎麽回事？”
江母擡頭看著兒子，猛然想起來江岸聲對此事並不知情。
也是。
十七歲就被養家賣給了別人，江母當時都不願意相信，更遑論讓孩子們知情了。
她嘆了口氣，觀察著江黎聲的表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江黎聲倒是無所謂，淡定道：“我養父養母用十萬塊錢把我賣給一個得病的瘸子當老婆，那瘸子當時四十三，被我一腳踹下去踢死了。”
農村這種事屢見不鮮。
江黎聲上初中時，有的女孩前一天還在學校背課文；第二天就成了別人家老婆，再過兩個月，肚子已經大了。
說可悲自然也可悲，說無力也確實無力。
只是她沒想到同樣的遭遇會那麽快降臨到她身上。
江黎聲自然不是什麽任人拿捏的主兒。
那老光棍娘胎裏就帶了病根，偏生一家子都把他當寶，東拼西湊十萬塊錢買來了江黎聲這個媳婦，最後被她一腳送上西天。
僅隔三四年，江黎聲對這件事已印象減淡。
未曾想今天就被人捅了出去，還特意挑她考上大學這個時機，若說背後沒人鬼，她是不信的。
江岸聲怔怔聽著，眸光之間顯然是錯愕的。
沙發上的江黎聲懶洋洋靠著椅背，低頭有一下沒一下刷看著手機。她已長成，眉眼出落的冷清秀然，渾然天成的姝色，已經江岸聲記不起她第一次來到家裏時是何等的模樣了。
如今的江黎聲強勢自我，可她昔日也是灰暗敏感的。
江岸聲胸間凝結著一股郁氣，陡然難受得厲害。
他扯開領帶，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呼吸。
“我去聯系公關那邊，讓他們查一下幕後發帖人是誰，然後緊急扯熱搜。”江岸聲頓了下，“今天公司那邊的人說，已經有不少快遞往公司送了。”
索性瑾宮安全系統強，不允許陌生車輛和行人進入，就連快遞都是經過重重檢查和審核的。
江黎聲聞聲笑笑，冷不丁瞥向江母，“還用查麽？”江黎聲問，“媽你覺得會是誰？”
江母楞了下，腦海中清晰浮現出一道身影。
她拼命搖頭：“不可能的，這件事……除了我和你爸，其餘人都不知道的，更別提是諾……”
江岸聲瞇了瞇眼，“你們背地裏說的時候，她有偷聽過嗎？”
提及這個，江母立馬有了記憶。
記得江黎聲剛回家沒多久，還和家裏人不是很親近。然後去接比賽完的江諾諾回家，車上抱怨了幾句這件事，那會兒江諾諾睡著，他們自然沒有註意到她有沒有偷聽。
江母死死掐著手，氣到眼眶猩紅，“是我養出一個禍害來！”
江黎聲輕哼。
除了江諾諾，說不定背後推手還有養家那邊的人。
畢竟嘛，那雙父母涉嫌人口拐賣被判了刑，就留下一個兒子沒人管。
江黎聲和江耀祖少說生活十幾年，對他琢磨得清楚，自幼被父母嬌慣，寵得無法無天，現在她過上了好日子，那江耀祖自然不甘心。
不出意外的話，下一個開直播的估計就是江耀祖了。
江黎聲越想越覺得有意思，笑嘻嘻地對江岸聲說：“這事兒先不管，看看他們能鬧到什麽時候。”
想吃網絡紅利？
好啊，就看這些人肚量能不能放下這麽多利益了。
江母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江岸聲，顯然是不認同她的行為的。
江岸聲微一沈神就意會她的意思，沖母親搖搖頭，最後她也只能作罷。
網上熱搜不斷。
全是一群人同情徐家遭遇，高喊著讓江黎聲退彩禮的，她看了覺得熱鬧極了。
刷到說徐富貴姐姐在平臺開了櫥窗，江黎聲立馬想去看看她接了什麽廣告，活像那瓜田裏上躥下跳的猹，每個軟件來回切換，絲毫沒把自己當事件主人公。
【江黎聲現在這麽有錢，把人十萬塊錢退回去！退回去！】
【彩禮這種陋習為什麽還在？@財神爺的小迷妹，退錢！】
閑著也是閑著，江黎聲隨機挑選幸運兒回覆。
【財神爺的小迷妹回覆：錢又沒進我褲兜，也沒進你褲兜，你這麽激動做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十萬彩禮是你死後的剪彩禮。】
【熊爺：這大學該不會也是買的吧？】
【財神爺的小迷妹回覆：對，我還能一塊五買你的命。】
【江黎聲殺人犯：你是怎麽忍心的？未成年人保護法保護了你這樣的牲口是吧？】
【財神爺的小迷妹回覆：對啊，動物保護法不是也保護了你這樣的畜生嗎？】
【用戶4556：呵呵，果然有背景，我等屁民惹不了這樣的天龍人，相信法律會制裁你。】
【財神爺的小迷妹回覆：法律不知道會不會制裁我，但肯定難制裁你，制裁你要用拴狗繩。】
【856：被人丟去緬甸艹一頓就老實了。】
【財神爺的小迷妹回覆：好了，看出來你屁股開花了。】
“……”
她舌戰群儒，怒懟腦殘上百條。
罵的話每一句都不重樣的。
開始網友們還義憤填膺過來討伐一番，或者有人不說話，光是過來看熱鬧。
結果看著看著就沈默了。
這學霸……罵人都這麽花裏胡哨嗎？
很快，#江黎聲罵人#幾個字登上熱搜，並且有熱心網友整理出她的懟人語錄。
由於罵得太花哨，瞬間轉移了不少熱點。
【好、好會罵。】
【這姐戰鬥力好強，感覺她根本不虛的。】
【我直說這件事肯定有鬼，江黎聲當初十六七，嫁人也是未成年啊，結果一群人拿著彩禮說事，真的無語了。】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
江黎聲與一幹人等夜鬥到淩晨。
她罵爽了也罵累了，正欲放下手機去洗漱，就見微信跳出消息。
自從這件事出來，同學，老師，相識的人源源不斷過來問她情況，就連高中的班主任都擔心地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江黎聲誤以為又是類似的內容，原本是不想理會的，然而在掃到發信人的名字時，瞇了瞇眼，身形跟著頓住。
她再次躺回床上，撿起手機。
【霍硯：我在樓下。】
江黎聲跑到陽臺，果真看到大門前站著一人。
男人身量高挑，西裝筆挺十分鮮艷，他孤身一人站在門前的路燈下，燈光拉長他的影子，頭發烏黑濃密，正低頭看著手機，鼻梁高挺，長睫微壓，濃郁暮色當中，氣質冷清又出眾。
江黎聲立馬跑了出去。
“小叔！”
她遠遠地叫了聲。
霍硯聞聲擡眸，少女明晃晃的笑顏映入眼簾，眉宇間生動，不裹半點陰霾。
“好久不見呀，叔。”
江黎聲三步並兩步跑他面前，和原先一樣樂呵呵地打著招呼。
看她如此，霍硯這才神色舒展，緩緩露出一個笑，“前年過完年就沒見了。”目光對她丈量一番，“高了。”
“正好170。”江黎聲嘿嘿笑，“估計不長了。”
江黎聲的理想身高是175，不過現在也湊合，到時候穿個高跟鞋也差不多。
“小叔你找我有事？”
“羅管家說……”霍硯正欲尋找借口，看她眼神清澈，最終咽下那番說辭，實話實說，“我看到了一些消息，正好回家，便順道來看看你。”
江黎聲恍然大悟，緊接著有幾分意外。
老實說自從高二那邊過完年，兩人基本沒什麽聯系，江黎聲因為高考的原因去霍莊的次數減少，就算過去也是為了豬小江；而霍硯又是個工作狂，就算他回國，兩人每次也都會巧妙避開。
她本來以為兩人這麽久沒聯系，已變得生分。
——萬萬沒想到霍硯還記掛著她。
江黎聲抿抿唇，心思微動，擡頭看著近在咫尺的清俊面龐，猛然生出試探之意，“那小叔呢？是信了那些話？”
霍硯唇角微揚，反問：“你覺得我是信，還是不信。”
江黎聲挑眉：“我猜你是信了。”
霍硯不禁發笑，他晚上沒有戴眼鏡，笑起來臥蠶明顯，燈光攏入眼眸，平添幾分溫良。
“需要我幫忙麽？”
他最後還是沒有問具體緣由，如先前幾次那般，只是單純詢問她的意見。
江黎聲越來越覺得霍硯這人捉摸不透了。
他不好奇；不過問，每次都像阿拉丁神燈似的跳出來，問她想要什麽，她若拒絕，他就一言不發地離開；她若想要，他就力所能及給出一切幫助。
沈默寡言，卻隨時都在。
江黎聲心尖癢癢的，毫無預兆地想對他坦白一次。
“我養父母先前把我賣給別人做老婆，我把那人踹死了。這事兒鬧得挺大，也因為這件事才被江家找來。”要說真的不煩，那也是假的。江黎聲撓撓頭，突然沒有了面對江岸聲時的悠然自得。
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江黎聲煩躁地撓撓頭，莫名不敢去看霍硯的眼神。
男人此時已經收斂了所有笑意。
他只是沈沈地看著她，眼神中無喜無悲，又像是在醞釀著什麽陰暗潮濕的風浪。
旋即，霍硯收斂所有情緒，“輿論將人捧得越高；摔得也越慘。”霍硯說，“真正的報覆不在一時，而是一朝一夕。”
說著他又微微彎起眼眸，神色間溫潤，更顯得話語尤為涼薄：“我知道你在等什麽，可是力度顯然不夠。”
江黎聲怔了下。
下一瞬，霍硯接近，曲起手指輕輕碰了碰她額前的發梢，一觸即離，進退有度，既沒讓江黎聲覺得冒犯，也感受到了他舉止當中的安慰。
“明天我派幾個保鏢過來。”霍硯說著頓了下，“還忘記說了，恭喜你考上心儀的大學。”
霍硯回來得匆忙，自然也沒準備什麽禮物。
倒是讓羅管家送過來一份，但畢竟不是親自送的，抵不上親自準備的心意。
霍硯這忽如其來的深沈讓江黎聲先是一楞，待反應過來緣由後，噗嗤聲笑了，“霍硯，我不是小孩子了。”她忍著笑說，“你不用老想著拿禮物哄我。”
小叔這頭富貴羊雖然好薅，但她也不會真的把他薅光了。
霍硯聞聲嘆氣，皺眉又松開，接著又繃緊表情，“要叫小叔。”
“知道啦，叔。”
霍硯又不滿地糾正：“不準叫叔。”
“成成成。” 江黎聲擺擺手，“我走啦，小~叔~”
她故意拉長尾音逗弄。
霍硯無奈地擡起手揮了揮，目送江黎聲進入別墅後，這才轉身往家裏頭走。
走至半道，霍硯想起來要送她什麽了。
此次去法國談任務，閑來無事拍了一座小島，聽聞是十八世紀貴族的居所，島上還有中世紀建築的城堡，光起拍價就值一個小目標。
霍硯沈思。
可是送島……會不會顯得他財大氣粗，不夠有深度？
想到這裏，霍硯立馬打消念頭，轉而聯系華盛公關，讓他著手處理起此次事件。
**
江黎聲猜測無錯。
江耀祖那蠢蛋見徐富貴的姐姐賺得盆滿缽滿，隨後也有樣學樣開啟了直播。
他只比江黎聲小兩歲。
十八歲的年紀，吃得肥胖如豬，眼神繼承了養母的精明，直播一開就拿出了江黎聲小時候的照片給他們看，並且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出江黎聲在家時如何囂張，最後飛上枝頭拋棄了他們。
網上對小胖子同情得很，問起父母時，他卻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地糊弄了過去。
這讓江黎聲看得直泛冷笑。
估計是霍硯出手了，直播到第三天，小胖子和徐富貴姐姐的主頁介紹有了公司名字，這是一家知名的網紅孵化公司，給的錢不少；相對的，出事後的違約金更是天價。
除此外，徐富貴還和小胖子接到大大小小的廣告和帶貨合約。
在霍硯有意無意的推動之下，這件事的熱度居高不下，從明星到網紅；從平臺到媒體，浩浩蕩蕩全是關於這件事的討論，或者說是討伐。
一周的時間，徐富貴姐姐和江招娣就賺夠了大城市的一套房，廣告費從最開始的幾千到十幾萬。
他們都是地地道道農村人，哪見過這麽多錢。
尤其是江耀祖，自打父母進了句子，他就只能和爺爺奶奶住，老兩口過得窮苦日子，哪有什麽閑錢。現在好了，天降橫財，不用愁買不起游戲皮膚；也不怕別人再瞧不起。
他高考落榜，最後只能上一所三流技校。
現在有錢了，學也不用繼續上了，江耀祖在一幹學生的羨慕眼神下果斷退學，並且從爺爺奶奶家搬了出去，特意來到上京租了個大房子，拋棄了原來的舊手機，買了最新款的直播設備，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然後直播哭訴。
廣告商源源不斷，江耀祖看也不看合同的全都接了。
他現在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時候，自然也發現評論區已經對他不斷帶貨的行為產生了質疑和不滿。
照常下播之後，外頭傳來敲門聲。
江耀祖又以為是找上門的合作方，想也沒想地拖著肥大的身軀過去開門。
出現在門口的是一道嬌小的身軀。
她戴著口罩帽子，從上到下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江耀祖幾番辨認，終於認出，詫異喊出她的名字：“江諾諾？”
江諾諾摘下口罩，照著他的臉呼過去一巴掌：“你蠢是不是！”
突然被打，江耀祖先是懵了下，接著脾氣上來，“你敢打我？！”
他是江家獨苗，從小被父母寵壞了，除了被江黎聲揍過幾次，哪裏被外人這樣打過。
脾氣上來，江耀祖撲過去準備找她算賬。
江諾諾借著體態靈活迅速躲開，還眼疾手快地踹過去一腳，“打的就是你這個蠢豬！你看看你最近都在做什麽！”
江耀祖被罵傻了，眼神懵懂。
江諾諾氣不打一處來，“我之前和你說什麽了？我只讓你搞臭江黎聲的名聲，誰讓你擅自簽約公司，還每天帶貨，接那麽多廣告的？！”
徐富貴姐姐也好，江耀祖也好。
他們兩個人之前都和她答應得好好的，一不留神就簽了公司，還每天直播帶貨。
網友又不是真的傻子。
現在正是群情激昂，還都不太冷靜的時候，一旦他們反應過來，立馬會順著蛛絲馬跡找到真相，更別提現在事情沒有定論，他們就簽了公司！
這要是讓有心人一查，可不就會發現是一場炒作！
江諾諾自從被家裏人趕出家門後，就靠著僅剩的財產過生活，如今餘款寥寥無幾，當初從學校退學，也只能去一所私立學校繼續上課，考上的大學不盡人意。
她對昔日被逐出家門的事情始終介懷。
要不是江黎聲……她怎麽也淪落不到這種地步！
現在好了，好不容易讓她找到報覆的機會，隊友還都是兩個傻子，讓她怎麽能不生氣！
江耀祖哪能懂得那麽多彎彎繞繞，他不耐煩地推開江諾諾，“你懂什麽？現在我每天賺十幾萬，我爸說了，有錢不賺王八蛋！再說了，江黎聲的名聲不就早就臭了嗎？我都按照你說的做了，你還管我幹什麽！”
“你——”
她氣得頭暈腦脹的，“學校那邊關了評論，也一直不作回應，明顯是要保江黎聲；等這波輿論過去，她又能繼續上她的好大學，過她的好日子，你能甘心嗎？”
江耀祖原先是不甘心的，可他現在坐在家裏就能賺十幾萬，還管她江黎聲幹嘛？
江耀祖滿不在乎地扯了扯嘴皮：“我現在這也不是賺到錢了……”最後恍然大悟，“江諾諾，你是想要錢吧？”
他上下打量著江諾諾，從褲兜裏掏出幾百塊現金遞過去，“這樣，你和我睡一覺……”
江諾諾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能說出這種話。
睡一覺？開什麽玩笑！
“滾！！”她又覺得生氣，又是羞辱，又是踹過去一腳，“我已經警告過你了，你要是繼續接廣告，以後有你後悔的。”
江耀祖吐了吐舌頭，“我看你就是嫉妒我。”
江諾諾簡直和這個傻蛋說不通。
她摔門而去，很快也收到了徐富貴姐姐那邊發來的消息。
【徐桂蓮：俺不能聽你的啊，廣告商那邊給幾十萬呢。妮，阿姨看現在這樣也挺好的，要不算了吧？】
都這樣……
一個兩個都這樣！
江諾諾氣得死死捏著手機。
要是他們單純訴苦，網友自然會產生同情；可若是整天帶貨拍廣告，有腦子的都知道是想賺錢。
一旦他們真的賺到錢，就是背刺那些替他們發聲的人，早晚有一天，對江黎聲的討伐會轉移到他們身上，等事情淡忘，江黎聲依舊不染風塵，好好上她的大學。
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江諾諾氣到落淚，憑什麽她被爸爸媽媽趕出家門；憑什麽她可以在殺完人後過自己的好日子，憑什麽她現在一無所有啊！
江黎聲才應該是那個一無所有的人，江黎聲才應該是！！！
江耀祖覺得這女人莫名其妙的。
他並沒有把江諾諾的話放在心上，坐在手機前打開直播平臺的軟件，調整好角度和美顏，開啟了中午場的直播。
江耀祖在網上的ID用的是江大胖，直播開啟的瞬間，上萬人觀眾湧入。
他和往常一樣與觀眾們打了招呼，然後拿出產品，正欲推銷時，門又咚咚咚地響了起來。
——八成是江諾諾又回來了。
江耀祖煩得很。
直播間的觀眾都聽到了敲門聲，問他是誰。
江耀祖原本是要關閉直播的，可是想到江諾諾那張臉，一個壞點子滋生出來。
要是他對屏幕前的家人們炫耀江諾諾是她的女朋友，肯定會招來一群人羨慕，臉上也有光彩，而江諾諾身為背後的策劃者，肯定是不敢多說什麽的。
江黎聲弟弟的這個身份已經沒有一開始熱度高了。
現在要是用江諾諾來吸引流量，肯定又能大賺一筆。
江耀祖眼珠子骨碌碌轉，越想越覺得激動。
他搓了搓手，對著鏡頭嘿嘿笑了出來，小眼睛堆積在肥肉裏，只留下兩條細細的縫。
“女朋友來了。”
這句話一出，不出所料地炸開了鍋。
【窩草！你小子還有女朋友？！】
【不是，仔細看背景也變了啊，換房子了？】
屏幕裏有人陰陽怪氣，【每天接這麽多廣告，別說換房子，買幾套都不是事兒。我看在座的各位才是小醜。】
【弟弟胖乎乎的好可愛啊，你們不要說他了，他也不註意。】
【說得好，獎勵你嫁給他。】
江耀祖並不在乎網絡上的那些人身攻擊，反而很享受這種來自同性間的嫉妒。
他特意把鏡頭對準房門，然後起身去開門。
“來啦！”
門打開。
直播間的觀眾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麽，就見背對著鏡頭的江耀祖似是被大炮轟過一樣，身體猛地飛出一米遠。
緊接著，一道中氣十足的怒罵響徹整個房間——
“就你這死豬頭哪來的女朋友？！難道等不及你死，你爹媽就給你配冥婚了？”
江耀祖：“……”
直播間觀眾：“……”
這罵人技術……
沒錯了，肯定是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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