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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程(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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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程(15)

“被關著的那段時間, 我一直以為自己活不長了,意志也已經消磨得差不多。”講到被關禁閉的日子,老首領面上沒有顯露出什麽明顯的情緒, 她似乎並不依賴現代科技, 沒有讓機器人一直待在這裏服務, 而是自己拎起茶壺倒茶。

“不管怎麽樣, 都過去了。”廖莘笑著說:“您還是贏了。”

老首領也笑了笑:“你說得對。”

廖莘坐穩了財團領袖的位置後,除了貓逗耗子一般威脅敲打著僅剩的幾名高層外,還叫人仔仔細細地將前領袖的身份查了一遍。

可能是因為舊派的人幾乎全都被揪出,原本庇佑著他,使他的周圍形成真空的層層疊疊的密網阻力也消失了,廖莘很快知道了他和竇尋達成的協議。

恰好又收到聯邦政府拋來的橄欖枝。

她們這趟來, 不僅僅是為了和聯邦政府維持良好的關系,也是想弄清楚竇尋的身份和鏡面人存在的原因。

這次邀請無論是對聯邦政府,還是財團而言都是互相釋放了一次友善的信號,只是凡岐還有其他事情要從老首領這裏得到證實。

她問出那個問題後, 會客廳很明顯的陷入了沈寂幾秒鐘。

“竇尋?”似乎是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 老首領聞言怔楞片刻, 慢慢放下茶杯,神色也變得嚴肅,“你的意思是,他和周政達成了某種協議?”

周政便是財團已經死去領袖的名字,只不過,他的真名並不是叫這個, 周政這個名字只不過是方便混淆視聽。

廖莘曾在他的聯邦賬戶中查到一筆不菲的支出, 循著蛛絲馬跡探查過去發現那筆錢匯入了一個私人醫師的賬戶。

不僅如此,連他現在這個“周政”的身份也是捏造出來的, 全靠財團遍布聯邦的龐大關系網。

除了那個現在墳頭草已經幾尺高的醫師,沒有人知道他真實的姓名其實是是曹學。

說到這裏,廖莘語速慢了下來。

而老首領早已經因為過於震驚失手把茶杯打翻,機器人聽到動靜飛快地滾著輪子過來收拾殘局。

“怎麽會這樣……”她低聲喃喃道:“怎麽會是曹學。”

凡岐和廖莘對視了一眼,老首領之所以如此震驚,是因為曹學不是別人,而是在周政上位前擔任財團領袖的人。

廖莘的意思很明白了,如今所收集到的所有證據都在指向一個匪夷所思的結論——財團的兩任領袖是同一個人!

怪不得,怪不得,因為難以置信,老首領胸口猛烈地起伏,一條胳膊扶了下椅背,怪不得當初曹學病得那麽突然,甚至還力排眾議,找了和財團毫無關聯的周政接替自己的位置。

廖莘:“我們猜測曹學是在病重的那段時間裏和竇尋達成了某種協議,因為他在“病死”的第二天,正值壯年的周政就現身在他自己的葬禮上。”

很可能是他以某種代價換來了新的一次生命,也可以說是一定程度的“永生”,畢竟幾十年過去他的容貌都沒有明顯的變化。

說完,廖莘從口袋裏掏出密封的袋子,裏面裝的是一張薄如蟬翼的仿制面皮,她解釋道:“這是從曹學的住處找到的,在衣櫃角落的縫隙裏看見的,可能是不小心遺忘了。”

等老首領隔著密封袋把仿制面皮捏在手裏,對著燈光細細觀察的時候,她才接著說凡岐她們兩個的發現,“上面遺留的有人的油脂和分泌物,雖然年數很久了,但是對得上,是曹學使用過的東西。”

曹學當年病得格外重,“死”得也很急,飆風一般,雖然和竇尋達成協議不用死了,但曹學這個身份已經步入老年期,財團t規定每一任領袖都必須在八十歲之前退休,他就算身體恢覆了也無法在領袖的位子上待太久。

曹學無法分出身去找私人醫師做面部整形,所以一開始以“周政”這個身份在財團現身時用的都是仿制面皮。

“當年的醫師是夜裏喝醉酒一頭栽進了施工坑裏,被裏面的泥漿嗆死的,我後來又去調了這個人的屍檢報告,的確是嗆死的。”

廖莘嘴角噙了笑,意有所指地說:“只是到底是不是失足跌進去的,那就只有曹學才知道了,醫師跌落的施工坑可是他住的地方很遠……”

仿制面皮大概的輪廓收進眼底,再加上耳根附近的那顆黑痣……

老首領神情難辨地將密封袋還給廖莘,心中有個猜測逐漸定型。

大概率是曹學等到塵埃落定後,才秘密接受了私人醫師的面部整形,給了人家一大筆錢,卻又悄無聲息地派人解決幹凈了知道這個事的醫師。

物盡其用後就毫不留情地抹殺。

她微不可聞地落下一聲嘆息,不再清明的眼睛定定地註視著廖莘,問:“你們知不知道,和竇尋做交易,他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

凡岐:“具體是交換的什麽籌碼還不清楚,這個只能找到竇尋再說。”

老首領又問:“他是怎麽死的?”

凡岐一開始沒回答,她餘光掃過周圍,老首領把所有人都支了出去,一個機器人都沒留。

老首領說:“這裏沒有別人,只有我們三個,曹學用來控制聯邦軍的芯片既然都到了你們手裏,我是不會相信意外死亡這種對外的托詞。”

凡岐當然明白,意外身亡這種幌子只能騙騙其他人,於是如實地承認說:“我殺的,芯片也是我剖出來的。”

雖然政府同財團水火不容,但到底是老交情,曹學在大學時期曾帶過一段時間的新生,其中就是老首領。

廖莘擔心老首領對她們產生警惕顧慮,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圓開,“說不準曹學是以聯邦的什麽做為交易的砝碼……”

聞言,老首領忽然爽朗地仰頭笑了幾聲,緊接著驅動輔助椅駛向一間屋子,一邊說道:“沒什麽可惜的,不過是個利欲熏心的人,早該死了。”

廖莘沒說什麽,和凡岐跟在她後面進了屋子,墻壁內嵌著一整面書架,有書本也有舊的卷宗,浩如煙海。

老首領目標性極強地停在最裏面的書架前,扭過頭笑道:“勞煩你們幫我取一個東西,在最上面那層,靠左邊,黑色皮封的那本。”

廖莘比凡岐個子要高一些,微微墊了下腳取下那本黑色封皮的本子,正要遞給老首領時,對方卻搖了搖頭:“是給你們看的。”

廖莘動作頓住,掀起眼皮瞥了眼一旁的凡岐,示意她過來,然後將本子翻開,首頁沒有名字,只用筆寫著一串不明所以的編號。

老首領:“這是在我之前,歷代幾屆首領的工作日志,所以沒有名字,往後翻,看最後幾頁。”

廖莘有些詫異,聯邦這樣科技發展超前的地方,居然還有人如此樸實無華地繼續使用紙質本來記錄日志。

不過以現在的技術,想要弄清楚其他人的網絡記錄也不是難事,在這種所有秘密都無處遁形的時代,反倒是日記本更容易保密和銷毀,且不會像星網賬戶那樣留下痕跡。

廖莘並沒有直接略過前面的內容,草草掃過,確實只是普通的工作記錄,偶爾夾雜有洩露個人情緒的句子。

翻到倒數的十幾頁時,她目光凝住,前面堆積的紙頁不聽話地往這邊翹,被她略顯急躁地用小指摁住。

記錄的人字跡有些潦草,首行偏左側寫著聯邦2911年11月7日,廖莘之所以反應較大,是因為開篇就提到了人類基地。

“人類基地,第六區淪陷,死亡人數1078人,3655人轉移至十九區。”

這個時間點,至少要離十九區淪陷還有好幾十年,連她們都還沒出生。

看來聯邦政府的確對人類基地的境況掌握著一清二楚,廖莘翻到下一頁,看到後面潦草的塗鴉時,她緊緊皺起眉。

筆者用的是普通的黑筆,密雜的黑點布滿了半頁紙,旁邊是散亂的線條,用的力度之大,恨不得將背面戳透。

而黑點的上邊,是一雙碩大的呈倒三角形狀的眼睛,即便閉合著也給人一種它在目不轉睛凝視著她們的錯覺。

在這雙眼睛的周圍,還有無數只體型要小一些的眼睛,有的呈睜開的模樣,還有一部分緊閉著。

凡岐看了會,忽然覺得這種肖似邪/典的畫風有點眼熟,曾經在北方基地爛尾樓裏墻上塗滿的顏料畫作浮現在眼前。

構圖相似,也是許多只眼睛盯著密密麻麻的黑點,沒有絲毫感情的黑色眼珠仿佛能透過畫作直接註視著看畫人。

只不過那副顏料塗成的墻所傳達出的感覺更癲狂無序,好像繪畫人處於一個極度失常的狀態,顏色飽和度過高,線條混亂,看得人心裏不舒服。

就在這時,廖莘翻頁的手指一頓,她摸了兩下後面薄薄的紙頁,忽然抖出一張泛黃的照片。

凡岐蹲到地上撿起,翻轉到正面,隨即眸光一滯,照片上的畫作極其熟悉,形狀癲狂的畫面和高飽和的顏色都傳遞出畫者異常的心理狀態。

就是她在北方基地見過的那面墻。

“又開始了,它又來找我了。”後面跟了幾個抹黑塗改的痕跡。

“這樣下去我早晚會瘋的,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

它?

指的是誰,什麽叫又來找他了?

通篇都是這樣看不懂的、意義難辨的話句,記錄的人應該是精神狀態真的不太好,有許多極其不通順怪異的話。

老首領緩緩道:“記錄這些文字的人,在寫完這些記錄不久後就跳樓身亡了。”

她從書架上取下一張卷起來的報紙,頁面因為保存時間太久都開始泛黃發脆,頁面最角落刊登的便是一張格外醒目的彩色圖片。

鮮紅色血泊中躺著一位上了歲數的老人,死不瞑目,而未被血液覆蓋的地面,依稀看得出來那是一角用油漆勾勒出的簡易線條,像是一只睜開的,正在微笑的眼睛。

“他先是莫名其妙地瘋了,政府自然不會讓他繼續坐在首領的位子,由他自生自滅了,後來再出現在人眼前,就是以這樣的方式。”

老首領語氣沈沈,“當年有小的媒體自作主張把照片刊登出來,政府廢了很大力氣才壓下那些負面的新聞。”

“一直到現在,也有人猜測他用油漆在地面上畫眼睛的用意,最常見的說法是……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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