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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這個文件, 指的是什麽?”符涯很快就恢覆了鎮定,臉上又換了那層無懈可擊的清淺笑意。

凡岐懶得同他浪費口舌,說:“你遞上去的那份文件, 扉頁就標註有名字, 你是百物山選出來的代表吧,t 那份文件的名字是……”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

符涯臉色陡然一變, 急到想要上手捂住凡岐的嘴,被她一把扭住手腕鎖到背後,然後重重按在水池邊,腦袋磕在瓷磚上發出清脆聲響。

“別跟我動手動腳。”她蹙眉道。

符涯齜牙咧嘴地揉了揉手腕,往後靠倚在洗手池前,苦笑, “我的錯,抱歉,剛剛一時情急,以後不會了。”

地下黑市的人流量在夜間驟增, 各式各樣的攤位撐起, 有不少客人在擺滿槍/械武器的攤位前流連不前。

像是在爭議價格, 下巴一道長長傷疤的老板正疾聲厲色地同人爭吵著,晃得人眼暈的淡紅色燈光打在眾人臉上像是誤入了什麽詭奇的場景

這裏的人太多,混在人群中打探消息的情報販子也多,不是什麽談話的好地方,符涯環顧四周,餘光瞥過凡岐, “我們出去說。”

凡岐沒有異議。

出了地下黑市, 周遭的光線瞬間變得正常,現在正值深夜, 節能燈明晃晃吊在半空中,街道上的行人並不多。

這個時間,大多數居民都已經入睡了,就算有沒有睡覺的居民,也不會選擇在空蕩蕩的街道上瞎轉悠,多半會進地下黑市逛逛。

符涯停了下來,眸色深沈地看向她,“你,現在在軍區所?”

這只是他的猜測,但在凡岐罕見的沈默片刻後,他心裏那塊高高懸起的石頭便落了地,“果然是因為這個,不過,你還真是厲害啊,從一個……”他頓了頓,繼續道:“搖身一變成了軍區所的人。”

“能看到這份文件,級別不低吧。”

北方基地第九區軍長的近衛,雖然不是什麽實職,於她而言也只是個口頭上的稱呼,但單從級別上來看,確實挺高的,凡岐便也默認了。

“唉,人和人之間是有壁壘的。”符涯感嘆了聲,似是走累了,直接靠著綠化仿生樹坐在了地上,略帶疲憊地捂住面頰,說:“算了,反正你什麽都知道了,你就沒有什麽想問的嗎?”

符涯是真的很洩氣,凡岐就像是對什麽事都不很在意,冷眼旁觀一切,他不說,她便不問,在他眼裏,和競技游戲裏不喜歡打boss的滿級老手,白白浪費了一身技能點。

這讓他一只菜鳥感到不平衡。

是真的有點酸。

問自己有什麽想知道的,凡岐微挑起眉,“那我就直接問了。”

符涯好整以暇地盯著她。

“除了那些非富即貴的觀眾,角鬥場還牽扯到誰的利益了,還有那些死鬥的“選手”,他們都是從哪來的?”

夜場每天都有,一晚上最少也有七八場比賽,凡岐可以理解有一部分走投無路的人想通過豪賭來謀取生路,甚至不惜押上自己的性命。

但現如今各個基地的居民數量本來就不多,人類數量就是在那次核爆炸後大規模銳減的,雖然離那次災難已經過了數百年,但居民數量仍是衡量一個基地生活水平的重要指標。

願意冒險死鬥的亡命徒不可能那麽多。

各個疑問都切中要害,符涯無奈地笑起來,然後舔唇潤了潤幹燥起皮的嘴唇,解釋道:“這麽說吧,只要不是清正廉潔兩袖空空,稍有些權勢,他們每年拿到的“供奉”中,都缺不了角鬥場的那份。”

凡岐有些驚訝,她猜到了角鬥場有錢,但沒想到能富成這樣,這是快把基地當做靠山了。

“至於那些“自願”發起死鬥的亡命徒,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自願,總之都是角鬥場的一套說辭。”符涯皺起一雙濃黑的眉毛,說:“那些人的來歷我還沒有弄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裏面幾乎沒有基地的居民。”

凡岐:“你怎麽能確定?”

“我從情報/販子手裏買到了近兩年生物信息庫的居民註銷情況,除去一部分在基地外意外死亡的,在因病去世和自然死亡等方面都是正常的註銷比率。”

“所以你猜測那些人不屬於北方基地。”

“不是猜測。”符涯垂眸笑了笑,想到了什麽,神色一瞬間變得陰郁難辨,“是概率問題,況且,角鬥場的手已經伸向百物山了。”

“什麽意思?”凡岐難掩詫異,“你是說,他們準備把百物山的居民當做“自願”死鬥的選手。”

“沒錯。”

“生物信息庫不會發現異常嗎,我認為角鬥場雖然勢力龐大,還不至於到手眼通天的地步,而且,基地居民的連續性消失很難不引起註意。”

“誰說我們是基地的居民。”符涯自嘲地擡起唇角,眼神像是淬了冰沒有丁點笑意,“生物信息庫可沒有我們的名字。”

凡岐楞住,生物信息沒有被基地登記,也就意味著百物山是一塊不受基地律法保護的灰色領域,無論百物山居民是生是死,都掀不起大的風浪。

她費解地蹙眉,“等等,我不太理解,如果基地不承認百物山居民應得的權利,為什麽還會擁有區域投票權,你就是他們選出來的代表,不是嗎?”

“是啊,我的確是代表。”符涯反問,“你看到我遞上去的文件了吧,上面是不是被人胡亂塗鴉寫滿了侮辱性文字。”

他很確定自己引用大量人類法熬了無數個日夜寫出來的文件,最終還是會被當成垃圾丟棄掉,它能夠出現在軍長的辦公桌上都是一種故意的、赤裸裸的嘲諷。

嘲諷百物山居民無用的螻蟻般的掙紮,也順帶取笑現在還沒成年的小軍長,職銜再高,也僅僅是一介虛職,什麽也做不了。

“我知道我是在做無用功。”他說:“但是也不是已經走到窮途末路,百物山的選舉權是上任指揮部首領為我們爭取的,唔,換個名字你應該會認識,她在進指揮部之前就職於武/裝部,因為她在位期間為普通居民爭取到了很多權利,基地居民都稱她為裏斯夫人。”

就像是一張連起來了無數點星芒的星圖,兜兜轉轉又繞回了原點,凡岐不知道這算是巧合還是什麽,關鍵點又落在了和她有一面之緣的裏斯夫人身上。

關鍵是,即便她現在是梅莉深深依賴著的近衛,裏斯夫人也並不相信她。

凡岐沈思片刻,問他:“你覺得從武/裝部著手怎麽樣?”

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符涯瞠目結舌地重覆道:“我沒聽錯吧,你說武/裝部。”

“怎麽?”

“沒有。”他合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這個比較特殊,武/裝部雖然獨立於基地的任何部門,但是吧,他們的首領有點,額怎麽說,熱衷於暴力?而且,除了關乎自己利益的事,她不會主動幫助別人。”

“就那天晚上的爆炸聲,你聽到了吧。”符涯壓低聲音,“就是她制造的,聽說死了不少人。”

當然聽到了,不僅聽到了,還是在現場親眼看的,凡岐沒接話。

至於熱衷於暴力,她瞬間回憶起那天晚上裏斯夫人對那位名叫孟莘的女人,似乎同符涯提到的點重合了,依那天各路人對她的忌憚來看,很有可能就是武/裝部現在的首領。

凡岐冷不丁道:“或許可以試試。”

“什麽?”

“有人不喜歡權力嗎?”凡岐問了個與現在語境不相幹的問題。

符涯猶豫著說:“應該沒有吧,但是我覺得你有點……也不是不喜歡,說實話,從前在百物山的時候,我就感覺你像是那種冷心冷肺只在乎自己的人。”

在他小心翼翼地註視下,凡岐似是有些好笑,微揚起眉,這倒是實話,不過哪有人不為自己呢。

“但是過段時間又見了你。”符涯話鋒一轉,“感覺好像有人情味了許多,是我的錯覺嗎?”他神情溫和地彎了彎唇。

“有人情味嗎?”凡岐若有所思地重覆了一遍。

與其說那是人情味,凡岐更願意稱它是一種因為無法理解而開始的探尋,就像是她在南方基地時還短暫地認為薛潮和她是一類人,但薛潮欺騙了她。

她想知道為什麽。

那之後,她很難信任每一個靠近她的人,連行蹤也因為這份不信任而不斷變化著,無論是留樂、風暴眼組織的人,還是救了她的阿箏和符涯,亦或是死在汙染物嘴裏的佛倫t斯。

凡岐願意待在軍區所,擔任梅莉的近衛,也只是因為北方基地到處都在通緝她,軍區所相對外面來說比較安全,只要她不攪出什麽大的動靜,火便燒不到自己身上。

直到她誤打誤撞看了一場地下角鬥場的死鬥,凡岐遲鈍地發現,那團火會燒到任何人身上,包括她自己。

只要那團火還掌握在那些人手裏,沒有任何一個普通人會逃過火勢的侵襲,他們勢必成為基地的犧牲品,或者說,死掉了的無傷大雅的“螻蟻”。

她無意把獨立的生命物化成任何東西。

但火已經燒到了身,凡岐無法自欺欺人,如果任由事態發展,普通人的一生大概就是像百物山的居民那樣吧,攫取所有有用的價值,再毫無負擔地扔掉。

她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卻見符涯滿臉困惑地看著她,“怎麽?”

“我們得奪過來它。”凡岐淡淡地說。

“它?什麽東西。”凡岐這種神神叨叨的語氣不知道是跟誰學的,他更迷惑了。

“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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