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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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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基地照例於十點鐘斷電,待視線陡然陷入黑暗,凡岐才悄無聲息地離開房間,輕輕合上門。

用於聯絡的通訊器被她留在了宿舍,因為東西是基地統一配置的,凡岐不能確保裏面沒有安裝定t位器之類的小裝置。

她要去的青年廣場位於基地外圍,在市集還沒從它附近搬離時,曾經也是熙來攘往的人口聚集區域。

基地的常態化斷電方便了凡岐的行動,基地在斷電後會有專門的巡防員進行夜間巡邏,以保證所有居民的人身安全。

宿舍區的金屬門已經沈沈閉緊,墨藍色天空中沒有星星,偶爾傳來刺耳的犬吠聲,是巡邏隊飼養的獵犬。

醒目的礦燈光束在黑夜裏來回循環著晃照,稍有不慎就會暴露在燈光下無所遁形。

待巡防員轉過身離開這片區域,凡岐得以松一口氣,沿著墻根停下,雙手拽住鋼絲網往上攀爬,在巡防員返回後的礦燈照過來之前,翻越過高墻,靴底踩在雜草叢裏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一離開居住區,碰見正在巡邏的巡防員的機會減少了許多,特別是臨近青年廣場這一帶。

因為這邊基本上已經變成了基地的邊緣化區域,距離人流量大的市集和基地中心市政樓較遠,租金也相應的更便宜。

從前高高的樓房被推平建成了垃圾填埋場,不遠處還有個汽車報廢廠。

基地隔三差五就會有遭遇不測而遲遲不歸的車主,一旦確認車主死亡,身份信息卡註銷後,如果沒有親屬來認領財產,就會有專門的人把車子拖到報廢廠進行統一銷毀。

查詢到的行政樓負一層現在已經被附近的居民占用,當做免費的停車場,就在現如今的汽車報廢廠正下方。

報廢廠白天上班的是個上了年紀的阿婆,值夜班的是她兒子,負一層入口在最西側,凡岐必須經過他所在的值班亭。

不遠處,昏沈沈夜幕裏只有值班亭是亮著的,凡岐貼著墻看過去,只能看到一道把頭埋在臂彎裏一動不動的身影,應該是睡著了。

四周也沒有監控。

她慢慢踏出右腳,借著值班亭被鐵皮圍了半邊而造成的一定視覺盲區,悄聲地快速前進,馬上就要掠過值班亭時,凡岐聽到一陣輕微的呵欠聲。

他醒了。

凡岐就緊貼在亭身外包的那層鐵皮邊,那人站起了身,腰間掛的一串鑰匙當啷作響,他要出來了。

沒辦法,凡岐暗自嘆了口氣,她本來不想輕易動手的,只要動手就會留下痕跡。

腳步聲越來越近,亭門吱呀一聲從裏面推開,正好擋住半蹲著的凡岐,那人就停在了她身側,僅隔著一道門。

他正無知無覺地站在那裏伸了個懶腰。

就是現在。

凡岐微弓起腰,一個箭步沖了過去。

夜色過於寂靜,乍聽到身後高速逼近的腳步聲,整個人嚇得一哆嗦,被尿意憋醒的他沒能發出任何聲音,就被人死死捂住口鼻撂倒在地。

口袋裏裝的是凡岐從黑市商人那裏買到的麻醉劑,小巧便攜,一共四針用來應急,現如今已經用了一針。

麻醉劑生效得很快,沒過幾秒,男人雙腿掙動的動作就慢了下來,軟綿綿耷拉在地上,凡岐把人拖到最近的路燈桿旁,讓他背靠著桿身,自己則用麻繩從他背後牢牢捆綁固定。

黑市的商人說一針針劑的麻醉效果能維持一個小時以上,具體效果要根據人的身高和體重進行計算。

凡岐擔心自己在地下室被什麽不可控事件絆住手腳,看到值班亭裏有一卷寬膠帶,便又在他嘴上纏了幾圈,連眼睛都沒放過,只留下鼻孔供人呼吸。

做完這些,凡岐用靴底抹去地面上留下的拖拽痕跡,把膠帶物歸原主,才徑直朝著負一層入口走去。

進入地下的斜坡應該是從前為了方便車輛行駛到負一層的停車場而建,越往裏走,光線越暗難以視物。

把頭戴式礦燈打開,強烈刺目的光線直直延伸到地下室深處,卻始終照不清楚盡頭,空氣潮濕而陰涼。

隨著視線的晃動,前方就像是一張咧開到極致的猙獰而模糊的嘴,被灌進來的夜風吹得毛毛暈暈。

這裏比凡岐想象中的要大。

幾間焊了鐵圍欄的屋子出現在她眼前,其中有一間屋子的圍欄生了大片大片的銹,凡岐嘗試著踹了一腳,隱隱有松動的意思。

這樣空曠而寂靜的空間裏,有任何風吹草動聲音都會被放大,更別說直接提腳去踹。

她胸腔裏的心臟跳得飛快,看了眼空蕩蕩的後方,用短靴上嵌著鋼釘的地方狠狠砸向圍欄。

一下、兩下。

終於,生銹的圍欄被踢出一個大豁口,凡岐掰住一邊開始使力,借著體重和慣力,硬生生把豁口壓彎到可供人彎著腰進入。

金屬門看上去是十幾年前的樣式,因為常年沒有人來過,推開時沈重的金屬板摩擦著地面發出刺耳聲音。

一間堆滿雜物的屋子出現在凡岐眼前。

直沖門面而來的嗆鼻灰塵味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取出面罩戴好,這裏簡直像是什麽陳年遺址,地面上鋪了幾層的灰塵因為她的進入而不安分起來。

凡岐環顧一圈整間屋子,發現角落裏擺了好幾個透明的玻璃箱,她走過去湊近觀察,註意到箱壁殘留有什麽幹涸的液體,她隔著手套沾了點,在指尖廝磨了下。

很黏,有種滑膩膩的不適感。

地面上隨處可見被撕成條狀的紙,用過的一次性針管和玻璃器皿倒在各個角落,凡岐甚至還發現了一只鞋,就像是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緊急到甚至不能處理幹凈一切就急惶惶地離開。

把地上的紙條撿到一處,拼湊起來能看出是一張藥物說明書,T、Talosting,塔洛西汀,這是什麽藥?

對藥物的研究不是她的強項,凡岐把破損的說明書收好在腰包裏,一個個檢查屋子裏留下的任何東西。

不知不覺地就蹲在這裏待了很長時間,凡岐站起身,錘了錘酸麻的雙腿,突然聽到噠噠噠有規律的響聲,是硬質靴子踩在地面發出的聲音。

她反應極快地滅掉礦燈。

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起來,凡岐抽出腰間掛的匕首,有些不適應地掂了掂,她的骨鋸在上次被捉後,被付澗的人搜走了,到現在都還沒要回來。

她輕輕地繞到門後,抽出一支麻醉劑備用,屏氣斂聲,等著外面的人進來。

這次不會只是麻醉那麽簡單了。

腳步聲在門口停滯了片刻,突然大力掀開門,一只手長了眼似的準確而迅速地扼住她的肩膀。

反手鎖住她抓著自己肩膀的手一擰,趁著對方吃痛,凡岐照著那人的位置刺過去,被她就地一滾躲開了。

凡岐不管不顧地撲過去,握著匕首的手被那人死死擋住,什麽都看不見,另一只胳膊被反鎖在背後,一時間僵持不下。

她只好從腰間勾出麻醉劑,卸力松開了匕首,刀具掉落在地的清脆響聲讓那人楞了楞,突然反應過來,用手掌擋住凡岐本欲紮向她脖頸的針劑。

凡岐能感覺到有溫熱的血液一滴滴落在她手心。

“凡岐!”那人咬牙切齒地開口,聲音非常熟悉。

凡岐:?

她抽出銳利的針頭,遲疑地問:“你是……薛潮?”

“不然呢。”薛潮倒吸一口涼氣,被陡然打開的礦燈刺得閉眼,擋在眼前遮光的手心此刻血淋淋一片,被強烈的光線一照,越發看得她頭暈目眩。”

“抱歉。”是真的沒想到有人和她一樣急不可待地尋求真相,凡岐僵立片刻,從腰包裏掏出一小卷紗布給她纏上止血。

“我就知道你會過來。”薛潮微垂下眼眸,神色有些懨懨地看過來,“凡岐,你做事一直這樣嗎?”

“什麽樣?”

她冷冷道:“不計後果、遇誰殺誰,哦,還有,勇敢的獨狼、孤獨的戰士。”薛潮冷淡地扯起嘴角,嘲諷地說:“是要我這麽誇你嗎?”

她說得話刺耳,句句指責凡岐單獨行動,只見低著頭包紮的凡岐停下來動作,眼底壓著怒意反問她,“說夠了嗎?你以為我不怕?”

我也怕死,怕從門外進來的人拿著我沒有的槍,怕還沒活夠就不明不白死在這個破地下室!

要不是因為不主動爭取冒險就摸不到事情的真相,凡岐也不會如此冒進。

她是不得不沿著鋼索過懸崖的人,繃緊的弦不敢松開一毫,到頭來卻被人罵這種行為很危險。

和薛潮一樣,她也極其不爽。

說完,凡岐喘了口氣,竟是微笑了一下,眼神真誠地看向她,“不然這樣,你心裏有氣,我心裏也有,不如我們現在就打一架,你覺得怎麽樣?”

薛潮:……

“那倒不必了。”

她緩過來神,用沒受傷的手揉了揉眉心,斟酌著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凡岐冷著臉打斷她尚未說出口的話,“我知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凡岐突然深呼吸起來,重重抹了把臉,與其說剛剛的她是害怕死亡,不如說是不甘,不甘心即將觸碰到的真相,就這麽因為她的死而煙消雲散。

“發現什麽了?”薛潮直起t身,徑直走到屋子角落,註意到玻璃器皿裏凝固掉的液體,她不舒服地皺起眉,這東西有點熟悉,像是什麽時候見過。

凡岐:“塔洛西汀,Talosting,你知道嗎?”

“什麽東西?”

凡岐幹脆把拼好的藥物說明書遞給她,“剛剛在地上撿的,角落那幾個玻璃罐子裏的東西得帶去研究所分析一下成分。”

“行。”薛潮把說明書收起來,把手掌心上纏的紗布又綁緊了點,不經意地瞥了眼門外,突然大聲喊道:“蹲下——”

雖然沒反應過來,凡岐還是下意識地就地蹲下一滾,一枚子彈將將貼著她頭皮擦過去,鏘的一聲嵌進墻壁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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