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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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靜默端肅的太極殿也被這一聲高喊驚動。
一太監在鴻昌帝耳邊低語。
只見原本還笑意吟吟的皇帝臉色驟然一涼。
雖只是一瞬間, 但空氣都仿佛凝滯了片刻。
皇帝環視一眼眾人，目光在謝諭清臉上一頓，而後緩緩移開。
“眾愛卿。”
他的聲音並不高昂, 也因為長久的病痛而顯得有些疲憊。
“朕聽聞，禦花園中，出現了水幽草。”
眾人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昌王立於最前，手上仍捧著玄隱真人為他繪制了一半的符紙, 聞言立即擡了頭，卻發現皇帝的目光正鎖在他身上。
他捧著符紙的手不由得一抖，朱紅色的筆跡在黃紙上劃出不詳的一道。
玄隱真人蹙眉：
“邪祟纏身，殿下更該心靜。”
反倒是皇帝笑了一聲，似乎被這個兒子逗笑。
他扶著小太監的手站起來：
“隨朕一道去看看。”
走出兩步，又回頭對躬身行禮的皇後道：
“皇後也一起來。懷卓那孩子，也在禦花園。”
皇後鳳袍加身，保養得當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端倪, 只柔聲道：
“是。”
眾人隨皇帝一同，浩浩蕩蕩到了禦花園, 將本不寬敞的石子小路襯托得格外擁擠。
侍衛兩行排開，舉著火把，照亮了跪在地上默默流淚的寧懷卓的臉。
“皇爺爺……”
寧懷卓眼裏包了滿滿的淚水, 在看見聖駕時一股腦流了下來，登時將一張秀氣的臉哭得發紅。
他顫抖著手，指向面前地上，一片碧綠的葉子靜靜落在鋪成花朵紋樣的石子上。
葉片青翠，葉脈明晰, 自內向外延展，邊緣處, 幾乎可以看到被擋住的色澤溫潤的鵝卵石。
昌王本想上前一步說話，皇後一個眼神瞪來，他只好住了嘴，沈著臉站在皇帝身後。
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約而同地落到了那片葉子上。
只有謝諭清默不作聲。
宮裏的人困不住慕千影，此刻，她應當已經按計劃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鐘逸塵伴隨玄隱真人站在皇帝身後，人人都朝前看，只有他回頭看了一眼謝諭清。
那眼神靜而冷，隱約讓他覺得熟悉，卻絕對不是鐘逸塵有過的神情。
與謝諭清隔著幾個人對視了片刻，鐘逸塵一臉漠然地轉回了頭。
皇帝便在此時緩緩蹲下。
“皇上……”
勸阻聲起了一片，卻被他擡手打斷。
他將地上那片葉子緩緩拿起，放在手心，一股微涼清透的氣息源源不斷從葉片上傳來。
皇帝一下子站了起來，左手保持著一個向後伸的弧度，皇後快走兩步上前，一把握住了皇帝的手。
玄隱真人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冒出了冷汗：
“這是……水幽草的葉子。”
寧懷卓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皇爺爺……孫兒曾親眼見過父王養育的水幽草，分明一枝雙葉，怎會是那害人的鬼木？”
昔日太子進貢水幽草，根莖色澤皆與水幽草如出一轍，只一枝單葉，坐實了鬼木的事實。
而今，一片水幽草的單葉落在禦花園中，太子之子寧懷卓跪在地上哭得口不能言，直道事有蹊蹺。
皇帝聲音聽不出情緒：
“可他當日進貢的，卻是單葉鬼木。你又如何證明，這片葉子是那一株水幽草上的？”
寧懷卓搖頭：
“孫兒沒有證據，故而一年來不敢多言半句。可今日孫兒剛在禦花園發現了這葉子，便遇上了刺客，足以證明當年之事還有內情！”
“你說，有刺客欲毀掉水幽草的葉片？”
皇帝的聲音仍維持著平靜，然而隱約的顫抖卻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太子到底是皇帝長子，縱使生前有再多的齟齬，死後也難免懷念。
而寧懷卓帶著哭腔的聲音更是加重了這份懷念：
“父王當日對水幽草種子精心養護，聽聞種子要以清氣養護，善念澆灌，故而日日誠心祈禱，唯恐雜念幹擾，終日葷腥不沾，念誦心經……”
寧懷卓重重叩首，小小的人，“咚”得一聲仿佛砸在皇帝心裏：
“孫兒方才，親眼見到了那刺客。”
他的目光定定看向昌王的方向。
昌王一下子慌了起來，厲聲喝道：
“你看著我做什麽？！我何時派了刺客？！我連這裏有水幽草的葉子都不知道！”
皇後也攔他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急忙拉住皇帝的袖子：
“父皇！你一定要相信兒臣，水幽草一事，兒臣全然不知情啊！”
朝中站昌王一派的人紛紛不忍直視地閉上了眼睛。
昌王實在是愚不可耐，此刻跳出來辯駁，無異於不打自招。
若非他是皇後嫡t出，朝中大臣或多或少都受皇後母家恩惠，又怎會容忍這麽個廢物勢大？
待看到皇帝莫測的眼神，昌王終於意識到是自己急了。
他松開了皇帝的袖子。
還是皇後開了口：
“懷卓，你說見到了那刺客，可知是何人所派？”
寧懷卓的眼神劃過皇帝身後一眾大臣，未在謝諭清臉上停留半分，便轉回了皇後臉上：
“懷卓不敢說。”
“說！”
皇帝聲音帶了怒氣：
“朕今日在此，你有什麽不敢說的？！”
寧懷卓停頓了片刻，終於鼓起勇氣：
“那刺客自述，是受昌王命令。”
昌王一下子叫了起來：
“你胡說！”
寧懷卓不卑不亢道：
“昌王……不，皇叔，父王到底哪裏對不起您，他到死都沒有告訴任何人，水幽草的種植之法，本是皇叔所說。”
昌王的臉白了幾分：
“本王只是不想搶了皇兄的風頭。”
寧懷卓搖了搖頭，繼續道：
“父王本以為皇叔是真心在乎兄弟之情。可是皇叔你卻告訴他，清氣與純粹善念可養，人血卻能養得更好！你還告訴他，最好以童男童女鮮血澆灌，才能養得更好！”
昌王一口氣上不來，被寧懷卓接連不斷的話打得頭暈眼花：
“我雖不知當日境況，卻知若非是你刻意欺騙，絕不會有鬼木之害！”
謝諭清緩緩垂下了眸子。
一切都如他預料的那樣。
寧懷卓為了太子一事，不惜利用他將事情鬧大。
而慕千影受他所托夜闖皇宮，一旦被抓，就會被扣上“毀滅證據”的帽子，從而引起皇帝懷疑。
比心眼，寧懷卓確實玩不過謝諭清，他早便知道對方別有目的，故意暗示寧懷卓，前來幫忙捉妖的慕千影心思單純。
寧懷卓匆匆試探，加上慕千影外表確實十分單純可親，於是便信以為真，認為慕千影確實是謝諭清描述的那樣“心地純良”，而忽視了謝諭清說的“法術高深，勇猛非常”。
她出手捉妖，根本不會給寧懷卓安排的人當場捉拿的機會。
是以，沒了人證，刺客的出沒只能全憑寧懷卓口述，以及宮中侍衛看到的虛影。
不過，用來踩昌王，卻是足夠了。
“你作何解釋？”
皇帝聲音沈沈。
昌王一下子跪了下去：
“父皇，寧懷卓空口白牙，如何當真？”
有大臣也跪了下來替他辯駁：
“殿下所言不錯，小孩子記憶混亂，接受不了自己父母的所作所為，憑空捏造一個假想敵來痛恨也不是沒有的。”
寧懷卓惱怒：
“我沒有！我所言句句屬實！”
皇帝的眼神卻越過眾人，落到了謝諭清臉上。
謝諭清應聲而出：
“回稟陛下，臣在無渡城查探時，確實發現了昌王和江正宏來往的書信。數年間，昌王和江正宏合作，在邊城地區販賣靈智低下的妖族供人取樂，一應卷宗臣已悉數上報。”
“你……”
昌王的眼神幾乎要生吞了他。
好一個太子門生，好一個謝諭清！
他轉向皇帝：
“父皇，縱使兒臣與江正宏有往來，也只是因為不喜妖族，想要替我人族出一口氣罷了，這與太子一事有何幹系？”
謝諭清眼觀鼻鼻觀心，繼續道：
“江正宏兒子，江念，曾在眾目睽睽之下以袖箭傷臣性命，箭簇與太子妃府邸發現的如初一轍。”
“臣鬥膽猜測，謀害太子妃一家之人，同與江正宏聯絡之人關系匪淺。”
寧懷卓看向昌王的眼神變得更加怨恨。
眾人心裏門清。今夜鬧得這一出，水幽草葉子是假，咬定昌王與太子一案有關是真。
而局勢顯然開始一邊倒。
謝諭清作為太子門生立場明晰，寧懷卓更是親口指認昌王。
帝王家，繼承人之爭素來是個敏感話題。
只要皇帝開始懷疑，昌王即便是清清白白，也終究是惹了一身腥。
偏在此時，一道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不如各位親眼一看，興許便知刺客是誰。”
謝諭清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去。
他隨眾人一道擡頭，看向那貿然出聲之人。
鐘逸塵。
年輕俊朗的道長不等皇帝發話，緩緩走上前，一雙冷眸仿佛結了冰。
玄隱真人竟也沒有阻攔。
“刺客並未被抓住，我們要如何看？”
鐘逸塵的目光落到了寧懷卓臉上，神佛一般的眸子裏沒有任何情緒。
他緩緩吐出兩個字：
“搜魂。”
玄隱真人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您……”
旁人不知，他又怎會不知？
搜魂乃是極為殘忍的法子，素來只被用來對付罪大惡極的妖邪。
如今寧懷卓只不過是一個人族孩童，魂魄尚不安穩，哪裏能承受得住搜魂之苦呢？
您怎麽能提出這樣的法子呢？
玄隱真人到底沒有說完整句話，只望著鐘逸塵，期盼他能改變主意。
然而鐘逸塵只是淡淡看向了皇帝：
“我親自動手，保他性命無憂。”
皇帝不知這年輕修士來歷為何，但玄隱真人乃是修為大成者，也對這年輕修士頗為禮重，只怕是蓬萊中有頭有臉的仙人。
他便默認了。
鐘逸塵緩緩擡手，一道靈力打向寧懷卓。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空白，記憶被人翻閱，最終凝成了一個人人可見的虛影，定格在半空。
那虛影上的人，是慕千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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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太監在鴻昌帝耳邊低語。
只見原本還笑意吟吟的皇帝臉色驟然一涼。
雖只是一瞬間, 但空氣都仿佛凝滯了片刻。
皇帝環視一眼眾人，目光在謝諭清臉上一頓，而後緩緩移開。
“眾愛卿。”
他的聲音並不高昂, 也因為長久的病痛而顯得有些疲憊。
“朕聽聞，禦花園中，出現了水幽草。”
眾人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昌王立於最前，手上仍捧著玄隱真人為他繪制了一半的符紙, 聞言立即擡了頭，卻發現皇帝的目光正鎖在他身上。
他捧著符紙的手不由得一抖，朱紅色的筆跡在黃紙上劃出不詳的一道。
玄隱真人蹙眉：
“邪祟纏身，殿下更該心靜。”
反倒是皇帝笑了一聲，似乎被這個兒子逗笑。
他扶著小太監的手站起來：
“隨朕一道去看看。”
走出兩步，又回頭對躬身行禮的皇後道：
“皇後也一起來。懷卓那孩子，也在禦花園。”
皇後鳳袍加身，保養得當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端倪, 只柔聲道：
“是。”
眾人隨皇帝一同，浩浩蕩蕩到了禦花園, 將本不寬敞的石子小路襯托得格外擁擠。
侍衛兩行排開，舉著火把，照亮了跪在地上默默流淚的寧懷卓的臉。
“皇爺爺……”
寧懷卓眼裏包了滿滿的淚水, 在看見聖駕時一股腦流了下來，登時將一張秀氣的臉哭得發紅。
他顫抖著手，指向面前地上，一片碧綠的葉子靜靜落在鋪成花朵紋樣的石子上。
葉片青翠，葉脈明晰, 自內向外延展，邊緣處, 幾乎可以看到被擋住的色澤溫潤的鵝卵石。
昌王本想上前一步說話，皇後一個眼神瞪來，他只好住了嘴，沈著臉站在皇帝身後。
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約而同地落到了那片葉子上。
只有謝諭清默不作聲。
宮裏的人困不住慕千影，此刻，她應當已經按計劃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鐘逸塵伴隨玄隱真人站在皇帝身後，人人都朝前看，只有他回頭看了一眼謝諭清。
那眼神靜而冷，隱約讓他覺得熟悉，卻絕對不是鐘逸塵有過的神情。
與謝諭清隔著幾個人對視了片刻，鐘逸塵一臉漠然地轉回了頭。
皇帝便在此時緩緩蹲下。
“皇上……”
勸阻聲起了一片，卻被他擡手打斷。
他將地上那片葉子緩緩拿起，放在手心，一股微涼清透的氣息源源不斷從葉片上傳來。
皇帝一下子站了起來，左手保持著一個向後伸的弧度，皇後快走兩步上前，一把握住了皇帝的手。
玄隱真人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冒出了冷汗：
“這是……水幽草的葉子。”
寧懷卓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皇爺爺……孫兒曾親眼見過父王養育的水幽草，分明一枝雙葉，怎會是那害人的鬼木？”
昔日太子進貢水幽草，根莖色澤皆與水幽草如出一轍，只一枝單葉，坐實了鬼木的事實。
而今，一片水幽草的單葉落在禦花園中，太子之子寧懷卓跪在地上哭得口不能言，直道事有蹊蹺。
皇帝聲音聽不出情緒：
“可他當日進貢的，卻是單葉鬼木。你又如何證明，這片葉子是那一株水幽草上的？”
寧懷卓搖頭：
“孫兒沒有證據，故而一年來不敢多言半句。可今日孫兒剛在禦花園發現了這葉子，便遇上了刺客，足以證明當年之事還有內情！”
“你說，有刺客欲毀掉水幽草的葉片？”
皇帝的聲音仍維持著平靜，然而隱約的顫抖卻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太子到底是皇帝長子，縱使生前有再多的齟齬，死後也難免懷念。
而寧懷卓帶著哭腔的聲音更是加重了這份懷念：
“父王當日對水幽草種子精心養護，聽聞種子要以清氣養護，善念澆灌，故而日日誠心祈禱，唯恐雜念幹擾，終日葷腥不沾，念誦心經……”
寧懷卓重重叩首，小小的人，“咚”得一聲仿佛砸在皇帝心裏：
“孫兒方才，親眼見到了那刺客。”
他的目光定定看向昌王的方向。
昌王一下子慌了起來，厲聲喝道：
“你看著我做什麽？！我何時派了刺客？！我連這裏有水幽草的葉子都不知道！”
皇後也攔他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急忙拉住皇帝的袖子：
“父皇！你一定要相信兒臣，水幽草一事，兒臣全然不知情啊！”
朝中站昌王一派的人紛紛不忍直視地閉上了眼睛。
昌王實在是愚不可耐，此刻跳出來辯駁，無異於不打自招。
若非他是皇後嫡t出，朝中大臣或多或少都受皇後母家恩惠，又怎會容忍這麽個廢物勢大？
待看到皇帝莫測的眼神，昌王終於意識到是自己急了。
他松開了皇帝的袖子。
還是皇後開了口：
“懷卓，你說見到了那刺客，可知是何人所派？”
寧懷卓的眼神劃過皇帝身後一眾大臣，未在謝諭清臉上停留半分，便轉回了皇後臉上：
“懷卓不敢說。”
“說！”
皇帝聲音帶了怒氣：
“朕今日在此，你有什麽不敢說的？！”
寧懷卓停頓了片刻，終於鼓起勇氣：
“那刺客自述，是受昌王命令。”
昌王一下子叫了起來：
“你胡說！”
寧懷卓不卑不亢道：
“昌王……不，皇叔，父王到底哪裏對不起您，他到死都沒有告訴任何人，水幽草的種植之法，本是皇叔所說。”
昌王的臉白了幾分：
“本王只是不想搶了皇兄的風頭。”
寧懷卓搖了搖頭，繼續道：
“父王本以為皇叔是真心在乎兄弟之情。可是皇叔你卻告訴他，清氣與純粹善念可養，人血卻能養得更好！你還告訴他，最好以童男童女鮮血澆灌，才能養得更好！”
昌王一口氣上不來，被寧懷卓接連不斷的話打得頭暈眼花：
“我雖不知當日境況，卻知若非是你刻意欺騙，絕不會有鬼木之害！”
謝諭清緩緩垂下了眸子。
一切都如他預料的那樣。
寧懷卓為了太子一事，不惜利用他將事情鬧大。
而慕千影受他所托夜闖皇宮，一旦被抓，就會被扣上“毀滅證據”的帽子，從而引起皇帝懷疑。
比心眼，寧懷卓確實玩不過謝諭清，他早便知道對方別有目的，故意暗示寧懷卓，前來幫忙捉妖的慕千影心思單純。
寧懷卓匆匆試探，加上慕千影外表確實十分單純可親，於是便信以為真，認為慕千影確實是謝諭清描述的那樣“心地純良”，而忽視了謝諭清說的“法術高深，勇猛非常”。
她出手捉妖，根本不會給寧懷卓安排的人當場捉拿的機會。
是以，沒了人證，刺客的出沒只能全憑寧懷卓口述，以及宮中侍衛看到的虛影。
不過，用來踩昌王，卻是足夠了。
“你作何解釋？”
皇帝聲音沈沈。
昌王一下子跪了下去：
“父皇，寧懷卓空口白牙，如何當真？”
有大臣也跪了下來替他辯駁：
“殿下所言不錯，小孩子記憶混亂，接受不了自己父母的所作所為，憑空捏造一個假想敵來痛恨也不是沒有的。”
寧懷卓惱怒：
“我沒有！我所言句句屬實！”
皇帝的眼神卻越過眾人，落到了謝諭清臉上。
謝諭清應聲而出：
“回稟陛下，臣在無渡城查探時，確實發現了昌王和江正宏來往的書信。數年間，昌王和江正宏合作，在邊城地區販賣靈智低下的妖族供人取樂，一應卷宗臣已悉數上報。”
“你……”
昌王的眼神幾乎要生吞了他。
好一個太子門生，好一個謝諭清！
他轉向皇帝：
“父皇，縱使兒臣與江正宏有往來，也只是因為不喜妖族，想要替我人族出一口氣罷了，這與太子一事有何幹系？”
謝諭清眼觀鼻鼻觀心，繼續道：
“江正宏兒子，江念，曾在眾目睽睽之下以袖箭傷臣性命，箭簇與太子妃府邸發現的如初一轍。”
“臣鬥膽猜測，謀害太子妃一家之人，同與江正宏聯絡之人關系匪淺。”
寧懷卓看向昌王的眼神變得更加怨恨。
眾人心裏門清。今夜鬧得這一出，水幽草葉子是假，咬定昌王與太子一案有關是真。
而局勢顯然開始一邊倒。
謝諭清作為太子門生立場明晰，寧懷卓更是親口指認昌王。
帝王家，繼承人之爭素來是個敏感話題。
只要皇帝開始懷疑，昌王即便是清清白白，也終究是惹了一身腥。
偏在此時，一道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不如各位親眼一看，興許便知刺客是誰。”
謝諭清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去。
他隨眾人一道擡頭，看向那貿然出聲之人。
鐘逸塵。
年輕俊朗的道長不等皇帝發話，緩緩走上前，一雙冷眸仿佛結了冰。
玄隱真人竟也沒有阻攔。
“刺客並未被抓住，我們要如何看？”
鐘逸塵的目光落到了寧懷卓臉上，神佛一般的眸子裏沒有任何情緒。
他緩緩吐出兩個字：
“搜魂。”
玄隱真人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您……”
旁人不知，他又怎會不知？
搜魂乃是極為殘忍的法子，素來只被用來對付罪大惡極的妖邪。
如今寧懷卓只不過是一個人族孩童，魂魄尚不安穩，哪裏能承受得住搜魂之苦呢？
您怎麽能提出這樣的法子呢？
玄隱真人到底沒有說完整句話，只望著鐘逸塵，期盼他能改變主意。
然而鐘逸塵只是淡淡看向了皇帝：
“我親自動手，保他性命無憂。”
皇帝不知這年輕修士來歷為何，但玄隱真人乃是修為大成者，也對這年輕修士頗為禮重，只怕是蓬萊中有頭有臉的仙人。
他便默認了。
鐘逸塵緩緩擡手，一道靈力打向寧懷卓。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空白，記憶被人翻閱，最終凝成了一個人人可見的虛影，定格在半空。
那虛影上的人，是慕千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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