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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燈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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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燈節

雲冰城。

冷家大本營的宴席上, 美味佳肴堆滿桌案,身姿曼妙的舞姬伴隨著樂曲聲在廳中翩翩起舞,長袖翻飛, 艷麗紛繁。

觥籌交錯之間, 冷家一位長老笑道:“這支舞乃當代名家所創, 不知江道友覺得如何?”

得知秘境中的事情, 冷家人都對江季北尤為客氣熱情。

江季北微微頷首:“美不勝收。”

接下來,宴席上的幾位冷家長老又各自與江季北搭了幾話, 他都回答得滴水不漏。

這讓一旁準備隨時救場的柳懸懸驚訝的同時, 悄悄松了口氣。

假如江季北沒有奪得太荒斬神劍,那他自然可以安然離開化脈山, 但偏偏他奪得了。

正所謂,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南疆各大超級勢力齊聚化脈山, 結果最後仙器落入了一個啥也不是的散修手裏, 這成何體統?傳出去多難聽?

江季北在拿到斬神劍的那一刻,便考慮到了離開秘境後要應對的種種情況。

所以在繼‘一劍破天’後,他又馬上創下了‘立地升仙’的壯舉, 驚呆了一眾修士。

雖然最後架沒有打成,但江季北六轉修為的仙人身份也給談判增加了不少籌碼。

冷無謙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說服了冷家以貴客之禮對待江季北, 將他招攬為外姓客卿。

雖然也是有代價的, 但總好過被南疆的超級勢力圍攻。

其實在知道仙器是斬神劍時, 冷無謙還挺高興,至少這樣就不用費心思如何算計破天幫自己做事了。

不管在哪個世界,權力都很重要。

破天的故事並不是一下子無敵的, 江季北如果想要安然離開秘境,除了接受他提出的方案, 也別無選擇。

所以冷無謙才會在秘境中無條件示好,表達誠意,畢竟他把真正談判條件都藏在了秘境結束後。

在原著中,破天可是唯二能與陸影抗衡的戰力,氣運方面自是沒得說。就算沒有柳懸懸這層關系在,他要完成任務,必然也要想辦法賣少年破天一個人情。

這場宴席只是冷家的一個小小的試探,或者說,下馬威更合適。

江季北雖然順利晉升六轉,但他們冷家底蘊深厚,六轉修士也不在少數,這場宴席來的冷家長老幾乎都是七轉修為。

酒足飯飽後,宴席散去,一些瑣碎的雜事漸漸冒了上來。

首要處理的,就是對此次秘境犧牲的冷家修士家屬進行撫恤,其中便包含了冷冰的名字。

因著柳懸懸的緣故,冷無謙曾經簡單對他做過背調,如今在犧牲名冊上看到這個名字,心情有些覆雜。

停頓良久,冷無謙嘆了口氣,扔下名單:“去問問柳姑娘,就說人手不足,願意的話,可以幫冷家給冷冰的娘帶點東西嗎。”

手下很快就將意思轉達。

柳懸懸當即一口答應下來。

冷冰是她在秘境中第一個交到的朋友,不僅主動和她搭話,還對她頗為照顧,救過她的性命。

她知道冷冰是從小和娘親相依為命長大的,知道冷冰的很多事情,在秘境中,他們是朋友。但在秘境外,冷冰娘親的眼中,她是陌生人。

在冷家修士沒來之前,她還正苦惱怎麽開口說想去看望冷冰娘親的事情。

在江季北的陪伴下,柳懸懸帶著冷家準備的撫恤金來到了一座嶄新的院落前。

院門打開,出來迎接的婦女周身靈力平平,宛如凡人。

她擡眼看了看兩人,眼裏是難掩的悲傷與疲倦,但面上仍舊帶笑,“是冰冰的朋友嗎,東西都收回去吧,我用不上這麽多的。”

柳懸懸怔了下,遞出手中儲物袋,“這是冷家送來的...”

撫恤金三個字,就算沒有說出來,也令冷冰娘親的眼眶驀然一紅。

小小的儲物袋裏,裝載的是冷冰二十年,在冷家起早貪黑,沒日沒夜的拼搏積攢,舍不得花的貢獻。

看著淚流不止的冷冰娘親,柳懸懸原先準備了許多話想說的,但最後也只是沈默地離開了。

“江江,看望死者家屬真是一份好沈重的工作哦。”柳懸懸忽然嘆道。

“你說人,怎麽就會這麽輕易地死掉呢。”

“都說天道酬勤,冷冰這麽努力,怎麽就沒有一個好結果呢。好可惜啊,江江。”

可惜嗎?江季北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世界上每時每刻都有人在死去,像冷冰這樣可惜的人並不在少數。

只是因為死的是身邊的人,是前一刻還坐在身邊和你一同講話的,活生生的人,才會讓人覺得特別可惜與難過。

江季北雖然能理解柳懸懸的心情,但並沒有辦法安慰她。

休整了幾日後,冷無謙得知二人還有其他事情,便也不再挽留地送他們離開了。

-

走在路上,柳懸懸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短短一個月,竟然可以發生這麽多事情。

明明他們只是去采購資源的。結果順帶進了個秘境,回去時,不僅拿了仙器,還順帶升了仙。

明明在離開福地前,她和江季北還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或許是很久很久沒和陌生人相處了。

在可能清醒的時候,她會苦惱如何解除虛情假意丹的效果。會為突然喜歡一個陌生人這件事情,而感到害怕,不確定。

她認識陸影十幾年的時候,依舊會被他的偽裝騙到。

所以江季北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呢?很會糟糕嗎?他似乎並不會給自己機會了t解他。

虛情假意丹並不是無時無刻都在發揮作用的。如果喜歡一個覺得糟糕的人,會很痛苦吧。

江季北被一個不喜歡,他覺得糟糕的人纏上應該很痛苦吧……因為莫名的烏龍被綁在一起,他真可憐。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這些迷茫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時無刻地心安,在他還不是破天前。

“此心安處是吾鄉。”驀然地,她就想到了這句話,也念了出來。

察覺到江季北疑惑的目光,柳懸懸輕輕搖了搖頭,染著笑的語調輕快:“江江,南疆最近是有什麽節日快到了嗎?”

江季北聞言,才註意到沿路的人們都低著頭拿著竹條在手裏翻上翻下地編制,街道上張燈結彩得確實像是要過什麽節日。

他並不在意凡間的節日,也幾乎不過節。因此他花了幾秒鐘時間才想起來最近有什麽節日。

“游燈節。”

許是她望來的眼眸裏的光亮,充滿期待,於是他又多說了一句。

“是人們為了慶祝雨季結束,出行順利的節日。”

柳懸懸左顧右盼了會,“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游燈節,看起來好像很有意思。”

“我們可以等到游燈節結束再走嗎?”

江季北回答得很快:“好。”

游燈節從籌備到舉行,通常只用兩三天,並不會耽誤多少時間。

得到肯定答覆的柳懸懸卻很開心:“那這就是我和江江一起過得第一個節日了。”

江季北怔了怔,面前的身影已經跑至一個書攤上看了起來。

“名人小傳,姑娘要來幾本不?”

她真是,兩輩子聽到這個都走不動道。

許是地域差別,柳懸懸視線掃過攤位,發現了許多從前沒有看過的名人小傳。

她快速挑好幾本書,問道:“多少?”

攤主說:“半塊靈石一本,姑娘買得多,給你打個九折吧,下次再來哦。”

“還真是從來沒漲過價啊。”柳懸懸低頭拿靈石的時候,註意到身旁走近的江季北,順口道,“幫我拿一下書,江江。”

他聽話地照做了。

柳懸懸付完錢,轉過臉,忽然有什麽畫面閃現腦海。

也是這樣一個人來人往的街道,她站在書攤前買書,而江江,站在她的身邊。

如霧裏看花般的記憶,在此刻霍然清晰。

“不用還。”

“本來就是你的。”

是上一世的江江,或者說,破天魔尊。江季北從來不會做多餘的事情。

瞥見道路中央忽然駛來的商隊,江季北拉了正在發怔的柳懸懸一把:“怎麽了?”

乍然想起這樣的一面之緣,但面前的江江又怎麽會知道上一世的江江在想什麽呢。

既然重生了,柳懸懸也不想被上一世的事情打擾。

於是她選擇了耍流氓:“沒,就是覺得江江很好看。”

“...”

意料之中的反應,他果然沒再追問了。柳懸懸莞爾,拉過他繼續逛了起來。

-

游燈節當日,往來行人手裏都提著一盞小燈,將街道照得暖融融的。

城鎮附近的手藝人也會在這日趕來擺攤賣貨,類別琳瑯滿目。許多商鋪為了增加人氣,還會專門請人表演百戲,舉辦活動,吸引來客眼球。

打眼望去,街道上的人總是一堆堆地站在一起,將攤位擠得滿滿當當,熱鬧非凡。

柳懸懸挨個攤位地湊上前看,遇到感興趣的也都幹脆地掏錢買下。

自從離開了一眼就望得到頭的高塔,拋卻了柳絲音這個身份所帶來的枷鎖後,她不會再在人聲鼎沸時覺得孤獨,不用特地去記下一個個長老的名字,不用假裝真誠地回應他們也並不真誠的關心。

現任仙尊是一位了不起但又極端的尊者,稱號善行,他創建仙盟,提出了對修士的種種約束。托他的福,近萬年來這個世界的格局都很和平穩定,沒有大規模的亂戰。

而柳絲音,作為正道古派的長老之女,當然要遵循仙盟的規定,禮貌溫和地對待每一個人,拯救蒼生...守護和平?

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也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但越長大,她越發現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在天絕體質的影響下,一個怎麽修煉都不會成功的廢柴,離了別人的保護隨時會死。

在修仙世界,她才是最需要拯救的那個人吧。

九華宗是正道勢力,外表看起來團結,但內裏勢力錯綜覆雜,長老們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也是常有的事情。

如果她要出去玩,那麽她帶來的災厄問題必須完美解決,不然其他勢力就會去彈劾她的爹娘,想要將他們拖下水。

所以為了爹娘,她不能自私。爹娘為了保護她,也很辛苦。

她不否認自己的幸運,因為成為了楚陽和柳月孩子,所以她才可以活到現在。

她承受了這個身份帶來的好處,也願意履行自己的責任。

日覆一日地待在洞天裏,乖乖當高塔之上的公主,看著別人忙忙碌碌,自己則憊懶地過著與大家脫軌又鹹魚的滿足生活。

嗯,必須滿足。不然又有人要擔心了。

這讓她想到穿越前,網上經常出現的一個問題假設,大概是...

【假如給你一筆巨款,吃穿不愁,你願意獨自一人待在一個環境優美與世隔絕的地方,居住X年嗎?】

如果有手機,可以聯網的話,她應該會回答:謝邀,已經無聊得想死了。

而且她的X年是直到死亡之前的,無期徒刑嗎?

...

其實在上一世,她就很想見見破天,他的名字後面不會像另外兩位尊者那樣,跟著非黑即白的顏色,他自由而又強大,做事全憑心意。

柳懸懸提著兩盞可愛的靈獸花燈擠出人群,將其中一盞遞給了江季北,而後炫耀似地捧起手中這盞:“你看,織雲兔!還是粉色的!超像對不對!”

惟妙惟肖的織雲兔燈被她高高舉起,在江季北的眼中反射出顏色綺麗的光。

他正要答話,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慌亂,行人們都朝外跑去。

人聲嘈雜,根本聽不清到底是由什麽原因引起的。

雖然打定主意要自私,但事發的第一時間,柳懸懸還是心中一跳,擔心這起意外會不會是因為她的天絕災厄體引起的。

“要去看一下嗎?”她忐忑不安地將織雲兔燈收回,看向意外發生的方向。

江季北本不欲多管閑事,但目光觸及柳懸懸的神情,他發現自己沒辦法說出拒絕的話。

這種情況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他已經說道:“走吧。”

他伸出提著花燈的那只手,也許本意是想讓柳懸懸把花燈接回去,但她卻很自然地挽住了那只手,於是他便覺得這樣也是正確的,沒有糾正。

在證實了只是一個攤位起火這樣普通的小意外後,柳懸懸剛松了口氣,忽然察覺身上落了道目光。

她回頭看去,那是等在人潮之中的陸影。

絢爛的光影在他眼底交織,明明滅滅,如同畫卷。他就這麽向前註視著,像是在等待她的忽然發現。

即使相隔數米的距離,柳懸懸依舊能清晰看到他在對視的那一刻,慢慢綻開的笑容,宛如危險的毒蛇般,甜蜜卻又纏繞著絲絲惡意。

下一秒,他越過行人,開始朝這裏走來。

像是平地落下的一聲驚雷,不詳的預感讓柳懸懸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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