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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廷歲月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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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廷歲月168

宮中自二月初一起, 不少娘娘就開始茹素了。只因為傳說中觀音大士乃是二月十九的生日,因此自二月初一起,到二月十九結束, 信眾或者有所求的善男信女就會茹素, 這也被稱之為‘觀音素’(也有的地方認為觀音是九月十九的生日, 觀音素就在九月初一到九月十九)。

一直以來, 觀音素在宮裏娘娘中頗為常見,除了宮裏信佛的人多,也是因為觀音大士普遍被認為有求子之效驗——類似《太平廣記》之類的書裏,‘觀音送子’的神異故事屢見不鮮。流傳到如今, ‘保生’‘保育’已經是觀音的一大職能了。

不僅是可以祈求生育, 還可以祈求觀音庇佑小兒多壽。

在古代農業社會, 對人口的需求, 以及孩童夭折率居高不下等原因, 導致了普羅大眾對保生保育始終有著巨大需求。哪裏有需求,哪裏就有市場, 所以很多神明其實都有保生保育的職能。而在這許多神明中,觀音菩薩也算是脫穎而出的那一類了。

大家平常說到求子, 多數人一下就會想到觀音菩薩。很難說觀音大士在本朝已經基本由男相轉為女相, 不是因為保生保育已經成為祂的主要神職——說到保生保育, 在多數人的直覺裏, 還是更容易聯想到女性神祇。

宮中保生保育的風氣一貫旺盛,畢竟平民人家有時還要考慮養的問題,宮裏只要生下來就是潑天的富貴。而至於大燕,這種祈求保生保育的風氣更加旺盛...皇室男丁難得安全誕下, 更難得養成的毛病眾所周知。

素娥倒是沒有‘觀音素’的習慣,不過初一起到十九日, 她也會在靜室裏掛觀音像,供奉鮮花、香燭之類。一個是隨大流,大家都如此,這又是小事,只消吩咐一聲就是了,她不好太不合群。另一個,也是她生了郭璽,無論是做給其他人看,還是求個心安,也該如此。

“...這是官家前日賜下的項圈,聽說鏨的是佛經,還在大相國寺供過,專給六皇子的。這最好也在觀音菩薩前供一供吧,過了這幾日給六皇子戴上......”何小福今日整理東西,找到了這個玩意兒,就吩咐小宮女將東西拿去供奉在觀音像下。

其實郭璽子出生以來,項圈、長命鎖、手鐲等戴的玩意兒別人給了太多,他根本戴不過來。也就是素娥自己置辦,或者郭敞給的,才能上身——為了讓郭敞感到自己的用心沒白費,他給的多少都會戴幾次,在他面前過回眼。

雖然郭敞自己都會忘了自己興致來了,送過多少東西給郭璽這個兒子。

何小福吩咐過小宮女,轉過頭就見肖燕燕瞧著剛剛晾幹要收起來的被褥面子發呆。這被褥面子是‘兒童’題材的,雖然沒有百子千孫那麽誇張,但意思也很直白了——素娥一貫不喜歡這種圖案,宮裏應景發的,又或者別人送的,她都沒用過。

而且這給宮女們用這個也不合適,所以都放在庫房吃灰了。不過偶爾有一些著實精美,收起來不用怪可惜的,她就會給郭璽用。

“怎麽了,怎麽瞧你有些魂不守舍的?”何小福問道,然而沒等肖燕燕回答,她就t反應了過來。道:“你做什麽想那麽多?這事兒要是真的,那就是大好事!就算是猜錯了,如今娘娘都有六皇子了,此事已然不急。”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素娥的月事差了一些時日...她年輕健康又得寵,自然很容易會猜她再次有孕了。

本來肖燕燕是要立刻請太醫來確定的,但素娥想到再兩日本身就要請平安脈了,不在這一兩日的,就按了下來。還不叫肖燕燕聲張——知道的也就是近身伺候的幾個侍女,畢竟素娥方方面面都是她們料理,不可能她們也瞞著。

素娥對懷孕這件事已經看開了,準確地說,看不開又能怎樣呢?無法避孕,無法終止妊娠的後宮(就算能終止妊娠,考慮到古代的手段,也很難說和生下來哪個更危險),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沒那麽容易懷孕。

好在她雖然身體極其健康,卻不是易孕體質,之前生郭璽就是成為後妃兩三年後的事了。現在又兩三年,才有第二胎...這時候,素娥甚至能安慰自己,好歹是第二胎呢——古代婦女生產,都是第一胎的風險最大。第一胎順利的話,後面一般只會更順利。

肖燕燕勉強笑了笑:“我只是擔心,唉,娘娘就是太謹慎了,凡是不肯出一點兒頭。這事兒看起來沒什麽風險,可要是這期間——”

“呸呸呸!神仙聽不見!”何小福打斷了肖燕燕:“這樣的話也能出口?”

肖燕燕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忌諱,趕緊跟著也‘呸呸呸’幾聲,不再說話,轉頭去了素娥那邊。這之後不過幾日,果然有婦科的太醫來請平安脈,這個太醫也是素娥用慣了、比較信任的——素娥別的地方都不會想著安插人手,和其他高位寵妃不一樣,只有太醫院算是著意籠絡了的。

這大概也是上輩子看了太多宮廷題材作品的‘後遺癥’吧...其實宮廷裏通過太醫來做什麽,可能性很低(當然,也不是沒可能)。

到如今,除了太醫院那邊素娥有自己的人,就只有尚功局空出一個尚功位置後,推了羅司珍上去。這與其說是安插自己的人手,不如說是素娥在還人情。不論當初羅司珍在顧尚功之後庇佑素娥是否有所圖,那樣的所圖是否是素娥想要的,她終歸是庇佑了素娥一回。

太醫這次來時,一開始也只當是普通的平安脈。來時同僚還道:“只有世兄你最省事,誰不知道高順儀身體康健?一年到頭,小病小災也不見,就連保健的飲子茶湯都沒有用武之地。如此,計算功勞時又少不得你一樁。”

這位得素娥信任的婦科太醫笑笑,沒多說什麽...本來就挺讓人嫉妒的了,這時候說什麽都只會讓人更嫉妒,還不如保持沈默的好。

直到他來到玉殿,玉殿來請他的宮女才對他暗示道:“大人,今日就全托付大人了,娘娘這回月事遲遲不到,說不得是思慮過度......”

婦女思慮過度、心理壓力過大,確實會導致月事延遲,正常一個月一次變成一個半月一次,甚至兩個月一次並不奇怪。這種癥狀,在宮裏的娘娘中時不時就能見到...不過宮女這個時候突然這樣說,太醫當然不會覺得就是這樣。

過去素娥也沒有這樣的,太醫只要稍稍想想就能想到最可能的那個選項了,然後一股喜意就湧上心頭——他是素娥的人,自然是素娥好他就好!如今素娥若是再次有孕,生下的無論是皇子,還是皇女,地位必將更加穩固。

大家公認的,皇帝的寵愛捉摸不定,也不可能長久。眼下瞧著再風光的人,可見的未來也會走下坡路。下坡路本身並不‘可怕’,只要不是跌落下去的、今後還能維持體面就行。宮裏那麽多走下坡路的娘娘,多數不也過得挺好的麽?

而要維持體面,本身的位份,已經膝下有沒有子女,有多少子女,那就很重要了。

素娥有郭璽這個郭敞最喜歡的兒子,這很好。唯一的問題是,‘夭折’像一把劍一樣,始終懸在眾人頭頂,實在是皇室男丁太難了!所以這個時候,能再生一個,多一重保險,這就很能安人心了。

太醫照著規矩進了玉殿正殿的正廳,素娥已經在那裏坐著了。往日平安脈她也只是走個過場,不可能這麽‘主動’,但今日不同——雖然肖燕燕她們覺得素娥是沈得住氣,還能等到請平安脈時再確定,可素娥也不能是真的不為所動。

這可是又要懷胎十月過鬼門關了(可能)!即使她總是不希望自己再生,可一旦懷上了,接下來的事情、風險等,都是無法回避的。

太醫仔仔細細給素娥診脈,又問了侍女一些問題,最後才滿臉喜色地恭喜道:“賀喜順儀!順儀的確是有了,只不過月份還淺,只一月出頭......”

這個太醫水平還是很高的,不然素娥也不能選中他籠絡。她在太醫院裏籠絡人,不只是為了不讓其他人在這裏對自己做什麽,更是為了自己有什麽事,能夠得到更好的治療——她信任對方,一是深信他和自己的利益綁定在了一起,不會做不利於自己的事。二也是信任對方的醫術,那是真有兩把刷子!

雖然後世總說中醫能早早把出喜脈,但古代真能在月份很淺的情況下給出極其肯定判斷的,那也得是名醫...在宮廷裏,這件事難度還要更大一些,因為這裏的醫生是更不敢輕易下判斷的!不然讓皇帝和寵妃空歡喜一場,結果想也知道不會太美妙。

即使不會被趕出太醫院,今後還能不能得到信任,那也是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的。

太醫這一恭喜,正廳內外站著的侍女都聽得真真的,一下跪了一大片,都是給素娥道喜的。素娥其實心裏多少有些心理準備了,神色中沒多少意外,只是調整出了一個高興的表情,示意發放早有準備的賞賜,叫大家‘同喜’。

自然,太醫手裏的‘紅包’是最大的,而且這還只是一個開始。太醫自己也很清楚,他應該是照顧素娥這一胎的第一人選。而只要這一胎順順當當下來,一路的賞賜都少不了,至於最後功成身退,那更不必說——這樣一份功勞在手,只要機會得當,他還能往上升一升呢!

素娥也沒有繼續‘保密’了,太醫都診出來了,自然是要往上報的。所以很快張皇後和郭敞那裏也知道了這事,張皇後心裏如何不滿且不說,郭敞卻是高興極了!以這個由頭,賞了身邊一圈。

王志通和福寧殿其他人謝過恩典,就笑著道:“順儀娘娘有這般非凡喜事,官家再要晉封順儀娘娘為妃,後宮前朝更沒什麽可說的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素娥這時候有沒有這一胎,都不影響封妃面臨的實際阻礙。因為阻礙她封妃不是‘無子’,而是四妃名額滿了,要給她封妃要麽踢一個人出局,要麽就得改規矩。現在的四妃無錯,郭敞也不是那樣不講究的皇帝,所以就只能改規矩了。

但實際上呢,每個人都會有各種潛在的考量...如果素娥出身高,又或者多生了幾個,大家也會覺得封她的‘理由’充足一些。特別是生育,就算不是郭家皇帝的後宮,生育也是後妃最大的功勞。有生育之功的後妃多些優待,哪怕是‘出格’了,也更容易為人接受。

“也是這個道理,雖然朕本就打算辦成這件事...”郭敞沒有說更多,但還是認可了這個事實。

說完這話後,郭敞已然快步走了出去,王志通心知他這是要去玉殿,於是趕緊讓人安排了禦輦——不多時,郭敞就到了玉殿,快步走進去,也不管一路行禮的宮人。

這時玉殿也正為素娥懷孕的事布置宮殿,這些事也是宮裏的成例,懷孕了的宮妃總要將住的地方裝扮得喜慶一些。另外,還有一些保生保育的神仙,這時候都該供上了......

大家喜氣洋洋,郭敞來時大家也知道為的是什麽,比往常接駕更加輕松。

“你先坐下!還做什麽行禮?”侍女拉起隔斷的珠簾,郭敞笑著走進去,見素娥起身行禮,立刻說道。

素娥叉手行禮過t:“官家,月份還淺著,一點兒不妨礙行動的...多數婦人沒這麽早知曉,不都沒事嗎?”

郭敞卻道:“難道就沒有因為不知道,稀裏糊塗掉了孩子的?總歸小心無大錯!”

郭敞這話倒真不能說錯,素娥自然更不會為這種小事反對郭敞,當下也就應了坐下——反正郭敞人不在的時候,她在玉殿,怎麽養胎還是她自己和太醫商量著來的。

“如何,太醫可說了這胎如何?不,還是召太醫來問,王志通——多叫幾位太醫來,都來看看!”郭敞本想問一些情況,但又怕問不清楚,這些宮人只知道照本宣科,還不如直接叫太醫來說呢!而且叫一個不保險,得多叫幾個。

王志通應了,立刻走出去吩咐兩個小宦官去太醫院請幾名婦科聖手來。

“官家,太醫說了,這一胎月份還淺,其實看不出太多。不過如今看著,並無不好的地方...這時候,沒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好了。”素娥一只手輕輕放在小腹,動作下意識比平日更加輕柔,微笑地說。

郭敞高興地看她,見她氣色還是很好,點點頭道:“你說的有理,這些太醫說話都保守的很。月份尚淺時,沒有不好就是好了。”

“...你這一胎時機是很好的,正好如今紅孩兒一日大過一日,等到這孩子降生,紅孩兒就四五歲了。再兩年,紅孩兒去開蒙讀書,這孩子在身邊也不叫你太舍不得......”郭敞絮絮叨叨的,難得這樣啰嗦,說的還盡是些小兒女事。

說到最後,郭敞不知怎的,又由喜轉憂:“這女子生育極為艱難,前次你生紅孩兒,朕就......”

“若是可以,朕倒是希望有一個紅孩兒後,你不再生了...”這是脫口而出的,說完後郭敞自己也覺得這太軟弱,太超過了,自己看都覺得不可思議,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一時之間,有一會兒沒說話。

當初素娥生紅孩兒,郭敞是有一番期待的。主要是他當時意識到了,後妃若沒有孩子傍身,今後會很難過,當時的他決計不想要素娥那樣...當然,現在也不想。

而有了紅孩兒之後,這番心思就淡了。再加上生育難關,最初的喜悅過後,他竟然躊躇了起來——只不過孩子已經懷上了,總不能拿出來,能做的也就是更小心養著,確保養胎好些,生育能更順儀。

好一會兒還是素娥打破了有些不自然的停頓,安撫郭敞:“臣妾感謝官家能替臣妾想到這些...官家也放寬心,一則臣妾身體好,二則先前已經生過紅孩兒了。如今歇息了兩三年,再生第二個,哪裏會兇險?”

素娥甚至思考過,為什麽自己不是易孕體質。以她侍寢的頻率,身體又這麽健康,在沒有任何避孕措施的基礎上,這樣的懷孕次數就顯得少了...現在想想,一個真正極為健康的女性身體,太容易懷孕也不好吧?

如果真的太容易懷孕了,古代避孕條件下,再好的身體都會被消耗的厲害......

郭敞見著素娥神情放松而溫柔,就想說點兒什麽叫她喜悅,便道:“朕如今籌劃著給你封妃,多少有些人多話。如今你又懷孕了,那些多話的人也該少些——只不過,總有人說話,你別拿那些話當回事,只管順心養胎。”

“旁的事,朕都會料理清楚...你只管準備做朕的‘宸妃’罷!”

此前郭敞的確沒有和素娥談論過封妃的事,即使這件事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在宮裏流傳頗廣——素娥也不是木頭,元宵節觀燈時,陸美人第一回與她說時,她還可以當那是不實流言。宮裏種種流言都有,真假摻雜,既然郭敞未對她提及過,那果然還是假的可能性比較大。

但這又過了一個多月,都議論成那個樣子了。即使素娥還不能肯定,別人說的多了,她心裏也有了些準備。此時郭敞說來,她心裏驚了一下後,就很快恢覆了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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