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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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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

那大掌似鐵鉗般禁錮著她,仿佛稍一用力便會將她捏斷。

雲眠後知後覺脊背發涼,腦中忽地想起上一世某時某刻的那張臉。

彼時,她急切地想救雲家,苦苦哀求燕懷崢,情急之下,她在他面前褪下衣衫。

人都道燕懷崢對女色向來來者不拒,她便期望她這一副皮囊能取悅他,以換得他得出手相救。

可誰知,那燕懷崢都未多看一眼,一把扯下近旁的帷帳便扔到她身上,還滿臉嫌惡地說:“本王還沒那麽饑不擇食!”

事後,她曾想,她這模樣,也沒那麽差吧?

可如今看燕懷崢反應,幾乎可以確定,他是真的不喜她。因為不喜,才會在她觸碰到他時這般反常。

雲眠被嚇得一動不敢動,只緩緩轉過腦袋對上他那雙晦暗不明的眼:“那個……方才不過是權宜之計,我不是成心占你便宜的……”

燕懷崢薄唇緊抿,一張臉看不出喜怒,只冷沈沈丟了句:“我若是你,現下便乖覺些,別亂動!”

雲眠立刻聽話地閉了嘴。

誰知道他會不會一個不高興,當真扭斷她的腰呢?

空氣仿佛凝固了般沈寂。

霜枝丟了宋瑾和高景蘭那二人後也沒了影兒,不知躲哪裏去了。

雲眠這個動作實在難受,尤其被他掌心握著的皮膚就像是要燒著了般,燕懷崢手掌的溫度燙得驚人,那明顯不是常人該有的體溫了。

忽地想起他身上帶了傷,莫不是她這般折騰牽扯了他的傷口,這才讓他這般異常?

思及此,她再顧不得旁的,細軟的手伸出去覆上他的額頭:“殿下,你莫不是發熱了吧?”

燕懷崢垂著眸t,也不知是因為傷口沒及時處理還是怎樣,只覺渾身異常燥熱,本就忍得有些難受,額間猝不及防觸上一片溫軟,身子便忍不住顫了顫。

雲眠也覺察到了他細微的變化,再顧不得其他,上下其手地自他身上爬下來,滿臉憂色:“殿下?燕懷崢?你還好吧?要不我去喚霜枝……”

燕懷崢只覺懷中一空,席卷全身的燥熱霎時消退大半。

他怔怔地望著空蕩蕩的雙手,松了口氣的同時,心下沒由來一股悵然。

“無妨,本王無事。”

好端端的中秋夜因著游船的失火被攪得興致缺缺,熱熱鬧鬧的河面登時安靜了不少。

也就是在這時,有道威嚴的聲音高喊著:“玄衣衛奉旨捉拿逆黨!所有船只靠岸接受搜查!違令者殺無赦!”

眾人一片嘩然,這才驚覺,方才的那場火可能不僅僅是意外。

玄衣衛乃聖人親衛,能驚動玄衣衛,事情的嚴重性可想而知。

燕懷崢倒是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吩咐霜枝:“靠岸吧!”

雲眠低頭不言,卻在擔心燕懷崢身上的傷,不知他同這場火有什麽關系。

游船一艘緊挨著一艘地靠岸,擠擠挨挨連成一大片。岸上燈火通明,整肅的玄衣衛身著黑色甲胄,排成兩列,對上岸的船只和人員進行搜查。

無論男女老少、官階高低,無一例外。

有那膽子大的不願自家女眷接受外男搜查,仗著自己在朝中尚有幾分薄面,陪著笑湊到那玄甲將領近旁:“將軍,這船只和郎君盡可搜查,可家中女眷是否能通融一二……”

他的話也問出在場許多女眷的心聲,誰知那玄甲將軍眼皮都未眨一下,一個眼神,烏泱泱的玄衣衛便將這家人盡數鎖拿。

“張侍郎既覺此地不合時宜,那便跟我等回夜獄再查也是一樣的。”

話音一落,那張侍郎雙膝一軟便跪了下去。

如此一來,再無人敢置喙玄衣衛的行為,便是心裏再怨再恨,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宋瑾的畫舫比雲眠他們最先靠岸,方才如落湯雞般狼狽的二人此時穿戴齊整,高景蘭的頭上還戴著只帷帽。

宋瑾乃風頭正盛的狀元郎,惹了不知多少人的眼。不少人當即將他認了出來,又瞧見他身旁站著的女子,不免紛紛好奇這女子是何人。

二人方上岸,便有幾名玄衣衛火速登上畫舫進行搜檢。

那畫舫實在紮眼,圍攏在岸邊的人也忍不住湊過去朝裏面望去。

隔著大開的艙門和扯落在地的紗帳,畫舫裏的一切都暴露在眾人眼前:京中有名的小吃、美酒、還有一張頗費心思布置的臥榻。

眾人不免咂舌。

玄衣衛搜尋一番,自那臥榻之下搜出兩套濕透了的衣衫出來。

玄甲將軍臉色一寒:“這是何人的衣物?”顯是有人從河裏上船後換下的。

“船中還有何人?!”玄甲將軍已拔劍出鞘。

如今之事早脫離了宋瑾掌控,他認命地閉了閉眼,開口道:“船中除了我二人便只剩幾名侍婢,那衣物也是我二人的。”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

眾人不約而同腦補這一男一女因何同處一室,又因何渾身濕透。那目光便紛紛望向高景蘭。

堂堂高家貴女被這般的目光打量著,早已羞憤欲死,渾身都止不住地顫抖。

那玄甲將軍的目光也看過來,刀柄挑在高景蘭帷帽上:“還請娘子取下帷帽接受查驗!”

高景蘭雖是怕極了,卻也顫抖著手按在自己帽沿上,她原只是想見那狀元郎一見,沒想過會遇到這般的意外,更不想成為全西京城的笑柄。

可那玄甲將軍由不得她不願,刀柄一動便將帷帽挑落。

這般難堪的境地,一旁的宋瑾竟動也未動,好似眼前一切與他毫不相關一般。

周遭議論聲四起,高景蘭再忍不住,掩面輕泣起來。

那玄甲將軍倒也沒過多為難,拍了拍宋瑾的肩,語氣裏難得帶了絲揶揄:“宋狀元竟有這般雅興,看來好事將近了,到時莫忘了賞鄭某杯喜酒喝……”

雲眠躲在人群後,將這一切看在眼裏,默默松了口氣。

自此,宋瑾與高景蘭便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了,這般,便不會再來糾纏雲家了吧?

她又瞥了眼高景蘭,心下難免有些不忍,可也只是一瞬,便將這泛濫的同情心壓了下去。

她哪裏猜不到高景蘭是看了宋瑾寫給自己的信才會主動尋到此處來。即是她自己撞上來,那因此而發生的後果,也怨不得旁人了。

重活一世的她最是明白,一味的同情只會害了自己。

只是,剛剛放松了的心卻因著接下來的事再次高高懸起。

“將軍,我不過是前日跑馬時不甚摔傷了手臂,為何抓我啊!”

“我這傷乃是昨日校場比武不小心誤傷的呀!”

玄衣衛可不會聽旁人如何解釋,但凡身上帶著傷掛著彩的一律被綁縛著押走了,不給人半分辯解的機會。

雲眠心裏咯噔一跳,這才明白過來他們要抓的所謂“逆黨”很可能便是燕懷崢。

可燕懷崢究竟做了什麽?

雲眠不及細想,想起他胸前的傷,整顆心都開始撲通撲通狂跳。

她不著聲色地湊過去,小手悄悄扯了扯他的衣擺。

燕懷崢冷沈著眸子瞇眼註視著前方,忽覺衣擺被人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緊接著,低垂的掌心間鉆進一只柔軟滑膩的小手。

他轉過臉,低眼看一旁的人。

小姑娘仍舊神色淡淡那,目視前方,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小手卻在他掌心一筆一劃地寫字:你們燕家的玄衣衛應該不敢搜你的身吧?

燕懷崢楞了一下,旋即也照她的樣子,在她掌心寫: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雲眠倏然轉頭,不可置信看他:不是說你是聖人最寵愛的兒子嗎?

燕懷崢沒作答,只輕輕捏了捏她的小手,唇角一抹譏諷的弧度。

人人都道他燕懷崢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甚至因為聖人的偏寵縷縷遭人詬病,可這寵愛裏幾分真幾分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見他如此回答,雲眠渾身都要急出汗來,也顧不得旁的,問他:那你的傷可怎麽辦?

燕懷崢整個人都僵住了,她竟發現了。

枉他方才還裝得那般辛苦。

轉念一想,她不過個未及笄的小丫頭,再如何強作鎮定,心底大抵也是怕極了的。

他將那小手在掌心捏了捏,低聲道:“安心。”

很快便輪到了雲眠的這只小船。

“船內人出來!”玄甲將軍大聲喝道,滿臉不可一世的傲慢。

可在瞧見顯王攜著一女子自船內踱出時,氣焰立馬萎了下去,跪拜在地道:“末將見過殿下。”

燕懷崢笑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鄭將軍著實辛苦了……”

這句明明是褒獎的話,聽在鄭將軍的耳中卻似隱含深意,汗水頓時涔涔而下。

身後的玄衣衛依例上前,不敢對燕懷崢如何,卻來到雲眠身前,準備動手。

“放肆!瞪大你們的狗眼!”鄭將軍怒喝一聲,“顯王妃何等尊貴,也是爾等能動的?”

鄭將軍久在朝堂,自然認得雲家的小娘子,之前他只是聽聞聖人欲給二人賜婚的消息,猶不知真假,可如今見著兩人這般情狀,視線又落回二人相握的手上,便明白大抵是真的了。

也因著待在聖人身邊日久,旁人不知,他卻知道聖人對這個兒子的微妙態度。旁的事尚且好說,今日之事,他是如何不敢輕易放顯王離開的。

他局促地搓著手,小心翼翼道:“只是殿下,王妃乃女子也就罷了,可聖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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