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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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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清

對於顯王的突然造訪,眾人滿臉愕然,便是雲眠本人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山道時,燕懷崢雖然極不情願,最後卻還是贈了她衣裙,又將她送回了山莊。

蘇蕤見自己娘子好端端站在眼前,喜不自勝。可瞧見跟隨而來的顯王時,剛恢覆了的臉色又白了,再聽到顯王要同他們一道回城時,那小臉已經沒了半分血色:自家娘子若同這種人攀扯在一起,那名聲也就別想要了。

誰知,燕懷崢只是用自己的那張臉刷開了城門。剛進城,便迫不及待地同雲家一行分道揚鑣,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連道別的場面話都沒說一句,似乎再也無法忍受同他們雲家人同行。

雲眠對此倒是渾不在意,這樣也好,也免得旁人看到生出些不必要的事端。

可這才不大會兒的功夫,這廝便又折返回到她家來了?還帶著兩位姿容絕色的美嬌娘?

雲中鶴看看自己女兒,又看看滿臉無所謂的燕懷崢,臉色黑的很難看。他鐵青著臉,將眾人迎進正堂,又屏退了下人,才朝燕懷崢恭敬揖禮:“不知殿下尋小女所為何事?”

“啊,其實也無甚要緊事,”說著,燕懷崢毫不客氣地大喇喇坐下,折扇隨意指了指兩側的美嬌娘,“是本王這兩位美人今日在山中偶遇令嫒,三人相談甚歡。歸府後猶覺未盡,這才央求於本王,本王這才冒昧領她們前來叨擾。”

雲眠一臉古怪:“相談甚歡?”

雲中鶴猛然擡頭:“今日?王爺曾見過小女?”

燕懷崢未答,轉而看向身側。

一名美嬌娘款款起身,正是山道時在燕懷崢身後為他打扇的女子。

她快速朝雲眠眨了眨眼,才又向雲中鶴恭敬行禮道:“是奴僭越了。奴今日同姐妹往山中賞花,恰經過一座莊園,又聽得琴音裊裊,很是神往,鬥膽上前打擾,這才結識了雲娘子。”

雲中鶴緩緩捋須,因著往日對燕懷崢的成見,對他的所言所行,本能地便先疑上三分。

那女子不卑不亢,緩緩道:“雲娘子年歲雖小,卻頗通音律。奴在宮中專研琴音十數載,難得覓得知音,相處半日猶覺不足,這才唐突央了殿下前來,還望相爺莫怪。”

原來,這美嬌娘乃是宮中樂師,有正經官職俸祿的,並非侍弄顏色之輩。

雲中鶴的面色這才緩和幾分,又聽聞旁人誇讚自家女兒,饒是知道其中言過其實,也忍不住心生歡喜起來。

雲眠被誇得一陣陣心虛,默默垂下頭。

那美嬌娘朝雲眠莞爾一笑,接著道,“說起來,因著奴今日耽誤了娘子行程,誤了娘子歸家,頗感愧疚,”說著,自懷中掏出一支步搖遞於雲眠,“聊表歉意,還望娘子收下。”

那步搖通體赤金,於他們這種人家倒也不算貴重。

雲眠看兩人這戲演的這般行雲流水,心下感激,也就順水推舟接下步搖,笑道:“如此便謝阿姊了。不過話說回來,眠眠最後還是因著阿姊的面子才進得城門,應當謝過阿姊才是。”

這般說著,雲眠有意無意地瞥向角落裏神色不明的宋瑾。

美嬌娘聞言,臉上一抹恰到好處的羞赧:“都是托殿下的福。”

她這話不錯,身為堂堂大庸朝皇子,聖人親封的顯王,燕懷崢自有自由出入城門的權利。莫說城門,便是宮門他也盡可隨意出入的。

如此一番,雲中鶴心中疑慮盡消,懸著的心也稍稍放回了肚子裏,就連看燕懷崢的神色也不由和緩了許多。

事畢,臨走之際,燕懷崢似乎這才留意到一旁神色蒼白的宋瑾,訝然道:“這位小郎怎的這般模樣?”

宋瑾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動了幾翕,竟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顯王帶來的人親口所言在山中別莊遇見雲娘子撫琴。既有閑情撫琴,定是悠然自得心境所往,哪裏像是遭遇了山匪劫道,歹徒追殺的樣子?

那麽他這般跑道當今相爺府,鬧得整個雲府的人出動尋人,顯得就有些居心叵測了。可對方是顯王,當今聖人的親子,難不成還會特特跑來雲府說謊來誣陷他這個無名小卒不成?

果然,雲中鶴的看向他的目光不似之前溫和,帶著明顯的疑惑。

不過,雲眠倒是佩服起宋瑾此人來,能屈能伸,也難怪他能成事。

燕懷崢走後,不等雲中鶴發難,宋瑾主動向雲中鶴請罪,言道:“都怪元固救人心切,一時沒搞清楚狀況,害得相爺和夫人擔驚受怕了。”

鬧了這半日,宋瑾似乎就要支撐不住,臉色慘白如紙,身子搖搖晃晃如秋風落葉,卻還是硬挺著跪在那裏。

雲中鶴本想要責難的話還是沒忍心說出口,半晌幽幽嘆道:“罷了罷了,你也是一番好心……”

倒是崔葉蘭猶不放心,拉著雲眠的手關切問:“眠眠,可有傷著哪裏?可莫要瞞著阿娘……”

雲眠朝她安撫地笑笑,回握住母親的手:“阿娘別擔心,是遇到一小股流竄的賊人,不過不成什麽氣候,您派給眠眠的都是咱們府中最得力的好手,不過幾息便將那賊人打退了。”

“這樣啊……”崔葉蘭摩挲著女兒細嫩的小手,眉頭卻沒松開,“那宋小郎怎會傷得那般重?”

“唔,”雲眠不在意地擺擺手,“許是那賊人逃走時,宋郎君恰巧迎頭趕上,這才遭了那無妄之災吧!”

這輩子,她再也不要同宋瑾扯上任何關系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雲眠才終於有了種踏實的感覺。

從上一世雲家被抄、她跪在梨雨巷的小院裏苦苦哀求,再到後來被燕懷崢劫走、在夜獄裏獲悉宋瑾的真面目,她身心俱疲。重生歸來,開局便是跟山匪和宋瑾的鬥智鬥勇,整整一天未能有片刻喘息的機會。

她倒進松軟的衾被裏,聞著熟悉的香氣,忍不住輕輕喟嘆:真好。

蘇蕤知道娘子累極了,上前替她褪下外衣,裏面雪白的裏衣上破了幾道口子,膝蓋處、臂彎處竟無一處是完好的,還有泥土摩擦過的痕跡。

“這是怎麽回事?!”蘇蕤登時瞪大了雙眼,若不是此刻的親眼所見,她就要信了娘子的鬼話,這哪裏是沒什麽事?

蘇蕤紅著眼替雲眠將裏衣褪下,膝蓋臂彎處都擦破了皮,小臂上還有倒顯眼的淤青。

雲眠尷尬地笑笑,她是同燕懷崢借了衣裙,可總不好連裏衣也問人家借。

“哎呀!沒什麽的,不過擦破點皮而已。”雲眠無所謂地笑笑,安慰著蘇蕤。那丫頭比自己小上一歲,打小就愛哭,是最見不得她受罪的。

正說著,傷口被衣料摩擦,帶出一陣刺疼,雲眠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蘇蕤一邊翻找傷藥,一邊忍不住啪嗒啪嗒掉眼淚:“都說了婢子該跟著您的,可您倒好,把自己折騰成這幅樣子……”她取來一罐藥膏,小心翼翼替她上藥,嘴巴還在不停絮叨,“娘子,咱們真的不告訴郎主和夫人嗎?”

那日駭人的情景,蘇蕤此刻想起還是會忍不住渾身發抖,可她家娘子竟要她瞞下這件事,不許對旁人吐露半個字。

雲眠好笑地摸摸她的臉:“哭什麽?你家娘子這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嗎?事情既然已經解決,就別讓阿耶和阿娘擔心了。”

忽想起那人,雲眠又問:“打聽清楚了嗎?那個姓宋的呢?”

蘇蕤不滿地撅撅嘴:“郎主說,宋郎君雖冒失了些,總歸是一番好心,況且又受了那麽重的傷,不好多加怪罪的……”

“什麽?!”雲眠猛地起身,牽動身上的傷處,又抽疼著倒了回去,“阿耶讓那廝住下了?”

“那倒沒有,”蘇蕤手上動作越發輕柔,“郎主譴人將那主仆好生送走了,念在他初到西京人生地不熟的,還特特命人幫他尋了落腳的邸舍呢!”

雲眠無聲嘆了口氣。

可這也不能怪阿耶,他出身山野,最是體恤孤苦之人。又沒有像她一般經歷前世,自是看不透宋瑾此人的狼子野心。在阿耶眼裏,宋瑾今日之舉,沒準還能博個剛直勇毅的好印象。

“要我說,那宋郎君大張旗鼓上門,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憑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也不配!”蘇蕤越說越氣。

雲眠聽得眉開眼笑:“我家蘇蘇說得真棒!”忽想起什麽,又正色道,“你遣個可靠的人盯著點那人,有什麽異常舉動,隨時來報。”

宋瑾此人還在西京城一日,雲眠就沒有辦法完全將心放進肚子裏。

宋瑾回到邸舍後便昏死了過去,高熱不退。因著之前這人是被雲相府的人送來的,店家也不敢怠慢,立刻請了醫工來替這孱弱小郎醫治t。

迷迷糊糊間,宋瑾只覺身如浮萍,在一幕幕光怪陸離的夢境中穿行,而每處夢境裏,都有個面若桃花的少女,眨著一雙亮燦燦的眼睛,滿心歡喜地喚他:“瑾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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