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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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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宋曉濤離開臺灣沒多久,黎家就發生了惡耗</p>

在一次外出途中,黎家夫婦意外車禍身亡,留下了兩姐妹,那個暑假簡直是黎蔚雅這輩子最黑暗的一段時間,先是生離又是死別,幸虧有阿姨的照料,頓失雙親的姐妹倆才不至於流離失所</p>

乍聽到這消息,宋曉濤許久都沒有說話,他怎麽也沒想到,阿姨跟黎叔居然已經辭世</p>

他對於自己的小氣與幼稚感到自責,光顧著氣惱她、怨懟她的遺棄,卻沒想到遠在臺灣的她正遭遇到人生極大的傷痛</p>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寫信回來……”她有些虛弱的說</p>

如果當時有收到他的信,應該會覺得安慰不少吧,可惜……</p>

“噓,別說了”幾乎是不假思索,他伸手一把將這個令人心疼的小女人摟進懷裏——</p>

瞬間,仿佛有微弱的電流,不住的在兩人之間流動</p>

不同於記憶中的單薄,她被圈在一個厚實的胸膛裏,呼吸的當兒,爽冽的男香撲鼻,黎蔚雅閉上發熱的眼楮,貪婪享受這一刻</p>

她壓抑著不讓情緒崩潰,卻抑制不住激動引發的微顫,宋曉濤無聲的嘆息裏,滿滿是對她的憐惜與不舍</p>

“……我還以為你不記得我了”她悶悶的說</p>

“記得”怎麽可能不記得,他是那樣惦念著她,就算是後來強硬的把關於她的一切丟進匣子裏上鎖,那匣子,還是擺他心裏最深處</p>

懷裏的她擡起頭,委屈又氣惱的望著他,不忘揮了兩拳以茲回報,“記得還跟我演陌生人!”害她活像是個傻子,一顆心被他提上又拽下</p>

“光說我,你自己還不是很鴕鳥?明明知道是我,我不承認,你就打算龜縮著也當作不認識我這個人嗎?”他不滿的質問她</p>

“不然呢,你現在是莫蘭迪的設計總監,高高在上呀!我——”</p>

屈指往她額頭彈了一下,“不要講這種話”</p>

不管他當什麽做什麽,他還是宋曉濤,而她也還是黎蔚雅什麽都不會改變</p>

捂著發疼的額頭,黎蔚雅凝望著他,驀然,她笑了……</p>

“好懷念喔!”以前,他也常這樣動不動就彈她額頭,真不敢相信,十三年後重溫這種滋味,感覺會這麽的開心呵,他真的是她的曉濤</p>

“傻瓜”他沒好氣的說,嘴角卻不住的揚起</p>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p>

“餵,戴維,什麽事?”</p>

聽見那名字,黎蔚雅掛在嘴邊的笑容倏地僵凝,一個她不願想起的事實,硬是從她腦袋裏跳了出來——他和戴維是一對同性戀人</p>

興許是因為並著肩,當戴維慌張的聲音透過手機傳到宋曉濤耳裏時,也隱隱擦動黎蔚雅的耳膜,那句“你去哪裏了?”活像是情人間那種牽掛式的緊迫盯人,讓她沒來由的一陣胃部緊縮</p>

“我不是跟你說了?我出來尋找靈感”沒好氣的答</p>

“可是時間已經不早了,應該要回來盥洗,準備休息了,你不回來,我怎麽有辦法睡覺?”</p>

對戴維來說,照顧品牌的靈魂人物宋曉濤是他此行職責所在,要是Milton有什麽閃失,潔西卡肯定會叫他這個助理卷鋪蓋走人</p>

“你想睡就去睡,關我什麽事,我有攔著你嗎?”宋曉濤覺得莫名其妙</p>

潔西卡這女魔頭,派個奸細在他身邊兜來轉去也就算了,居然還管很寬,也不想想,對於他的臥底埋伏,他都已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是還想怎樣,要不要幹脆在他身上裝個GPS衛星定位儀算了</p>

而且,為什麽非得要在這種時候打電話來打擾他?</p>

“可是……”</p>

“可是我現在不想回去,等我想回去了,我自然會回去!”宋曉濤掛掉電話,對著黎蔚雅孩子氣的抱怨,“沒看過比他還羅唆的人”</p>

她扯著略顯僵硬的笑,低頭回避他的眼神</p>

心抽著,痛楚緩緩蔓延開來……</p>

完全是戀人間的對話,完全只有宋曉濤與戴維的世界,根本就沒有她的立足之地,黎蔚雅當機立斷——</p>

“你還是快點回酒店,時間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低著頭不看他,飛快的收拾面前的泡面碗筷</p>

“我送你”</p>

她扯出僵硬的笑,“不用啦,我就住這附近你請便利商店的員工幫你叫出租車回酒店,車子來之前,就在這裏坐著等先走了,掰掰”</p>

筆作輕松的拿起新買的垃圾袋,黎蔚雅前腳才跨出便利商店,後腳,宋曉濤追了上來,一把握住她的手,不容拒絕的說:“你剛才是從這方向來的,所以往這邊走應該沒錯吧?”</p>

他的手就像帶著一股微弱的電流,隨著體溫,傳進她身體裏,泛起戰栗</p>

她怯怯的望向他</p>

老大不爽的挑眉,“什麽表情?以前我也是像這樣牽著你的手走路回家”</p>

他目光澄澈,像覺得這是再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專註的眼神令她不禁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以至於忘了掙開他,任由他牽著自己往前走</p>

瞬間,一股微小而確切的幸福包圍著她</p>

但,為什麽有罪惡感?</p>

為什麽會覺得自己好像偷了戴維的幸福似的……感到罪惡</p>

直到睡前躺在床上,她都還為此內疚著</p>

是她被相認的喜悅沖昏頭了,以為他還是以前的曉濤——或許某部份是,但某部份已經不是——嚴格來說,他已經不完全是以前的曉濤了</p>

黎蔚雅,不可以這樣,從現在開始,他不屬於你,你們只是朋友,老朋友</p>

能夠找到他真正的感情歸屬,她應該替他高興的,為什麽會覺得有一絲心酸惆悵呢?</p>

黎蔚雅拉起棉被,將縮成蝦米的自己蓋住,心裏五味雜陳</p>

當某人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的時候,城市裏M精品酒店的總統套房裏,宋曉濤卻像個期待遠足的小孩子,興奮得睡不著</p>

他好喜歡她靠在他懷裏的感覺,十三年的分離,在那一瞬間,仿佛都獲得了慰藉與平覆</p>

他一邊畫著設計圖,一邊想著她的身影,笑容沒停過,握在手中的筆就像是著了魔,停不下來</p>

她是他的繆思女神!</p>

但,旁邊那雙目光實在該死的礙眼!</p>

戴維翹著蓮花指,雙手盤胸輕抵下顎,一臉古怪的瞅著宋曉濤——</p>

出門前氣呼呼,進門時笑瞇瞇,習慣了Milton的帥氣臭臉,突然看他這樣笑瞇瞇的,還真是覺得說不出來的詭異</p>

一道不爽的警告目光狠狠掃來,“看夠了沒?看夠了就滾回你房間去”少在這邊打擾他構思他的設計</p>

走,當然要走,他都快要困死了,要不是他在外溜達遲遲不回來,現在他早泡完澡,敷著面膜躺在床上,舒服的享受睡前一個人的寧靜了!</p>

莫蘭迪的臺灣分公司就坐落在敦化商圈的商業大樓裏,相較於紐約總部的龐大陣容,這是個小而美的編制團隊</p>

聽到品牌的靈魂人物要來,他們原本要大張旗鼓的弄間豪華辦公室好給宋曉濤使用,但被他一口拒絕了</p>

他是為了臺北旗艦店的開幕而來,最多最多不會待超過兩個月的時間,花一堆工夫搞間豪華辦公室給他這個過客,實在不符合經濟效益,把所有精力拿去規劃旗艦店還比較實際</p>

再者,他下榻的M精品酒店不只有最棒的View,還有最先進的商務設備,不出門,也可以輕松工作,甚至跨海遙控在紐約的設計部門</p>

他會踏進臺北分公司來,通常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跟旗艦店的負責團隊開會,聽取最新進度畢竟,為了開會把公司的大隊人馬找到飯店去也太過勞師動眾,還是他自己過來比較節能減碳又省事</p>

會議室裏,例行的進度報告正在進行,因為工程進度落後的緣故,氣氛從一開始就不大妙</p>

“……目前進度落後不少,可能要做最壞的打算把開幕的日子延後”硬著頭皮講出這句話後,這位香港分公司派來支持的汪經理不安的低下頭</p>

會議室裏的空氣頓時凝結……</p>

宋曉濤單手支頤,玩味的瞅著對方,眼楮眨也不眨</p>

許久,眉目清朗的他微掀薄唇問:“你知道我最拿手的是什麽嗎?”</p>

會議室裏,大家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仍是由這個倒黴的汪經理代表回答,“是設、設計衣服”</p>

“錯是‘拒絕’針對你剛剛的提議,我的回答就是,不”強悍而霸道</p>

猛然擡頭,“可是……”</p>

斂起笑容,臉色陡然一沈,宋曉濤神情一改先前的愜意,怒聲教訓——</p>

“沒有可是!在發現進度落後的第一時間,你就應該要求對方立即增派人手,把握每分每秒,哪怕是拼了老命也要把進度給我趕上,現在所有的事情都照著進度走,就卡著旗艦店的工程,你居然敢要我把開幕的日子延後?”</p>

“……”江經理瑟縮成一團</p>

“去把合約給我翻出來,請公司的法律顧問好好研究,隨時準備訴訟事宜,告訴對方,如果不肯加派人力趕工,到時候趕不上開幕的日子,那莫蘭迪絕對提告還有,派人二十四小時在現場傍我盯著,哪怕是一根木頭、一根釘子、一個把手、一片陳列架,通通不準偷工減料!”</p>

“……是、是”他渾身冷汗直冒</p>

“現在,開幕日期需要延後嗎?”宋曉濤凝聲問</p>

“不、不需要,我馬上請包商增派人力趕工”</p>

最後,這場會議沒有一個人是笑著走出會議室的,宋曉濤臉色凝重,其他人則一個個灰頭土臉</p>

大家都徹底見識到,莫蘭迪的設計總監確實不只會設計衣服,“拒絕”也非常拿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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