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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柒拾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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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巔忌酒多日, 上來敬酒的武將不明, 還硬生生的勸,他陰沈著臉說上幾句,都消停的談起實事,說到午晌才各自散去, 打馬過正街,突如其來的沖過來個老婆子,腦子直懟到馬蹄下, 他迅速拽住韁繩往後揚起, 身形穩住,拎著馬鞭腳蹬躍下,居高臨下的呵斥道,“不要命了?”

光天化日之下,他平原候撞死個人, 是何等的囂張, 莫不是,又是別有用心?

那婆子估計也嚇的不輕,趴在地上沒動彈,半天才哇的哀嚎起來,匍匐著爬起來要抱著宋巔的腿, 他回身一避,及至無奈,德通上前要踢,看著侯爺威嚴的面孔, 收回腳,默默的把老人扶起來。

老婆子見此人穿著官府,嘴裏大喊,“青天大老爺啊,請您做主,老婦人有冤屈。”

宋巔不接話茬,轉身要打馬出人群,你有冤,可以去衙門狀告,與他無關。

人群中指指點點,看得分明,確實是婆子的錯,都紛紛散去,宋巔莫名的回頭看了一眼仍舊亂嚎的老人,想起林皎,若是她老的那一天,需要救助,他會一走了之嗎?

老婆子悲啊,苦啊,淚水爬滿皺紋的臉龐,眼睛也似枯幹的井,宋巔親手扶她起來,擲地有聲,“老人家,莫哭,你有何事,說來聽聽。”

“青天大老爺啊。”喊完一句,再次閉眼痛苦起來,話語語無倫次,“我這婆子命苦啊,生了兩個畜生不如的東西,老了老了,沒個地方安窩,真是活作孽啊...”

這時候,有個男子路過,聽著聲音熟悉,扒開人群一瞧,登時嚇的破膽,忙上前抱住母親,大手緊緊捂住她嘴,低頭哈腰的解釋,“大人有大量,我母親患有癔癥,瘋癲著哩。”

不待宋巔回答,把老婆子的腦袋夾在自己胳肢窩裏,匆匆要跑。

德通站在後面,正巧瞧個分明,這人,對待自己母親,怎麽這般,氣憤非常,拉著他胳膊,讓老人掙脫出來,宋巔一腳踹過去,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混賬,即使是瘋癲的母親,也不該如此行徑。

哇的一聲,老婆子再次幹嚎,嘴裏罵罵咧咧,臟話連篇,周圍的老百姓最喜歡看個熱鬧,都勸著老婆子,讓她好好說話,沒瞧見這位大人臉黑的快趕上自己的竈坑了。

“三小子,你個畜生,我是生你養你的親娘啊,你竟然想要勒死我,我造了什麽孽啊,這輩子受這個罪呦...”

痛哭流涕後,撲通跪下,“大人,求您做主,讓我兒子把家財產還於我,我去接上老頭子,回泥房子去過。”

自稱她兒子的,小三子也撲通跪下,卻不是朝著宋巔,而是老婆子,臉上帶著懺悔,苦求道,“娘,你別瞎說,家裏有什麽家財啊。”

這個老不死的,都怪他今日貪樂呵,放了她出來刷碗,熟料,竟跑出來告狀,招誰眼呢,還抖落家財,讓別人惦記上,可咋整?

手掌狠狠的攥著她幹瘦的胳膊,嘴裏小聲威脅,“還想不想要那老頭子的命了?”

婆子聽了眼眶通紅,嘈雜的周圍,聽不清別的,咬牙擡起枯燥彎曲的手掌,啪的揮過去,“那是你爹,你個喪盡天良的。”

宋巔看著她倆亂糟糟,舉手讓百姓們安靜,提步過去,讓德通去叫禁衛軍來,指著一側的茶樓,押著兩人進去,宋巔坐在太師椅中,德通喊了聲肅靜,讓老婆子,細細道來。

原來他們是京郊附近村莊的,因為家中老頭在冬天時候摔折了腿,導致入不敷出,又要吃湯藥,所以,兩個兒子惦記著那點微薄的家財,就提議分家,各過各的,土坯房裏的鍋碗瓢盆都平均分完後,只剩下兩個大活人了,兩個兒子都想要老婆子,不想要老頭,老婆子回去能幹點家務事,老頭回去只能幹躺著,大兒子看著唯一的土坯房心裏合計,他弟弟老丈人家有錢,已經蓋上磚瓦房,不在乎這個,而他家卻是窮的叮當亂響,提出建議,不如,誰伺候老頭,誰就得這個土坯房,他弟弟果然不樂意,選了婆子進城來住。

婆子剛開始還心裏有點優越感,看看,他家小兒子就是出息,老了老了,還能進城來享福,不虧著小時候什麽都偏著多給他一份,知道孝順。

結果,現實是,她被關在個雜物房裏,小兒子的岳丈家是售皮毛的大店鋪,這間雜物房裏就堆積著破爛老年頭的舊獸皮,一股子腥臭味,即使她鼻子已經不靈敏了,還是聞著嗆得慌,說過幾回要換,小兒子都說等房子倒騰出來的,讓她先忍忍,她知道兒子都是聽媳婦的,怕他為難,也就算了。

時間由冬到春,兒媳婦懷孕,她高興,說讓刷碗掃地,就幹,說是地磚臟了,要用手擦,否則怕摔倒,就一天三遍的哈著腰擦到外邊走廊的臺階上,常常錯過飯口,只能去廚房裏揀些冷菜剩餅子吃。

小兒子來說得婆家買些吉祥的生產東西預備上,她從自己內懷兜裏,掏出來唯一一張藏著的銀票,怕少,還把手上的銀鐲子擼下來給他,說什麽也不能苦著孩子。

白天累的腰疼,晚間就得趴著睡,一撅一撅的疼的厲害,想起老頭子,不知道他怎麽樣,明天得回去瞧瞧。

趁著媳婦回娘家,偷偷的拿了兩個煮雞蛋揣兜裏,踏上回家的路。

還是原來的大院子,卻沒了一家人的和和樂樂,她高喊著進門,說起自己在小兒子家如何穿金戴銀,吃燕窩吃肉餡餃子,大兒媳聽著羨慕,張羅著讓她吃完飯再走,出去了,就讓大兒子來問帶沒帶錢或者東西回來,大兒子進屋就直接問起,老婆子摸出兜裏兩個雞蛋遞過去,拿給大孫子吃,她進去看看老頭子。

老頭子還是躺在床上,只是不動彈,眼睛閉著,微弱的喘息,婆子上前摸著鼻端,驚慌的問是怎麽回事,明明之前就是腿折了,養養就好了,不是留了抓湯藥的銀子嗎?

大兒子辯解,他這爹自己說不喝藥,也不愛吃飯,天天一副誰欠了他八百兩銀子的模樣,婆子性格火辣,明明就是你照顧的不好,這就剩一口氣吊著了,連打帶摔的,惹怒了大兒媳,她進來罵咧咧,老不死的,不會動彈,還得拉尿在床上,誰伺候洗漱啊,成天一股子膄味,她是受不了,幹脆就不給吃喝,這多好,幹凈又不用拾掇,而且還省下藥錢,反正老頭子腿好了,也幹不了啥,幹脆倒窩,去天上享福去得了。

一番言語,氣的老婆子頓時就差點翻了白眼,手指哆嗦著指著不言語的大兒子叫道,“你個沒良心的,這是你親爹,你小時候不是最愛跟著你爹出去玩嗎,還說長大了要學你爹,你都忘了,你怎麽能幹出來這種狼心狗肺的事?”

她難以置信,老頭子這是遭了多少罪啊,大艷陽天,還捂著個大棉被,掀開一瞧,更是火氣怒湧,腿上的傷口已經腐爛潰肉,上面一層薄薄的白骨,心酸的叫他,“老頭子,老頭子,我來了。”

大兒子,大兒媳,不讓她接走老頭,當時就說好的,誰得了老頭就得這房子,任她百般叫罵依舊無濟於事,去找族長,族長只認錢財,管你們這堆破事呢。

沒法子,回去跟小兒子學老大那兩個黑心肝的,小心著商量,能不能讓兒媳婦把老頭也接來,她照看著,好放心,要不就真沒命了,小兒子倒是義憤填膺,痛斥一頓,說是回去和妻子商量。

這一商量就是一個月,兒媳婦生了個九斤的大胖小子,她自然也高興,就是想老頭,又去問,小兒子說已經教訓過大哥了,保準對自己親爹好,讓她老實呆著。

婆子信以為真,直到村裏的鄰居過來說起,老大夫妻確實給老頭請了大夫來治,但沒給開藥,也沒餵東西吃,說是,已經土埋半截了,沒必要折騰,他因為同情,來轉告一聲。

誰家的兒子也不這樣,村裏的莊稼漢子都老實本分,自己婆娘不孝順爹娘上去就一蒲扇,輪著你多言多語,只管幹活就成,但城裏不一樣,都是下人伺候,自己動手那是掉價,丟面子的事。

老二在城裏娶上漂亮媳婦,對著大哥比比劃劃,大兒媳婦也為富貴迷眼,變成十足的勢力,所以,老兩口,被分家,被瓜割,被掩蓋,被忽略。

周遭的百姓們聽完,有的心思軟的婦人都落了淚,拿著帕子戚戚的擦起來,她們老了,無用的一天,會不會也遭此待遇,兒孫自有兒孫福,人人都說四世同堂是福,可真的到了貧困人家,心思惡劣的人家,這就是禍患,需要除掉,才能順心隨意的過瀟灑日子。

有的強壯男人也受不得如此忘恩負義之人,但凡讀書學問,以孝為先,多少千古的名句傳下,讓我們當個孝順恭敬的人,為何就被錢財拿捏,做出這等豬狗不如的齷蹉事,皆惱怒的上前要打死一旁的小兒子,他卻一臉茫然,竟是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宋巔第一次感覺到沒有知識學問的可悲,武人光靠拳頭打倒侵犯者是遠遠不夠的,自己的人民要精神富裕起來,才不至於如此臟垢纏身。

“老人家想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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