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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柒拾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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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鄭國公屠城是真, 卻是為天下蒼生。

世間念念,我與你,你與他,他與她, 拯救與救贖,一切只為還原最初,即便他是為民天下, 可那些死去的亡靈依舊不願平息, 他們哀,他們怨,他們憤怒,這沖天的陰森匯集於緋衣官袍,男人大踏步往前, 面對著朝中重臣, “當年先帝常誇讚遠安王聰慧,又親授治國之道,更早就斷言,其根骨仁政,必成開明君主, 而今上,當年以其子女為要挾,才使得遠安王避退多年,其行徑無德無恥, 還有沒有人記得天降文才姚閣老,姚老大人教習數位皇子,氣節義薄雲天,當時直言一個癡傻兒如何當得起這國之重擔,這將是大晉朝偌大的一個笑柄,今日,便懇請聖上退位讓賢,擇明主,開創盛世。”

大駙馬在朝中的地位一直是默默無聞,大隱小見的,如今突然暴起,著實令人吃驚,不過,也情有可原,這位駙馬曾是探花之身,拜到姚老大人門下,一直仕途穩順,突然改朝換代,姚老大人

以死明志,被長公主相中,才留下一命,可謂早有叛意,文臣中以陸丞相為首,齊聲跪地,武將中,宋巔不在,豫恩伯站在頭排正思考著怎麽才能把小姐姐哄到手,根本就閉著耳朵。

小成林氣的鼓鼓,卻不敢發話,聖上依舊翹著腿看戲,還真就沒有海平判案演的好,白瞎了這處場地,珠簾後的長公主卻掐著護甲,眼眸中冒火,真好,不裝翩翩公子,改成忠肝義膽的佞臣了,雍容華貴的面孔漸漸爬滿怒意,好你個藺正石,騙了她半輩子,怎能如此,就饒過你。

遠安王的大軍已經集結,藺正石為何這般著急,趁著鄭國公,宋巔都不在,沒有一兵一卒的就要逼宮,因為,他在用自己的生命,來開啟這場戰爭,他要向世人宣布,來證明,這個皇帝不值得大家擁戴,他是義無反顧的踏上了恩師的舊路,總得有個人站起來反對,這件事才能升級放大,被世人所了解明白,他們賴以生存的朝廷,統治者是個獨斷專行,不聽從勸告覲言的狂妄小兒,他,在為百姓人民祈求福祉。

“住口,你口口聲聲聖上如何殘虐無辜百姓,你又好到哪去,退位讓賢,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要犧牲數萬計將士的生命,遠安王異動,我軍中就損失三萬,平原侯為了鎮壓,又不傷及幾縣百姓,刻意引兵外出,耗費精力物力無限,你們文人就靠一張嘴,我們呢...”

站出來大喝出聲的是宋巔手下的一員猛將,名喚張東,這次上京述職,升為兵部員外郎,他才上金鑾殿不下十次,故而無畏,直接闊步到藺正石前面,幾下就脫了深紫色胸前刺有犀牛補子的官袍,露出裸赤上身,“我們呢,靠的是身上的傷疤。”

指著離心臟最近的一處凹痕,眼睛瞪的跟銅鈴一般,聲如洪鐘,“這兒,是老子十八歲第一次上戰場打瓦刺賊子受的劍傷,這,是老子二十多歲去救援山洪時被扛石頭砸的,這,是老子當初為救個老頭被母大蟲咬的...”

反過身給他們看後背,“這,就是跟你口中所說的遠安王打仗時被燒傷的,他個慫蛋,凈會個背後偷襲,放火燒村,老子親眼所見,他那兵將管制不嚴,隨意搶個婦人當眾就扒褲子,這要是在我們軍中,就是一百軍棍,讓他半個月下不了炕,那種主子,不能擁戴,額,我說完了,請,聖上恕罪。”

激動過後,說著說著,就感覺氣氛凝滯,草草跪下,求聖上饒命。

“好,好,朕恕你無罪,起來。”聖上開懷,放聲大笑,噔嗆啷啐,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

“退朝吧。”俯視這些跪著的官員,他不能像砍白菜似的都宰了,這也是陸丞相的放心之處,他只表態,但不做那個出頭鳥。

不是喜歡跪著嗎,都跪著吧。

京城裏,風雲詭異,還有另一處,也同樣緊張,讓人窒息。

荷花滿池,白綠相間,一片寧靜安謐的美景被急促的腳步聲打破,岸上丫鬟婆子行色匆匆,腳步不停的一路往裏,鴛鳶島中,花朵百放,卻難以消散空氣中的悶熱焦灼。

“羊水已經剩的不多了,貴人胎位已轉至盆口,但必須醒過來才能催生。”

宮中接生的婆子奔出來,面帶焦急的同禦醫匯報情況。

誰能知道,郡主竟然在昏睡時破了羊水,此刻侯爺不在,院子裏連個能做主的人都沒有,太醫院副院使沈著指揮,“再去,拿了醋熏,掐人中,務必要讓郡主醒過來,”

肖娘子扯出帕子擦擦她額頭的細汗,腦中靈光一轉,讓吳媽媽去拿些郡主平日裏愛吃的,放到跟前,讓出位置給婆子,掐了半晌,可算床榻上的人哼了聲,睜開眼睛。

林皎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是片嫩綠的山坡,頂上只有一顆李子樹,且碩果累累,她走了許久才到,仰頭看過去,個個如嬰兒拳頭大小,皮薄且熟透通紅,舌尖泛起酸水,鼻端傳來劇痛,睜開眼睛,看過去。

於一片朦朧中,漸漸清楚,“我想吃李子,要熟透的。”

吳媽媽哎了聲,忙尋去。

“郡主,肚子疼不疼?”

接生婆子從下方問她,哎呦,林皎蹙眉出聲,手指攥緊被褥,疼的絞勁兒,受不住的哎呦哎呦不停,側耳聽著肖娘子站在床頭解釋,“郡主,羊水破了,怕是要早產。”

不是還有兩個多月嗎,眼睛梭尋一圈,沒瞧見那男人,肖娘子知她所想,忙說,“侯爺領命帥兵出征,走之前帶話,必定在兩個月之內回來。”

天殺的,這只耗子可真著急,都不等著跟他爹一起。

等著陣痛間歇,吃了幾個紅豆金絲卷,又喝碗燕窩,耳朵豎著聽接生婆講話,等到陣痛就讓她順著力氣使勁兒,盡量閉上嘴,憋住別發出聲音,要不氣就都從口中排出,不宜生產,陣痛相隔不到半柱香再次襲來,林皎咬牙堅持,仍舊從牙關中溢出痛苦難耐的吟呻聲,婆子觸手摸摸,還沒見頭,又鼓勵幾句,陣痛過去,滿身是汗的林皎閉眼歇息,催產藥已經上勁,陣痛越來越快,從巳時初開始,一直折騰到申時末,可算頭出來了,接生婆子跪在她左右開始推擠肚子,林皎自己的肢體已經完全沒有感覺,聽著肖娘子興奮一聲,“生了。”

她轉頭去瞧,婆子滿臉開花的提拎著個血赤呼啦的肉團,啪啪的拍著屁股,哇的豪氣一聲,宋家耗子出生了。

小耗子頭幾天當真如乳名一般,十足的一小只,因為早產,生下來才六斤二兩,眼睛睜著個小細縫,紫紅的小手攥拳,整天除了睡就是吃,無憂無慮的,真是容易滿足。

林皎開始坐月子,各種不能,簡直憋悶的不行,只有見著小耗子的時候才精神飽滿,興致勃勃,然而一小只還真的什麽都不會,只聽著她碎碎念,說些不著邊際的亂話,肖娘子早早的就寒著臉給她收腰,吳媽媽現在是全心全意伺候小主子,她懂得一套嬰兒的養法,而肖娘子主要是針對她的,排清惡露,預防皮膚松弛,尤其是這個扣在肚子上的臉盆,疼也得強忍著,對比生產時的疼,可謂大巫見小巫。

她還沒給宋巔寄信呢,只等著回來給他個驚喜,耗子洗三也是隨便辦一下,天氣炎熱,他又是早產兒,不敢大張羅,將就著過,等著宋巔回來,百天再好好辦一場。

她們仍舊生活在山上的皇家禦苑裏,不知炎熱下的京城,已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自那日起,大駙馬和以陸丞相為首的文官,皆被禁足府中,有官兵看守,而碩親王從第二日起,正式隨行伴駕,參與朝會,白日就在禦書房,同幾位老尚書討論夏季防洪措施,聖上已經明確表態,要碩親王輔政,他身體微恙,然而,所有人都嗅到了不平常的味道,文武百官,即將面臨再次重新洗牌。

宋巔在前方征戰,沙河口地勢狹窄,其間一條長長的運河,薛城薛爾曼首先派人來說宋宜楚在他們帳中,讓他不得妄動,宋巔看過沙盤後,暫時按兵不動,叫人來問那和尚如何,溫淮本來是去找藺正石問個明白,哪想,一句話沒說,就給他捆了塞馬車裏,一路昏睡著抵達沙河口,雖然待遇不像個囚犯,但卻不能任意走動,宋巔派來的人也一直等待機會,因為,宮中的宜嬪娘娘同樣也被送至此處。

月黑風高,溫淮趁出恭之際,從窗戶跳出,準備摸出去,可惜走錯了方向,聽著路過的丫鬟議論那個女人怎麽怎麽樣,以為是林皎,頓時燃起滿腔熱血,多日的觀察起到作用,安全爬到關閉的窗戶下面,把挽上去的袖子松開,才擡手輕敲窗欞。

宋宜楚氣憤的不行,這群王八羔子,抓她幹什麽,還不趕緊放了她,好去救大師,真是不知所謂。

聽著細微的動靜也沒動,依舊躺在床上腹誹,敲敲敲,煩人不煩人,騰的起身,啪,後來她時常懊惱,當時一定是儀容不整,面孔扭曲,如同個瘋女人,從未想過,夢寐以求的大師,就近在咫尺。

溫淮見是她,問起事情經過,宋宜楚覺得自己像是剛學瑤琴那會,被師傅問著,緊張又想得到肯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激動,溫淮聽的雲裏霧裏,罷了,還是再去確定有沒有林皎吧。

確定沒有後,兩人在宋巔的幫助下,越江過來,自此,沙河口一役,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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