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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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來風滿樓
兩個時辰終究還是太短, 能夠卸下心防什麽都不去想也不去做的也只有這短短片刻。
天一亮，裴承司得知了昨夜發生的事情，便差人來喚江晏深去昭陽殿。
沈清辭懶洋洋地穿衣離開，臨走時還不忘占了把江晏深的便宜, 被對方擒住了手腕又拽回去, 抵在書桌邊沒羞沒臊地又親了會兒才放人。
江晏深是滿面春風, 裴承司這邊卻是烏雲密布。
妖女都打到自家門口了, 如此有恃無恐，他們上清門的顏面何存？
江晏深敷衍一番，安慰他林修是被他們本門的求助煙花引出去, 這才被埋伏在外的沈清辭抓個正著。
至於這煙花究竟是哪來的，那就是他們天心門的內部問題了, 與上清門無關。
裴承司這才想起他托簡明川辦的事情。昨日林修一行人來訪, 稱龐子牧被妖女的下屬救走, 兩方勾結無疑。
現下龐子牧應該就在沈清辭的瑤臺水榭之中, 那求助煙花或許就是他給的。
不論他現下的狀況如何，受了那麽重的傷還有沒有清醒的可能, 反正這頂帽子扣下去，事情便立即在玄門之中傳的沸沸揚揚, 龐子牧的名聲也隨之被毀去了大半。
天心門內的弟子對他們這位師兄談不上有多討厭, 但珠玉在前——江晏深的鋒芒太盛, 就算龐子牧也並不差，但難免會被他們拿來比較。
加之還有個林修整日陰陽怪氣添油加醋, 龐子牧不受偏愛，又是那麽個直且楞的性子, 與他談不來，自然談不上喜歡。
自然, 眾弟子之中，欣賞他為人的自然也有，只是門主都放話，稱他與妖女勾結，就算他們不信又能如何？頂多閉口不言，不去落井下石罷了。
沈清辭回到水榭之後，先去看了龐許二人，許知澤的氣色看上去好了不少，而龐子牧尚在昏迷之中，好在沒有發起熱來，算是萬幸。
許知澤覷著沈清辭的神色，想到她離開時的神情，小心翼翼問：“你……不會真的把林修給殺了吧？”
沈清辭心情不錯地反問：“你覺得他該不該殺？”
許知澤想都不用想：“該殺啊！”
沈清辭：“那你做什麽還這麽問我？”
許知澤有些尷尬：“我，我就是怕子牧知道了之後會……”
沈清辭嘆道：“他這個性格的確有些棘手。但若林修做到這份上，他還對其懷有憐憫之心的話，那與我也的確不是一路人。就算他因此而責怪我，我也無話可說。”
許知澤欲言又止。
“我沒有殺他。”沈清辭道：“但我早晚都會對他動手。”
她暫時還不想讓玄門的註意力都轉移到自己身上，與其橫生枝節，不如秋後算賬。
許知澤道：“其實我對此人也異常厭惡，但到底與他有仇的是子牧，我想讓他自己來選擇。”
沈清辭頷首：“明白。”她又去探了番龐子牧的靈脈，一邊道：“不過你就這麽離開天心門，不會不甘心麽？”
許知澤疑惑：“什麽不甘心？”
沈清辭故意道：“天心門好歹也是名門正派。”
許知澤沈默了片刻，才道：“真的算是名門正派嗎？”
“沈姑娘，說實話，我現在也不知道究竟什麽才是正派，什麽才是邪道了。”
“天心門是正派嗎？可簡明川做了些什麽？裴承司是三門之首，玄門之中非同凡響的人物。可還不是因為一己私利命手下殺人滿門。靈仙門看著好像與世無爭，實際上呢？玉千覓可才在我們面前開啟過邪術陣法。這算什麽名門正派？算什麽名士？”
沈清辭聽著，卻是笑了：“的確不算。”
許知澤垂頭喪氣，只覺得前途迷茫，不知未來該往何處去。難道只有做孤家寡人四處游歷，才能堅守本心？
沈清辭又道：“可我也從未覺得這玄門中人，全是像他們這樣的無恥之流。就像是我，我也從未覺得自己是什麽壞人。”
許知澤：“……你？”
他的眼神中滿是質疑與不認同，看得沈清辭忍不住笑起來：“對，就是我。我問你，我除了覆仇之外，還做過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嗎？”
許知澤猶豫片刻，像是在努力從她那些傳聞中篩選出比較靠譜的消息，不確定道：“你…自創邪術，引得無數人去習旁門左道，害人害己？”
沈清辭輕笑：“這天底下難道只有邪術才會害人？毒藥，武器，哪怕只是石頭都能砸死人，那又要去怪誰？怪老天？”
許知澤聽著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話是這麽說的嗎？”
沈清辭道：“當然了。大多數人聽到我這番話，或許會覺得我在強詞奪理，在狡辯。但事實上我就是這麽認為的，我所做的一切，只要問心無愧就好。”
她道：“簡明川為什麽在得知子牧知曉了他爹娘之事後就容不下他？因為他問心有愧。同理，裴承司那麽想讓我死，也是因為知道他害了我，害了沈家，所以才要趕盡殺絕。”
“我所做之事，無愧天地，無愧父母。”
“所以。”沈清辭道：“就算全天下都說我是邪魔外道，說我是妖女，只要我不這麽認為，就永遠都算不得數。”
-
龐子牧昏迷了幾日，總算是緩了過來，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悠悠醒轉。
睜眼見到頭頂不是破敗的舊廟，不是巖壁嶙峋的山洞，沒有被許知澤架著奔波逃命，一時之間，還真有些恍如昨世之感。
他撐著身子艱難坐起來，許知澤聽見動靜連忙丟了手裏的書撲過來，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喋喋追問他此刻的感覺。
龐子牧的眼珠轉了轉，望向背著光朝自己走來，唇邊帶著一點微笑的女子。
“沈姑娘，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他沙啞道。
沈清辭為他探脈，一邊道：“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麽想說的了？”
他喝了半杯許知澤遞來的茶水潤喉，緩了緩，才道：“師父將我趕至琴川，是不是想利用我來陷害你？”
沈清辭：“差不多吧。”
龐子牧盯著她道：“那我這一路所遭受的，算不算償還了他這些年來與我的師徒恩情？”
沈清辭大概有些明白他想要說什麽了，接話道：“算。”“好。”龐子牧道：“既然恩情已了，那我接下來是不是可以與他算一算，我們之間的仇怨了？”
-
龐子牧醒來的當天，鄭泮求到上清門，請門派中的弟子或是執事到臨安處理所謂‘天罰’一事。
弟子見他穿著普通，只身前來，嘴上說著什麽天罰不天罰的無稽之談，心中厭煩不已。
加之今日門派內變故頗多，他不想去管小地方的破事，便把鄭泮給趕走了。
鄭泮回到臨安後將此事添油加醋大肆宣揚了一番，本地百姓對上清門的態度登時轉了個彎。
再聯系他們先前所聽說的沈家舊事，上清門在他們心中的形象更是一落千丈。
鄭泮見求助不成，又提議要去奉天，尋到靈仙門中，或許會有人願意幫忙。
這些百姓本對這些門派之流心灰意冷，但見鄭泮堅持，不好多管閑事，勸了幾句後便由他去了。
這兩個月外頭鬧得厲害，可靈仙門內卻是一派歌舞升平，瀟灑自在。
雖說先前出了玉千覓這一樁醜聞，但幸而又有沈清辭與裴承司打擂臺的事情將其壓了過去，就算有人多嘴，門主晏千攸也好含糊著應付說已經把玉千覓趕出門派，以此作為交代。
自然了，現在玉千覓此人究竟在何處，這世上恐怕只有那幾個人知道。
晏千攸巴不得他死在外頭，見派出去尋他的人遲遲沒尋著人，幹脆就不管了。
他如往常那樣舉辦清談會，遍邀玄門名士。
一來這是慣例，靈仙門時常通過清談會加深與這些世家之間的聯系；二來嘛，也想借此機會澄清一些有關於玉千覓和紀緋君的流言。
再者，誰也說不準沈清辭與裴承司之間究竟誰會贏，萬一他裴承司就真的栽在了這樁時隔多年後被翻出來的舊賬上，他說不定能憑借這些人脈積攢撈個新督主的身份。
清談會的規模雖不比上清門所舉辦的四時宴，但應邀前來的名士之流卻是不少，晏千攸對此十分滿意，心情絕佳。
可就在眾人入座之後，卻忽然有弟子來報，稱門外有一修士前來拜訪，想要求見晏千攸。
尋常人弟子自然不會多此一舉，可此人卻是這幾日傳聞中叛出宗門，投靠了妖女的傅長谷，不得不慎重對待。
晏千攸不知他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卻還是派人將傅長谷請進來。
席上眾人大多都是識得傅長谷此人的，也聽說了最近的事情，見他進來，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猜測他貿然出現在這裏是不是與裴承司有關。
果然，在傅長谷行禮拜見過門主之後，他就單刀直入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他說自己因徒弟中毒一事，被沈清辭在他與裴承司之間挑撥關系。
而裴承司不願出手救人，擔心傅長谷怨恨他，竟想著一不做二不休將他給殺了。
他僥幸逃出，卻被裴承司陷害已經背叛宗門，投向妖女一方，還派人前來追殺。
傅長谷這些日子東躲西藏提心吊膽，又惦記著自己遠在琴川的弟子，不得不前來奉天，向靈仙門求助。
而為了彌補自己昔年所做之錯事，他決定當眾揭發裴承司這些年所犯下的惡行！
這第一件事，便是裴承司為了隱瞞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將臨安於氏一家滿門殺盡，並為了掩飾此事，派人殺害數名無辜百姓。
此話一出，滿座震驚。
幾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向身邊的人確認自己並不是神志不清出現了幻聽，畢竟傅長谷所說之事實在是駭人聽聞。
就為了隱瞞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將自己的本家給滅了？
有些人則是在想：裴承司竟然是私生子？
怪不得當初要宣揚什麽，不以血統出身論高貴，只憑志同道合聚在一處，原來是小門小戶家主的私生子，無法繼承家族，可不得另辟蹊徑麽。
有人不信，命傅長谷拿出證據來。
晏千攸卻想到前一日有一名臨安百姓前來求助，因著天色已晚，加之隔日便是清談會，便將人留在了門派之中，待清談會結束後再安排。
他本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可現在看來，那名百姓說不定就是傅長谷提前安排，配合著他想要在這清談會上將裴承司的人皮給剝下來。
晏千攸覺得有趣，樂得順水推舟，便派人將那名百姓給喚到殿內。
鄭泮早有準備——他被安排來奉天就是為了此刻。
於是他將那日對沈清辭所說的所謂‘天罰’一事，又繪聲繪色地轉述給在座眾人，並提起今日老神仙托夢一事。
當年誰只要在臨安說起此事，無論身份如何，都難逃一個死字。
可就在傅長谷離開上清門之後，臨安的百姓再怎麽議論調侃，小命都能好好地留著，足見當年的‘天罰’是有人安排。
傅長谷又道：“於家被滅後，裴承司命我將他母親的墳遷至琴川，再次下葬時，他曾將自己的私人物品放置在他母親的棺槨中，各位若不信，大可開棺查看！”
此事真不真的另外再說，可掘人墳墓卻是損陰德的事情，況且裴承司的母親並沒有做錯什麽。
聽他如此提議，殿內眾人皆是不讚同，言語間不免對傅長谷譴責起來。
可這也證明了一點：傅長谷這般言之鑿鑿，或許此事真有幾分可信。
緊接著，傅長谷又表明：他可以用搜魂來證明自己所說的都是真話。
眾人嘩然。議論聲登時如浪潮般湧了上來，幾乎要把整片屋脊都掀開。
什麽時候他們玄門之中，自證清白的手段竟然都變成了妖女所創的邪道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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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裴承司得知了昨夜發生的事情，便差人來喚江晏深去昭陽殿。
沈清辭懶洋洋地穿衣離開，臨走時還不忘占了把江晏深的便宜, 被對方擒住了手腕又拽回去, 抵在書桌邊沒羞沒臊地又親了會兒才放人。
江晏深是滿面春風, 裴承司這邊卻是烏雲密布。
妖女都打到自家門口了, 如此有恃無恐，他們上清門的顏面何存？
江晏深敷衍一番，安慰他林修是被他們本門的求助煙花引出去, 這才被埋伏在外的沈清辭抓個正著。
至於這煙花究竟是哪來的，那就是他們天心門的內部問題了, 與上清門無關。
裴承司這才想起他托簡明川辦的事情。昨日林修一行人來訪, 稱龐子牧被妖女的下屬救走, 兩方勾結無疑。
現下龐子牧應該就在沈清辭的瑤臺水榭之中, 那求助煙花或許就是他給的。
不論他現下的狀況如何，受了那麽重的傷還有沒有清醒的可能, 反正這頂帽子扣下去，事情便立即在玄門之中傳的沸沸揚揚, 龐子牧的名聲也隨之被毀去了大半。
天心門內的弟子對他們這位師兄談不上有多討厭, 但珠玉在前——江晏深的鋒芒太盛, 就算龐子牧也並不差，但難免會被他們拿來比較。
加之還有個林修整日陰陽怪氣添油加醋, 龐子牧不受偏愛，又是那麽個直且楞的性子, 與他談不來，自然談不上喜歡。
自然, 眾弟子之中，欣賞他為人的自然也有，只是門主都放話，稱他與妖女勾結，就算他們不信又能如何？頂多閉口不言，不去落井下石罷了。
沈清辭回到水榭之後，先去看了龐許二人，許知澤的氣色看上去好了不少，而龐子牧尚在昏迷之中，好在沒有發起熱來，算是萬幸。
許知澤覷著沈清辭的神色，想到她離開時的神情，小心翼翼問：“你……不會真的把林修給殺了吧？”
沈清辭心情不錯地反問：“你覺得他該不該殺？”
許知澤想都不用想：“該殺啊！”
沈清辭：“那你做什麽還這麽問我？”
許知澤有些尷尬：“我，我就是怕子牧知道了之後會……”
沈清辭嘆道：“他這個性格的確有些棘手。但若林修做到這份上，他還對其懷有憐憫之心的話，那與我也的確不是一路人。就算他因此而責怪我，我也無話可說。”
許知澤欲言又止。
“我沒有殺他。”沈清辭道：“但我早晚都會對他動手。”
她暫時還不想讓玄門的註意力都轉移到自己身上，與其橫生枝節，不如秋後算賬。
許知澤道：“其實我對此人也異常厭惡，但到底與他有仇的是子牧，我想讓他自己來選擇。”
沈清辭頷首：“明白。”她又去探了番龐子牧的靈脈，一邊道：“不過你就這麽離開天心門，不會不甘心麽？”
許知澤疑惑：“什麽不甘心？”
沈清辭故意道：“天心門好歹也是名門正派。”
許知澤沈默了片刻，才道：“真的算是名門正派嗎？”
“沈姑娘，說實話，我現在也不知道究竟什麽才是正派，什麽才是邪道了。”
“天心門是正派嗎？可簡明川做了些什麽？裴承司是三門之首，玄門之中非同凡響的人物。可還不是因為一己私利命手下殺人滿門。靈仙門看著好像與世無爭，實際上呢？玉千覓可才在我們面前開啟過邪術陣法。這算什麽名門正派？算什麽名士？”
沈清辭聽著，卻是笑了：“的確不算。”
許知澤垂頭喪氣，只覺得前途迷茫，不知未來該往何處去。難道只有做孤家寡人四處游歷，才能堅守本心？
沈清辭又道：“可我也從未覺得這玄門中人，全是像他們這樣的無恥之流。就像是我，我也從未覺得自己是什麽壞人。”
許知澤：“……你？”
他的眼神中滿是質疑與不認同，看得沈清辭忍不住笑起來：“對，就是我。我問你，我除了覆仇之外，還做過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嗎？”
許知澤猶豫片刻，像是在努力從她那些傳聞中篩選出比較靠譜的消息，不確定道：“你…自創邪術，引得無數人去習旁門左道，害人害己？”
沈清辭輕笑：“這天底下難道只有邪術才會害人？毒藥，武器，哪怕只是石頭都能砸死人，那又要去怪誰？怪老天？”
許知澤聽著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話是這麽說的嗎？”
沈清辭道：“當然了。大多數人聽到我這番話，或許會覺得我在強詞奪理，在狡辯。但事實上我就是這麽認為的，我所做的一切，只要問心無愧就好。”
她道：“簡明川為什麽在得知子牧知曉了他爹娘之事後就容不下他？因為他問心有愧。同理，裴承司那麽想讓我死，也是因為知道他害了我，害了沈家，所以才要趕盡殺絕。”
“我所做之事，無愧天地，無愧父母。”
“所以。”沈清辭道：“就算全天下都說我是邪魔外道，說我是妖女，只要我不這麽認為，就永遠都算不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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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子牧昏迷了幾日，總算是緩了過來，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悠悠醒轉。
睜眼見到頭頂不是破敗的舊廟，不是巖壁嶙峋的山洞，沒有被許知澤架著奔波逃命，一時之間，還真有些恍如昨世之感。
他撐著身子艱難坐起來，許知澤聽見動靜連忙丟了手裏的書撲過來，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喋喋追問他此刻的感覺。
龐子牧的眼珠轉了轉，望向背著光朝自己走來，唇邊帶著一點微笑的女子。
“沈姑娘，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他沙啞道。
沈清辭為他探脈，一邊道：“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麽想說的了？”
他喝了半杯許知澤遞來的茶水潤喉，緩了緩，才道：“師父將我趕至琴川，是不是想利用我來陷害你？”
沈清辭：“差不多吧。”
龐子牧盯著她道：“那我這一路所遭受的，算不算償還了他這些年來與我的師徒恩情？”
沈清辭大概有些明白他想要說什麽了，接話道：“算。”“好。”龐子牧道：“既然恩情已了，那我接下來是不是可以與他算一算，我們之間的仇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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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子牧醒來的當天，鄭泮求到上清門，請門派中的弟子或是執事到臨安處理所謂‘天罰’一事。
弟子見他穿著普通，只身前來，嘴上說著什麽天罰不天罰的無稽之談，心中厭煩不已。
加之今日門派內變故頗多，他不想去管小地方的破事，便把鄭泮給趕走了。
鄭泮回到臨安後將此事添油加醋大肆宣揚了一番，本地百姓對上清門的態度登時轉了個彎。
再聯系他們先前所聽說的沈家舊事，上清門在他們心中的形象更是一落千丈。
鄭泮見求助不成，又提議要去奉天，尋到靈仙門中，或許會有人願意幫忙。
這些百姓本對這些門派之流心灰意冷，但見鄭泮堅持，不好多管閑事，勸了幾句後便由他去了。
這兩個月外頭鬧得厲害，可靈仙門內卻是一派歌舞升平，瀟灑自在。
雖說先前出了玉千覓這一樁醜聞，但幸而又有沈清辭與裴承司打擂臺的事情將其壓了過去，就算有人多嘴，門主晏千攸也好含糊著應付說已經把玉千覓趕出門派，以此作為交代。
自然了，現在玉千覓此人究竟在何處，這世上恐怕只有那幾個人知道。
晏千攸巴不得他死在外頭，見派出去尋他的人遲遲沒尋著人，幹脆就不管了。
他如往常那樣舉辦清談會，遍邀玄門名士。
一來這是慣例，靈仙門時常通過清談會加深與這些世家之間的聯系；二來嘛，也想借此機會澄清一些有關於玉千覓和紀緋君的流言。
再者，誰也說不準沈清辭與裴承司之間究竟誰會贏，萬一他裴承司就真的栽在了這樁時隔多年後被翻出來的舊賬上，他說不定能憑借這些人脈積攢撈個新督主的身份。
清談會的規模雖不比上清門所舉辦的四時宴，但應邀前來的名士之流卻是不少，晏千攸對此十分滿意，心情絕佳。
可就在眾人入座之後，卻忽然有弟子來報，稱門外有一修士前來拜訪，想要求見晏千攸。
尋常人弟子自然不會多此一舉，可此人卻是這幾日傳聞中叛出宗門，投靠了妖女的傅長谷，不得不慎重對待。
晏千攸不知他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卻還是派人將傅長谷請進來。
席上眾人大多都是識得傅長谷此人的，也聽說了最近的事情，見他進來，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猜測他貿然出現在這裏是不是與裴承司有關。
果然，在傅長谷行禮拜見過門主之後，他就單刀直入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他說自己因徒弟中毒一事，被沈清辭在他與裴承司之間挑撥關系。
而裴承司不願出手救人，擔心傅長谷怨恨他，竟想著一不做二不休將他給殺了。
他僥幸逃出，卻被裴承司陷害已經背叛宗門，投向妖女一方，還派人前來追殺。
傅長谷這些日子東躲西藏提心吊膽，又惦記著自己遠在琴川的弟子，不得不前來奉天，向靈仙門求助。
而為了彌補自己昔年所做之錯事，他決定當眾揭發裴承司這些年所犯下的惡行！
這第一件事，便是裴承司為了隱瞞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將臨安於氏一家滿門殺盡，並為了掩飾此事，派人殺害數名無辜百姓。
此話一出，滿座震驚。
幾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向身邊的人確認自己並不是神志不清出現了幻聽，畢竟傅長谷所說之事實在是駭人聽聞。
就為了隱瞞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將自己的本家給滅了？
有些人則是在想：裴承司竟然是私生子？
怪不得當初要宣揚什麽，不以血統出身論高貴，只憑志同道合聚在一處，原來是小門小戶家主的私生子，無法繼承家族，可不得另辟蹊徑麽。
有人不信，命傅長谷拿出證據來。
晏千攸卻想到前一日有一名臨安百姓前來求助，因著天色已晚，加之隔日便是清談會，便將人留在了門派之中，待清談會結束後再安排。
他本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可現在看來，那名百姓說不定就是傅長谷提前安排，配合著他想要在這清談會上將裴承司的人皮給剝下來。
晏千攸覺得有趣，樂得順水推舟，便派人將那名百姓給喚到殿內。
鄭泮早有準備——他被安排來奉天就是為了此刻。
於是他將那日對沈清辭所說的所謂‘天罰’一事，又繪聲繪色地轉述給在座眾人，並提起今日老神仙托夢一事。
當年誰只要在臨安說起此事，無論身份如何，都難逃一個死字。
可就在傅長谷離開上清門之後，臨安的百姓再怎麽議論調侃，小命都能好好地留著，足見當年的‘天罰’是有人安排。
傅長谷又道：“於家被滅後，裴承司命我將他母親的墳遷至琴川，再次下葬時，他曾將自己的私人物品放置在他母親的棺槨中，各位若不信，大可開棺查看！”
此事真不真的另外再說，可掘人墳墓卻是損陰德的事情，況且裴承司的母親並沒有做錯什麽。
聽他如此提議，殿內眾人皆是不讚同，言語間不免對傅長谷譴責起來。
可這也證明了一點：傅長谷這般言之鑿鑿，或許此事真有幾分可信。
緊接著，傅長谷又表明：他可以用搜魂來證明自己所說的都是真話。
眾人嘩然。議論聲登時如浪潮般湧了上來，幾乎要把整片屋脊都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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