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欲奪夢顯真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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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欲奪夢顯真身3
她剛說完這句話, 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咦，你怎麽在這裏？”
江晏深轉身一看，來人竟是簡單改動過樣貌的沈清辭。
她手裏拖著他先前看到的那個黑衣人，他的面紗已經被取下, 正是已經昏過去的林修。
江晏深的關註點很奇怪：“在這裏也能被打暈？”
沈清辭拎著林修的領子往上提了提, 像是在給他展示自己打到的獵物：“哦, 他啊, 這個說來就有點話長了。”
她道：“你是要先看我殺人，還是要先聽我解釋？”
江晏深：“殺人？”
沈清辭指指他身後：“我記得我接下來就把虞家的人給殺了來著。”
說罷，院內她帶來的那些人果然動起手來, 無聲無息地了結了那些人的性命，因下手利落, 倒沒教他們承受太多痛苦。
不過虞青自然就沒這個待遇了, 他被白翊之十分粗暴地餵了靈藥吊住了性命, 半死不活地被沈清辭帶了回去。
沈清辭看到此處, 輕輕‘嘖’了聲，似乎有些不快：“我想起來後面會發生什麽了。”
江晏深誤入此處, 窺探了沈清辭的過往與秘密，盡管她並未開口說什麽, 但他難免還是覺得有些抱歉, 便道：“不如我們先想辦法從這裏出去？”
“不急。”沈清辭道：“你看看也好。”
江晏深：？
說話間, 場景又是一變，竟是來到了沈清辭的老巢瑤臺水榭之內。此處他並不陌生, 在她‘死’的那幾年內，曾有些邪修妖魔盤踞此地, 他追來此地將其捉拿，故而熟悉。
瑤臺水榭建在湖泊之上, 四面臨水，只有一條連著湖中心建築的廊橋，上面設下了重重法陣，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路可抵達。
此處易守難攻，加之沈清辭布下的許多詭奇陣法，等閑人擅闖不得，若不是五年前三門一起圍剿此處，怕是她還能繼續興風作浪下去。
水榭中心矗立著一座華麗宮殿，雕梁畫棟，富麗堂皇，比之如今的蕭條景象不知氣派了多少。宮殿上牌匾題字修羅殿，狂草張牙舞爪，撲面而來。
沈清辭單手拖著林修，領著江晏深往後殿走，一邊介紹道：“我平時搗鼓東西的時候都會在後殿，那裏地方更大，方便我折騰。”
江晏深看著她這幅招待客人般的自如模樣，不由得生出幾分荒唐之感。好笑之餘也生出幾分好奇來，不知她想要讓自己看些什麽。
正如她所說，後殿的布置比之前殿要簡陋許多，殿內被摧殘的不成樣子，到處都是術法留下的痕跡，還有各種劍痕刀痕，地上胡亂攤著各類法器與符紙，甚至有一面墻上還畫滿了猩紅的符咒，字符密密地擠在一起，看的人眼睛疼。
當然，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是這殿中竟然擺了一只巨大的鎏金水缸，自然了，水缸之內裝的肯定不是水，而是半死不活的虞青。
他的脖頸上套著一只鐵環，四周卻並無鎖鏈扣住，江晏深有些好奇，不知她用什麽方法將人困住，便主動上前幾步，想要看個清楚。
這一眼，卻教他看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頭皮發麻。
原來他的手腳皆被鐵鏈扣在了缸中，除此之外，缸內密密麻麻地爬滿了毒蟲，正在緩慢地通過她先前留下的那些傷口噬咬著他的血肉。
沈清辭毫不在意道：“這與你對玉千覓的手段也有些異曲同工之處了。”
她說著，把林修隨手丟到一邊，道：“時間差不多了。”
說罷，從殿外走進來一人，白衣飄飄，風姿絕世，正是沈清辭。她走到鎏金缸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被困在其中的人，淡淡問道：“虞仙君，感覺如何啊？”
虞青艱難地忍受著千蟲噬心之苦，獰笑道：“不怎麽樣！就算你現在再怎麽折磨我，你的爹娘也不可能會回來！”
沈清辭面無表情道：“你以為說這些就能刺激到我？”
虞青道：“怎麽不會？不然你現在在做什麽？不就是為了當年之事報覆我麽。”
沈清辭道：“其實折磨你還是其次，我更想知道，你為什麽要做這些，誰叫你這麽做的，當年參與此事的還有哪些人。”
虞青聞言大笑起來，身軀震動著抖落不少毒蠍到缸底，再慢慢地爬上他的身體，繼續進食。
這批東西是沈清辭從一個邪修手中收來的，毒蟲的毒性不深，行動緩慢，不會一下子叫虞青死了，就算性命垂危，用些靈藥也能救回來。
最重要的是，這些毒蟲會放大他的痛感，並且保證他的神智清醒，不會讓他痛暈過去。
沈清辭道：“我想你應該不是什麽忠誠的人，會為了誰寧願日日夜夜忍受這般痛楚。但是呢，不給你送點東西，我怕你感受不到我的決心，所以提前給你體驗一下，好教你乖乖配合我，把當年的事情吐個幹凈。”
虞青臉頰邊的傷口早就崩開，滿臉的汗與血，狼狽至極，卻也痛苦至極，他憤恨道：“你若想知道當年的真相，直接問我不就行了？我難道不會告訴你？！當年我去沈家滅門，可沒有故意折磨他們！”
沈清辭冷笑：“難不成我還要感謝你手下留情？就算加上你，我也只殺了你們虞氏十幾人，而我們沈家呢？足足一百多人！”
“那是他蠢！！”虞青尖叫道：“在這之前我難道沒有勸過他嗎？！他雖是沈家的人，但也是天心門的人！可他不僅收留邪修，還幫他們把那名鬼童給留了下來！”
臉頰的傷被他的動作牽連，傷口再次崩開。不過這時候他已經顧不得這些了，一股腦地喊了出來：“正邪不兩立他不知道嗎？他是世家子弟，是簡明川的義弟！別人稱他一句仙君，他就真他媽把自己當成什麽救世主了？他既然做了這種事情，就應該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沈清辭怒道：“若真有人告發，他可以解釋，可以澄清！而不是被你這個朋友背叛，在眾目睽睽之下扣上莫須有的罪名！”
虞青：“你別天真了！從他收留那對夫婦開始，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就算不是我，也會有別人將其作為把柄將他打入萬劫不覆之地！紙包不住火這句話你難道沒聽過嗎？你真以為他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些毒蟲因為他的激動而滿缸亂爬，窸窸窣窣的聲音讓沈清辭無比難受，就好像它們正在她的心上亂爬似的，倒鉤的足勾出一片片血肉，千瘡百孔地往外流淌著血液。
虞青猶嫌不夠，反正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已經沒有什麽話是不能說的，他只想要死個痛快，以及在死前狠狠捅沈清辭一刀——無論以什麽方式。
“我勸他不要跟簡明川太親近，簡明川根本就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仁善，他聽進去了嗎？沒有！我叫他不要搭理那對夫婦，免得惹禍上身，可他卻還是鐵了心要收留他們，這才會引來上清門的註意！難道他不知道那時候正是簡明川和裴承司爭奪督首之位的重要時期？”
“還有什麽比簡明川的義弟是邪修還要好的把柄？只要他出事，不止簡明川，天心門上下都要被徹查一番！你要不要猜猜玄門之中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多少人等著他犯錯，多少人在盤算著要給他身上潑臟水？他倒好，自己主動將把柄送到別人手裏！所以這一切都是他活該！！！”
沈清辭的臉色黑的嚇人，虞青絲毫不懷疑她隨時都有可能出手將自己的腦袋給擰下來，可盡管如此，他仍舊要伸長了脖子叫囂：“沈無寄他就是個蠢貨！自以為真心待人能得到回應，但實際上呢？他身邊的人都在把他當傻子愚弄！哪怕是簡明川也是如此！”
沈清辭猛地俯下身，用手中的匕首刺穿了虞青的肩膀，鮮血噴湧而出，缸內結界裏的那些毒蟲登時興奮起來，窸窸窣窣地在他身上到處亂爬，痛得他忍不住想要彎下腰去，卻因為身上的鐵鏈動彈不得。
虞青擡臉瞪向她，雙目赤紅，額頭青筋鼓起數道：“怎麽，我難道有哪裏說錯了？！”
“全錯了。”沈清辭扯著他的頭發，道：“首先，那對夫婦不是邪修。他們只是為了留下那個孩子才不得已碰了禁術。我爹與你解釋過，你明明就是清楚的！其次，你在清心殿上告發他的又是什麽？用孩童容納鬼氣，勾結邪修在天心門當臥底，還要刺殺三門門主？”
她每說一句話，手裏的力道就會加重一分，虞青只覺得整片頭皮都要被她撕了下來，雙眼控制不住地往上翻。
“你不用去跟我說什麽大局，什麽玄門內的爭鬥，當年若是別人幹了這種事情，今日我只會幹脆利落地把他給殺了。但是你不一樣。你是我爹的至交好友，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無論是誰，背叛他的人都不該是你。”
沈清辭湊近了他的臉，咬牙道：“你知道最開始的時候，‘搜魂’是用來做什麽的嗎？是我用來反覆回憶那一天的。你當時的嘴臉，直至今日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虞青根本無法思考——他現在全身上下就沒有一塊好地方，不同的痛感在身上層層疊加，要是一般人早就痛暈過去了。
可偏偏沈清辭在這之前給他餵了不少靈丹妙藥，無論他如何痛苦，如何被折磨，都能吊住一口氣不死。
聽見她的話後，虞青的愧疚只出現了那麽短短一瞬間，隨即化為更深的嫉恨，有些深藏在心底的話止不住地傾瀉而出。
同樣是世家子弟，沈無寄是家主的胞弟，沈氏雖不及那些大家族，但在岑溪頗有名望，族人中更沒有什麽宵小之輩。他千般寵愛長大，從未吃過什麽苦頭。
而自己呢？不過從虞氏分出來的一支老弱病殘，父母偏心，兄長跋扈，與沈無寄簡直是天差地別。
拼家世比不過，進了門派也同樣如此。簡明川與沈無寄兄弟相稱，而自己卻只能做他的下屬，身份自是不能相比。
不僅如此，他還要忍耐沈無寄的天真，包容他那些不切實際的理想！
是，他的確是沈無寄的朋友，也數次與他出生入死，但那又如何？在沈無寄最開始做蠢事的時候，他難道沒有警告對方嗎？！
末了，虞青吼得面紅脖子粗：“我這麽做有什麽問題！！！”
在這種時候，沈清辭反而冷靜下來了。
她懶得去理解他那所謂扭曲的心態，更沒有辦法與之共情。
她松開了扯著他頭發的手，隨手抽出還插/在虞青肩膀上的匕首，不去管他痛得弓起身子，鐵鏈在缸中撞得叮當作響，淡淡道：“你應該知道我把你困在這裏，除了要折磨你洩恨之外還有別的目的，對吧。”
虞青痛的說不出話來，艱難地等待著那陣疼痛過去，整張面孔慘白如紙，氣若游絲道：“我…當然知道……”
“那就說吧。”沈清辭將那柄匕首隨手擲在墻角：“當年的事情，究竟有多少人參與。”
虞青冷汗涔涔，看著她忽然笑了起來：“你想把他們全殺了，是不是？”
沈清辭：“有什麽問題嗎？”
虞青嘲諷地扯著唇角：“你就沒想過你的爹娘若是泉下有知，寧願身負罵名，也不想你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沈清辭面無表情道：“他們早在十幾年前就死了，既找不回魂魄，也沒有變成厲鬼。這世上沒有黃泉，更無閻羅殿，他們不會知道這人世間發生了什麽。”
“還有。”她緩緩道：“你是不是忘了，其實我是‘死’在他們前頭的？”
虞青想到他當著沈謝夫婦的面一劍捅死她的事情，頓時無話可說了。
沈清辭道：“建議你趕緊把事情給交代了，這樣我還能給你個痛快。不然的話，我恐怕會控制不住把你斬成肉泥餵狗。”
虞青等的就是她這句話，他艱難地喘了口氣，半死不活問道：“你真的會給我個痛快？”
沈清辭盯著他看了片刻，才道：“會。”
聽見她的應允，虞青像是一刻也不能忍耐了般將當年的事情托盤而出。
他拿著沈無寄這個投名狀找上了裴成司，後者大喜，隨即出了主意，教他怎麽把事情給鬧大。
四時宴三門集議，沒有什麽場合比這更合適了。萬眾矚目下將人推至萬劫不覆之地，群情激奮時，沒人能夠預料到會發生什麽事情。
只要有一點變故，他都能拿來做文章。
不過裴成司當時很是謹慎，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傅長谷代為與之交代的。
而當日去沈家的一共有兩批人，一批是天心門他自己的下屬，一批則是傅長谷與他帶來的人。以及當日在清心殿上作為人證指認沈無寄臥底的幾名‘邪修’，林林總總加起來大概有個幾十人。
虞青知道沈清辭終究是要找他們算賬的，秉承著要死大家一起死的念頭，將所有人都抖了個幹凈。
沈清辭：“最後一個問題。”
虞青默了默：“……你不會是想問我，這些年有沒有後悔過自己的所作所為吧？”
沈清辭沒有說話。
虞青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笑得肩膀抽動不止，傷口崩裂，鮮血直流：“你他媽還真是跟你爹一樣天真！果然是父女倆，都愚蠢地令人可笑！我明白地告訴你，沒有，從來沒有過！”
正是因為他當時的殺伐決斷，才造就了這十幾年的‘輝煌’，他幫兩個人做事，無異於同時拿住了兩方的把柄。而手中的籌碼愈多，他的地位就越穩固。
他這樣的人，總是要想盡辦法往上爬的。讓他一輩子當別人不會說話的刀，他不甘心。
真要讓他說有什麽後悔的事，那便是當日讓沈清辭成為了那一百多人裏的漏網之魚，沒能讓她死個透底。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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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說完這句話, 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咦，你怎麽在這裏？”
江晏深轉身一看，來人竟是簡單改動過樣貌的沈清辭。
她手裏拖著他先前看到的那個黑衣人，他的面紗已經被取下, 正是已經昏過去的林修。
江晏深的關註點很奇怪：“在這裏也能被打暈？”
沈清辭拎著林修的領子往上提了提, 像是在給他展示自己打到的獵物：“哦, 他啊, 這個說來就有點話長了。”
她道：“你是要先看我殺人，還是要先聽我解釋？”
江晏深：“殺人？”
沈清辭指指他身後：“我記得我接下來就把虞家的人給殺了來著。”
說罷，院內她帶來的那些人果然動起手來, 無聲無息地了結了那些人的性命，因下手利落, 倒沒教他們承受太多痛苦。
不過虞青自然就沒這個待遇了, 他被白翊之十分粗暴地餵了靈藥吊住了性命, 半死不活地被沈清辭帶了回去。
沈清辭看到此處, 輕輕‘嘖’了聲，似乎有些不快：“我想起來後面會發生什麽了。”
江晏深誤入此處, 窺探了沈清辭的過往與秘密，盡管她並未開口說什麽, 但他難免還是覺得有些抱歉, 便道：“不如我們先想辦法從這裏出去？”
“不急。”沈清辭道：“你看看也好。”
江晏深：？
說話間, 場景又是一變，竟是來到了沈清辭的老巢瑤臺水榭之內。此處他並不陌生, 在她‘死’的那幾年內，曾有些邪修妖魔盤踞此地, 他追來此地將其捉拿，故而熟悉。
瑤臺水榭建在湖泊之上, 四面臨水，只有一條連著湖中心建築的廊橋，上面設下了重重法陣，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路可抵達。
此處易守難攻，加之沈清辭布下的許多詭奇陣法，等閑人擅闖不得，若不是五年前三門一起圍剿此處，怕是她還能繼續興風作浪下去。
水榭中心矗立著一座華麗宮殿，雕梁畫棟，富麗堂皇，比之如今的蕭條景象不知氣派了多少。宮殿上牌匾題字修羅殿，狂草張牙舞爪，撲面而來。
沈清辭單手拖著林修，領著江晏深往後殿走，一邊介紹道：“我平時搗鼓東西的時候都會在後殿，那裏地方更大，方便我折騰。”
江晏深看著她這幅招待客人般的自如模樣，不由得生出幾分荒唐之感。好笑之餘也生出幾分好奇來，不知她想要讓自己看些什麽。
正如她所說，後殿的布置比之前殿要簡陋許多，殿內被摧殘的不成樣子，到處都是術法留下的痕跡，還有各種劍痕刀痕，地上胡亂攤著各類法器與符紙，甚至有一面墻上還畫滿了猩紅的符咒，字符密密地擠在一起，看的人眼睛疼。
當然，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是這殿中竟然擺了一只巨大的鎏金水缸，自然了，水缸之內裝的肯定不是水，而是半死不活的虞青。
他的脖頸上套著一只鐵環，四周卻並無鎖鏈扣住，江晏深有些好奇，不知她用什麽方法將人困住，便主動上前幾步，想要看個清楚。
這一眼，卻教他看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頭皮發麻。
原來他的手腳皆被鐵鏈扣在了缸中，除此之外，缸內密密麻麻地爬滿了毒蟲，正在緩慢地通過她先前留下的那些傷口噬咬著他的血肉。
沈清辭毫不在意道：“這與你對玉千覓的手段也有些異曲同工之處了。”
她說著，把林修隨手丟到一邊，道：“時間差不多了。”
說罷，從殿外走進來一人，白衣飄飄，風姿絕世，正是沈清辭。她走到鎏金缸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被困在其中的人，淡淡問道：“虞仙君，感覺如何啊？”
虞青艱難地忍受著千蟲噬心之苦，獰笑道：“不怎麽樣！就算你現在再怎麽折磨我，你的爹娘也不可能會回來！”
沈清辭面無表情道：“你以為說這些就能刺激到我？”
虞青道：“怎麽不會？不然你現在在做什麽？不就是為了當年之事報覆我麽。”
沈清辭道：“其實折磨你還是其次，我更想知道，你為什麽要做這些，誰叫你這麽做的，當年參與此事的還有哪些人。”
虞青聞言大笑起來，身軀震動著抖落不少毒蠍到缸底，再慢慢地爬上他的身體，繼續進食。
這批東西是沈清辭從一個邪修手中收來的，毒蟲的毒性不深，行動緩慢，不會一下子叫虞青死了，就算性命垂危，用些靈藥也能救回來。
最重要的是，這些毒蟲會放大他的痛感，並且保證他的神智清醒，不會讓他痛暈過去。
沈清辭道：“我想你應該不是什麽忠誠的人，會為了誰寧願日日夜夜忍受這般痛楚。但是呢，不給你送點東西，我怕你感受不到我的決心，所以提前給你體驗一下，好教你乖乖配合我，把當年的事情吐個幹凈。”
虞青臉頰邊的傷口早就崩開，滿臉的汗與血，狼狽至極，卻也痛苦至極，他憤恨道：“你若想知道當年的真相，直接問我不就行了？我難道不會告訴你？！當年我去沈家滅門，可沒有故意折磨他們！”
沈清辭冷笑：“難不成我還要感謝你手下留情？就算加上你，我也只殺了你們虞氏十幾人，而我們沈家呢？足足一百多人！”
“那是他蠢！！”虞青尖叫道：“在這之前我難道沒有勸過他嗎？！他雖是沈家的人，但也是天心門的人！可他不僅收留邪修，還幫他們把那名鬼童給留了下來！”
臉頰的傷被他的動作牽連，傷口再次崩開。不過這時候他已經顧不得這些了，一股腦地喊了出來：“正邪不兩立他不知道嗎？他是世家子弟，是簡明川的義弟！別人稱他一句仙君，他就真他媽把自己當成什麽救世主了？他既然做了這種事情，就應該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沈清辭怒道：“若真有人告發，他可以解釋，可以澄清！而不是被你這個朋友背叛，在眾目睽睽之下扣上莫須有的罪名！”
虞青：“你別天真了！從他收留那對夫婦開始，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就算不是我，也會有別人將其作為把柄將他打入萬劫不覆之地！紙包不住火這句話你難道沒聽過嗎？你真以為他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些毒蟲因為他的激動而滿缸亂爬，窸窸窣窣的聲音讓沈清辭無比難受，就好像它們正在她的心上亂爬似的，倒鉤的足勾出一片片血肉，千瘡百孔地往外流淌著血液。
虞青猶嫌不夠，反正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已經沒有什麽話是不能說的，他只想要死個痛快，以及在死前狠狠捅沈清辭一刀——無論以什麽方式。
“我勸他不要跟簡明川太親近，簡明川根本就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仁善，他聽進去了嗎？沒有！我叫他不要搭理那對夫婦，免得惹禍上身，可他卻還是鐵了心要收留他們，這才會引來上清門的註意！難道他不知道那時候正是簡明川和裴承司爭奪督首之位的重要時期？”
“還有什麽比簡明川的義弟是邪修還要好的把柄？只要他出事，不止簡明川，天心門上下都要被徹查一番！你要不要猜猜玄門之中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多少人等著他犯錯，多少人在盤算著要給他身上潑臟水？他倒好，自己主動將把柄送到別人手裏！所以這一切都是他活該！！！”
沈清辭的臉色黑的嚇人，虞青絲毫不懷疑她隨時都有可能出手將自己的腦袋給擰下來，可盡管如此，他仍舊要伸長了脖子叫囂：“沈無寄他就是個蠢貨！自以為真心待人能得到回應，但實際上呢？他身邊的人都在把他當傻子愚弄！哪怕是簡明川也是如此！”
沈清辭猛地俯下身，用手中的匕首刺穿了虞青的肩膀，鮮血噴湧而出，缸內結界裏的那些毒蟲登時興奮起來，窸窸窣窣地在他身上到處亂爬，痛得他忍不住想要彎下腰去，卻因為身上的鐵鏈動彈不得。
虞青擡臉瞪向她，雙目赤紅，額頭青筋鼓起數道：“怎麽，我難道有哪裏說錯了？！”
“全錯了。”沈清辭扯著他的頭發，道：“首先，那對夫婦不是邪修。他們只是為了留下那個孩子才不得已碰了禁術。我爹與你解釋過，你明明就是清楚的！其次，你在清心殿上告發他的又是什麽？用孩童容納鬼氣，勾結邪修在天心門當臥底，還要刺殺三門門主？”
她每說一句話，手裏的力道就會加重一分，虞青只覺得整片頭皮都要被她撕了下來，雙眼控制不住地往上翻。
“你不用去跟我說什麽大局，什麽玄門內的爭鬥，當年若是別人幹了這種事情，今日我只會幹脆利落地把他給殺了。但是你不一樣。你是我爹的至交好友，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無論是誰，背叛他的人都不該是你。”
沈清辭湊近了他的臉，咬牙道：“你知道最開始的時候，‘搜魂’是用來做什麽的嗎？是我用來反覆回憶那一天的。你當時的嘴臉，直至今日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虞青根本無法思考——他現在全身上下就沒有一塊好地方，不同的痛感在身上層層疊加，要是一般人早就痛暈過去了。
可偏偏沈清辭在這之前給他餵了不少靈丹妙藥，無論他如何痛苦，如何被折磨，都能吊住一口氣不死。
聽見她的話後，虞青的愧疚只出現了那麽短短一瞬間，隨即化為更深的嫉恨，有些深藏在心底的話止不住地傾瀉而出。
同樣是世家子弟，沈無寄是家主的胞弟，沈氏雖不及那些大家族，但在岑溪頗有名望，族人中更沒有什麽宵小之輩。他千般寵愛長大，從未吃過什麽苦頭。
而自己呢？不過從虞氏分出來的一支老弱病殘，父母偏心，兄長跋扈，與沈無寄簡直是天差地別。
拼家世比不過，進了門派也同樣如此。簡明川與沈無寄兄弟相稱，而自己卻只能做他的下屬，身份自是不能相比。
不僅如此，他還要忍耐沈無寄的天真，包容他那些不切實際的理想！
是，他的確是沈無寄的朋友，也數次與他出生入死，但那又如何？在沈無寄最開始做蠢事的時候，他難道沒有警告對方嗎？！
末了，虞青吼得面紅脖子粗：“我這麽做有什麽問題！！！”
在這種時候，沈清辭反而冷靜下來了。
她懶得去理解他那所謂扭曲的心態，更沒有辦法與之共情。
她松開了扯著他頭發的手，隨手抽出還插/在虞青肩膀上的匕首，不去管他痛得弓起身子，鐵鏈在缸中撞得叮當作響，淡淡道：“你應該知道我把你困在這裏，除了要折磨你洩恨之外還有別的目的，對吧。”
虞青痛的說不出話來，艱難地等待著那陣疼痛過去，整張面孔慘白如紙，氣若游絲道：“我…當然知道……”
“那就說吧。”沈清辭將那柄匕首隨手擲在墻角：“當年的事情，究竟有多少人參與。”
虞青冷汗涔涔，看著她忽然笑了起來：“你想把他們全殺了，是不是？”
沈清辭：“有什麽問題嗎？”
虞青嘲諷地扯著唇角：“你就沒想過你的爹娘若是泉下有知，寧願身負罵名，也不想你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沈清辭面無表情道：“他們早在十幾年前就死了，既找不回魂魄，也沒有變成厲鬼。這世上沒有黃泉，更無閻羅殿，他們不會知道這人世間發生了什麽。”
“還有。”她緩緩道：“你是不是忘了，其實我是‘死’在他們前頭的？”
虞青想到他當著沈謝夫婦的面一劍捅死她的事情，頓時無話可說了。
沈清辭道：“建議你趕緊把事情給交代了，這樣我還能給你個痛快。不然的話，我恐怕會控制不住把你斬成肉泥餵狗。”
虞青等的就是她這句話，他艱難地喘了口氣，半死不活問道：“你真的會給我個痛快？”
沈清辭盯著他看了片刻，才道：“會。”
聽見她的應允，虞青像是一刻也不能忍耐了般將當年的事情托盤而出。
他拿著沈無寄這個投名狀找上了裴成司，後者大喜，隨即出了主意，教他怎麽把事情給鬧大。
四時宴三門集議，沒有什麽場合比這更合適了。萬眾矚目下將人推至萬劫不覆之地，群情激奮時，沒人能夠預料到會發生什麽事情。
只要有一點變故，他都能拿來做文章。
不過裴成司當時很是謹慎，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傅長谷代為與之交代的。
而當日去沈家的一共有兩批人，一批是天心門他自己的下屬，一批則是傅長谷與他帶來的人。以及當日在清心殿上作為人證指認沈無寄臥底的幾名‘邪修’，林林總總加起來大概有個幾十人。
虞青知道沈清辭終究是要找他們算賬的，秉承著要死大家一起死的念頭，將所有人都抖了個幹凈。
沈清辭：“最後一個問題。”
虞青默了默：“……你不會是想問我，這些年有沒有後悔過自己的所作所為吧？”
沈清辭沒有說話。
虞青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笑得肩膀抽動不止，傷口崩裂，鮮血直流：“你他媽還真是跟你爹一樣天真！果然是父女倆，都愚蠢地令人可笑！我明白地告訴你，沒有，從來沒有過！”
正是因為他當時的殺伐決斷，才造就了這十幾年的‘輝煌’，他幫兩個人做事，無異於同時拿住了兩方的把柄。而手中的籌碼愈多，他的地位就越穩固。
他這樣的人，總是要想盡辦法往上爬的。讓他一輩子當別人不會說話的刀，他不甘心。
真要讓他說有什麽後悔的事，那便是當日讓沈清辭成為了那一百多人裏的漏網之魚，沒能讓她死個透底。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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