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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春能得幾晴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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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春能得幾晴明3

玉千覓覺得好笑:“覆仇難道就不是在殺人?何必找借口標榜自己!”

沈清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不過嘛……”她話鋒一轉:“我的是非對錯, 不需要別人來定論。若我有罪,自會有天收。”

“好啦。”她撫掌道:“就不說我了,我也不想在這種時候再對你做些什麽,你就配合一點。再者江晏深將你折磨至此, 我若知道他的弱點, 也算是拿住了一個把柄。”

她微微笑道:“難道你不想看到我和他纏鬥不休麽?”

玉千覓的眉尖微微一抽, 神情終於發生了變化。

-

沈清辭走了。

在走之前, 她還故意愚弄了玉千覓一番,說什麽能不能給他痛快這事她做不了主,得紀緋君來決斷。

她道:我可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個言而有信的人。而且方才我說了, 若要給你痛快的話,得我大發善心才行。但我這個人吧, 善心少的可憐, 所以就不幫你了。

哦對了, 方才是你說, 出爾反爾又如何?反正你又奈何不了我。

說著,不管在後頭幾欲發狂的玉千覓, 幹脆利落地拍拍屁股走人了,連背影都能看出十足的囂張來。

玉千覓深吸了一口氣, 被擠壓的胸腔與四肢上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已經教他趨近麻木, 大起大落的情緒更是令他頭暈目眩, 惡心的很。

他先前還對紀緋君放話說,要讓她永生永世都要承受錐心之痛, 而如今生不如死的人變成了他自己。

紀緋君沒有與沈清辭一同離開,而是留在了陣中, 沈默地看著他。

玉千覓冷笑道:“要使什麽手段折磨我就盡管來,若只是要看我的笑話那你隨意, 反正你別想讓我向你求饒!我就算爛在這裏,也絕對不會向你低頭!”

紀緋君淡淡道:“我不需要你向我求饒。但我會給你個痛快。”

誰曾想玉千覓聽到這句話後卻一點兒也不領情,張嘴罵道:“又來一次?你以為我還會上你們的當?”

紀緋君:“你知道的,我從來不說謊。”

玉千覓頓了頓,轉而罵道:“那你就是想讓我死前承你的情?做夢!你前幾年殺的人少了麽?在我面前裝什麽菩薩?道貌岸然的賤人!就算你給我了個痛快,我化為厲鬼後照樣不會放過你!”

對於他的辱罵,紀緋君仍舊面不改色:“給你個痛快是我還你的人情。若你真有運氣化為厲鬼,盡管來找我。我不介意再讓你體會下魂飛魄散的感覺。”

玉千覓面容扭曲,臉色青白:“人情?什麽人情?我可沒有幫過你!”

“有的。”紀緋君道:“當時他們把我綁了過去,是你叫他們放了我。”

玉千覓楞了下,沒有反應過來紀緋君說的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算起來紀緋君離開靈仙門也有許多年了,她幼時在道觀長大,卻極有天賦,光憑一本不知從哪兒偷來的符篆書便能自學成才。

彼時各門派正在招攬人才與有天賦的孩童,她在道觀中常受欺淩,饑一頓飽一頓是尋常事。

那些小道童仗著她是孤兒,活計都推給她做,吃食衣物則光明正大地昧下。

她不願意在道觀裏繼續待下去,又聽聞門派招收弟子,便拿著自己畫的那疊符跑去了靈仙門,作為進入門內的敲門磚。

以她的天賦,門派沒有理由不收。

在世家還未完全沒落的那幾年,門派內部團結,紀緋君倒是過了段比較舒心的日子。

但她天生不愛與人打交道,更學不會巴結諂媚那些有來歷出身的弟子,久而久之,被弟子疏遠不說,偶然一次與玉千覓撞上後,還惹上了他這個瘋子。

玉千覓那時還知道要收斂,只忍下了對她的反感,沒有立即動手。可她性格使然,得罪他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當時的玉千覓還未坐上執事之位,但已經得了門主的賞識,開始幫忙分擔處理門中事務。有許多弟子跑來討好他,從只言片語中猜到了玉千覓不喜紀緋君這件事。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偏偏紀緋君這位美人從來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久而久之便心生怨恨。

在得知了玉千覓不喜她之後,他們便商議著要對紀緋君下手——反正沒有人會為她伸冤,她無權無勢,不過擁有一點微末天賦罷了,就算是死了又如何?

玉千覓知曉此事的時候,那群弟子已經使計將紀緋君綁了去,正欲侵犯她。

他是討厭紀緋君,卻對這種行為十分厭惡,便去將人救了下來。

不過他只救了人,卻沒有懲治那些弟子。他與紀緋君說,這是她與那些弟子的仇,與他無關。

不過後來,她的確也親手報了這筆仇。

在玉千覓當上執事後不久,那幾名弟子在外出的時候被已經成了妖道的紀緋君施了惡咒,身下的東西慢慢爛掉,任憑什麽仙丹妙藥都救不了,靈脈也因此有損,再難得道。

玉千覓艱難地從回憶裏找出了這段記憶,對此嗤之以鼻:“就憑這個,也值得一份人情?”

“自然。”紀緋君道:“我們的仇,另外算。”

玉千覓沒用什麽齷齪手段,不喜歡紀緋君的臉,便要將其剝下來。但那時的紀緋君不敵於他,拼死逃了出去,卻沒想到會被沈清辭給撞上。

沈清辭給了她兩個選擇:一是她出手幫忙去殺了玉千覓,二是折回門派,將玉千覓的所作所為上報給門主晏千攸,求他做主。

紀緋君選了第二個。

結果可想而知,晏千攸自然是站在玉千覓那一邊的。

而與她有過節的那些弟子一心將她趕出去,便連起夥來汙蔑她對玉千覓有傾慕之情,因愛生恨,才有此誣告。

晏千攸不欲生事,便要罰她。甚至玉千覓當時還未趕回門派之中,沒能與她當面對質,她就被定了罪。

紀緋君在靈仙門內放了傳訊煙花,在外守候的沈清辭與白翊之聞訊沖了進來,強行將她救了出去。

當時的沈清辭還不像現在神通廣大,最開始琢磨出來的那些術法都是用來逃跑的,雖聽起來不太光彩,但只要目的達到了就行。

晏千攸盛怒之餘,勒令在場的人將這件事情給傳出去——不然的話玄門眾人怕是都要嘲笑他無能,竟然讓一個無名之輩在他眼皮子底下將人給帶走了!

幾年後沈清辭在玄門揚名,紀緋君作為同樣令人聞風喪膽的妖道,引起了不少人的關註。

許多人去探聽她的來歷,靈仙門上下便統一說她是被妖女蠱惑叛出宗門。

往事種種,已是過眼雲煙。

前幾年他們交手過數次,玉千覓吃了虧,對她愈發怨恨。天長日久累積下來,她竟然成為了玉千覓心頭上紮的最深的那根刺。

修習正道時她有天賦,於邪道上也同樣天賦異稟。前者是無法分個高下了,但這幾年玉千覓在背後偷偷修習邪道術法,明明效果非常,前幾日交手時卻還是敗給了她。

紀緋君的愛憎分明都是受沈清辭影響:欺辱過她的人,她廢了、殺了。玉千覓想要毀了她的臉,她便毀了對方的臉。

玉千覓曾經出手幫過她,哪怕是無意的,她也會記得這份人情,給他一個痛快。

有仇報仇,互不相欠。

玉千覓的人頭骨碌碌滾到了一旁。他生前總是有生不完的氣,因此哪怕是笑,眉頭都是皺著的。

紀緋君將他的腦袋埋進土裏,與他的身體一起,長眠於此。

他的魂魄只聚成了小小的一團,在他自己的‘墳頭’上繞了一圈,慢慢消散了。

終究也是沒能變成厲鬼。

-

沈清辭回去後,主動去找了江晏深一趟。

他伏在桌案邊,不知在寫什麽,見到她來只是略略擡了眼皮,道:“你們去見他了?”

沈清辭裝傻道:“誰啊?”

“玉千覓。”江晏深平靜道:“方才他死了……唔,算算時間,是你身邊的那位紀姑娘殺的?”

“……”沈清辭沈默了一會兒:“你都知道啊。”

江晏深笑了下,語氣甚至溫柔:“那是我設下的陣法,你覺得呢?”

沈清辭總覺得他的這個笑很是陰陽怪氣,加之自己的確沒打招呼就帶人過去了,她的確有點心虛,道:“你都知道了,怎麽不去攔我們?”

江晏深反問:“我為什麽要去攔你們?該報的仇我已經報完了。”

“哈?”沈清辭不解道:“你那個陣仗,誰看了都會以為你想要將他埋在那裏折磨幾十年呢。”

江晏深頭也不擡,邊寫邊道:“嚇唬他罷了。”

沈清辭搖搖頭道:“你先前還說要請我幫忙殺他,可事實上呢?我看你處理的挺利落麽。”

江晏深悠悠道:“我上次不是跟你說了麽,我這樣的身份,怎麽可以手染鮮血呢。”

這話說的太冠冕堂皇,沈清辭下意識翻了個白眼,懶得接他的話。

沈默了片刻後,沈清辭見他寫的東西快收尾,忽然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們會去找他?”

江晏深道:“你不如問,我是不是一開始就發現了有人在跟蹤我。”

“……”她扶額嘆道:“果然,輕敵就會落敗。”

江晏深輕笑一聲:“你疑心我對你的態度,又對我與玉千覓之間的過節好奇,在得知他沒死之後,若不去找他問個清楚,那我恐怕會真的覺得你並沒有傳聞中那麽有本事。”

他寫完了東西,擱下筆,輕輕吹幹紙上的墨跡,道:“玉千覓根本就不知道我為什麽要殺他,所以你現在知道的那些,都是我主動告訴他的。”

這點沈清辭也很不解。他們在這之前沒什麽交集,要說關系有多好嘛也不見得,江晏深完全沒必要這麽做。

不過就算她問了,江晏深也不一定會如實回答。他們倆現在的接觸還屬於摸著石頭過河的階段,說話不左遮右擋就不錯了。

但他通過玉千覓向自己傳達了一個信號:盡管江晏深是上清門的弟子,但是對她沒有任何惡意,並且在某些時候,他們還可以合作。

想到這裏,沈清辭釋然許多,隨口道:“你對玉千覓很了解麽?”

“嗯。”江晏深道:“他本是某個沒落家族的子弟,世家與門派爭鬥,許多這樣的小家族便成為了犧牲品。”

當時玄門內憂外患。外有邪物妖獸肆虐,內有勢力爭鬥,玉家是當時少有願意去做些實事的家族,因此在玄門內還有些好名聲。

但就在某次出門降服妖獸時,事情發生了變故,玉千覓的母親意外毀容,從此性情大變。

他的父親卻因此機緣巧合地結識了某位世家家主,被收至麾下為其做事。

玉千覓的父親雖只是個小家族的家主,但還是有些本事的,為其辦的幾件事都十分漂亮,獲得了那位家主的重視,在其家族中的地位提高不少。

權勢在手,玉千覓的父親漸漸失了本心,期間又與一位美貌女修結識,想要和離再娶。

玉千覓的母親年輕時也是位難得的美人,玉千覓的美貌便承自於她。

玉夫人見丈夫變心,還以為是自己毀了容的緣故,便總命玉千覓去父親跟前,好教他時時見到這張與玉夫人十分相似的面容,能夠想起他們的從前,回心轉意。

玉千覓本不願去父親處,可心中憐惜母親,只能硬著頭皮去自取其辱。

因為自己的遭遇,玉夫人對玉千覓這張臉的緊張程度勝過他的性命,甚至到了某種病態的程度。

哪怕只是一點點的擦傷,她都會對他大發雷霆,用各種手段折磨他,好教他長長記性。

受傷不行,沾了泥灰不行,隨著玉千覓漸漸長大,眉宇間沾染了英氣更是不行。

玉夫人走火入魔,甚至想要為其重新塑臉。將皮肉割開,把他的骨頭一點點磨平,線條變得柔美,永遠停留在與她最像的時刻。

事實證明,光有一張臉是不夠的。最後阻止父親和離再娶的不是玉千覓這張臉,而是他的天賦,他的實力。

玉千覓用父親送的劍殺了他。就在他再娶的婚禮前夕。

畢竟這樣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回心轉意’。

可他沒想到的是,父親身亡,母親大受刺激,竟自刎於他的劍下。

一夜之間,雙親盡去。

那個世家家主在聽說此事後裝模作樣要為玉千覓的父親報仇,派人去抓玉千覓想要將其滅口。

玉千覓先一步逃走,對方便順勢將玉家的子弟全部收編。

家主已去,玄門混亂,玉家的人沒有過多掙紮,心甘情願地做了他們家的外姓子弟。

從此玉氏便在玄門中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不久之後,玉千覓來到了奉天,成為了靈仙門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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