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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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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慎

翌日一早, 江廓命人將盛禾與陸巧帶回正刑司問話,沈蘭安擔心,亦跟了去。

緣來客棧, 只餘沈稚寧與衛淩州。

沈稚寧瞧衛淩州背上軟劍出門。

她意識到他要去做什麽, 擔心地朝著他看去, “衛淩州,你的傷還未好。”

衛淩州出門的動作一頓,像是知道沈稚寧要做什麽一般:“你不必跟著我。”

那樣血腥的場面,她要是見了。

晚上,要做噩夢的。

“衛淩州……”

沈稚寧蹭地一下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手擡上他的衣袖, “可是, 你的眼睛看不見, 若是遇到什麽危險, 有我在你身旁,總會安全些。”

衛淩州嘴角噙著笑意, 側眸看向沈稚寧, 他的視線從她的臉上移下去,看到她捏緊他衣袖的手。

“沈稚寧, 你不是怕麽?”

“你要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人死在你眼前,然後無動無衷。做夢時, 你會夢到他們伸著舌頭, 來尋你索命!”

衛淩州一字一句提醒她,他不禁勾了下唇。

這樣一個人, 敢同他去麽?

沈稚寧想著那些畫面, 她有些反胃惡心。

衛淩州好奇地等著她的答案。

沈稚寧猶豫,然後下定決心說:“我不怕, 我要保護你。”

聞言,衛淩州揉著她的頭頂笑了聲:“可真衷心。”

他往前走,沈稚寧跟著衛淩州。

他說:“你不是要還我的蠱蟲麽?”

“拿你自己還罷。”

“啊?”

沈稚寧沒有聽懂。

他指的是她陪在他身邊麽?

她心中一喜,“你等等我。”

眼睛不好,還走那麽快。

從緣來客棧出去,二人一路走過街巷,抵達羅十七的府邸。

羅府門前,立著兩座石獅,高懸的牌匾用金漆塗滿。

衛淩州上前,叩響府門。

沈稚寧抓著衛淩州的手一緊。

他們等了一會兒,便有一位老翁前來開門。

“請問二位,是來找老爺的麽?”

“是。”

“老爺今日不在,二位請回罷。”

老翁說話間,衛淩州腰間的紅色黑斑蛇爬出來,“嘶嘶嘶”吐著蛇信子。而後纏上老翁的脖頸。

老翁驚恐地看著纏在自己脖頸上的生物,打開門,“二位,請……請,請進。”

衛淩州擡腳跨過門框,笑著對那老翁道,“噓。”

然後,他回頭朝著沈稚寧道:“走罷。”

“嗯。”

沈稚寧亦步亦趨,跟上衛淩州。

院中掃灑的婢女和小廝極有規矩地低頭,不看來往之人。

他們一路走向正院。

而後,從廳堂之內走出一個華貴男子,他看到意外闖入府上的沈稚寧與衛淩州,面上出現疑惑。

“你二人是何人?”

衛淩州沒有廢話,只問:“可是羅十七?”

男子點頭:“我是羅十七。”

“那就對了。”

衛淩州從背後的劍鞘之中拔出軟劍,朝著他脖頸精準的劃過去,沒有一絲猶豫。

快的沈稚寧都沒看清,只見她眼前的華貴男人倒在自己面前。

後院,看見不速之客,羅十七的夫人又哭又叫道:“老爺!”

她沖過去,抱住羅十七的身體。

“你們是什麽人?我們與你們無冤無仇,為何,為何要殺了我家老爺!”

“為何!”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那上面,寫了羅家二十六口。也就是說,衛淩州要殺的,不止是羅十七一人。

衛淩州低睫,像是看螻蟻一般:“有人向我買了你們的命。”

“……”

“羅家其餘二十四個姑娘,在何處?”

二十四個姑娘?

沈稚寧蹙眉,那上面的二十六口,包括的是羅十七和他夫人,還有二十四個姑娘?

可……

沈稚寧不禁打量了一下羅十七的夫人,她生了二十四個女兒麽?

聽到衛淩州的話,婦人臉色一變。

“你是為她們而來?”

衛淩州不言,隨後,婦人說:“我不會告訴你們她們在何處,死都不會。”

“那你就死罷。”

衛淩州出聲,臉上溫和笑著。

在那婦人準備起身時,他的劍已經紮入了她的胸口。

沈稚寧楞了一下,她回過頭,便見衛淩州說:“既然跟來了,便學會,殺人快點。”

她點了點頭,便說:“你真的要殺那二十四個姑娘麽?”

“嗯。”

沈稚寧眼睫一停,不是她此時聖母心發作,而是邏輯不對。羅十七的夫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生的下二十四個姑娘。

便是一年一個……

也不合理。

這就說明,這二十四個姑娘,並非他們的親人。既然,要殺的是全家二十六口,不是一家人,又何必要殺?

“雇主的金珠,並不是白白送到人手上的。”

說罷,衛淩州敲了一下沈稚寧的頭,“無論是為什麽要殺這二十四個姑娘,都與我無關。”

“走罷。”

“找人。”

而就在衛淩州這話剛落下時,便有一群姑娘從後院出來,走到衛淩州與沈稚寧面前,她們說:“不必找了。”

“我們在這裏。”

聞聲,沈稚寧轉過頭,只見二十四位姑娘齊刷刷地站在他們身後。

那一瞬間,沈稚寧在她們臉上看到悲痛和爽快交加的神情。

人人畏死,為何她們不怕?

明明看見了衛淩州殺了羅十七和他的夫人。

可她們還是要出來。

這是為什麽?

“公子的劍很快,必定不會疼罷?”

“疼的。”

衛淩州如實答,他曾經用劍劃過自己的胳膊,小腿,還有腳踝。

都很疼。

站在最前頭提問的那位姑娘笑了聲,“公子也不懂得騙騙我們。”

衛淩州未言,他蹙了下眉,看向沈稚寧。

不搭理她們。

沈稚寧擡眼看他,也不知那姑娘哪句話讓他不滿了。

眼瞧著,衛淩州未搭話,那姑娘也不問了。

她只說,“動手罷。”

而這次,衛淩州沒有提起自己手中的劍。

“我不殺你們了。”

“沈稚寧,我們走。”

沈稚寧覺得奇怪,但還是跟著衛淩州轉身。

“公子!”

“公子!”

身後的聲音聒噪不堪,他腳步頓下:“若是想要死,撞在那柱子上,很簡單的。”

此言一出,衛淩州身後的聲音沈默了下,然後又起。

“不若如此,那對狗夫婦不會死,而我們本來就沒有活路……”

沈稚寧聽罷,心中隱隱有了一種猜測。

“這世上求死之人很多,人都替你們殺了,卻還不想活,那……”

衛淩州冷笑了聲:“確實該死。”

沈稚寧側眸,看向衛淩州。

少年失去往日溫和的笑,只剩下厭惡。

他提著劍,便要離開。

“公子是男子,不會懂我等之不易。那對狗夫婦命人將我們捉去,為我們種下傀儡蠱,再把我們送去給他們所巴結的權貴之人。再之後,扒了我們的皮,讓我們改名換姓,繼續當一個行屍走肉的傀儡。”

“沒了自己的臉,沒了自己的名,甚至……”

還沒了清白。

她們要如何活?

沈稚寧眸子微動,不可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原來,鬼老大是受羅十七所托,才抓的那些姑娘。

可他為何說那是他的新娘……

沈稚寧不敢再想下去。

所以,她們二十四個人聯手一起,找到了衛淩州,讓他殺了羅十七與他的夫人,也同時,請衛淩州殺了她們。

因為她們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切,不能活。

難怪,一向殺人不眨眼的衛淩州會破了自己的例,不殺她們。因為,她們本身就是雇主。

雇人殺了她們自己。

衛淩州言盡於此,而沈稚寧沒有一走了之。

她回過頭,看向身後,“雖是沒了自己原本的臉,可是你們現在依然如花似玉。而名字更是一個死物,想叫什麽便叫什麽,至於清白、”

沈稚寧頓聲,“更不能決定一個女子的生死。”

其中的姑娘震驚地看著她:“你,你本也是女子。為何這般說?”

時代不同,人的選擇不同。

因為她活在21世紀,而非活在對女子最苛刻的時候。

只是,就像她需要靠近衛淩州一樣,不是一日之功。要讓她們接受這個思想,也不能一蹴而就。

“不過一具軀殼,她生來可以粘上泥水,可以粘上血跡,都活得下去,為何粘了男人,便活不下去了?”

“何況,歹人之錯,何要強加於自身呢?”

“各位阿姊,願明白。”

說罷,沈稚寧收住話,同衛淩州一道離開羅府。

“雇主要殺的人是自己,但這不像你平日的行事作風。”

“沈稚寧,你從不在意清白之事?”

他們各自的問題不約而同道出,沈稚寧不知道衛淩州為什麽會忽然問她這個。

她搖了搖頭,便問:“只是約束而已,為何放心上?”

她會親他。

但不願意為他解情毒。

衛淩州側眸,看向沈稚寧:“可你,為何不願意?”

“什麽?”

沈稚寧眨了下眼睛,而後反應過來,衛淩州問的是什麽。

“這,這不能一概而論的。她們之事已然發生沒有可更改的餘地,必然,必然是要往前走的。可我,可我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想謹慎小心,不願意因一時興起,而行差踏錯。”

“衛淩州,不是不願,是不能。”

她說。

她曾經也是這麽說的,衛淩州靜靜註視她,忽而,他又笑了聲。

謹慎小心、行差踏錯、

“可是,沈稚寧,為何會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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