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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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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9 章

“為何?”桑褚玉想了想, “我已經挑好靈寵了,不過要過段時間才能接回來,用不著另找。”

原來是這樣。

衡雲子了然。

她還不知道那小畜生在欺騙她,拿了個虛假的玩意兒哄她開心。

那點酸脹的不快消去些許, 他說:“那就暫緩緩, 也不急在一時。不過多個靈寵解悶, 不也很好?”

但桑褚玉又道:“不用。”

她拒絕得分外幹脆利落, 像是根本沒考慮過從外面再捉一只靈寵一樣。

衡雲子斂住笑。

這又是為何。

她不是喜歡養些小寵麽?

既喜歡, 再多養一只罷了, 緣何要拒絕。

不光如此, 他在她的言語中察覺到更為明顯的疏遠意味。

他一時想不出緣由,只惹得頭更疼。

疼得他想拿刀拿劍將腦子撬開。

頭疾發作,使他沒法辦思慮清楚,便幹脆將一切怪在了溫鶴嶺身上。

定是因為他還沒說出實話。

下賤的畜生。

等她知曉實情那日, 他定要將他殺了, 剁個幹凈!

“我還有些事要忙, 便不多說了。”桑褚玉道,送客的意思明顯。

“好。”哪怕已是頭疼欲裂, 衡雲子也仍裝出副正常模樣,“不過問問你罷了,無需放在心上。”

桑褚玉點頭。

她也沒往心上放來著。

想到過兩天就是元宵節,她又補了句:“元宵節那天可能沒法去看花燈了, 改日再去吧。”

她語氣平靜, 落下的話卻比刀子還鋒利,直往衡雲子心上紮。

他滯了瞬, 又問了聲為何。

好像今天她一直在回拒他。

從與他拉開距離,到拒絕靈寵, 再到現在說不去觀花燈了。

一樁樁的事砸下來,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異常。

心好像在酸津津的水裏泡了一遭,連呼吸都變得不暢。

他直直盯著她,急切地想要尋出個緣由,眼底卻壓著絲茫然的無措。

桑褚玉微蹙了下眉。

溫鶴嶺排斥他的氣息,那就只能暫且疏遠著。

但也不能無緣無故。

她還沒忘記替身任務,想了想說:“你這幾日換了衣裳。”

衡雲子怔然。

這回沒動腦子,他就反應過來她話裏的意思了。

他平時穿的是寬袖白袍,袖口繡有祥雲宗紋,不發瘋時頗有些鶴骨松姿的氣魄風度。

這兩天方便外出行動,就換了身象牙白的箭袖圓領袍。

從穿著扮相上,也就再看不出溫鶴嶺的半點兒影子了。

意識到這點的瞬間,他感到了一絲威脅。

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以前她行事很少受到束縛,譬如今日要鑄器,明天要看書,想與誰說話,又或不願搭理誰——都是率性而為的東西,就像一只雀兒想停在哪處枝頭上,一尾游竄的魚願意在何時停下。

現在卻變了。

一開始她僅是說些“何處相似”的話,而如今竟被幹預了行動——

會因為他沒有穿著與溫鶴嶺相似的衣袍,就對他心生疏遠,改變決定。

再往後呢?

會為了溫鶴嶺而不斷疏遠他,直至兩人形同陌路?

還是要徹徹底底地站在那小畜生的身邊,甚而與他反目成仇。

猜疑不斷湧上,連同方才感到威脅時的恐慌,一並交纏著,催生出濃烈的妒意。

之前他從沒在意過,現在卻跟尋覓獵物的野獸般,帶著壓不住的忌恨,一點一點從混亂的記憶裏搜尋著她和溫鶴嶺走近的蛛絲馬跡。

自然無果。

只消想起往事,頭就疼得快要碎裂。

也因此,很快他就迫不得已地將眼下情形歸咎於那窩根本不存在的胎兔。

只可能是這原因。

他忽視了在溫鶴嶺假孕前就出現過的異常,像在瀕臨溺死時抓住一根漂浮的橫木那樣,咬定了原因。

桑褚玉看著衡雲子。

從她說出那話開始,他就不說話了,也不動,笑容跟刻在了臉上似的,顯得僵硬古怪。

但在他一言不發的這段時間裏,加數值的聲音提醒就沒停過。

等他再開口應好時,足足加了二十多點。

都能頂四五個劇情任務了。

聽系統提示現在已經有一百二十多點虐心值,她在心底道:“找替身的法子好像很有用。”

裴雪盡冷靜道:“雖然有用,但也不免危險,還是謹慎為上。”

危險?

桑褚玉看了眼已走遠的衡雲子。

他沒順著路走,視線胡亂飄著,偶爾折一截樹枝握在手中,偶爾又停下,遙望著天際的明月。

不和平時一樣嗎?

她收回視線,開了鑄器閣的門。

“你又在看書?”她聽見了翻書的聲音。

“嗯。”裴雪盡說,“如今有時間,便想多看些。”

“過兩天就是元宵節。”桑褚玉道,“話本裏有沒有提過劇情發生的時間點?”

按原劇情,她要和溫鶴嶺兩人一起觀花燈。中途遇見惡鬼襲擊百姓,溫鶴嶺為保護她而受傷。

裴雪盡道:“是在傍晚。”

“傍晚……”桑褚玉細思著,推開門進了屋子。

趁燒熱爐子的空隙,她摸出一張紙,在紙上寫下約好觀花燈的人。

回拒了衡雲子,現在還剩三個。

裴雪盡要幫著她過劇情,順便積攢虐心值。

再是巫召野。

他幫她許多,既然答應了,也不能推。

就是現在在他那兒多了個身份,不免麻煩了些。

最後是棲明師兄。

他過了元宵就要走了,還得抓緊時間多薅點數值。

但總不能四個人一塊兒觀花燈吧。

桑褚玉一時半會兒想不出該怎麽辦,索性將紙撕了丟進火裏,轉而拿出了那把銹跡斑斑的劍,又取了鑿子、錘子等,用錘震的法子仔細清理著銹跡。

再用沾了符水的軟布擦拭,以祛除沾附在劍身上的屍氣。

但除銹和弄幹凈屍氣,僅是修覆這把劍的開始。

附在劍身上的劍魂已被腐蝕得不成樣了,拿人作比,就跟被劍砍了千百下一樣,僅剩最後一口氣吊著,要死不死。

眼下最好的法子是用靈水蘊養,補足靈氣。可依它現在的情況,怕是還沒補足靈力,就枯竭而亡了。

桑褚玉正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劍,外面忽有人敲門。

“門沒鎖。”她道。

片刻後,有人從外推開門。

是秋印燭。

他這回往頭上插了根炭筆,倒是好認得多。

秋印燭開門見山:“我在弟子院聽幾個人說起了那惡魂的事,所以才來找你。”

桑褚玉錯愕:“你能與人說話了?”

“……我又不是啞巴。”秋印燭的神情間劃過絲不自在,“聽來的,我沒上前——先前的怪事,也是那惡魂所為?”

桑褚玉應是:“你在那些靈器上探到的屍氣,就是源自它。它被封得太久,只能靠這法子補靈。”

“難怪,我說那些靈器怎麽一個二個都變得不聽話了——那剩下的一半,還在這兒?”

“嗯,被禁制封住了。”

她本來想將那剩下的惡魂一並除了。

但要是那樣,得先解開鑄器閣周圍的結界,再毀了裴栩布下的禁制。

反而得不償失。

想了想,她索性沒動。

現有的禁制足以將剩下的一半惡魂除幹凈。

“我聽人說那犯了大錯的弟子,是受了惡魂蠱惑。”秋印燭在爐子旁邊坐下,“既然另一半惡魂就封在鑄器閣,你便沒聽見過什麽鬼語?”

桑褚玉一怔。

“好像聽見過。”她神情嚴肅。

秋印燭也跟著心一緊:“怎麽說?”

“那是剛來這兒的時候,當時我還沒往鑄器閣四周布下結界,夜裏鑄靈器時,偶爾會聽見一道聲音。”桑褚玉慢吞吞道,“它說讓我把它放出來,便能煉出這世間最厲害最難得的靈器。”

秋印燭微往前傾去身:“你怎麽應的?”

桑褚玉搖頭:“我並不想鑄出什麽最厲害的靈器,每樣靈器在我心底都是獨一無二——你也是鑄器師,應當理解。”

越聽,秋印燭的眼眸睜得越大,到最後甚已止不住頷首。

“確然如此確然如此!”如遇知己,他語速也快上不少,“天下十八般兵器,難擔‘最’字。況且在我們手中,便是一枚針一個盒子,都傾盡心血,怎忍心拿來比較?”

“所以我沒理他。”桑褚玉用妖識探查著手中的劍,“不過偶爾聽它說話很有意思。”

剛開始來劍派,她不認識什麽人。

大師姐偶爾會過來與她聊天,但她太忙,便是將時間擠了又擠,一月裏也只能來個三五次。

沒人能說話,她就聽那惡魂閑扯。

它一遍遍勸她放它出來,說什麽只要他二人聯手,就能鑄出天下難得的寶器,屆時統一三界如探囊取物。

又說什麽這劍派裏沒人與她交好,大概都是嫌她妖族出身,但它不會。而且只要她想,它便能讓他們盡數聽命於她。

還說她待在此處簡直可惜,讓她再狠下心些,才能成大事。

翻來覆去都是同一套話術。

後來過了三四年,她聽膩了,與劍派同門也漸漸熟悉,便在鑄器閣周圍布下禁制,封住了它。

睡前故事就這麽沒了。

秋印燭看見她手裏那把劍。

掃視一番,他道:“你這劍從哪兒來的?”

“元汀師兄。”桑褚玉頓了頓,“就是被那惡魂附身的師兄。”

“哦,他啊。他這會兒估計已經到刑仙門了。”秋印燭一手撐臉,落在劍上的視線裏壓著些惋惜,“可惜了,融在這把劍裏的劍魂這般難得,竟要為他而死。”

桑褚玉手一頓。

秋印燭望著那劍。

他能感受到這把劍的狀態很差。

劍魂離“死”也已經不遠了。

等最後一口氣散盡,便會不覆存在。

作為鑄器師,他下意識地思索著解決辦法。

自然要補靈。

往劍魂體內補足靈力,再作修補。

只是這把劍的魂如今太過弱小,已經被腐蝕得沒法承受絲毫靈力。

若是強行補靈,反而會加快它的死亡。

根本救不了。

在靈器閣時,他深孚眾望,不論哪位長老仙師見他,都會在明面上或是背地裏誇讚他的資質。

也因此,經他手的靈器數不勝數,他亦見識過無數世間難尋的天材地寶。

眼下在頭中一一搜尋過去,卻找不出一樣能救這劍魂的。

實在是可惜。

他微抿了唇,在心底忖度著該如何與她解釋。

但桑褚玉將劍放在了火上。

她沒看他,只語氣如常道:“不會有器魂死在我手裏。”

秋印燭倏然怔住。

那燃燒的火苗子炸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如夏日裏潮濕的雨落在他的心湖。

剎那間,心跳快了些許,甚而如擂鼓般響在耳畔。

“我有辦法,不過一個人有些難辦。”桑褚玉看他,“你可以幫我——要試試嗎?”

秋印燭還未回過神。

好一會兒,他才遲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

他下意識別開眼,雙臂一環。

“既然你都說了,那便試試吧。”

桑褚玉頷首,又移回視線。

心跳還未平覆,秋印燭盯著黑黢黢的門口,忽然想起什麽。

他心下一動,佯作無意提起:“你元宵——”

“我有事。”

“哦,哦。”秋印燭低垂下腦袋,獨自一人,沒聲沒息地陷在那混亂難言的心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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