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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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巫召野看不大清面前的東西。
眼前蒙了層淡淡的血霧, 何物都變得模糊不清。
隔著那朦朧的血霧，僅與她對視一瞬，他就慌急別開眼神。
渾身疼痛仍在，但更明顯的是過快的心跳。
一下跟著一下, 快要撞出胸腔一般。
“眼下模樣狼狽, 不堪入目。”他將面具緊緊按著, 沒有半點兒松手的打算。
那血紅的瞳孔映在琉璃珠上, 像是一簇簇灼燒的火苗。
想到他平常比來比去的好勝勁兒, 桑褚玉猜測：“你別不是覺得讓我看見, 會丟臉？”
“不。”巫召野想也沒想便否道。
桑褚玉語氣自然：“那不就行了。況且你這是惡咒, 惡咒加身，變成何等模樣都不稀奇。”
巫盞不也是這樣麽？
臉上與眼睛裏都有刺青。
巫召野卻還是忍痛搖頭：“不是覺得丟臉，而是……”
他說不清。
但好比臉上突然破了條口子，簪在頭上的木簪斷了, 衣衫上沾了汙泥……
諸如此類, 都不願讓她看見。
桑褚玉隔著面具戳了下他的額心：“我保證不笑你, 成麽？”
“不是怕你笑，只是……”
“是什麽？”桑褚玉又離近了點兒。
模糊視線中, 那熟悉的面容陡然靠近。
巫召野眉心兩跳。
“你靠得太近了。”他急於起身，但一陣劇痛忽地襲上。
他“嘶”了聲，隨後打了個趔趄，竟疼得直接摔倒在地。
冷汗覆了一層又一層, 暖烘烘地悶在面具底下。沒一會兒, 他就感覺到臉上蒙了片潮熱的濕意。
桑褚玉原打算拉他起來。
但剛挨著他的胳膊，就聽見他痛哼出聲。
她的手頓在了半空。
蠱咒這麽折磨人嗎？
她索性順勢蹲下, 雙臂搭在膝上。
“何處疼？”她問。
巫召野靠著墻，面具上垂落的琉璃珠搖來撞去, 折出零零碎碎的銀芒。
她不走，他幹脆說了實話：“渾身。”
借著燭光，桑褚玉仔細打量著那些籠罩在他身上的黑霧。
那些霧顏色很淡，像是覆蓋在身。可若細看，便會發覺霧氣是從他體內逸散而出的。
她思忖片刻，忽擡手勾了縷霧氣，纏繞在指間。
像是水遇著了紙，霧氣挨著她手指的瞬間，竟開始往裏滲透。
很快，她就感覺到一陣微弱的灼痛——
滲入體內的黑霧，竟在腐蝕她的妖氣。
桑褚玉手指微動，揮散了纏繞在手的黑霧。
這霧氣應是蠱咒所致，對妖氣和靈力都有腐蝕作用，所以他才會疼痛難耐。
而黑霧之所以飄出，許是因為他氣海中的“黑霧”太多了，又或是受靈力排斥。
“這些‘霧’在你的氣海裏？”她問。
“嗯。”歷經一陣急促的痛喘後，巫召野的氣息逐漸變得虛弱，“生來就有的東西。”
他所在的幽熒多出蠱修，也信奉自然靈。
在幽熒一族的眼中，萬物皆有靈。
而以蠱入道，便是馴服、借用蠱蟲身上由自然靈所蘊養而出的靈力。
馴養蠱蟲，也是他們與自然交流的方式。
也是出於對自然神的信奉，幽熒一族千百年間一直住在幽熒深林旁。
傳聞幽熒深林的地底下蟄伏著一只數千年修為的蠱王，且由巫家世代看守。
幽熒族民從未見過這千年蠱蟲，卻將其奉為神靈。連供奉蠱王的蠱王廟，大大小小就有上百座，且就圍繞在幽熒林邊。
每年的蠱王節，族民更是會一齊送出靈力，由族中大祭司代為奉上，以求蠱王保佑。
但數百年前，變故陡生。
那年足足下了半月的暴雨，為消雨災，幽熒族民決定請大祭司蔔筮，挑選出合適的人，前往深林尋找蠱王。
十多個被選中的族民進了深林，結果剛走到一半，整片幽熒林的地面都開始顫動。
高大樹木橫七豎八地倒下，族民死的死，傷的傷。
本就是萬分危難之際，忽有條三四人合抱粗的大蟲破開地面。
那大蟲模樣惡心，蠕蠕而動的一條，竟還長著張人臉。
人臉蟲將死了的族民一股腦兒全吞了，又不慌不忙地追逐起剩下的人。
等耗死了他們，才一個一個吞吃幹凈。
十七個人進了深林，最後出來的卻僅剩兩人——
大祭司和一個受了重傷的族民。
此時他們才知道，根本沒什麽守護幽熒的蠱王。
蟄伏在幽熒林地底下的，是一條數千年修為的惡妖。
後來是巫家出面除妖，殺了那條禍害族民的蠱蟲。
但蠱蟲死前，竟自行打散妖丹，化作了惡咒。
“那惡咒就這麽落在我頭上了。”哪怕疼得厲害，巫召野也沒忍住哼笑出聲，“可倒好，除妖的時候沒讓我趕上，過了百十年，降下的蠱咒倒落我身上了。那什麽蠱王最好死幹凈了，別讓我逮著它。”
桑褚玉問：“跟那村民一塊兒出來的大祭司，就是巫盞？”
“不是，是他師父。”巫召野微聳了下鼻子，“我沒見過。聽聞在我出生前，他就已經死了。”
又一陣蝕骨的劇痛襲上。
他強忍著緩了口氣，斷斷續續道：“你回去吧，我多念兩遍凈靈心法就好。省得沾到你身上，會腐蝕妖氣。”
桑褚玉打量著他。
燭火下，那雙向來含笑的桃花目已有些混沌不清。
她思忖片刻，忽往前傾過身。
眼見她靠近，巫召野下意識往後退。
但身後一堵墻，根本沒處可躲。
“你……你做什麽？”他嗓子發緊地問。
他倆已挨得極近——若不是隔著面具，早已鼻尖兒撞著鼻尖兒。
“不摘你面具。”桑褚玉頓了頓，“便算是謝禮了。”
話落，她送出一縷淡紅色的妖氣。
那縷細細的妖氣看似微弱，可一渡入他口中，就以不可阻擋的氣焰，將他氣海中橫沖直撞的黑霧聚攏了來。
赤紅妖氣化作了一個圓球，將黑霧俱都包裹其中。
這法子確然有效。
最後一縷黑霧也被妖氣包裹住後，巫召野只覺疼痛漸緩。
他心中漸生錯愕。
諸如此類的法子以前不是沒想過：用靈力將蠱咒釋放出的黑霧鎖起來，以此避免與他的氣海接觸。
可根本沒用。
不論是靈石煉出的氣，還是何種仙草靈藥上附著的靈力，遇著黑霧要麽會被腐蝕吞沒，要麽就跟撞上篩子一般，被篩了個幹凈。
法子起效，卻也有弊——
一旦妖氣減退，就會遭到黑霧的反噬。
換言之，她須得持續不斷地渡氣。
好在他已捱過不少時間，巫盞也沒真打算讓他受苦，沒過一會兒，長命鎖上的禁制就解開了。
斷開妖氣的剎那，桑褚玉眼疾手快地撈過長命鎖，扣在了他的銀項圈上。
她動作快，袖口揮動間，熄滅了桌上的蠟燭。
待她將長命鎖扣好時，周身已陷入一片暗沈沈的黑。
很黑。
不過也沒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月暉從窗戶投下，勾勒出朦朦朧朧的影。
巫召野倚坐在墻邊，疼痛使然，還低低喘著氣。
桑褚玉的手壓在他的銀項圈上。
她適才消耗了妖力，這會兒氣息也尚且不勻。
眼前血霧漸褪，巫召野終於看清她的臉。
心跳重重地響在耳畔，牽帶出一絲微弱的耳鳴。
大概是還不大清醒，他忽喚道：“褚玉。”
“還疼？”說著，桑褚玉又傾過身，作勢要渡氣。
她陡然離近，巫召野的呼吸滯了瞬。
“不是。”他攥緊手，“你方才，是在可憐我？”
桑褚玉沒想到他會這般以為。
她反問：“你覺得呢？”
“若不是，那便算了。”
一改適才的回避，巫召野忽也往前靠了點兒。
氣息交融間，他毫不回避地望著她，目光熾熱而直接。
“若是，那便再多可憐些罷。”
末字落下，他又耐心等了陣。
見她沒躲開，他忽擡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掌心還泛著燙，熱意隔著衣袖，源源不斷地熨帖著她。
巫召野將她拉近，那條手臂順勢摟在了她腰間。
他僅是蜻蜓點水般地啄吻了下。
只這一下，便拉緊了他的思緒。
心神與身軀俱都緊繃起來，某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像是僵化成了一塊石頭。
偏偏心跳太重，呼吸也急。
“面具。”桑褚玉問，“現在可以摘了嗎？”
“嗯。”巫召野擡起另一手，解開了面具。
他的眼睛已恢覆如初，脖頸上的經脈也不再透出淡黑。
若說有什麽異於平常，大概便是面頰與耳根泛著的薄紅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又落下吻。
仍是輕輕的啄吻，勾帶出點點癢意。
比起吻，更像是表露心意的親近。
如此兩三下後，他拉起了她。
摟在她腰間的手並未松開，而是順勢往上一抱，使她坐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桑褚玉忽沒來由地冒了句：“可以叫你溫仙友嗎？”
巫召野頓了瞬。
心像是莫名在冷水裏浸了遭，不過很快他便壓下了那股躁惱。
“不行。”他並未像平日裏那般縱容著她，一手撐在了她身側的桌上，俯身靠近，“現下天黑，看不見眼睛了，別認錯人。”
再次落下吻時，便不覆方才的淺嘗輒止了。
他吻得重而兇蠻，連咬帶吻，帶著股生澀熾熱的氣勁。
他的變化來得太快，桑褚玉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往後退。
卻沒能退開多少。
那條胳膊緊擁在她身後，將她往面前一帶。
呼吸漸被攪得濁重，桑褚玉忽聽見了一陣微弱的嗡鳴。
像是銀鈴作響。
她一把推開他，氣息不穩道：“有聲音。”
巫召野低喘著氣，脈搏一陣陣地鼓跳。
“是我的本命蠱鈴，它偶爾會受我的心緒影響。”他啞著聲說，“許是因為，現下我有些控制不住情緒。”
“蠱鈴？”
巫召野本打算直接化給她看。
但忽地，他想起什麽。
他緩傾過身，微張開了嘴。
下一瞬，一團瑩白色的氣出現在了他口中。
那氣流盤旋著，漸化作一小枚銀色的鈴鐺。
蠱鈴還在微顫，發出陣陣嗡鳴。
“現下天黑，應有些看不清。”他的聲音變得含糊許多，在落下吻前，他道，“褚玉，細細感受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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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召野看不大清面前的東西。
眼前蒙了層淡淡的血霧, 何物都變得模糊不清。
隔著那朦朧的血霧，僅與她對視一瞬，他就慌急別開眼神。
渾身疼痛仍在，但更明顯的是過快的心跳。
一下跟著一下, 快要撞出胸腔一般。
“眼下模樣狼狽, 不堪入目。”他將面具緊緊按著, 沒有半點兒松手的打算。
那血紅的瞳孔映在琉璃珠上, 像是一簇簇灼燒的火苗。
想到他平常比來比去的好勝勁兒, 桑褚玉猜測：“你別不是覺得讓我看見, 會丟臉？”
“不。”巫召野想也沒想便否道。
桑褚玉語氣自然：“那不就行了。況且你這是惡咒, 惡咒加身，變成何等模樣都不稀奇。”
巫盞不也是這樣麽？
臉上與眼睛裏都有刺青。
巫召野卻還是忍痛搖頭：“不是覺得丟臉，而是……”
他說不清。
但好比臉上突然破了條口子，簪在頭上的木簪斷了, 衣衫上沾了汙泥……
諸如此類, 都不願讓她看見。
桑褚玉隔著面具戳了下他的額心：“我保證不笑你, 成麽？”
“不是怕你笑，只是……”
“是什麽？”桑褚玉又離近了點兒。
模糊視線中, 那熟悉的面容陡然靠近。
巫召野眉心兩跳。
“你靠得太近了。”他急於起身，但一陣劇痛忽地襲上。
他“嘶”了聲，隨後打了個趔趄，竟疼得直接摔倒在地。
冷汗覆了一層又一層, 暖烘烘地悶在面具底下。沒一會兒, 他就感覺到臉上蒙了片潮熱的濕意。
桑褚玉原打算拉他起來。
但剛挨著他的胳膊，就聽見他痛哼出聲。
她的手頓在了半空。
蠱咒這麽折磨人嗎？
她索性順勢蹲下, 雙臂搭在膝上。
“何處疼？”她問。
巫召野靠著墻，面具上垂落的琉璃珠搖來撞去, 折出零零碎碎的銀芒。
她不走，他幹脆說了實話：“渾身。”
借著燭光，桑褚玉仔細打量著那些籠罩在他身上的黑霧。
那些霧顏色很淡，像是覆蓋在身。可若細看，便會發覺霧氣是從他體內逸散而出的。
她思忖片刻，忽擡手勾了縷霧氣，纏繞在指間。
像是水遇著了紙，霧氣挨著她手指的瞬間，竟開始往裏滲透。
很快，她就感覺到一陣微弱的灼痛——
滲入體內的黑霧，竟在腐蝕她的妖氣。
桑褚玉手指微動，揮散了纏繞在手的黑霧。
這霧氣應是蠱咒所致，對妖氣和靈力都有腐蝕作用，所以他才會疼痛難耐。
而黑霧之所以飄出，許是因為他氣海中的“黑霧”太多了，又或是受靈力排斥。
“這些‘霧’在你的氣海裏？”她問。
“嗯。”歷經一陣急促的痛喘後，巫召野的氣息逐漸變得虛弱，“生來就有的東西。”
他所在的幽熒多出蠱修，也信奉自然靈。
在幽熒一族的眼中，萬物皆有靈。
而以蠱入道，便是馴服、借用蠱蟲身上由自然靈所蘊養而出的靈力。
馴養蠱蟲，也是他們與自然交流的方式。
也是出於對自然神的信奉，幽熒一族千百年間一直住在幽熒深林旁。
傳聞幽熒深林的地底下蟄伏著一只數千年修為的蠱王，且由巫家世代看守。
幽熒族民從未見過這千年蠱蟲，卻將其奉為神靈。連供奉蠱王的蠱王廟，大大小小就有上百座，且就圍繞在幽熒林邊。
每年的蠱王節，族民更是會一齊送出靈力，由族中大祭司代為奉上，以求蠱王保佑。
但數百年前，變故陡生。
那年足足下了半月的暴雨，為消雨災，幽熒族民決定請大祭司蔔筮，挑選出合適的人，前往深林尋找蠱王。
十多個被選中的族民進了深林，結果剛走到一半，整片幽熒林的地面都開始顫動。
高大樹木橫七豎八地倒下，族民死的死，傷的傷。
本就是萬分危難之際，忽有條三四人合抱粗的大蟲破開地面。
那大蟲模樣惡心，蠕蠕而動的一條，竟還長著張人臉。
人臉蟲將死了的族民一股腦兒全吞了，又不慌不忙地追逐起剩下的人。
等耗死了他們，才一個一個吞吃幹凈。
十七個人進了深林，最後出來的卻僅剩兩人——
大祭司和一個受了重傷的族民。
此時他們才知道，根本沒什麽守護幽熒的蠱王。
蟄伏在幽熒林地底下的，是一條數千年修為的惡妖。
後來是巫家出面除妖，殺了那條禍害族民的蠱蟲。
但蠱蟲死前，竟自行打散妖丹，化作了惡咒。
“那惡咒就這麽落在我頭上了。”哪怕疼得厲害，巫召野也沒忍住哼笑出聲，“可倒好，除妖的時候沒讓我趕上，過了百十年，降下的蠱咒倒落我身上了。那什麽蠱王最好死幹凈了，別讓我逮著它。”
桑褚玉問：“跟那村民一塊兒出來的大祭司，就是巫盞？”
“不是，是他師父。”巫召野微聳了下鼻子，“我沒見過。聽聞在我出生前，他就已經死了。”
又一陣蝕骨的劇痛襲上。
他強忍著緩了口氣，斷斷續續道：“你回去吧，我多念兩遍凈靈心法就好。省得沾到你身上，會腐蝕妖氣。”
桑褚玉打量著他。
燭火下，那雙向來含笑的桃花目已有些混沌不清。
她思忖片刻，忽往前傾過身。
眼見她靠近，巫召野下意識往後退。
但身後一堵墻，根本沒處可躲。
“你……你做什麽？”他嗓子發緊地問。
他倆已挨得極近——若不是隔著面具，早已鼻尖兒撞著鼻尖兒。
“不摘你面具。”桑褚玉頓了頓，“便算是謝禮了。”
話落，她送出一縷淡紅色的妖氣。
那縷細細的妖氣看似微弱，可一渡入他口中，就以不可阻擋的氣焰，將他氣海中橫沖直撞的黑霧聚攏了來。
赤紅妖氣化作了一個圓球，將黑霧俱都包裹其中。
這法子確然有效。
最後一縷黑霧也被妖氣包裹住後，巫召野只覺疼痛漸緩。
他心中漸生錯愕。
諸如此類的法子以前不是沒想過：用靈力將蠱咒釋放出的黑霧鎖起來，以此避免與他的氣海接觸。
可根本沒用。
不論是靈石煉出的氣，還是何種仙草靈藥上附著的靈力，遇著黑霧要麽會被腐蝕吞沒，要麽就跟撞上篩子一般，被篩了個幹凈。
法子起效，卻也有弊——
一旦妖氣減退，就會遭到黑霧的反噬。
換言之，她須得持續不斷地渡氣。
好在他已捱過不少時間，巫盞也沒真打算讓他受苦，沒過一會兒，長命鎖上的禁制就解開了。
斷開妖氣的剎那，桑褚玉眼疾手快地撈過長命鎖，扣在了他的銀項圈上。
她動作快，袖口揮動間，熄滅了桌上的蠟燭。
待她將長命鎖扣好時，周身已陷入一片暗沈沈的黑。
很黑。
不過也沒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月暉從窗戶投下，勾勒出朦朦朧朧的影。
巫召野倚坐在墻邊，疼痛使然，還低低喘著氣。
桑褚玉的手壓在他的銀項圈上。
她適才消耗了妖力，這會兒氣息也尚且不勻。
眼前血霧漸褪，巫召野終於看清她的臉。
心跳重重地響在耳畔，牽帶出一絲微弱的耳鳴。
大概是還不大清醒，他忽喚道：“褚玉。”
“還疼？”說著，桑褚玉又傾過身，作勢要渡氣。
她陡然離近，巫召野的呼吸滯了瞬。
“不是。”他攥緊手，“你方才，是在可憐我？”
桑褚玉沒想到他會這般以為。
她反問：“你覺得呢？”
“若不是，那便算了。”
一改適才的回避，巫召野忽也往前靠了點兒。
氣息交融間，他毫不回避地望著她，目光熾熱而直接。
“若是，那便再多可憐些罷。”
末字落下，他又耐心等了陣。
見她沒躲開，他忽擡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掌心還泛著燙，熱意隔著衣袖，源源不斷地熨帖著她。
巫召野將她拉近，那條手臂順勢摟在了她腰間。
他僅是蜻蜓點水般地啄吻了下。
只這一下，便拉緊了他的思緒。
心神與身軀俱都緊繃起來，某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像是僵化成了一塊石頭。
偏偏心跳太重，呼吸也急。
“面具。”桑褚玉問，“現在可以摘了嗎？”
“嗯。”巫召野擡起另一手，解開了面具。
他的眼睛已恢覆如初，脖頸上的經脈也不再透出淡黑。
若說有什麽異於平常，大概便是面頰與耳根泛著的薄紅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又落下吻。
仍是輕輕的啄吻，勾帶出點點癢意。
比起吻，更像是表露心意的親近。
如此兩三下後，他拉起了她。
摟在她腰間的手並未松開，而是順勢往上一抱，使她坐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桑褚玉忽沒來由地冒了句：“可以叫你溫仙友嗎？”
巫召野頓了瞬。
心像是莫名在冷水裏浸了遭，不過很快他便壓下了那股躁惱。
“不行。”他並未像平日裏那般縱容著她，一手撐在了她身側的桌上，俯身靠近，“現下天黑，看不見眼睛了，別認錯人。”
再次落下吻時，便不覆方才的淺嘗輒止了。
他吻得重而兇蠻，連咬帶吻，帶著股生澀熾熱的氣勁。
他的變化來得太快，桑褚玉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往後退。
卻沒能退開多少。
那條胳膊緊擁在她身後，將她往面前一帶。
呼吸漸被攪得濁重，桑褚玉忽聽見了一陣微弱的嗡鳴。
像是銀鈴作響。
她一把推開他，氣息不穩道：“有聲音。”
巫召野低喘著氣，脈搏一陣陣地鼓跳。
“是我的本命蠱鈴，它偶爾會受我的心緒影響。”他啞著聲說，“許是因為，現下我有些控制不住情緒。”
“蠱鈴？”
巫召野本打算直接化給她看。
但忽地，他想起什麽。
他緩傾過身，微張開了嘴。
下一瞬，一團瑩白色的氣出現在了他口中。
那氣流盤旋著，漸化作一小枚銀色的鈴鐺。
蠱鈴還在微顫，發出陣陣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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