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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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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葉歡跑到大門口一看, 竟然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陳彩霞。

葉歡,“彩霞姐你怎麽來了, 是來找我的?”

陳彩霞嗔怪道, “可不就是來找你的, 你來省城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 上次你來參加農展會, 我不是把單位, 還有家裏的電話都給你了?”

葉歡, “我怕影響你們工作。”

陳彩霞, “也就調個班的事, 上次你來,也沒顧上請你吃頓飯,今天這頓飯, 怎麽著也得補上,先說好了,你不許不答應。”

葉歡爽快道,“行,我去跟胡老師說一聲。”

葉歡過去剛喊了聲“胡老師”,胡春生頭也沒回,只沖她擺了擺手, 意思是你該幹啥幹啥,別來打擾我就行。

他現在正沈迷於喚醒古蓮子,等著古蓮子重新發芽, 別的,就是天塌下來也顧不上。

怪不得農場的人都說他是花癡。

葉歡也就不跟他說了, 跟著陳彩霞出去了。

葉歡,“彩霞姐,你咋知道我在這兒?”

陳彩霞,“聽顧營長說的,他跟宇良打電話,我們才知道你也來省城了,這不我就過來了。”

兩人出了校門,陳彩霞對她說,“天太熱,我沒騎車,咱倆坐公交車回去,我家離這兒挺近的,也就五站路,下公交車就到家門口了。”

葉歡一聽是去陳彩霞家,上門做客,空著手總不大好。

學校門口就有代銷點,正想去買點禮物,被陳彩霞給攔住了,“又不是外人,拿什麽禮物,誒車來了,趕緊上車了。”

不由分說的,拖著葉歡就上了車。

陳彩霞家住在商業局家屬院,二樓。

商業局家屬院是一水的6層住宅樓,環境很幽靜。

陳彩霞跟羅宇良有一個孩子,孩子才剛剛一歲,因為今天要請葉歡過來吃飯,怕孩子打擾到葉歡,所以特意讓羅宇良他媽把孩子接走了。

他們家住三樓,剛到三樓,有一戶人家的門開了,一個中年婦女從裏面出來,看到葉歡,問陳彩霞,“家裏來親戚了?”

陳彩霞,“是我妹妹。”

中年婦女,“你妹妹長的可真漂亮。”

陳彩霞笑道,“那可不。”

要不能迷住人顧營長呢。

顧程那人多挑啊,羅宇良都給他介紹過好幾個姑娘,他一個都沒看上,就對葉歡動了心,而且是一發不可收拾,恨不得走哪兒帶哪兒。

中年婦女下樓了,陳彩霞掏出鑰匙開門,進門就沖著廚房喊道,“宇良,葉歡來了。”羅宇良系著圍裙從廚房出來,對葉歡說,“歡迎歡迎,你跟彩霞先坐著,還有一個菜,馬上就好了。”

葉歡搬出了陳彩霞剛才說的話,“又不是外人,不要燒那麽多菜。”

陳彩霞,“不多,就隨便做了幾個,你坐。”

張羅著給葉歡倒水拿水果。

羅宇良和陳彩霞住的這套房子,是二室一廳。

客廳裏有沙發,茶幾,書櫃,角落裏還有一輛兒童三輪車。

沙發對面的墻上,掛著兩個鏡框,鏡框裏全是照片。

葉歡過去一看,鏡框裏大部分都是娃娃的照片,應該是陳彩霞和羅宇良的孩子。

葉歡一張一張看過去,在其中一個鏡框裏,竟然看到了顧程的照片,是一張跟羅宇良的合影照。

葉歡聽葉永珍講過,軍官的上衣是四個兜,普通士兵的是兩個兜。

照片上的顧程和羅宇良上衣都是兩個兜,所以當時他們兩個應該還都是普通士兵。

那時候的顧程看著要比現在稚嫩的多,不過身上沈穩的氣質,倒是跟現在差不多。

陳彩霞見葉歡看照片,便過來對葉歡說,“宇良跟顧營長,他們倆剛入伍的時候分到了一個班,聽宇良說,這張照片就是他倆剛結束新兵訓練的時候照的,他倆原本以為下連隊的時候分不到一塊兒,所以特地跑到照相館拍了這張合照,結果到了連隊才發現,倆人還是一個班。”

羅宇良端著盤菜從廚房出來,接上了陳彩霞的話,“到了連隊後,顧程是班長,我是副班長,後來他是獨立連連長,我是指導員。”

羅宇良把菜都端上了桌,就三個人,他卻燒了6個菜,擺了滿滿一桌。

雞鴨魚肉都全了。

葉歡,“燒的太多了。”

陳彩霞,“不多,你難得來一趟,來坐這兒。”

陳彩霞又去拿三瓶汽水,等三人都坐下了,羅宇良一邊招呼著葉歡吃菜,一邊接著剛才的話往下說,“如果不是我這條腿受了傷,說不定我跟顧程,現在還是好搭檔。”

說完又感慨道,“我這條命,可是顧程給救回來的。”

葉歡只知道羅宇良是因傷退伍,卻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麽受的傷。

她沒聽顧程說過。

顧程不怎麽跟她說這些事,許是覺得這些事沒什麽可炫耀的。

羅宇良大約是看出了葉歡的疑惑,就對葉歡說了他是因為什麽受的傷。

“71年我們上戰場,我不小心被流彈擊中了左腿,動也動不了,以為就要交待在那裏了,是顧程冒著危險把我背到了安全地帶,因為這個,他腰那裏還挨了一子彈。”

羅宇良指了指自己右腰側,“顧程是傷到了這裏,幸好子彈沒射中要害,很快就取出來了,估計現在他這裏都有疤。”

說起這個,羅宇良眼眶就有點紅,“顧程就是我過命的兄弟。”

一起參加新兵訓練,一起下連隊,一起經歷生死,他跟顧程,是血與火的磨練中凝結的戰友情。

葉歡不知道顧程還上過戰場。

怪不得葉永珍說好些人都怕他。

上過戰場的人,氣勢上是跟沒上過戰場的不一樣。

不過她不怕他,她還為他驕傲,又有些心疼他。

突然就很想見他。

羅宇良和陳彩霞下午還要上班,葉歡吃過飯又略坐了坐就要回去。

陳彩霞,“我送你過去。”

葉歡攔著不讓她送,“你不用送我,我知道路,16路公交車,坐5站就到了,下了公交車就是農業大學校門口。”

正說著,跟電話鈴響了,羅宇良過去拿起電話,“顧程……是,她是在這兒,我們剛吃過飯,她正要回去……你要過來……行,那我讓她在這兒等你一會兒。”

羅宇良放下電話,對葉歡說,“顧程馬上就過來了。”

葉歡驚訝道,“他不是不能出來?”

“說是今天下午沒他的比賽,他請了半天假。”

葉歡,“那我下去等他。”

剛才還想見他,他就來了,他倆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

羅宇良和陳彩霞都理解她的心情,當初他倆處對象的時候,也是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對方,所以沒攔她,跟她一起下了樓。

不大功夫,顧程騎著輛自行車來了。

羅宇良樂道,“你哪兒來的自行車?”

顧程,“問人借的。”

羅宇良本想讓顧程上去坐會兒,陳彩霞卻扯了扯他袖子,然後朝著顧程呶了呶嘴。

那意思是,你沒看顧程的眼睛都要粘到葉歡身上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咱就別打擾人家了。

羅宇良要說的話就咽了回去,對顧程說,“那我不留你們了,下次有機會,咱們再好好聚聚。”

顧程騎上車子,對葉歡說,“上來。”

葉歡跟羅宇良和陳彩霞告了別,然後坐到了自行車上。

大白天的,她也不好意思摟著顧程的腰,只緊緊地抓住了顧程的衣服。

想到羅宇良剛才的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顧程的右腰側。

顧程打了一個激靈,一只手扶著車把,另一只手按住了葉歡不安分的小手。

葉歡,“羅宇良說你這裏負過傷。”

顧程不在意道,“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葉歡輕聲問他,“現在還疼嗎?”

她聽說受過傷的地方,就算是好了,有時候也會疼,尤其是陰雨天,所以才問顧程。

顧程,“不疼。”就是被葉歡摸的有點酥麻,再摸下去,他怕是車子都沒法騎了。

就轉移話題,問她,“這幾天忙不忙?”

葉歡,“胡老師都顧不上管我,今天陳彩霞去找我,我去跟胡老師請假,他頭都沒擡。”

就把古蓮子的事跟顧程說了,“你是沒看到,他們幾個天天盯著,估計看自家娃都沒這麽用心。”

顧程嘴角勾起,“那我們下午都偷個懶。”

如果這話讓方輝聽到了,估計得驚掉下巴。

他一向嚴於律己的營長竟然也有想要偷懶的一天!

顧程是聽說談對象都要約會,可他和葉歡還從來沒有正式約會過,今天就算是他倆的第一次正式約會吧。

他請假的時候就開始在心裏計劃約會的行程。

他以前來過省城,來過還不止一次,不過他從來都沒在省城逛過,每次來都是辦事,辦完事就走。

所以他不知道哪裏適合約會。

他特地打電話向羅宇良請教。

羅宇良,“你們可以去人民公園劃劃船,人民公園裏還有座小山,不嫌累的話,可以爬爬山,山頂上有座小亭子,那裏可以說是省城最高的地方,從上向下看,風景不錯,而且那兒人也少……”

人少,就可以趁機拉拉小手啥的……羅宇良覺得這點沒必要特意提醒顧程,談對象應該都是無師自通的吧?

正要再往下說,就聽到顧程問他,“山上有蛇沒有?”

羅宇良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弟妹怕蛇啊?”

雖然顧程和葉歡還沒有結婚,不過在顧程跟前,羅宇良喊“葉歡”都是喊“弟妹”,顧程也樂意聽他這麽喊。

羅宇良以為葉歡怕蛇,其實她真怕蛇倒好了,怕就不敢靠近了。

就是因為葉歡不怕,他才更擔心,見到蛇就抓怎麽辦?

他又不能時時刻刻盯著她。

顧程就沒接他的話,只問他有還是沒有。

羅宇良,“沒有,經常有人上山下山的,哪兒來的蛇,就是有蛇也早給嚇跑了。”

顧程放了心,“你繼續。”

羅宇良:我說到哪兒了?

想了一會兒才又接上了剛才的話,“如果還有時間,再去吃個飯,可以去燕春樓,他家做的菜偏甜口,姑娘家一般都喜歡……”

以顧程對葉歡的了解,她其實不大喜歡吃甜,她喜歡吃辣,就對羅宇良說,“不要甜口的,要辣的,也不要太辣。”

羅宇良,“那你去川福樓,他們家的水煮魚片最有名。”

顧程記下了。

羅宇良又繼續往下說,“吃過飯如果還有時間,可以看場電影,然後壓壓馬路。”

羅宇良把自己的經驗都傳授給了顧程,顧程列了計劃,就等著實施……

結果葉歡說,“那我們去動物園吧。”

葉明強在信裏說,顧程往屋頂上爬的時候,比猴子往假山上爬的都利索。

她想去看看猴子爬山是啥樣子的。

顧程,“……行。”

動物園有點遠,顧程找了個存車點,把自行車存在了那兒,然後跟葉歡坐公交去了動物園。

買了票,葉歡拉著顧程,徑直去猴山。

猴山邊上圍了好些人,不過基本上都是大人帶著娃,就他倆是談對象的。

葉歡也不在意,拉著顧程興致勃勃的看猴子。

猴山上大約有五六只猴子,在猴山上爬上爬下。

葉歡一邊看,一邊想象顧程往她家屋頂爬的樣子,抿嘴直樂。

顧程低頭問她,“笑什麽?”

葉歡,“強強說你往屋頂上爬的時候,比猴子都利索。”

葉歡是站在顧程前面,她紮著辮子,耳朵就露了出來。

耳墜圓潤如珠,在陽光下泛著瑩瑩的白。

顧程忍不住擡手,輕輕揉了揉。

葉歡懷疑顧營長得了多動癥,時不時的就要摸摸她的手,耳朵,臉……

樂此不疲。

這大庭廣眾的,而且身邊還有孩子,葉歡有點臉熱,把顧程的手拉了下來,顧程順勢握住了她的手。

看過猴子,又看了其他動物。

動物園就在人民公園附近,兩人從動物園出來,又去公園劃了船。

爬山卻是來不及了。

雖說是請了假,可顧程也不好在外面待的太晚,所以劃了會兒船就從公園出來了,去羅宇良說的川福樓吃了晚飯,點了一道羅宇良推薦的水煮魚片,還有一道辣子雞丁。

葉歡果然喜歡,飯都比平時多吃了半碗。

吃過飯,,顧程把葉歡送回了農大。

他們的第一次正式約會就此結束。

還是有遺憾的,沒有爬山,沒有看電話,還有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壓馬路,也沒有實施。

其實壓馬路才是他最向往的,燈火闌珊的夜晚,微風習習,他與心愛的姑娘手拉著手,享受著獨屬於他倆的靜謐時光……

第一次約會剛結束,顧營長已經開始期待第二次的約會了。

葉歡和顧程剛到招待所,就看到胡春生背著手,在招待所門口走來走去。

看到葉歡回來了,胡春生就跟個小孩子一樣,激動的迎上來,“發芽了,發芽了。”

今天他們幾個拿著手電筒往裏看,竟然看到了一抹小小的嫩芽。

小芽還沒有從殼裏鉆出來,如果不是打著手電筒,根本就看不到。

可確確實實是發芽了。

意料之中的事,葉歡倒沒有那麽激動。

她關心的是,她跟胡春生是不是要回去了。

果然,胡春生就跟她商量回去的事。

胡春生是打算明天就啟程回農場。

他出來都有小半個月了,農場那邊,現在是楊成仁代管,他對楊成仁不放心,所以想盡早回農場。

不過如果葉歡想跟顧程一塊兒回也行。

反正顧程他們很快也要回去了。

葉歡一想到那聲整齊劃一的“嫂子好”,立馬打消了和顧程一塊兒返程的打算。

而且,她現在勉強也算是軍屬吧。

她不能拖顧程同志的後腿呀。

就對胡春生說,“胡老師,我跟你一塊兒回。”

胡春生,“行,那你今晚收拾收拾,明天咱們就走。”

胡春生說完就上樓了,留這對小情侶再黏糊一會兒。

葉歡卻催顧程快走,他借的車子還在存車點呢,也不知道人家什麽時候下班。

顧程抓緊時間又強調了一句,“後天我就回去了。”

葉歡,“知道了顧程同志。”

為避免兩人再上演你送我我送你的戲碼,她先跑上了樓。

顧程這才走了。

第二天一早,葉歡跟賀慶生說了一聲,然後和胡春生去火車站坐車回了農場。

顧程比他們晚回來一天,帶回來一塊軍官組第一的獎牌。

轉眼已是9月。

葉歡拉著鐵牛去接賀慶梅上學。

鐵牛已經滿8歲了,要報名上小學,柳水芹忙的腳不沾地,實在是沒空送他過去。

原本是打算讓鐵牛自己去,葉歡對她說,“我今天歇班,我去送鐵牛吧,順便把梅梅也送過去。”

賀慶梅今年上三年級,跟鐵牛在一個學校。

送一個也是送,兩個也是送,順便就把她捎過去了。

柳水芹也不跟葉歡客氣,把鐵牛的學費給了她,就去忙了。

葉歡把柳水芹縫的書包遞給鐵牛,“走吧,去接你梅梅姐姐。”

鐵牛哼了一聲,顯然不太認可這個姐姐。

賀慶梅來找葉歡玩過,她跟鐵牛氣場不合,倆人見面就掐架。

當然,是賀慶梅單方面掐,鐵牛都不稀得理她。

賀慶梅是典型的遇軟就軟,遇硬更硬,所以就單方面宣布跟鐵牛勢不兩立。

葉歡沒放在心上,小孩子嘛,今天吵明天好的,大人沒必要摻和,隨他們倆鬧騰。

葉歡跟鐵牛到了葉永珍家,看到賀慶梅正抱著門框,死不撒手,“我不去上學。”

她最討厭上學了,還要寫作業,上課不會了,老師還要用尺子打手板。

每次都是她挨打,然後回了家,她媽還要再打一頓。

葉永珍氣的肝疼,“你不上學你想幹啥?”

賀慶梅,“我在家洗衣裳做飯。”

葉永珍都給氣樂了,“洗衣粉跟鹽你都分不清,你還洗衣裳做飯,我還怕你毒死我,趕緊的松開,你看人鐵牛,比你還小呢,人家都慌著去上學認字。”

賀慶梅罵鐵牛,“叛徒,你背叛了革命!”

開學之前,賀慶梅去找葉歡,得知鐵牛也要上學,就給鐵牛灌輸了一通上學的壞處,“上課要一直坐著,手還要放到背後,不能動,亂動老師就會打手板,老師上課還會提問,不會也要打手板,打手板可疼了,好幾回我的手心都給打紅了。”

又嚇唬鐵牛,“就你這樣的,一天至少得挨三回手板。”

鐵牛沒理她,那也沒關系,反正她單方面跟鐵牛約好了,倆人要團結一致,做個英勇的革命戰士,為了自由勇敢的與家長做鬥爭。

鐵牛卻背叛了他們的革命誓言!

鐵牛板著小臉回了一句,“膽小鬼!”

賀慶梅不幹了,“你說誰是膽小鬼?”

鐵牛,“說你,學都不敢上,就是膽小鬼。”

賀慶梅一向自詡女將軍,女將軍咋能是膽小鬼!

抓著門框的手立馬松開了,抓起書包就走,“不就上學嘛,誰怕誰!”

雄糾糾氣昂昂的走了。

葉永珍,“唉喲餵,一物降一物。”

葉歡,“姑,我們走了。”

葉永珍,“你等等,學雜費她還沒拿呢。”

把賀慶梅的學雜費給了葉歡,笑得嘴巴都快要咧到後腦勺了,“趕緊把她送過去吧。”

她是受夠這個皮猴子了。

賀慶梅已經跑遠了,葉歡拉著鐵牛趕了上去。

為防止賀慶梅半路變卦逃跑,葉歡拉住了她的手,“不許跑。”

此時的她左手拉著鐵牛,右手拉著賀慶梅,倆孩子還勢如水火,一個頭朝著右扭,一個頭朝著左看,都不稀罕看對方的。

學校建在楊家集和後胡村兩個村子的中間,農場和周圍幾個村子的孩子都在這裏上學,從農場走過去要將近半個小時。

因為今天開學,再加上新生也是今天來報名,所以學校裏就跟趕集似的。

不少孩子還是被家裏大人揪著耳朵揪過來的,到學校門口了,就跟賀慶梅一樣,抱著門口那棵槐樹,死活不撒手。

剛才還死活不來學校的賀慶梅,看到了一個暑假沒見的小夥伴,噌的一下就跑沒影了。

倒是鐵牛,一直跟著葉歡。

葉歡先給賀慶梅交了學雜費,一共是2.2元。

鐵牛的也一樣。

負責新生報名登記的是兩個年輕的女老師,一個往報名表上寫名字,另一個收錢。

負責寫名字那個問,“同學叫啥名字?”

葉歡下意識的回道,“鐵……”

袖子被鐵牛扯了一下,葉歡才反應過來。

鐵牛同學都已經是個小學生了,自然是不樂意再讓人喊他小名了。

不過一時之間,她還真想不起來鐵牛大名叫啥了。

鐵牛自己回了,“胡向陽。”

老師把鐵牛的名字寫到了報名表上,然後對葉歡說,“我是他們這個班的班主任,我叫楊苗苗。”

葉歡,“楊老師好。”

楊苗苗笑道,“我知道你,葉歡。”

葉歡,“……”她現在都這麽有名了嗎?

便朝著楊苗苗笑了笑。

楊苗苗對鐵牛說,“胡向陽同學,你先去跟其他同學玩一會兒,過一會兒我們再去班裏。”

葉歡完成了任務,已經沒她啥事了,要走的時候又看到了賀慶梅。

從家裏出來的時候,葉永珍新給她換的衣裳,就這麽一會兒功夫,人就成了泥猴子,還頂著一頭蜘蛛網,正跑著追一個同學。

葉歡逮住她,把她頭上的蜘蛛網摘了。

雖然知道不大可能,不過葉歡還是叮囑了賀慶梅一句,“鐵牛頭一天上學,你看著他點,別叫他給人欺負了。”

賀慶梅玩的正在興頭上,敷衍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就跑了。

葉歡這才走了。

沒成想,開學第一天,這倆孩子就被叫了家長。

鐵牛是第一天上學,葉歡想著還是要去接接他。

所以到了放學時間,葉歡就去學校了。

先到了鐵牛班上,一看人不在,拉住一個娃問,“胡向陽咋不在班上?”

“他跟人打架,被楊老師叫到辦公室了。”

葉歡:上學第一天就跟人打架?!

葉歡去了楊老師辦公室一看,不光鐵牛,賀慶梅也在,還有胡婆子的小孫子二蛋。

賀慶梅跟鐵牛,一改以往勢不兩立的架式,在一塊兒站著,都怒瞪著二蛋,二蛋臊眉耷臉的站在另一邊,跟個土人似的,衣裳都給撕扯破了。

葉歡正想問楊苗苗這是咋回事,胡婆子來了。

二蛋原本沒有哭,看見了胡婆子,嗷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胡婆子一看,寶貝小孫子給人打了,立馬就不依了,“這是哪個王八糕子打的?”

鐵牛和賀慶梅異口同聲,“我。”

葉歡,“?”

趕緊把他倆拉到了自己身後。

依她對鐵牛和賀慶梅的了解,這倆孩子不會無緣無故打人,就對胡婆子說,“還是先問問楊老師,他們仨為啥打架。”

胡婆子心裏就罵二蛋,“你跟誰打架不好,你跟他倆打?”

“這件事說起來也怪我。”

楊苗苗很不好意思。

他們三個打架的起因,確實是因為她。

葉歡送鐵牛來報名的時候,穿的是崔紅英做的那條碎花連衣裙。

楊苗苗也就十八九歲,正是愛美的年紀,很喜歡葉歡穿的這條裙子的,課間的時候,跟辦公室的另一個老師就說了起來,說完裙子,又說葉歡。

倒也沒說葉歡的壞話,就說葉歡長的漂亮啥的。

二蛋跟幾個孩子扒著窗戶朝裏看,聽到了楊苗苗的話,就學著胡婆子在家說的話,罵葉歡是個爛娃子。

好巧不巧的,正好給鐵牛聽見了,鐵牛二話不說,上前就把二蛋撲到地上了。

二蛋在學校也是個橫行霸道的主兒,咋能吃這個虧,就跟鐵牛扭打到了一起。

又給賀慶梅看見了。

賀慶梅一向是幫親不幫理。

鐵牛叫葉歡姐姐,她也喊葉歡姐姐,那她跟鐵牛就是一家人。

而且今天早上葉歡還特意交待她,叫她看著鐵牛,不要被人欺負了。

葉歡前腳剛交待過她,後腳鐵牛就給人欺負了,賀慶梅肯定不答應啊,二話不說就就下場了。

兩人打一個,團結一致的把二蛋給揍了一頓。

楊苗苗在辦公室聽到動靜,出來一看,賀慶梅和鐵牛正騎在二蛋身上,一人騎著背,另一個騎著腿,把二蛋揍的嗷嗷直叫。

她趕緊把仨人拉開了,“怎麽打人呢,還兩個打一個?”

就把仨人叫到了辦公室,“你們三個,為什麽打架?”

鐵牛,“他罵我姐姐。”

賀慶梅,“他打我弟弟。”

楊苗苗,“……”

二蛋這時候才知道鐵牛為啥打他,他哪敢承認罵了葉歡,所以是一問一個不吱聲兒,看到胡婆子來了才開始嚎。

葉歡問二蛋,“你罵我幹什麽?”

二蛋不服氣道,“我奶……”

剛說了這倆字,就被胡婆子捂住了嘴。

胡婆子想叫她閨女胡秀貞進食品部,求到了葉歡這裏,葉歡沒幫她,還把二蛋的手背都打紅了,胡婆子氣不過,在家裏就罵了葉歡幾句,罵葉歡是個爛娃子。

她是當著二蛋的面罵的,所以今兒個二蛋聽到楊苗苗提到葉歡,就有樣學樣的也罵葉歡。

葉歡打過他嘛,他手背疼了好長時間。

胡婆子也就敢背地裏罵葉歡幾句,當著葉歡的面,她可是一個字都不敢罵。

還把鍋都扣到了二蛋身上,對著二蛋,擡手就是一巴掌,“這孩子,咋還學會往奶□□上扣屎盆子了,我啥時候罵過人葉知青了,來了學校不學好,凈跟著不三不四的人學壞!”

一手捂著二蛋的嘴,一手揪著二蛋,罵罵咧咧的走了。

葉歡也領著賀慶梅和鐵牛從楊苗苗辦公室出來了。

賀慶梅一出來就對鐵牛說,“以後在學校誰再打你,你跟我說,我保護你。”

鐵牛,“我是男人,我才不要你保護。”

賀慶梅,“我是將軍……”

鐵牛嗤之以鼻,賀慶梅又改了口,“我長大以後是將軍!”

……

剛才還並肩作戰的兩人,又開始掐了起來。

葉歡由著他倆鬧。

到去農場的路口,賀慶梅跑著回部隊家屬院了,葉歡跟鐵牛回後胡村。

剛到村口,遠遠的看到家門口蹲著個人,離的遠,看不大清,只能看出是個男人。

葉歡,“鐵牛,你去看看誰來了?”

她話還沒說完,鐵牛已經跑了過去。

看樣子,是認出那人是誰了?

那人看到鐵牛過去,已經站了起來,看身形,個頭不低,就是瘦的可怕,而且還佝僂著腰,看著還怪嚇人的。

看到鐵牛,那人激動的就想伸手去拉鐵牛,被鐵牛一下甩開了。

葉歡快步走了過去,把鐵牛護到了身後。

這人身形瘦,臉看著更瘦,眼窩都凹進去了,而且胡子拉碴的,頭發也長,肯定是好長時間都沒剃頭了,看著就跟野人似的。

剛才離的遠看不清,走的近了才看清,他身上穿的衣裳,又臟又破,都看不出來原來是啥顏色的了。

身上還一股酸臭味,離的近了嗆的人惡心想吐,葉歡嫌棄的往後退了好幾步,離他遠一點。

她心裏已經有了猜測,不過還是又問了一句,“你誰啊,你來幹啥?”

胡保國看看葉歡,長的怪水靈,就是不認識,問葉歡,“我是鐵牛他爹,你是誰呀?”

葉歡,“哦,你是鐵牛他爹啊,你不是跟人跑了,都說你已經死到外面了,你咋又回來了?”

胡保國被噎了一下。

這兩年他在外頭是吃盡了苦頭。

他是跟李秋玲跑了,還不是因為李秋玲勾引他!

勾引他在前,慫恿著他跟她一塊兒私奔在後。

兩人也沒有介紹信,也不知道去哪兒。

他想起他還在磚窯廠的時候,聽人說大嶺山那兒招煤窯工,不要介紹信,只要過去就收。

他就帶著李秋玲去了大嶺山,確實是不要介紹信,男的過去就能下井,如果是兩口子,還給安排一間屋住。

他跟李秋玲就在大嶺山安頓了下來,他下井,李秋玲就在家裏待著,洗洗衣裳做做飯。

幹了沒多長時間他就吃不消了。

以前他覺得在磚窯廠幹活就算苦的了,哪知道下井比在磚窯廠苦百倍。

而且在磚窯廠幹活,到點了還能下班,可下井挖煤,下去一趟,最少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上來,長的話,一個多月才能上來。

在礦洞裏,腰都直不起來,還要時時擔心會不會塌方被埋到裏面。

他就有點埋怨李秋玲,如果不是李秋玲,他哪用受這種罪!

李秋玲,“你這會兒又開始怪我了,你只當我在這兒過的好?天天吃不完的煤灰,想買個東西都沒地兒買,你再看看這間屋,四下漏水,外面下大雨,屋裏下小雨,早知道你這麽窩囊,我當初為啥要跟著你一塊兒出來?”

以前她也是真心愛這個男人,覺得這個男人哪哪兒都是好的。

當初有多愛,現在就有多嫌棄。

邋裏邋遢不說,還動輒發牢騷埋怨她。

而且下了井就十天半個月的才回來,留她一個人住在這小破屋裏,啥都得自己幹。

胡保國在井下累死累活的,上來又被李秋玲埋怨,登時就火了,“是我叫你跟我跑出來的?還不是你,一天到晚的念叨,想跟我一塊兒過日子,如果不是你念叨,我這會兒正躺在床上歇著呢,水芹把洗腳水都給我端過來了,你給我端過一回洗腳水嗎?”

李秋玲一聽就炸了,“你媳婦好,你還不要她,你這不是賤嗎?”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說越為自己不值,然後打了起來,被人好說歹說的給拉開了,李秋玲捂著臉哭著跑出去了。

胡保國也懶得去找她,反正四周都是山,除了這個窩,她也沒地兒可去。

哪知道李秋玲一夜都沒回來。

後來不回來就成了家常便飯,還是有個礦工偷偷跟他說,“你媳婦跟礦長好上了,你下井的時候,她就沒回來過,都是住在礦長那兒。”

胡保國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到地上。

當時就想拿刀把那對狗男女給剁了。

可最終他也沒敢剁,心裏還安慰自己,反正李秋玲又不是她正兒八經的媳婦,就算她跟礦長勾搭上了,也不算給他戴了綠帽子。

心裏卻已經開始琢磨著回家。

還沒等到他走,煤礦就出事了。

這是個私人小煤礦,一個國營煤礦的礦長,以國營煤礦做掩護偷偷開的,安全措施不到位,出了人命,鬧大了,被上頭查了,他們這些沒介紹信的,都被當成盲流抓起來了,先是送到一個農場勞動改造,後來又被送到收容所遣返回來了。

他受了不知道多少罪,最算是回來了。

他剛回來就聽說,柳水芹現在去農場上班了,還是食品部的組長,一個月工資有四五十塊呢。

他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至於眼前這個女同志,他想起來了,剛才有人跟他說過,是一個女知青,是租住在他家的。

住就住唄,反正是給錢,就算他回來了,也不會把她趕走。

就是一個外人,胡保國也沒把葉歡放在心上,也沒接葉歡的話,對鐵牛說,“家裏咋還鎖著門,你有鑰匙的吧,有鑰匙就把門打開,叫我先進去喝口水。”

鐵牛沒動。

胡保國,“你沒鑰匙啊,沒鑰匙去把你娘叫過來,就說我回來了,我還沒吃飯呢,叫她趕緊回來給我做點飯吃。”

葉歡看鐵牛現在的樣子,怕是會拿刀砍胡保國,她就給鐵牛使了個眼色,叫他去農場跟柳水芹說一聲。

畢竟這事,旁人還真插不上手。

鐵牛握著拳頭,瞪了胡保國一眼,然後跑了。

胡保國喊他,“你先把門打開再去喊你娘!”

見鐵牛沒理他,跑遠了,又問葉歡,“你有鑰匙的吧?”

葉歡掏出鑰匙開了柵欄門,胡保國跟著進去了。

葉歡又開了自己住的那間屋的門,胡保國就不好再跟著了,問葉歡,“你有沒有正屋的鑰匙,有就先給我開門,我先進去歇歇腳。”

他現在只想趕緊躺在床上好好歇歇,現在他才體會到,哪都沒有自己的家好。

葉歡,“我有啊,但鑰匙是水芹嫂子給我的,我又不知道她叫不叫給你開門,你還是等她回來吧。”

胡保國,“這是我自己家,她咋會不叫給我開門,你把鑰匙給我。”

葉歡沒搭理他,把門一關,把他關到了外面。

在自己家,竟然被一個外人關到了門外,胡保國氣得就要推門進去,葉歡在屋裏說,“這屋子是我租的,我是給了錢的,你如果不經我允許進來,我就喊人說你耍流氓!”

胡保國,“……”

調戲婦女,對婦女耍流氓,可是要被抓到公安局的。

他不敢進了,嗓子渴的能冒煙,可連一口水都沒找到,而且院子裏也沒個凳子,他只好靠著墻根蹲下了,心裏恨恨的想,等到柳水芹回來了,就叫她把這個姓葉的趕出去。

胡保國想著,柳水芹知道自己回來了,不得趕緊往家趕。

等見了她,自己要不要給她認個錯?

心裏就有些糾結,主要他拉不下這個臉。

不過呢,跟李秋玲私奔這事兒,雖說都是李秋玲勾引的他,可他也確實鬼迷心竅的上了李秋玲的當。

所以在收容所的時候,他就跟李秋玲斷了。

反正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李秋玲了。

等會兒見了柳水芹,如果她心裏怨恨他,他就拉下臉兒給她賠個不是,叫她說上幾句,他再給她下個保證,以後跟她好好過日子。

這事兒就算過去了,誰能不犯個錯呢。

胡保國篤定柳水芹頂多哭著數落他幾句,所以很淡定的等柳水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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