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 43 章

關燈
第 43 章

第二天連艷梅和胡冬雷過來接葉歡的時候, 就看到柳水芹家門口停了輛吉普車。

連艷梅看出來,是顧程常開的那輛車。

連艷梅跟胡冬雷說,“這輛車是顧營長常開的那輛, 他咋這麽早就來找葉歡了?不會是有什麽事吧?”

正想過去問問, 副駕駛室的車窗搖下來了, 葉歡在車裏沖她擺手,“艷梅姐, 上來。”

連艷梅和胡冬雷上了車, 葉歡不等他們問, 就對他們說, “顧程跟咱們一塊兒去。”

連艷梅和胡冬雷都奇怪, 顧程咋突然有這個閑情跟著他們一塊去買東西?

不過也沒多問, 反正坐顧程車去,他們能省不少力氣,胡冬雷和連艷梅都向顧程道謝。

顧程, “沒事,我正好帶歡歡去江平轉轉。”

原來是趁機帶葉歡去江平玩。

農場到青石鎮的路不大好,顧程開的很慢,過了青石鎮,是新鋪的柏油路,顧程就開的快了,不到10點就到了江平。

先拿著介紹信去招待所辦了入住手續。

住的是市委招待所, 市委招待所條件最好,房間裏有獨立衛生間,24小時供熱水, 還能洗熱水澡。

就是價格貴,住一晚要8塊錢。

顧程和胡冬雷都是不差錢的主, 路上兩人就定下來在這兒住一晚上了。

市委招待所在江平市政府邊上,屬於江平市最繁華熱鬧的地段,離市百貨大樓也就五六百米的距離。

倒是方便了去百貨大樓買東西。

一共開了兩間房,顧程和胡冬雷一間,連艷梅和葉歡一間。

辦好入住手續,把隨身行李放到房間裏,四個人便去了百貨大樓。

連艷梅早就列好了清單,來了就直奔目標,倒是省了很多事。

買的時候有拿不準的,連艷梅就跟葉歡商量。

比如買結婚當天穿的衣服,連艷梅就拿不準是買那件全紅的,還是買那件紅格子的。

胡冬雷是想讓她買那件全紅的,可連艷梅覺得全紅的平時穿不出去,就結婚當天穿一天就壓箱底了,怪浪費的。

紅格子的沒那麽艷,平時也能穿,可紅格子的確實沒全紅的那件好看。

連艷梅就有點拿不定主意到底買哪件。

別的事兒上,她向來都是很果決的,可一到花錢上,她就有點舉棋不定,可能跟她過慣了苦日子有關,明明心裏很喜歡,可就是舍不得。

胡冬雷,“那就兩件都買了。”

連艷梅瞪了他一眼,然後問葉歡,“你說買哪件?”

葉歡看連艷梅心裏還是喜歡那件全紅的,只不過她節儉習慣了,總覺得全紅的就穿一次,不劃算,所以才猶豫,就對她說,“一輩子就這麽一次,肯定是要買一件自己喜歡的,我覺得這件大紅的就挺好,顯得喜慶,而且上身也比那件格子的好看。”

連艷梅本來就相中了那件全紅的,被葉歡這麽一說,立馬就買了那件大紅的。

買手表的時候,連艷梅和胡冬雷又起了分歧。

連艷梅的意思是買個便宜點的就行了,但胡冬雷非要□□花牌的,春花牌女式表是好看,可價格也貴,一塊要160,還要手表票,連艷梅不舍得,跟胡冬雷就小聲爭論了起來。

這個忙葉歡幫不上,就站一邊兒等,結果就看到顧程叫售貨員把那塊春花牌女式表拿出來,就要往葉歡手上戴。

葉歡小聲道,“他倆結婚,你湊啥熱鬧。”

顧程表示不理解,“又不是結婚才能戴,結婚的時候再買新的。”

葉歡,“……”

售貨員是個四十來歲的大姐,笑著對葉歡說,“這位解放軍同志說的對,這表平時就能戴,你皮膚白,手腕又細,戴上肯定好看,你可以戴上試試。”

顧程不由分說把手表就給葉歡戴到了手腕上。

這款女式表款式很簡單,黑色的表帶,黑色的表盤,其他也沒有多餘的裝飾。

越簡單的款式看著越大方。

葉歡還是很喜歡這款手表的,她皮膚本來就白,手表往手腕上一戴,更襯得膚白如雪,連手表都給襯得高級了很多。

大姐,“看,戴著多好看。”

顧程,“同志,給開張票,我去付錢。”

葉歡拉住他,小聲提醒他,“大姐說了,要手表票的。”

顧程,“我有手表票。”

從衣兜裏拿出錢包,就是葉歡送他的那個,把錢包打開,從裏面拿出一沓子票,手表票,肉票,糧票,布票……

該有的票他基本上都有,顯然是有備而來。

部隊上每年都發票,他平時也用不著,發了都是隨手放到抽屜裏了,這次來江平,他就都拿上了。

葉歡的註意力卻不在他拿出的那一堆票上,剛才顧程打開錢包,往外拿票的時候,她好象看到錢包的夾層裏放了兩張照片,一張是她的,一張是顧程的。

是當初她跟顧程在照相館照的,當時她一共照了三張,一張7寸的,一張5寸的,一張2寸的。

顧程照了一張2寸的。

後來顧程去把照片拿過來了,卻只給了她一張5寸的,當時她還問他,另外兩張哪去了,顧程說他放到他房間了。

葉歡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也沒問他要。

今天才發現,他把他倆照的2寸的放他錢包裏了,而且還放到了一塊兒,打眼一看,就跟結婚證似的。

葉歡臉都紅了,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好意思讓顧程把錢包打開,讓她再看看,只能裝啥也沒看見。

售貨員已經開了票,顧程去付錢了。

胡冬雷一看,顧程都不跟葉歡結婚,都給葉歡買了這款春花表,他都要結婚了,更得買,就不再聽連艷梅的了,直接對售貨員說,“同志,麻煩再開一張票。”

一下賣出了兩塊春花表,售貨員也很高興,立馬又開了一張票。

連艷梅也不好再攔著不讓他買,就由著胡冬雷去付錢了。

顧程付過錢回來,眼光一斜,看到了櫃臺裏的各款雪花膏。

上次他去供銷社,他就想給葉歡買雪花膏,後來嫌供銷社賣的雪花膏不好,就沒有買。

不過一直記著這事兒。

所以來之前,他就想好了,趁著這次來市裏,給葉歡買幾款好的雪花膏。

市裏賣的,應該比供銷社賣的好。

就把葉歡拉過來,“你看看哪個好?”

葉歡,“我不買雪花膏。”

再好的雪花膏,她都覺得味兒有點沖,所以她從來不用。

顧程覺得葉歡可能是不好意思,就象剛才買那塊表一樣。

他偷偷派人去衛生隊做過調查,調查的結果就是,女同志最喜歡的就是雪花膏。

青石鎮供銷社的營業員也是這麽說的。

而且他記得每次他媽跟他姑,還有他奶,仨人湊到一塊兒,就愛討論哪個雪花膏好用。

不過那時候,他不關心這些,所以她們說的那些他都沒仔細聽,要不然,就直接按她們說的買就好了。

他奶,他媽,他姑都還用雪花膏呢,葉歡比她們小的多,怎麽可能不用?

葉歡不選 ,他又不知道哪個好,看那些瓶瓶罐罐的都挺精致的,想來應該都不差,就對營業員說,“同志,這幾樣我都要了。”

葉歡,“……”

正要攔他,就聽到旁邊一個吃驚的聲音,“顧營長?!”

顧程扭頭一看,是他們營的文書,叫汪建設。

汪建設家是江平的,他回家探親,被他媽拉出來逛百貨大樓,逛完了一樓逛二樓……他正逛的生不如死,突然看到他們營長跟個女同志,正站在賣雪花膏的櫃臺前。

這個女同志,汪建設認識,葉歡,今年農場新來的知青。

他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還揉了揉眼,結果發現確實是他們營長。

他們營長竟然陪著女同志買雪花膏!

還對營業員說,櫃臺裏的幾款雪花膏,他全都要了。

他們部隊誰不知道,顧營長最討厭的就是女同志擦雪花膏。

可現在他不光給女同志買雪花膏,還要把人家的雪花膏都包圓了。

顧程看是汪建設,很自然地跟他打了個招呼,“汪文書。”

汪建設腦子一抽,一句話脫口而出,“營長,你咋在這兒?”

顧程,“給對象買雪花膏。”

拉著葉歡的手給汪建設介紹,“我對象,葉歡。”又對葉歡說,“汪建設,我們營文書。”

汪建設這會兒已經回過神了,趕緊喊了聲,“嫂子好。”

葉歡被他喊的有點臉紅,“汪同志好。”

葉歡和汪建設打招呼這點功夫,顧程已經讓營業員開好了票,然後拿去付錢了。

葉歡,“……”這人是不是花錢上癮?

汪建設不好在這兒當電燈泡,等顧程付完錢回來,跟顧程說了一聲,就趕緊走了。

連艷梅這邊又買了些零碎東西,百貨大樓都要關門了,四個人才從裏面出來。

把買好的東西放回招待所,又出去吃了飯,天黑了才回到了招待所。

連艷梅一進房間的門就躺倒在了床上,嘆道,“結婚真累人啊。”

她這邊沒有親朋,胡冬雷那邊沒爹沒媽,就兩個叔叔,還已經鬧僵了,所以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靠他倆。

連艷梅既要上工,還要忙結婚的事,已經忙活了好幾天了,今天又在百貨大樓裏轉了整整一下午,饒是她體格好,這會兒也覺得有點吃不消。

反觀葉歡,雖然看著文弱,可這會兒看上去倒比連艷梅還精神。

下午買的東西都堆在床上,葉歡見連艷梅癱在床上不想動,就幫她疊放好,問她,“艷梅姐,你結婚的時候,你家裏來人嗎?”

連艷梅搖了搖頭,“我給他們寫信了,我還沒有收到回信,不知道他們來不來,不過大概率是來不了。”

她家是湖省的,離這裏將近兩千裏地,坐火車就要三天兩夜。

而且她家境不太好,爸媽身體也不是很好,下面弟弟妹妹年紀又小,所以估計是來不了了。

不過胡冬雷跟她說了,等結了婚,就找個時間跟她回家一趟,叫她爸媽見見他這個女婿,也是叫她爸媽放心。

說完了自己,又問葉歡,“你跟顧營長談對象的事,你爸媽知道嗎?”

葉歡,“我還沒跟我媽說。”

下鄉前,李秀芬一再叮囑她,不叫她在這邊談對象。

說是談了對象就回不去了。

後來在信裏又再三強調,讓她忍兩年,然後就想辦法把她辦回去。

“我怕我媽生氣,不敢跟她說。”

因為她下鄉的事,李秀芬費了好大的勁,而且還在費勁巴力的想把她辦回去,萬一給李秀芬知道了,她沒聽她的話,在這兒談了個對象,李秀芬肯定都要氣死了。

所以她一直不知道咋跟李秀芬說。

連艷梅,“我覺得你還是要盡早跟你爸媽說一聲,畢竟早晚都得告訴他們。”

葉歡隨口回了一句,“不急,還早著呢。”

說完她又笑著道,“你是不急,可我看顧營長怕是等不得,我看他怕是現在就想跟你結婚。”

還真讓連艷梅說中了。

他們在江平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吃過早飯就返程回農場。

因為胡冬雷那邊新房子剛蓋好,還沒收拾出來,所以連艷梅買的結婚用品,就先拉到了知青點。

因為是星期天,趙平濤他們都在,看連艷梅買的東西多,都過來幫著一起搬東西。

都過來幫著連艷梅搬東西,白茵也不好不過來。

在最初得知連艷梅要和胡冬雷結婚的時候,她是震驚的。

她明明記得,上輩子連艷梅77年底就回去了,78年還是79年胡冬雷因為投機倒把坐了牢,出監獄出來後,他還是繼續倒騰生意,後來就成了江平市首富。

沒聽說他結婚。

當然了,以她,還有馮勝利當時的身份地位,跟胡冬雷這個江平首富是搭不上話的,所以就算是他結婚,也不可能跟她說。

不過白茵覺得,就算是胡冬雷後來結婚了,也不可能是跟連艷梅。

如果連艷梅真嫁給胡冬雷了,連艷梅能不回農場顯擺?

那可是嫁給了江平市首富,是個人都會忍不住顯擺吧?

如果她肯定,胡冬雷跟連艷梅,上輩子沒有結婚。

可這輩子跟上輩子完全不一樣了,他倆竟然結婚了,還結的這麽早!

更讓她吃驚的是葉歡和顧程,雖然倆人沒有明說,可他倆肯定是正在談對象,要不然,連艷梅和胡冬雷去買結婚用品,葉歡和顧程怎麽可能一塊兒跟著去。

葉歡跟著去還說得過去,畢竟葉歡以前跟連艷梅住一個屋,而且她倆一向說得來。

可顧程也跟著一塊兒去,就說不過去了,除非他是因為葉歡,所以才跟著一塊兒去了。

上輩子的顧程,她記得不是很清楚,畢竟這個人對她來說,太高不可攀了,他最後是跟誰結婚了,她真不清楚,但絕對不會是葉歡。

她上輩子都不記得還有葉歡這麽個人。

如果是葉歡嫁給了顧程,她對葉歡應該是印象深刻,不可能這輩子一點兒印想都沒有。

上輩子的好多事情,這輩子都改變了。

難道是因為她重生的緣故?就象是那只著名的蝴蝶,翅膀輕輕一扇,就改變了很多事情?

說不嫉妒是假的。

畢竟她了解顧程和胡冬雷的未來,一個是上將,一個是江平首富。

所以是個人都會嫉妒的吧。

她現在甚至希望能回到上輩子的進程,除了她,其他都不要改變,連艷梅77年底回去,胡冬雷坐牢,沒有葉歡這個人……

葉歡和顧程把連艷梅買的結婚用品,放到知青點後便離開了。

顧程開車送葉歡回去。

開出農場,顧程便問葉歡,“咱倆啥時候結婚?”

今天看著連艷梅和胡冬雷買結婚用品,他很是羨慕,就想到了這個問題。

他也想跟葉歡結婚了。

葉歡,“……”還真讓連艷梅說中了。

葉歡只好老實跟他說,“咱倆的事,我還沒跟我媽說。”

對葉歡的回答,顧程顯然有些不滿,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那你準備什麽時間跟你媽說?”

見葉歡沒回他,便提醒她,“強強早就喊過我姐夫了。”

意思很明顯,你弟弟早就認可我的身份了,你總不能耍賴不承認吧?

葉歡,“……”這個茬是過不去了嗎!

顧程,“不結婚也行,先訂婚。”

葉歡,“我還沒跟我媽說呢……”

“所以現在就去打電話吧,我辦公室就能打。”

方向盤一打,就想開去部隊。

葉歡趕緊攔住他了,“電話裏說不清,我給我媽寫信。”

如果電話裏跟李秀芬說,她在這兒談了個對象,李秀芬怕是當場就炸了,還是寫信安全些,畢竟文字的表現力比語言要和緩些。

顧程,“回去了就寫。”

“回去了就寫。”

顧程這才滿意了,開著車去了後胡村。

顧程走後,葉歡就趴到桌上給家裏寫信。

其實她早就想寫了,畢竟這事兒不可能一直瞞著家裏。

只是不知道怎麽寫才能不傷李秀芬的心。

但該寫還是要寫的。

葉歡打開了信紙。

南州,李秀芬正在水池邊洗菜,池子媽手裏拿著份報紙過來了,老遠就沖著李秀芬喊,“秀芬,你快看,你家歡歡上報紙了!”

李秀芬頭都沒有擡,“你就蒙我吧。”

池子媽把報紙杵到了她眼前,“我蒙你幹什麽,你仔細看看這報紙上,是不是你家葉歡?”

李秀芬還是不信,隨意瞟了一眼,然後就楞住了。

自己她還能不認識?

照片上那個胸前戴朵大紅花,手上還拿著茶缸子和筆記本的姑娘,可不就是歡歡!

這看著象是上臺領獎的時候拍下來的。

李秀芬趕緊把濕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怕擦不幹凈,又在衣服上抹了幾下,這才從池子媽手上接過報紙,驚喜道,“還真是我家歡歡。”

她不識字,也不知道報紙上寫的是啥,就問池子媽他們,你們幫我瞅瞅,這上頭都寫了啥。”

鳳嫂子她們幾個都圍過來看,就是沒一個識字的。

鳳嫂子倒是上過掃盲班,可上了也是白上,壓根兒就沒學,老師在上面講,她在下面納鞋底,學了一年,也就馬馬虎虎能認識自己名字,其他的都不認識。

還是池子媽說,“我聽池子說,是表彰你家歡歡在一個什麽會上表現好,做出了貢獻,那個會名字太長,我也沒記住,反正就是在他們省城開的,全國各地的人都去了,連外國人都去了。”

鳳嫂子問她,“你這報紙是哪兒來的?”

葉歡是去了西省,按理來說,西省的報紙到不了他們這邊兒。

池子媽,“池子這不去西省出差,正好看到了這張報紙,他一看,謔,這不葉歡嘛,就跟人家說了一聲,把這張報紙拿回來了,這不想叫秀芬和葉師傅高興高興嘛。”

這就說得過去了。

都紛紛誇葉歡,“歡歡真是出息了,才去了幾天就上報紙了。”

“這就叫真金不怕火煉,自己有本事,到哪兒都能顯出來。”

……

也有眼紅的,不合時宜的插嘴,“豆腐塊兒一樣,還在犄角旮旯裏。”

池子媽,“池子說這是西省的省報,別說是個豆腐塊兒,就是一條縫,也不是誰想上就能上的。”

“就是,有本事,叫你閨女也上一個。”

……

李秀芬可不管是豆腐塊兒還是一條縫,她就知道閨女有出息了,上報紙了。

喜得眼睛都成了一條縫,問池子媽,“這報紙能不能給我?”

池子媽,“可不就是給你的,要不池子也不會大老遠的拿回來。”

李秀芬向池子媽道了謝,菜也不洗了,寶貝一樣拿著報紙回家了,放哪兒都怕丟了,幹脆把相框從墻上摘下來,然後把報紙疊巴疊巴,只露出葉歡的那張照片,然後放到了相框裏,壓上玻璃板,然後掛到了墻上。

葉勇國下班路過傳達室,李大爺喊住了他,“葉師傅,你家葉歡又給你寄信了。”

葉勇國接過信放到了衣兜裏。

李大爺趴在窗口問他,“你不看看你閨女信裏都寫了啥?”

葉勇國,“回家叫她媽看。”

心裏卻說,有啥看的,反正信上也不會提他。

一個字兒都不會提。

葉歡打電話回來,也不叫他接,每次都是點名叫李秀芬接。

現在弄的機械廠的人都知道了,二閨女不待見他,都不叫他接電話。

連廠長見了他都要調侃上兩句,說他不招二閨女待見。

也不知道這孩子咋就這麽不待見他。

還是大閨女好,隔三差五的還知道過來看看自己。

二閨女,真是白養了。

葉勇國回到家,見飯還沒有做好,就把信往桌上一放,然後找人下棋去了。

他也沒別的愛好,就喜歡下棋,棋癮還大,得點空就想找人下兩把。

而且因為葉明亮兩口子想搬回來這事兒,葉明亮埋怨他,李秀芬更是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脾氣也比以前大了,動不動就給他幾句。

他現在是裏外不是人。

所以他現在都不想在家待。

葉勇國把信拿回來,也沒給李秀芬說,把信往桌上一放就出去了。

李秀芬進屋才看到。

她不識字,只能等葉明強放學回來給她念。

等了一會兒,葉明強放學回來了,滿頭大汗的跑進來,把書包往地上一扔,端起桌上放涼的一碗水,咕嘟咕嘟就是一通灌,灌完了就要往外跑,李秀芬揪住了他,“你二姐來信了,你給媽念念信裏都寫了啥?”

葉明強眼睛就是一亮,“先給我看看,我二姐這次又給我寄的啥郵票?”

李秀芬拍了他一巴掌,“先給媽念信。”

葉明強只好接過了信。

他急著出去玩,不耐煩一行一行的給李秀芬念,先囫圇看了一遍,然後對李秀芬說,“我二姐說她談了個對象,那個人叫顧程,就是上次來咱家送綠挎包的那個解放軍。”

外面有人喊葉明強,葉明強答應了一聲,“來了”,放下信就往外跑。

跑到門口,一琢磨不對,又回來了,拿起信又看了一遍,確定自己沒看錯,這才沖著李秀芬嚷嚷了起來,“上次來送綠挎包的那個解放軍叔叔,是二姐的對象,不就是我姐夫,我又沒喊錯,你還打我!”

他明明沒喊錯,還挨了他媽一頓揍,他媽還在給他二姐的信裏,說他是個傻瓜蛋子,他好委屈!

李秀芬這會兒整個人都是懵的,葉明強沖她嚷嚷,她才回過神,拿起信問葉明強,“你二姐信裏真是這麽寫的?說她談了個對象,就是上次來咱家送挎包,還幫咱家修屋頂的那個顧營長?你沒有蒙我吧?你再仔細看看,是不是看錯了?”

葉明強,“二姐就是這麽寫的,不信你自己看。”

李秀芬,“不知道你媽不識字。”

葉明強不服氣道,“你不識字,又不是我不識字,二姐信裏確實就是這麽寫的,不信你叫我爸看。”

現在一提到葉勇國,李秀芬就來氣,“不叫你爸看。”

葉明強,“二姐又不會瞎寫,我就說顧營長是我姐夫,你還不信,還打我,我屁股到現在還疼呢,你得給我煎兩條小黃魚補補。”

李秀芬,“都八輩子的事了,還疼,去玩去吧,別在這兒礙我的眼。”

葉明強跑到門口,李秀芬又把他喊住了,“這事兒別跟你爸說。”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也別給你大哥大姐說,亂說還叫你屁股疼。”

葉明強,“知道了,別忘了給我煎小黃魚。”

說完跑了。

李秀芬心裏裝著事,做飯就有點不應心,胡亂做了一頓,一家人湊和著吃了。

等葉勇國和葉明強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她才去找鳳嫂子。

這個大雜院裏,她跟鳳嫂子最說的來,有了拿不定的事,也都是跟鳳嫂子商量。

鳳嫂子正在家裏納鞋底,看見她來了,給她搬了個凳子過來。

因為倆人關系好,李秀芬也沒兜圈子,直接跟鳳嫂子說了,“今兒個我信到歡歡的信了,說是談了個對象……”

鳳嫂子怔了怔,然後問李秀芬,“是上次那個顧營長吧?”

李秀芬愁容滿面的點了點頭。

鳳嫂子一拍大腿,“當初我是咋說的,說顧營長肯定是看上葉歡了,你還不信,這下相信了吧?這多好的一樁親事,你咋還愁眉不展了,你該不會是不同意這門親吧?”

李秀芬,“人家顧營長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人家,人家條件太好,這差距著實有點大,這門不當戶不對的,歡歡嫁過去,萬一人家再看不起……”

她是真沒想過叫閨女嫁高門大戶,她家裏雖說不是多富裕,可閨女也是嬌養著長大的,除了下鄉這事兒,別的事上,可是從小到大都沒受過委屈,萬一嫁過去了,婆家看不起,再給她氣受……還不如嫁個門當戶對的,嫁過去起碼不用看婆家人臉色。

還有一點,就是兩個人長大的環境不一樣,生活習慣肯定也不一樣。

談對象的時候覺得這都是小事,等到以後結婚了,在一塊兒生活的久了,難保不會因為這些小事鬧矛盾。

但顧程那孩子,她又確實喜歡。

個子高,長的又好,還是個解放軍,而且還勤快,屋頂是說上就上,給屋頂換瓦抹泥,一點兒都不含糊。

她就有點矛盾,既不想叫葉歡嫁過去,又舍不得顧程這個人。

心裏又存了點僥幸,萬一顧家不是那種勢利眼呢?如果是這樣,閨女嫁給顧程,不是掉到福窩裏了?

她自己有點拿不定主意,所以過來聽聽鳳嫂子的意見。

鳳嫂子,“你就是想的多,閨女如果是嫁個窮光蛋,你不願意還說的過去,這閨女嫁個條件好的,你又擔心閨女嫁過去受氣,要照你這樣,閨女可別嫁人了。”

李秀芬,“如果是你閨女,你不擔心?”

鳳嫂子,“那倒也是,不過我看顧營長人不錯,能養出這種孩子的人家,家風肯定正,他爸媽肯定也錯不了。”

又給李秀芬出主意,“顧營長不也是咱南州的?要不然,咱托個人,去打聽打聽,他家人到底咋樣……”

鳳嫂子說著說著就不說了,自己也覺得這主意行不通。

他們只知道顧程是南州的,可他家住在哪兒,父母又是幹啥的,他們統統都不知道,打聽都沒地兒打聽。

退一步講,就算是他們知道顧程家住哪兒,爸媽是幹啥工作的,他們跟顧家,那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們就是想打聽,也找不到人打聽。

鳳嫂子,“實在不行,兩家人先見個面,看看人家是啥態度。”

李秀芬,“那可不行,他倆剛開始處對象,又不是訂親,現在就見面,早了點,說不定人家還以為咱是上趕著要嫁閨女呢。”

鳳嫂子想想也是,又給她出主意,“你要不先給歡歡打個電話,問問她情況,你不是一直擔心歡歡在那邊過的咋樣嘛,要我說,你幹脆過去一趟,跟歡歡姑姑姑父也見個面,歡歡姑父跟顧營長不是在一塊兒工作,顧營長家的情況,他多少都應該了解點,你跟他打聽打聽,他可是歡歡姑父,有啥事,肯定不會瞞著你。”

李秀芬被鳳嫂子說的有點心動。

閨女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離開她這麽久,她早想閨女了,總擔心她在那邊吃不好穿不暖。

雖說葉歡每次寫信回來,都說她過的很好,上次還寄過來一張照片。

看照片象是沒遭啥罪,笑盈盈的。

可她總怕葉歡是報喜不報憂。

也不怪她這麽想,隔壁大雜院也有個下鄉的知青,每次往家裏寫信,他媽看了都要哭一場,說是孩子在鄉下每天幹活能累死,就這樣還天天吃不飽飯。

所以她總擔心葉歡也跟那個知青一樣,只是怕她擔心,所以瞞著她。

除非她親眼看到閨女在農場是過的啥日子,她才能放心。

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跟葉歡堂姑見個面,也了解了解顧程家裏的情況。

不過,去看葉歡也不是說走就能走。

路費倒是其次,這點錢她還是拿得出來的。

主要是她走了,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回來的,到時候葉明強和葉勇國吃飯就成了問題。

她就把自己的顧慮跟鳳嫂子說了。

鳳嫂子,“強強你不用管,到時候叫他來我家吃飯,老葉你也別管他,叫他去廠裏吃幾天食堂,他那麽大的人了,餓不死他。”

機械廠有食堂,就是都是大鍋飯,做的不好吃。

葉勇國前妻在世的時候,他偶爾還在廠食堂吃上一頓,自打跟李秀芬結婚,他就沒再去吃過食堂。

李秀芬廚藝好,鳳嫂子總說她把葉勇國的嘴都養刁了,“慣的他。”

給鳳嫂子這麽一說,李秀芬就下定了決心,“那就這麽定了,一會兒先去給歡歡打個電話,我也不跟她說談對象的事,就說想她了,想去看看她,左右我在家也沒啥要緊事,把家安頓好了我就過去。”

閨女的終身大事,她必須得好好把把關,對方家世再好,她也不能兩眼一抹黑的把閨女嫁過去。

如果顧家都是勢利眼,就算顧程再好,也不能答應這門親事。

結婚可不光是兩個人的事,關乎著兩家呢,攤上個不講理看不起人的婆家,一輩子都有得受的。

所以如果打聽到顧家人品不行,趁著那倆人感情還不深,叫他倆趁早斷了,她這邊多求求楊勝兵,叫他想辦法早點把葉歡辦回來。

鳳嫂子想起一件事,擔心地問她,“明亮兩口子搬過來的事,最後是咋說的?他倆會不會趁你不在家……”

李秀芬冷冷道,“他敢!我不松口,那間房誰也別想占,趁著我不在家搬回來也行,那時候誰叫他倆搬回來的,誰就去伺候他倆,反正我是不伺候,這個家我也不要了,我領著強強去找歡歡去。”

這次李秀芬是前所未的強硬,葉勇國雖然心裏惱火,可也不敢跟李秀芬硬碰硬。

萬一李秀芬真的領著葉明強走了,別說葉明亮兩口子,就是他,都要衣食無著了。

李秀芬也不知道葉勇國是咋回葉明亮的,反正這段時間是不再提這件事了。

不過葉明亮兩口子,以前休息天都回過來吃飯,現在休息天也不回來了。

不回來就不回來,她樂得輕松還省錢。

省了錢,她還能多給閨女寄點。

鳳嫂子,“你就該支棱起來,不然拿你當保姆使喚呢,用得著了是‘媽’,洗衣服做飯的伺候他們,把他們拉扯大了,還得再幫他們拉扯娃兒,等把他們娃也拉扯大了,你沒用了,就把你扔一邊兒了,就他們這樣的,你也別指望他們孝順你,指望他們,還不如指望自己。”

李秀想說,媽也沒喊過。

葉明亮跟葉青,小的時候還喊她一聲“媽”,長大後,葉青當著外人的面,還喊一聲裝裝樣子,葉明亮是完全不喊。

好歹是她拉扯大的,連聲媽都應不上,李秀芬心裏多少有點不舒坦,可也沒太介意。

她確實也不是他倆的親媽。

她介意的是葉明亮和葉青對葉歡的態度。

她不是親媽,葉歡總是他倆的親妹妹吧,可他倆誰拿葉歡當親妹妹了?

這才是讓她心寒的地方,要不然,這次她對葉明亮,也不會這麽強硬。

李秀芬瞅了瞅日頭,站起來對鳳嫂子說,“我估摸著這會兒歡歡已經上工了,我去給她打個電話。”

說完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停下了,對鳳嫂子說,“歡歡談對象的事,你別在老葉和明亮,還有葉青跟前說漏了嘴,這事兒還沒定下來,先不跟他們說,如果歡歡跟顧營長真成了,我想等到他們結婚的時候再給老葉他們爺兒仨說。”

鳳嫂子秒懂,“你放心,我誰都不說。”

葉勇國還好,葉歡是他親閨女,就算他再偏心,他也不會去破壞親閨女的好姻緣。

葉明亮和葉青可就不好說了。

尤其是葉青,八百個心眼子,沒一個是為葉歡好的,如果叫她知道葉歡找了個好人家,指不定又會動啥心思呢。

以前李秀芬覺得是一家人,對誰都不設防,現在是吃的虧多了,有事也學會藏著掖著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