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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的氛圍裏, 青雲的腳尖用力扣在地磚，雙峰發髻隨她的腦袋傾斜，肅厲的眸光在倏忽間流轉至委屈。
【這種時候再多的辯解都是無用的。倘若緊急辯說，不僅會漏洞百出, 還會顯得心虛氣短。與爛平掌櫃爭鋒相對, 就會入了對方的話局……結局是一個不慎被上首丹陽宗的仙人圍攻，那後面的路就不得自由。】
青雲配合眼神, 撇嘴委屈道：“爛平伯伯多慮了, 城東的事……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爛平掌櫃兀得展顏笑開, 剛才那些話似乎就是尋常閑聊。他有意提起, 卻無意繼續。爛東進場的時候, 爛平掌櫃對整間鋪子的法陣控制就此松懈。
【雲小仙友到底是初來乍到, 著了道, 而不自知。若她真是城東在查魔族，又豈會是飛升仙人？既是飛升仙人, 又怎麽會是魔族呢？看似沒有關聯得一句質疑，卻排除青雲對爛平雜貨鋪的潛在威脅。
那她究竟有沒有別的隱瞞, 與爛平雜貨又有什麽關系呢？】
“來了。”爛東興致勃勃地舉晶體托盤, 一腳踏入雅間大門，破了當前長案兩邊營造出來的奇怪氛圍。
青雲流轉眸光, 順杯沿的水跡，落在對面已恢覆客道的爛平掌櫃。
【在這鋪子裏不占天時地利。如若剛才穩不住心境，一時方寸大亂，對面的爛平掌櫃以及爛東，又不知道會做什麽應對。】
她再次把目光移向爛東擱置在長案上的托盤, 上面有兩件被鎖住仙靈力的法器。她一如既往沒有表現出急不可耐的神色。
一個下界飛升的仙人即使再沒見識，也經歷過大風大浪才能飛升。
何況, 青雲的入城符已認證過是飛升仙人，如若被追查，不至於辯駁不清。該俏皮時顯得活潑是性格；該嚴肅時認真以對，正是飛升仙人的職業素養。
爛東在爛平掌櫃的示意下，向青雲介紹：“晚輩先來說這件法器，名曰：半面妝。一旦將半面妝佩戴在身，可以按主人的臉型調整大小。同時，半面妝融入絕神銀礦，玄仙境界以下的仙人無法窺探佩戴者的真實容貌，除非防具被不慎打落。”
青雲的目光落在投射半空的半面妝的部分簡介，旁邊還有720度無死角投射半面妝的造型。
防具法器整體普通，就是上半張臉，銀色流光質感，上額浮雕隱匿法紋。背面紋路駁雜，銀光流動間有仙靈力流紋。煉制它的煉器師陣法造詣極高，用得是非常完美的附著輔陣。
旁邊的靈紋簡介只顯露部分，祭練口訣：“無”。再有法器的功用：隱容、簪髻、添妝花。
對於一名實戰仙人來說，這些都是很雞肋的功能。
但是，青雲無法保證菩提樹法相的幻術在魔神右瞳散溢不穩定魔力的情況下一直不出錯。若有半面妝做一層防護，就可以給意外打層保險，令人有時間撥正遇上的意外。
爛平掌櫃在青雲觀察法器時也瞟了兩眼。
【小仙人無大喜、也無大驚色。果然是飛升仙人無疑。】
他向爛東頷首，朝青雲緩聲道：“雲小仙友，覺得此法器如何？”
“可以試戴嗎？”青雲微翹唇角，似笑非笑道。猶記得在河伯城的鑿冰者曾說過，上等法器若非交定，被他人的仙識觀察會造成真主人認主麻煩。
【但是，絕神銀礦意味隔絕旁人的仙識。半面妝由絕神銀礦打造，應該無懼此問題。】
“當然。半面妝有不被人窺探的功能，因為它熔煉進罕有的絕神銀礦，不用擔心會被旁人祭練造成仙識汙染。但是，它獨有的法紋兼具變幻和隱匿的能力，這是一般煉器師做不到的。”爛平掌櫃撤去半面妝外包裹的靈光法陣，伸手做請。
青雲自不會去急於取來，眸光輕旋，盯在半面妝旁邊的玉簡說明。
她笑問：“除它外顯的功用外，還有什麽其它隱形功能嗎？”
爛東聞言挑了眉，這位仙人前輩竟是個懂煉制輔助性法器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拿佛家的話來說，先前是“著像了”。
爛東在掌櫃的示意下，直接把簡介玉玨以雙手相拖呈遞上去：“雲小前輩，請過目。半面妝可以更換十種不同的容貌。而且，半面妝不用真正的附著佩戴者的整張面容。一旦佩戴上，它會成為妝飾，嵌在仙人法身得某一處，這才是它的第一昂貴和特別處。”
青雲沒有接過玉簡，直接用仙靈力激發玉簡的內容外顯，無接觸讀取玉簡內的全部說明。
確如爛東所言，使用者一旦佩戴半面妝，它可以是額心或鬢角得一朵花鈿，可以是眼角、眉梢得一顆輕痣，甚至完全隱藏蹤跡。
真正遮人容貌得是半面妝背後覆雜的附著性靈紋法陣。這同菩提樹法相的幻術有些許相似。
青雲了解清楚半面妝的功用後微笑道：“多少仙靈石？”
爛東抿下唇，唇角笑意淡去，但眉梢眼神露了喜色。
爛平掌櫃頷首，平聲緩氣道：“此前小鋪在言語上多有不敬之處，請雲小仙友海涵。”
青雲揚眉，神色含笑。【好人壞人全是你一個人做啊，爛平掌櫃，呵。】
生意歸生意，漫天要價可不行。
她舉手做了請，示意對方出價。
爛平掌櫃能被鐵老六介紹，除他自身的謹小慎微外，價格公道確實是爛平雜貨得一大優點。
他道：“小鋪交雲小仙友這個朋友，往日售賣價在八百五十萬上品仙靈石。如今，鑒於先前小鋪有待客不周處，只收小友八百萬上品仙靈石。”
“……”對方覺得公道，青雲只覺得黑。
礦晶的收購價格這般便宜，煉制後的法器貴得這麽離譜，丹陽城不愧為煉器城。
若不是自家的煉器技術不到家，青雲一定掉頭走人，自己去煉制，賺取這筆器匠工費。
比起煉制法器，青雲最大的優勢是劍域和法陣。
至於藥植一類，她是憑借菩提樹自身的先天品階帶來的天賦神通來辨認。衍生的煉丹能力……青雲出自君州界的乾坤宗，門內不興服用丹藥助力修練……便是她的師父淵明，在青雲築基期時都不讓她服用築基丹，往後結金丹，結嬰丹……就更是沒用過。煉丹一道，她只懂個大概基礎。
在丹陽城門口時，青雲說自身是那種特別窮的劍修，也沒說錯。她的財富全是在銀星的指揮下攢起，餘下的仙器、魔器是順道路上應天命而得。雷鷸說她是君州界的半個天道女，確實說得過去。
但青雲僅僅是那種給天道賣命幹活，才得些微薄好處的女兒，絕不是隨便走走就能遇貴人、得機緣的紫氣天命。這背後的因緣在於她的靈魂不屬於此界。
青雲淡定揚唇。為了仙靈石……其實可以不要一丟丟臉皮的，和雷鷸從葳蕤山中一路走來吃得苦不少，誰不是辛苦賺點活用。
天星綠芽的存在，以及她剛賺取的三千三百萬上品仙靈石及五百中品仙靈石，另二千下品仙靈石，都被她選擇性的忽視。
青雲合計一番，打消以物易物的想法。
【賣天星靈確實爽，但是賣多了會有意想不到的麻煩。】
在青雲技巧性的延時下，爛平掌櫃也懂了她的意思，提議道：“若是雲小仙友還有天星靈，本鋪仍以一千萬上品仙靈石的價格收取。”
青雲早已合計過，已打消再出售天星靈的想法。十株天星靈，有五棵屬於雷鷸，青雲自忖無權動用。餘下兩棵已經被銀星種在鎖星玨的空間，再取，沒得讓銀星念叨。
她昂臉面向爛平掌櫃，眸光飄忽，輕聲道：“價格……是沒有問題，可有其它能用的法器當添頭？掌櫃伯伯人好，應懂得我等仙人的難處……哦……書籍玉簡也行。”
爛東被青雲這一出逗笑了。
【真豁得出去啊。她已經學到上清靈界的活法精髓——厚臉皮。不怪掌櫃稱呼她仙友。門外的鐵老六苦了哦。】
上清靈界最豪爽得不是仙人，而是渡劫期以下的仙民。但是，論花費的金額總量肯定是仙人的數額大。
這裏說得花錢的態度。
在花錢的爽快程度上，渡劫期的仙民更舍得把手裏的仙靈石花出去，源於他們攢不下更多的仙靈石，有破罐子破摔的心態。上清靈界的仙人社會覆雜又不覆雜。所謂規則，強者和抱團者為尊為勢。
仙人的世界沒有想象中的瀟灑。
隨青雲所歷變多會發現人仙境以上的仙人過得緊巴巴不說，還有隨時可能因為無法突破地仙境、天仙境，而導致天人五衰、直接坐化消散。
青雲想著八百萬的上品仙靈石啊，心疼啊。
近兩百年的葳蕤深山行，仙靈石剛到腰包還沒捂熱就要流出去。這錢出去啊，比與清君的魂契淡掉還痛。
【所以，果然是愛得不夠深嗎？】為了挽尊，青雲假作此想，不去深思。
爛平掌櫃瞧她的神色，不由想起自身的經歷，面上浮層同悲色。
他見青雲不再用天星靈交易，也沒繼續耗著。若說青雲沒有天星靈，他是不信的。
“雲小仙友既然提了，我就贈予一本上清靈界的《天材地寶錄》，一本《各域宗門錄》，如何？”
“成交。”青雲的眉心微跳，手下了爛平掌櫃得這點好意。
【話說，這個知識啊，也得花錢買。】
爛東見青雲微曦的臉蛋，也陪著開心了。
但他可沒有忘記爛平掌櫃的教導，哈哈笑起時朝爛平和青雲先後道：“叔，沒有九品仙丹師，煉制不出天星靈為主的洗契丹。雲小前輩，若你還有天星靈，不如賣掉……換仙靈石適合呢。”
“呵，真沒有了。”青雲一口咬死。
【這叔侄倆人一唱一和，還真是老手。】
“天星靈可以修覆因不守契約引起的神魂法體損傷。如若掌櫃伯伯的仙丹煉制成功，旦有售賣，通知我一聲，買來存著，日後或有用。”青雲擺張認真臉，又說場面話。
爛平掌櫃也被她逗笑，輕點了頭。
他親自來解五域界圖的靈封，再次問道：“雲小仙友確認要買上清靈界的界域圖嗎？此靈封一解，概不退貨。”
青雲算著半面妝加五域界圖，一共是九百萬上品仙靈石。以目前的經濟能力可以承受，但地圖不假有假。
她頷首向掌櫃確認了一遍。
爛平掌櫃以信譽擔保，隨後把玉玨上的靈封解開。
他把半面妝和五塊地域圖一起放在晶體托盤，禦送給青雲。
青雲把存放仙靈石的儲物袋清理了下，留九百萬上品仙靈石，其餘存入左手的白玉珠釧。
她禦使仙靈袋給爛平掌櫃，等對方確認無物後，才收起晶體托盤上的兩物。
鑒於買賣雙方的信用，青雲也不耐在這心思多的地方祭練玉玨，稍稍掃過眼五域界圖就作罷。
爛東還等青雲把五域界圖投射出來瞅眼，不曾想雲小前輩直接將域圖玉玨收入儲物器。
【這……令人眼饞啊。】
作為仙民，爛東未曾去過丹陽城以外的地方。五域界圖一旦開啟，烙印旁人的仙識就不能再被窺探。
一個有旁人仙識探的仙玨會留下對方的氣息。
氣息這種東西，對於手段繁多的仙人來說是極為要緊的。一個不慎，說不定會因為殘留的氣息被旁人捕捉，繼而洩露行蹤，乃至惹來殺身災禍。
除非，青雲可以像剛才一樣把仙玨中的內容投射半空。那麽，爛東可以一飽眼福。
青雲沒有按先前的習慣做，多少令爛東有點失望。
一百萬上品仙靈石的五域地圖啊，對於爛東這樣的本土仙民來說，也絕不是一筆小財。
交易談妥後，爛平掌櫃拍在爛東的肩膀。他是一眼洞穿爛東的心思：年輕人，誰還沒個周游上清靈界的夢呢？
然而，仙人的世界遠不止現在看到的平和。倘若出了丹陽城，仙民連命都不一定在自己的手裏。
此時，爛平叔侄兩人各自伸手作請，領青雲離開雅間。
三人到鋪子的正堂，鐵老六從座位上起身。他已經等半響，瞧三人的神色平和，想必是談妥無慮了。
青雲幾步走到鐵老六的身旁，微笑道：“六叔，久等了。”
鐵老六趕緊擺手，高壯的身體顯得人極為笨重，神情作態又顯得很憨厚。
他笑道：“不用不用。秋海區內，大家都彼此熟悉，你在這裏滿意就好。不滿意，你同我說，我來找爛東說道說道。”
爛平掌櫃聽後笑而不言。
孩子們間的話就讓他們自己說道。
爛東從店鋪的櫃面深處取來兩本書玨，承托給青雲。
他瞟眼傻不楞登的鐵老六，直搖頭，也不拆青雲的臺，只道：“我說你別瞎操這份閑心，咱們鋪子在秋海區立足千餘年，還能賣假賣高了不成。你還是管管自身吧。”
言下未盡的話頗為覆雜：別為幾塊仙靈石的租金就瞎撿人回去。一個不慎，招個大仙人，怎麽死都不知道。
當青雲的面，爛東沒法把這話托於口，只能稍稍提點鐵老六。
不過，鐵老六為人憨直，偶有細心罷了，實際上悟不到話裏深意。
青雲豈會聽不出爛東的話意，似笑非笑地睨爛東一眼，讓對方吞了口水後站去一旁。
她朝爛家叔侄拱手，有禮道：“青雲多謝兩位招待，改日若有買賣，會再前來叨擾。有勞了。”
爛平掌櫃陪上演技，客氣有禮道：“雲小姑娘，不必客氣。”又朝鐵老六道，“老六，你家屋子既是空著，就租給雲小姑娘住些日子吧。”
鐵老六哈得一聲笑，臉露興奮：“若阿雲姑娘有這個想法，我當然會租給她。阿雲，我本意就是想添點家用才出租房子，你別見怪。”
“怎麽會。多謝六叔幫助了。”青雲恍然過來。
上清靈界的人看著老實，也有幾個心眼在身。
兩人談完後，一起同爛平掌櫃和爛東告辭，出了爛平雜貨鋪。
青雲立在鋪子的旋渦門外，大舒口氣。
上清的世道步步較量、時時算計。倘若今日實力不強，在丹陽城裏都走不出幾步路，更別說落個好。
她有些慶興遇上鐵老六，在爛平雜貨鋪的買賣，彼此都還滿意，算是沒有被坑。
按鎖星玨內的雷鷸說法，天星靈的收購價不算虧，還算公道。與瀚海域的妖仙界相比，丹陽城的價格還略貴，可能是瀚海域本身就屬於妖仙界，而天星靈在那地方更容易得到！？
雷鷸在空間內聽說青雲買了五域地圖花去一百萬上品仙靈石，兼一塊沒什麽大用的防具要八百萬上品仙靈石……他直接表演個哭得稀裏嘩啦。
他窮怕了，一想到這麽多仙靈石去了，肉疼心疼眼睛疼。
青雲與鎖星玨內的幾位交流到此，直接屏蔽再次作妖的雷鷸。
鐵老六與她並行，觀她神色，大笑道：“阿雲姑娘剛出來歷練，不懂世道艱辛，也是人之常情。”
“六叔還是叫我阿雲就好。”青雲笑道。
鐵老六自是應了：“阿雲……慢慢就會習慣這世道。它沒有太多的美好善意，但也有不少令人幸福開心的事。”
青雲聞言頷首，打趣道：“今日阿雲可有令六叔開心？”
“哈哈哈……”鐵老六直接大笑，“我把你帶回去，我娘肯定開心。她的房子啊，上一個租客剛走，這下又能租給你填補家用，豈會不開心？”
青雲呵呵一笑，打親情牌：“我今日遇見六叔也挺開心。”
這話惹得鐵老六再次大笑出聲。
誰又能抗得住被別人喜歡的快樂呢？
兩人正常步速行走，沒再趕路。
街面上，青雲再次問他：“六叔，距離丹陽城最近得可是熔火城？”
“是啊。熔火城同丹陽城一樣是四級大城，隸屬於靜姝上仙管轄。”鐵老六的眸光凝遠，含笑道，“你有什麽地方要去嗎？”
“我想去鈞天域。”青雲的目光看向得是天際遠方，頭上得那座浮空城都引不起她半絲興趣。
“啊……鈞天域？”鐵老六摸把頭，沒再說什麽。
他帶青雲快步行動，轉過兩條街，入了較為狹窄的石頭街道，最後停在一座不大的小院子前。
鐵老六推開自家的院門，瞧著院內得一切，嘆出口氣。
他穩住差點被問崩的心態，朝青雲解釋道：“鈞天域是五大域裏最自由的地方，下界飛升修士去得最多的地方。只不過，那裏距離我們澄明域很遙遠，而且，我聽說鈞天域的競爭激烈。
每百年，鈞天域會舉辦一次域內仙鬥會，比出玄仙境以下的各階強者。
若是玄仙境最強者，可以當鈞天域的領頭仙人。因為比拼激烈，大羅金仙修為的仙君都有可能去鈞天域觀賽。金仙雖不參賽，但會給仙鬥會主持大型法陣。”
鐵老六的臉上露出神往，也想去鈞天域，被青雲問後不免心生失落。
“有生之年，我若能去一趟鈞天域觀看仙鬥大會……呵，讓我打百年精鐵不吃一口飯，我都樂意。只可惜啊……”
青雲從最初因他的話起的澎湃感淌平了。她的預感甚至非常不好，弱聲弱氣地問：“六叔既然想去，為什麽不去呢？”
“哎，”鐵老六領她入自家的院子，任她打量四周。
小院雖幹凈，也僅是個平常院落，連棵看起來像樣的樹都沒有。
似乎吃飽穿暖就是這家的極限，再多餘的……就不要想了。
青雲蹙眉，似懂了又似沒懂。
這上清靈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社會狀況？
鐵老六沒再多說，請青雲稍等後朝屋裏喊：“阿娘，我帶客人回來，做點吃食出來吧。”
“哦？”鐵家大娘奪門而出。
她人是高胖體型，看起來就是那種非常有力氣的婦人。她一臉的欣喜在看到青雲的身高時拉下臉色，沒好氣得朝鐵老六道：“不帶個媳婦回來，瞎嚷嚷什麽……租客吧？嘿，我叫鐵娘子，人稱鐵大娘。外租的房子在隔壁呢。”
她正視青雲是早已變過臉色，對青雲呵呵禮遇：“姑娘這邊請，先進屋裏坐，一會我帶你過去。”
青雲不知道這看起來多變的大娘的思緒在轉眼間過幾道彎，只尷尬地背手在後，拿腳尖搓把泥地。
她順鐵老六的請勢，走進大屋。
鐵老六“嘿”得笑出聲，朝面色不變的青雲道：“阿雲，別介意。我阿娘就是這個模樣。咋們家一家子人壯聲高，但絕對都是好人，你別怕。”
“一邊去。一天天就知道打器掙仙靈石，不記得張羅張羅終生大事。”鐵大娘直接吐槽，嫌棄兒子杵在門口礙事，直接推開他，虛請青雲進堂屋就坐。
隨後，鐵大娘進膳食間，端出三葷一素的大菜和米飯。
“來來來，阿雲是吧？快坐吧。我的傻器匠孩子難得帶個女客回來，以往啊……他都是帶來臭男人。
這次遇上你……大娘我得招呼好啰，說不定下回他就進步了，給我帶個媳婦兒回來，哈哈……”
鐵家大娘自己把自己說樂。
青雲不在乎她話裏的意思，順勢坐在下手。
鐵老六和大娘坐在上首，一句開吃，三人先後動起筷。
“女仙得多吃肉，咱們又不會發胖，還能增加仙靈力。”鐵家大娘給青雲夾去一大塊肥肉。
青雲直接覆仙靈力蓋碗，拒絕她的盛情。
她笑道：“謝謝大娘，我已經選擇茹素。”
鐵家大娘的臉色微頓，嘿笑了聲緩解尷尬。她把肉給到兒子的碗裏，扯嘴角，僵硬地笑道：“哎，行行。你吃這道菜，全是蔬菜，我沒加一點葷腥油。”
鐵家大娘見鐵老六要說話，一筷子拍去：“你啊……食不言寢不語，趕緊吃吧。”
鐵老六不明白這是招誰惹誰了……只想說：娘啊，阿雲只用白米飯，你說再多都是浪費口水。
他朝青雲尷尬地笑了下，張開的嘴裏滿是肉飯混合物，配他一身的壯漢形象，十分不雅。
這瞬間，青雲明白鐵大娘為何不讓他在吃飯時說話了。同時，青雲也隱隱地感覺出來，鐵大娘的修為不高，但是人的精明程度不遑讓爛平掌櫃。
飯後，鐵大娘直接讓鐵老六把青雲請去隔壁看房，沒再與她過多交流。
茹素的仙民不適合鐵家的門面，茹素的仙人實力更是不容小覷……能不惹就不惹。
鐵老六拾起先前的話題：“去往鈞天域的飛樓在澄明域中央的澄明仙境。不過，去往澄明仙境要有地仙境的修為。不然……咱們連澄明仙境的城門在哪都不知道。”
青雲十分不解，目光都不註意眼前的小客院。
“仙境裏難道各個都是地仙境的實力？”
“肯定不是。哪裏都有人仙胎的仙民生活，無法修煉的人在下界叫凡人，在上界同沒有渡過飛升雷劫、有仙靈力者一樣被稱為仙民。
只有人仙境以上的仙人，才屬於上清靈界真正的主人。但是，哎……”他揮了下手，將扯遠的話題又繞回來，“澄明仙境得這個修為要求，爭對得是外來的仙民，以及下轄屬城的仙民。而澄明仙境裏確實有其他普通的仙民生活。
畢竟……呵，終歸不是在九重三十三天上嘛，對吧？”
鐵老六推開房門，指給青雲道：“出租的客房簡單得很，唯一好看得是小院裏有一棵靈夭樹。它結的果子又大又甜。阿娘說是祖上撿了當年仙君吃蟠桃丟下的果核種出來，真假早已不明。不過，秋日時，果子的味道確實好。這也是我家小院租客不斷的好運來源吧，哈哈……”
青雲看向角落得那株古桃……其實，沒有鐵老六說得那麽誇張，以樹形大小判斷，堪堪下界三歲的桃樹樹齡。
若這棵桃樹真結果，也不會太多。比起鎖星玨空間內種植的靈夭桃樹相比，就更沒法看。
但是，鐵老六家院子裏得這棵桃樹會結果，而青雲空間裏得那些靈夭花樹只開花不結果。
她禮貌地附和了聲，點頭道：“靈夭樹長這般大，開的花一定好看。六叔，請問還有別的辦法去鈞天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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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候再多的辯解都是無用的。倘若緊急辯說，不僅會漏洞百出, 還會顯得心虛氣短。與爛平掌櫃爭鋒相對, 就會入了對方的話局……結局是一個不慎被上首丹陽宗的仙人圍攻，那後面的路就不得自由。】
青雲配合眼神, 撇嘴委屈道：“爛平伯伯多慮了, 城東的事……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爛平掌櫃兀得展顏笑開, 剛才那些話似乎就是尋常閑聊。他有意提起, 卻無意繼續。爛東進場的時候, 爛平掌櫃對整間鋪子的法陣控制就此松懈。
【雲小仙友到底是初來乍到, 著了道, 而不自知。若她真是城東在查魔族，又豈會是飛升仙人？既是飛升仙人, 又怎麽會是魔族呢？看似沒有關聯得一句質疑，卻排除青雲對爛平雜貨鋪的潛在威脅。
那她究竟有沒有別的隱瞞, 與爛平雜貨又有什麽關系呢？】
“來了。”爛東興致勃勃地舉晶體托盤, 一腳踏入雅間大門，破了當前長案兩邊營造出來的奇怪氛圍。
青雲流轉眸光, 順杯沿的水跡，落在對面已恢覆客道的爛平掌櫃。
【在這鋪子裏不占天時地利。如若剛才穩不住心境，一時方寸大亂，對面的爛平掌櫃以及爛東，又不知道會做什麽應對。】
她再次把目光移向爛東擱置在長案上的托盤, 上面有兩件被鎖住仙靈力的法器。她一如既往沒有表現出急不可耐的神色。
一個下界飛升的仙人即使再沒見識，也經歷過大風大浪才能飛升。
何況, 青雲的入城符已認證過是飛升仙人，如若被追查，不至於辯駁不清。該俏皮時顯得活潑是性格；該嚴肅時認真以對，正是飛升仙人的職業素養。
爛東在爛平掌櫃的示意下，向青雲介紹：“晚輩先來說這件法器，名曰：半面妝。一旦將半面妝佩戴在身，可以按主人的臉型調整大小。同時，半面妝融入絕神銀礦，玄仙境界以下的仙人無法窺探佩戴者的真實容貌，除非防具被不慎打落。”
青雲的目光落在投射半空的半面妝的部分簡介，旁邊還有720度無死角投射半面妝的造型。
防具法器整體普通，就是上半張臉，銀色流光質感，上額浮雕隱匿法紋。背面紋路駁雜，銀光流動間有仙靈力流紋。煉制它的煉器師陣法造詣極高，用得是非常完美的附著輔陣。
旁邊的靈紋簡介只顯露部分，祭練口訣：“無”。再有法器的功用：隱容、簪髻、添妝花。
對於一名實戰仙人來說，這些都是很雞肋的功能。
但是，青雲無法保證菩提樹法相的幻術在魔神右瞳散溢不穩定魔力的情況下一直不出錯。若有半面妝做一層防護，就可以給意外打層保險，令人有時間撥正遇上的意外。
爛平掌櫃在青雲觀察法器時也瞟了兩眼。
【小仙人無大喜、也無大驚色。果然是飛升仙人無疑。】
他向爛東頷首，朝青雲緩聲道：“雲小仙友，覺得此法器如何？”
“可以試戴嗎？”青雲微翹唇角，似笑非笑道。猶記得在河伯城的鑿冰者曾說過，上等法器若非交定，被他人的仙識觀察會造成真主人認主麻煩。
【但是，絕神銀礦意味隔絕旁人的仙識。半面妝由絕神銀礦打造，應該無懼此問題。】
“當然。半面妝有不被人窺探的功能，因為它熔煉進罕有的絕神銀礦，不用擔心會被旁人祭練造成仙識汙染。但是，它獨有的法紋兼具變幻和隱匿的能力，這是一般煉器師做不到的。”爛平掌櫃撤去半面妝外包裹的靈光法陣，伸手做請。
青雲自不會去急於取來，眸光輕旋，盯在半面妝旁邊的玉簡說明。
她笑問：“除它外顯的功用外，還有什麽其它隱形功能嗎？”
爛東聞言挑了眉，這位仙人前輩竟是個懂煉制輔助性法器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拿佛家的話來說，先前是“著像了”。
爛東在掌櫃的示意下，直接把簡介玉玨以雙手相拖呈遞上去：“雲小前輩，請過目。半面妝可以更換十種不同的容貌。而且，半面妝不用真正的附著佩戴者的整張面容。一旦佩戴上，它會成為妝飾，嵌在仙人法身得某一處，這才是它的第一昂貴和特別處。”
青雲沒有接過玉簡，直接用仙靈力激發玉簡的內容外顯，無接觸讀取玉簡內的全部說明。
確如爛東所言，使用者一旦佩戴半面妝，它可以是額心或鬢角得一朵花鈿，可以是眼角、眉梢得一顆輕痣，甚至完全隱藏蹤跡。
真正遮人容貌得是半面妝背後覆雜的附著性靈紋法陣。這同菩提樹法相的幻術有些許相似。
青雲了解清楚半面妝的功用後微笑道：“多少仙靈石？”
爛東抿下唇，唇角笑意淡去，但眉梢眼神露了喜色。
爛平掌櫃頷首，平聲緩氣道：“此前小鋪在言語上多有不敬之處，請雲小仙友海涵。”
青雲揚眉，神色含笑。【好人壞人全是你一個人做啊，爛平掌櫃，呵。】
生意歸生意，漫天要價可不行。
她舉手做了請，示意對方出價。
爛平掌櫃能被鐵老六介紹，除他自身的謹小慎微外，價格公道確實是爛平雜貨得一大優點。
他道：“小鋪交雲小仙友這個朋友，往日售賣價在八百五十萬上品仙靈石。如今，鑒於先前小鋪有待客不周處，只收小友八百萬上品仙靈石。”
“……”對方覺得公道，青雲只覺得黑。
礦晶的收購價格這般便宜，煉制後的法器貴得這麽離譜，丹陽城不愧為煉器城。
若不是自家的煉器技術不到家，青雲一定掉頭走人，自己去煉制，賺取這筆器匠工費。
比起煉制法器，青雲最大的優勢是劍域和法陣。
至於藥植一類，她是憑借菩提樹自身的先天品階帶來的天賦神通來辨認。衍生的煉丹能力……青雲出自君州界的乾坤宗，門內不興服用丹藥助力修練……便是她的師父淵明，在青雲築基期時都不讓她服用築基丹，往後結金丹，結嬰丹……就更是沒用過。煉丹一道，她只懂個大概基礎。
在丹陽城門口時，青雲說自身是那種特別窮的劍修，也沒說錯。她的財富全是在銀星的指揮下攢起，餘下的仙器、魔器是順道路上應天命而得。雷鷸說她是君州界的半個天道女，確實說得過去。
但青雲僅僅是那種給天道賣命幹活，才得些微薄好處的女兒，絕不是隨便走走就能遇貴人、得機緣的紫氣天命。這背後的因緣在於她的靈魂不屬於此界。
青雲淡定揚唇。為了仙靈石……其實可以不要一丟丟臉皮的，和雷鷸從葳蕤山中一路走來吃得苦不少，誰不是辛苦賺點活用。
天星綠芽的存在，以及她剛賺取的三千三百萬上品仙靈石及五百中品仙靈石，另二千下品仙靈石，都被她選擇性的忽視。
青雲合計一番，打消以物易物的想法。
【賣天星靈確實爽，但是賣多了會有意想不到的麻煩。】
在青雲技巧性的延時下，爛平掌櫃也懂了她的意思，提議道：“若是雲小仙友還有天星靈，本鋪仍以一千萬上品仙靈石的價格收取。”
青雲早已合計過，已打消再出售天星靈的想法。十株天星靈，有五棵屬於雷鷸，青雲自忖無權動用。餘下兩棵已經被銀星種在鎖星玨的空間，再取，沒得讓銀星念叨。
她昂臉面向爛平掌櫃，眸光飄忽，輕聲道：“價格……是沒有問題，可有其它能用的法器當添頭？掌櫃伯伯人好，應懂得我等仙人的難處……哦……書籍玉簡也行。”
爛東被青雲這一出逗笑了。
【真豁得出去啊。她已經學到上清靈界的活法精髓——厚臉皮。不怪掌櫃稱呼她仙友。門外的鐵老六苦了哦。】
上清靈界最豪爽得不是仙人，而是渡劫期以下的仙民。但是，論花費的金額總量肯定是仙人的數額大。
這裏說得花錢的態度。
在花錢的爽快程度上，渡劫期的仙民更舍得把手裏的仙靈石花出去，源於他們攢不下更多的仙靈石，有破罐子破摔的心態。上清靈界的仙人社會覆雜又不覆雜。所謂規則，強者和抱團者為尊為勢。
仙人的世界沒有想象中的瀟灑。
隨青雲所歷變多會發現人仙境以上的仙人過得緊巴巴不說，還有隨時可能因為無法突破地仙境、天仙境，而導致天人五衰、直接坐化消散。
青雲想著八百萬的上品仙靈石啊，心疼啊。
近兩百年的葳蕤深山行，仙靈石剛到腰包還沒捂熱就要流出去。這錢出去啊，比與清君的魂契淡掉還痛。
【所以，果然是愛得不夠深嗎？】為了挽尊，青雲假作此想，不去深思。
爛平掌櫃瞧她的神色，不由想起自身的經歷，面上浮層同悲色。
他見青雲不再用天星靈交易，也沒繼續耗著。若說青雲沒有天星靈，他是不信的。
“雲小仙友既然提了，我就贈予一本上清靈界的《天材地寶錄》，一本《各域宗門錄》，如何？”
“成交。”青雲的眉心微跳，手下了爛平掌櫃得這點好意。
【話說，這個知識啊，也得花錢買。】
爛東見青雲微曦的臉蛋，也陪著開心了。
但他可沒有忘記爛平掌櫃的教導，哈哈笑起時朝爛平和青雲先後道：“叔，沒有九品仙丹師，煉制不出天星靈為主的洗契丹。雲小前輩，若你還有天星靈，不如賣掉……換仙靈石適合呢。”
“呵，真沒有了。”青雲一口咬死。
【這叔侄倆人一唱一和，還真是老手。】
“天星靈可以修覆因不守契約引起的神魂法體損傷。如若掌櫃伯伯的仙丹煉制成功，旦有售賣，通知我一聲，買來存著，日後或有用。”青雲擺張認真臉，又說場面話。
爛平掌櫃也被她逗笑，輕點了頭。
他親自來解五域界圖的靈封，再次問道：“雲小仙友確認要買上清靈界的界域圖嗎？此靈封一解，概不退貨。”
青雲算著半面妝加五域界圖，一共是九百萬上品仙靈石。以目前的經濟能力可以承受，但地圖不假有假。
她頷首向掌櫃確認了一遍。
爛平掌櫃以信譽擔保，隨後把玉玨上的靈封解開。
他把半面妝和五塊地域圖一起放在晶體托盤，禦送給青雲。
青雲把存放仙靈石的儲物袋清理了下，留九百萬上品仙靈石，其餘存入左手的白玉珠釧。
她禦使仙靈袋給爛平掌櫃，等對方確認無物後，才收起晶體托盤上的兩物。
鑒於買賣雙方的信用，青雲也不耐在這心思多的地方祭練玉玨，稍稍掃過眼五域界圖就作罷。
爛東還等青雲把五域界圖投射出來瞅眼，不曾想雲小前輩直接將域圖玉玨收入儲物器。
【這……令人眼饞啊。】
作為仙民，爛東未曾去過丹陽城以外的地方。五域界圖一旦開啟，烙印旁人的仙識就不能再被窺探。
一個有旁人仙識探的仙玨會留下對方的氣息。
氣息這種東西，對於手段繁多的仙人來說是極為要緊的。一個不慎，說不定會因為殘留的氣息被旁人捕捉，繼而洩露行蹤，乃至惹來殺身災禍。
除非，青雲可以像剛才一樣把仙玨中的內容投射半空。那麽，爛東可以一飽眼福。
青雲沒有按先前的習慣做，多少令爛東有點失望。
一百萬上品仙靈石的五域地圖啊，對於爛東這樣的本土仙民來說，也絕不是一筆小財。
交易談妥後，爛平掌櫃拍在爛東的肩膀。他是一眼洞穿爛東的心思：年輕人，誰還沒個周游上清靈界的夢呢？
然而，仙人的世界遠不止現在看到的平和。倘若出了丹陽城，仙民連命都不一定在自己的手裏。
此時，爛平叔侄兩人各自伸手作請，領青雲離開雅間。
三人到鋪子的正堂，鐵老六從座位上起身。他已經等半響，瞧三人的神色平和，想必是談妥無慮了。
青雲幾步走到鐵老六的身旁，微笑道：“六叔，久等了。”
鐵老六趕緊擺手，高壯的身體顯得人極為笨重，神情作態又顯得很憨厚。
他笑道：“不用不用。秋海區內，大家都彼此熟悉，你在這裏滿意就好。不滿意，你同我說，我來找爛東說道說道。”
爛平掌櫃聽後笑而不言。
孩子們間的話就讓他們自己說道。
爛東從店鋪的櫃面深處取來兩本書玨，承托給青雲。
他瞟眼傻不楞登的鐵老六，直搖頭，也不拆青雲的臺，只道：“我說你別瞎操這份閑心，咱們鋪子在秋海區立足千餘年，還能賣假賣高了不成。你還是管管自身吧。”
言下未盡的話頗為覆雜：別為幾塊仙靈石的租金就瞎撿人回去。一個不慎，招個大仙人，怎麽死都不知道。
當青雲的面，爛東沒法把這話托於口，只能稍稍提點鐵老六。
不過，鐵老六為人憨直，偶有細心罷了，實際上悟不到話裏深意。
青雲豈會聽不出爛東的話意，似笑非笑地睨爛東一眼，讓對方吞了口水後站去一旁。
她朝爛家叔侄拱手，有禮道：“青雲多謝兩位招待，改日若有買賣，會再前來叨擾。有勞了。”
爛平掌櫃陪上演技，客氣有禮道：“雲小姑娘，不必客氣。”又朝鐵老六道，“老六，你家屋子既是空著，就租給雲小姑娘住些日子吧。”
鐵老六哈得一聲笑，臉露興奮：“若阿雲姑娘有這個想法，我當然會租給她。阿雲，我本意就是想添點家用才出租房子，你別見怪。”
“怎麽會。多謝六叔幫助了。”青雲恍然過來。
上清靈界的人看著老實，也有幾個心眼在身。
兩人談完後，一起同爛平掌櫃和爛東告辭，出了爛平雜貨鋪。
青雲立在鋪子的旋渦門外，大舒口氣。
上清的世道步步較量、時時算計。倘若今日實力不強，在丹陽城裏都走不出幾步路，更別說落個好。
她有些慶興遇上鐵老六，在爛平雜貨鋪的買賣，彼此都還滿意，算是沒有被坑。
按鎖星玨內的雷鷸說法，天星靈的收購價不算虧，還算公道。與瀚海域的妖仙界相比，丹陽城的價格還略貴，可能是瀚海域本身就屬於妖仙界，而天星靈在那地方更容易得到！？
雷鷸在空間內聽說青雲買了五域地圖花去一百萬上品仙靈石，兼一塊沒什麽大用的防具要八百萬上品仙靈石……他直接表演個哭得稀裏嘩啦。
他窮怕了，一想到這麽多仙靈石去了，肉疼心疼眼睛疼。
青雲與鎖星玨內的幾位交流到此，直接屏蔽再次作妖的雷鷸。
鐵老六與她並行，觀她神色，大笑道：“阿雲姑娘剛出來歷練，不懂世道艱辛，也是人之常情。”
“六叔還是叫我阿雲就好。”青雲笑道。
鐵老六自是應了：“阿雲……慢慢就會習慣這世道。它沒有太多的美好善意，但也有不少令人幸福開心的事。”
青雲聞言頷首，打趣道：“今日阿雲可有令六叔開心？”
“哈哈哈……”鐵老六直接大笑，“我把你帶回去，我娘肯定開心。她的房子啊，上一個租客剛走，這下又能租給你填補家用，豈會不開心？”
青雲呵呵一笑，打親情牌：“我今日遇見六叔也挺開心。”
這話惹得鐵老六再次大笑出聲。
誰又能抗得住被別人喜歡的快樂呢？
兩人正常步速行走，沒再趕路。
街面上，青雲再次問他：“六叔，距離丹陽城最近得可是熔火城？”
“是啊。熔火城同丹陽城一樣是四級大城，隸屬於靜姝上仙管轄。”鐵老六的眸光凝遠，含笑道，“你有什麽地方要去嗎？”
“我想去鈞天域。”青雲的目光看向得是天際遠方，頭上得那座浮空城都引不起她半絲興趣。
“啊……鈞天域？”鐵老六摸把頭，沒再說什麽。
他帶青雲快步行動，轉過兩條街，入了較為狹窄的石頭街道，最後停在一座不大的小院子前。
鐵老六推開自家的院門，瞧著院內得一切，嘆出口氣。
他穩住差點被問崩的心態，朝青雲解釋道：“鈞天域是五大域裏最自由的地方，下界飛升修士去得最多的地方。只不過，那裏距離我們澄明域很遙遠，而且，我聽說鈞天域的競爭激烈。
每百年，鈞天域會舉辦一次域內仙鬥會，比出玄仙境以下的各階強者。
若是玄仙境最強者，可以當鈞天域的領頭仙人。因為比拼激烈，大羅金仙修為的仙君都有可能去鈞天域觀賽。金仙雖不參賽，但會給仙鬥會主持大型法陣。”
鐵老六的臉上露出神往，也想去鈞天域，被青雲問後不免心生失落。
“有生之年，我若能去一趟鈞天域觀看仙鬥大會……呵，讓我打百年精鐵不吃一口飯，我都樂意。只可惜啊……”
青雲從最初因他的話起的澎湃感淌平了。她的預感甚至非常不好，弱聲弱氣地問：“六叔既然想去，為什麽不去呢？”
“哎，”鐵老六領她入自家的院子，任她打量四周。
小院雖幹凈，也僅是個平常院落，連棵看起來像樣的樹都沒有。
似乎吃飽穿暖就是這家的極限，再多餘的……就不要想了。
青雲蹙眉，似懂了又似沒懂。
這上清靈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社會狀況？
鐵老六沒再多說，請青雲稍等後朝屋裏喊：“阿娘，我帶客人回來，做點吃食出來吧。”
“哦？”鐵家大娘奪門而出。
她人是高胖體型，看起來就是那種非常有力氣的婦人。她一臉的欣喜在看到青雲的身高時拉下臉色，沒好氣得朝鐵老六道：“不帶個媳婦回來，瞎嚷嚷什麽……租客吧？嘿，我叫鐵娘子，人稱鐵大娘。外租的房子在隔壁呢。”
她正視青雲是早已變過臉色，對青雲呵呵禮遇：“姑娘這邊請，先進屋裏坐，一會我帶你過去。”
青雲不知道這看起來多變的大娘的思緒在轉眼間過幾道彎，只尷尬地背手在後，拿腳尖搓把泥地。
她順鐵老六的請勢，走進大屋。
鐵老六“嘿”得笑出聲，朝面色不變的青雲道：“阿雲，別介意。我阿娘就是這個模樣。咋們家一家子人壯聲高，但絕對都是好人，你別怕。”
“一邊去。一天天就知道打器掙仙靈石，不記得張羅張羅終生大事。”鐵大娘直接吐槽，嫌棄兒子杵在門口礙事，直接推開他，虛請青雲進堂屋就坐。
隨後，鐵大娘進膳食間，端出三葷一素的大菜和米飯。
“來來來，阿雲是吧？快坐吧。我的傻器匠孩子難得帶個女客回來，以往啊……他都是帶來臭男人。
這次遇上你……大娘我得招呼好啰，說不定下回他就進步了，給我帶個媳婦兒回來，哈哈……”
鐵家大娘自己把自己說樂。
青雲不在乎她話裏的意思，順勢坐在下手。
鐵老六和大娘坐在上首，一句開吃，三人先後動起筷。
“女仙得多吃肉，咱們又不會發胖，還能增加仙靈力。”鐵家大娘給青雲夾去一大塊肥肉。
青雲直接覆仙靈力蓋碗，拒絕她的盛情。
她笑道：“謝謝大娘，我已經選擇茹素。”
鐵家大娘的臉色微頓，嘿笑了聲緩解尷尬。她把肉給到兒子的碗裏，扯嘴角，僵硬地笑道：“哎，行行。你吃這道菜，全是蔬菜，我沒加一點葷腥油。”
鐵家大娘見鐵老六要說話，一筷子拍去：“你啊……食不言寢不語，趕緊吃吧。”
鐵老六不明白這是招誰惹誰了……只想說：娘啊，阿雲只用白米飯，你說再多都是浪費口水。
他朝青雲尷尬地笑了下，張開的嘴裏滿是肉飯混合物，配他一身的壯漢形象，十分不雅。
這瞬間，青雲明白鐵大娘為何不讓他在吃飯時說話了。同時，青雲也隱隱地感覺出來，鐵大娘的修為不高，但是人的精明程度不遑讓爛平掌櫃。
飯後，鐵大娘直接讓鐵老六把青雲請去隔壁看房，沒再與她過多交流。
茹素的仙民不適合鐵家的門面，茹素的仙人實力更是不容小覷……能不惹就不惹。
鐵老六拾起先前的話題：“去往鈞天域的飛樓在澄明域中央的澄明仙境。不過，去往澄明仙境要有地仙境的修為。不然……咱們連澄明仙境的城門在哪都不知道。”
青雲十分不解，目光都不註意眼前的小客院。
“仙境裏難道各個都是地仙境的實力？”
“肯定不是。哪裏都有人仙胎的仙民生活，無法修煉的人在下界叫凡人，在上界同沒有渡過飛升雷劫、有仙靈力者一樣被稱為仙民。
只有人仙境以上的仙人，才屬於上清靈界真正的主人。但是，哎……”他揮了下手，將扯遠的話題又繞回來，“澄明仙境得這個修為要求，爭對得是外來的仙民，以及下轄屬城的仙民。而澄明仙境裏確實有其他普通的仙民生活。
畢竟……呵，終歸不是在九重三十三天上嘛，對吧？”
鐵老六推開房門，指給青雲道：“出租的客房簡單得很，唯一好看得是小院裏有一棵靈夭樹。它結的果子又大又甜。阿娘說是祖上撿了當年仙君吃蟠桃丟下的果核種出來，真假早已不明。不過，秋日時，果子的味道確實好。這也是我家小院租客不斷的好運來源吧，哈哈……”
青雲看向角落得那株古桃……其實，沒有鐵老六說得那麽誇張，以樹形大小判斷，堪堪下界三歲的桃樹樹齡。
若這棵桃樹真結果，也不會太多。比起鎖星玨空間內種植的靈夭桃樹相比，就更沒法看。
但是，鐵老六家院子裏得這棵桃樹會結果，而青雲空間裏得那些靈夭花樹只開花不結果。
她禮貌地附和了聲，點頭道：“靈夭樹長這般大，開的花一定好看。六叔，請問還有別的辦法去鈞天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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