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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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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蛇

“喏!”

裴敘到底因沈棠而傷,沈棠不覺得替他處理傷口有什麽為難。

如陸清宴所說,裴敘身上也沒長金銀,她才不感興趣。

無非想多討好官家。

沈棠端著白瓷小藥罐走了過去,坐在裴敘身後,指尖剛挑起一點藥膏。

裴敘隨即起身遠離沈棠兩步,背對著她攏了攏衣服,一邊系腰帶,一邊沈聲道:“不勞姑娘了。”

玄色衣衫將沈棠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挑起的藥膏懸在空中。

沈棠窘迫地“哦”了一聲,只得把藥膏重新放回了瓷罐中。

裴敘已穿戴齊整,臉色一貫地淡漠與疏離:“仵作查驗的結果如何?”

沈棠收拾了下情緒,扯起唇角:“仵作已經查清章德明確死於阿拉善蝮蛇。這蛇大概率是人養的,特意餵了毒物,毒性更強,故毒未擴散到全身人就死了,表面上看不出異樣。”

裴敘聽她井井有條,這才回眸看了她一眼:“姑娘很熟悉阿拉善蝮蛇?”

“我……”沈棠暗自拉了拉袖口,遮住虎口處淺淺的牙印。

這被毒蛇所傷的傷口是陳年舊傷。

十年了,留了疤,永遠都好不了了。

沈棠恍惚了須臾,含糊道:“我在大漠中行商,偶然會遇到這種毒蛇。”

“那你可知什麽人會養阿拉善蝮?”裴敘問。

沈棠卻給不了他確切的答案,搖了搖頭,“養毒蛇之人甚是神秘,就算出現也蒙著面,民女無從知曉。”

裴敘眸色晦暗了下去,失落之色藏於眼睫之下,半晌,點了點頭,“罷了,多謝姑娘,去審問審問李氏再說吧。”

說完,便疾步往門外走了。

走到門口時,才察覺沈棠還楞在原地,指尖摩挲著虎口,神游天外,神情悵然。

裴敘還從未見姑娘如此頹然的表情,清了清嗓子,提醒她:“姑娘要隨我一起去地牢嗎?”

“哦!去的!”沈棠回過神來,疾步跟上裴敘。

章德明的事一日不解決,沈棠就要一直頂著殺人罪名,自然得上心些。

兩人一並進入都護府大牢。

牢房在地下一層,通過狹窄的石階,便進入了一片昏暗逼仄之地。

其下潮濕,陰風陣陣,只有一口巴掌大的天窗投射出斑駁的光點,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裏搖曳著。

牢房裏,起初靜得只聽見水滴聲和兩人的腳步聲。

一直往深處走,才聽到人斷斷續續的求饒聲。

裴敘手下都是出了名的酷吏,但凡入了他的牢獄沒有不掉一層皮的,也沒有幾個不招認的。

獄卒遠遠瞧著頎長的身影走進來,貓著腰迎上前,難為道:“回大人,我等已經對李氏行了鞭刑烙刑,然此人一口咬定是沈姑娘殺了她夫君!”

“□□!別以為有昏官撐腰,就可枉顧人命!金威郡百姓饒不你們這對奸夫□□!”

此刻,牢獄裏響起撕心裂肺的辱罵。

前方不遠處,就是關押李氏的牢籠。

被鐵鏈綁在十字架上的李氏奄奄一息,粘稠的血自嘴角流出,染紅了被抽成碎布條的衣服。

可眼中的鋒芒,恨不得把沈棠戳出萬千個窟窿。

沈棠與裴敘一同步入牢房,道:“仵作已解剖你夫君的屍體,死因明確,為蛇所傷。”

李氏神情微凝,隨即嗤笑,“別以為隨便找個理由,我就會善罷甘休!殺我夫君的就是你!就是你!”

沈棠狐疑望向裴敘,裴敘眼裏也有同樣的疑惑。

這李氏不是聲稱對自己的夫君情意深重,不忍解剖嗎?

為何提起仵作對她夫君開腸破肚沒有引起李氏劇烈的反應,她的關註點反而在誰是兇手上。

甚至她對毒蛇咬死她夫君這件事,也沒有太大的驚訝。

難道說,她其實早就知道她夫君如何死的,所以才不讓解剖?

她目的從來不是為夫報仇,而是找一個替死鬼背鍋?

沈棠腦中靈光一閃,看裴敘的眼神漸漸變得嫵媚多情,“延之,你看他汙蔑奴家。”

她尾音拉長,似帶了鉤子一樣,勾人心魄。

裴敘往後退了半步,頗為震驚望著眼前叫他小字的姑娘,“你想如何?”

“奴家這雙手只會伺候大人,哪裏會殺人嘛?”沈棠纖細的手指沒入他指縫,與他十指緊扣,淚眼盈盈望著裴敘,“她這樣汙蔑奴家,奴家還怎麽活?我們把她殺掉好不好?”

她掛著淚的長睫朝他眨巴眨巴。

裴敘十分不適,但也知沈棠不是不分場合之人,只得僵硬地回握住沈棠的手,“你想殺便殺吧。”

“果然是個□□!”

這才短短幾日,裴敘就與沈棠如此親密,對這□□言聽計從。

李氏又恨又憤,咬牙切齒撲向沈棠。

奈何她渾身被鐵鏈綁著,一動彈,冰冷的鐵器碰擊發出刺耳的顫鳴。

沈棠自是不懼那點唾沫星子,鼓著腮幫子,在裴敘身邊做出一副嬌憨之態,“將軍,你看這賤婦如此辱罵我,不如……把她一雙子女也殺了?”

李氏不可置信,雙瞳驟然放大。

沈棠根本不在意,輕挑起下巴:“他們母子情深,娘親如此汙蔑我,子女也定然如此信,不如都殺了,也免得將軍跟著奴家受人詬病。”

李氏眼裏浮出恐懼,不停搖頭。

不會的,不會的!

堂堂都護,怎麽能為了個鄉野賤婦殺害無辜?

沈棠迎著李氏探究的目光,踮起腳尖,在裴敘衣領上輕輕一吻,“好不好嘛?將軍。”

紅色唇印印在中衣純白的衣領上,如此突兀。

裴敘臉上也閃過震驚之色,但收得快,訥訥點頭,吩咐屬下:“讓她一雙兒女失足落水而死。”

“不要!”李氏脫口而出。

果然,世上男人哪有不喜腥的?

縱然不近女色的裴敘跟他那夫君也別無二致,都被女人迷昏了頭。

李氏不停搖頭,“不要,不要,你們、你們就不怕被人查出端倪嗎?”

“怕什麽?這金威地界都是裴將軍說了算。”

沈棠松開裴敘的手,扭著不堪一握的腰肢,走向李氏,貼近她耳邊:“當然,裴將軍面前我說了算。”

李氏掙紮著,卻掙不脫繩索。

沈棠淡漠望著她如砧板魚肉,在她耳邊吹了口氣,“我覺得你在城東買的宅子也不錯,既然全家都死光了,這宅子充公很合理吧?”

李氏雙目充滿血絲,猶如困獸。

什麽充公,沈棠分明是想占為己有!

沈棠迎著她怨毒的目光,繼續道:“反正你和一雙兒女都死了,這家產總會落到別人手上,讓我猜猜誰能享受這金山銀山呢……”

“是外室惜柳,還是花魁麗姬?”

“別說了!別說了!”李氏瞳孔驟縮,眼神漸漸混沌,被逼得極盡崩潰,“都是□□!都是□□!章家財產憑什麽給這些吸血鬼?憑什麽?憑什麽?”

“所以是你怕章家財產漏給外面的女人,才殺了章德明,還想嫁禍給我對不對?”沈棠質問。

“財產憑什麽給這些□□?那是我兒子的!那是我兒子的!”李氏嘴裏不停念著。

這話已經給了沈棠答案,與她猜測相差無幾。

章德明在外養的女人可不是吃素的,這些年掏了章家不少家產。

李氏也因此與章德明鬧和離,鬧得人盡皆知。

奈何章德明色迷心竅,將家中財產大部分轉移給了外室惜柳。

如此寵妾滅妻,李氏恐怕早就對章德明起了殺心。

恰巧沈棠襲擊了章德明,李氏自然推波助瀾再補一刀,把殺人的黑鍋扣到沈棠頭上。

如此,她和她的一雙兒女就可以順理成章繼承遺產。

沈棠提到沒收家產、提到殺了她兒女,使她的計劃都落空,她才會如此崩潰。

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已經很清楚了,但還有一個疑問……

“說清楚,阿拉善蝮從何而來?”

“阿拉善蝮?”李氏眸光晃了晃,“我不知道你們說什麽。”

“你不知道嗎?”裴敘站在十步之外,已然看懂了這一切,他指了下房梁。

孩童的哭聲隨即從頭頂傳來。

兩個稚童被懸於房梁之上,只要裴敘一聲令下,繩索割斷。

李氏的子女立刻就會摔落下來,掉在李氏腳邊,化作一灘肉泥。

“他們只是孩子!”

李氏惶恐瞪大了眼睛,沈棠卻笑得恣意:“這法子是樓蘭人的手段,有個好聽的名字——紅梅飄香。”

紅梅即血,血花四濺。

裴敘訝然掀眸,望著沈棠的背影。

紅梅飄香是樓蘭人調教小奴隸的手段,她竟也知道?

而沈棠並未註意身後探究的目光,扼住李氏下巴,“我勸你趕緊說清楚蛇從何來,或可保你兒女一命。”

“我、我……”李氏到底舍不得一雙兒女,遲疑道:“毒蛇、毒蛇是我從一個樓蘭人手裏買的,他就在、就在……”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過來。

忽地,一道黑影從房梁上墜落。

一只阿拉善蝮掉落在李氏肩頭,瞬間咬中了她的脖頸。

穩、準、狠!

李氏窒息地張大嘴巴,話未說出口,已斷了氣息。

沈棠只在一步之遙,眼睜睜看著李氏連掙紮都沒有,便殞命了。

那蛇盤踞在李氏脖頸上,蠕動游走,頭顱紮進血肉裏,瘋狂汲取,剛剛還活生生的人成了它的養分。

尤嫌不足,赤瞳轉而盯上沈棠,飛身撲咬過來。

“小心!”裴敘揚聲提示,沈棠木然楞在原地,不知為何神游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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