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凝煙看過很多屍體，她都以為已經算是看過太多的屍體，可那麽多的屍體……

現在知道，無論看過再多的屍體，都沒這次看到得多……在海裏的屍體，無法估計數量，幾十萬、幾百萬……她呼吸變濃重了，深吸了口氣問：“它們扔屍體的地方有幾處？”

“很多，很多。”漢默的聲音也變得低沈了：“只要是靠海的，抓捕後的人全部到海邊。如果是內陸，送去發電廠……”

漢默半天才艱難地加了句：“火力發電廠！”

怪不得機器人無論死活都要，因為電能需要有東西燒才行。要麽煤炭、要麽木材、要麽……

“我要宰了這些雜種！”有一半的士兵痛哭流涕，他們的家人現在生死未蔔，但十之八九要麽在海裏泡著，要麽已經燒成灰，遇難了。

漢默想了想後說：“就地安營，明天啟程去基地。”

晚上開車，如果碰到機器人，對於人類來說越發吃虧。而且現在黑燈瞎火的，想要找到活著的人，談不上大海裏撈針，也無疑是大海裏撈屍體。或許還有幾個活著，因為這些屍體都是沒有衣服的，需要有人剝衣服；也或許一個活著的人都沒了，專門留下一組機器人剝衣服就行了。

不能燃篝火，也不能再開空調了，否則的話，機器人大約在十公裏外就能看到篝火。

四個女人各發了一條毯子，而男人則看情況。有些男人體質強的，雙手相互一插，也就靠在車廂上閉著眼睛睡了。很顯然，今夜會是難熬的，很多人都會懷念自己失聯的家人。

漢默走到車邊，對著坐在司機後面的上等兵使了個眼色。上等兵一楞！

真夠呆的，漢默又做了個手勢，上等兵才醒悟過來，連忙下車，把位置讓給了漢默。

漢默上了車，直接就將蓋著毯子的何凝煙摟了過去。對於女人來說，確實要想達到目地，不如實際行動。否則的話，女人肯定會拒絕！

何凝煙有點發懵地，被漢默摟在懷裏。好吧，這個懷抱很溫暖，感覺也很安全。

體質有點弱的她，一條薄薄的毯子、還不足以抵禦海邊夜晚的寒冷。如果漢默問要不要抱團取暖，她還是會下意識地拒絕的，又不是高山極寒，又不是北極南極，只要自己能熬就熬下去，只是冷一點點而已。

司機和上等兵偷偷笑著，上等兵突然說：“我去解個手。”隨後下車後，就沒再上來過，倒是車後的門有打開和關閉的輕微聲音。

你尿遁了，可司機沒辦法走呀，也只有雙手一插，頭一靠，眼睛一閉，先打二個呼嚕證明自己睡著了再說。

漢默摟住了何凝煙，輕聲說：“我以前就這樣摟著我女兒，跟她講故事。她非常聰明，我拿著書讀一遍後，裏面的字都就能全部認識，故事內容也從來不會忘。”

成了他女兒了……或許這樣說，是避免尷尬，也知道這把年紀生都生得出她呀？

司機那個急呀，好好地說什麽女兒，大煞風景。好不容易看到一個能打開心扉的女人，盡管的上呀，哪怕在車裏把事辦了，大家都不會有意見的。

幸好這話，漢默沒聽到。

漢默帶著幾分無奈：“何，你真是一個很特別的姑娘，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有一種感覺，你早晚會離開我。會有更好的男人來照顧你，和你生活在一起。”

這下車後面偷聽的人都急了，上尉是老糊塗了嗎，這不是把人往外面推？

漢默是個聰明人，知道目前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活命而已。與其事後等著她來拒絕，還不如現在就說了。

何凝煙輕聲說：“一切事情等以後再說，首要先把你女兒找到，改變機器人程序或者讓它們全部停止運轉。”別人都在偷聽著，不能讓漢默太沒面子。

“是的！”漢默的鼻翼靠在了她的頭頂上，長長嘆了口：“睡吧。”

“嗯～”何凝煙手扶著漢默的手臂，靠在了他的胸口，在這溫暖的懷抱中，閉上眼睛很快就沈沈地睡去。

第五天的太陽升起了，何凝煙從後座上爬了起來，漢默已經不在位置上，但座位上依舊留有他的餘溫。

打開車門，大半的人都站在懸崖邊上往海裏看。屍體大半已經被潮水帶走，沖進深海中，但海灣裏的屍體還是數量很驚人。海鷗等各種海鳥，在空中大批的盤旋，很多落在屍體上，奮力地啄食著。

何凝煙走到漢默身邊，陪著他默默地看了五分鐘後，輕聲說：“它們想恢覆地球的生態系統。”

“大洪水嗎？”漢默引用了聖經上的故事。

“人類或許會反思，但永遠是更多的人榨取著地球的資源。對於人類的災難，最大敵人的毀滅，反而是動物福祉。”何凝煙自嘲地一笑，那種苦澀、那種無奈：“機器人正在保護著地球。”

“可為什麽要把所有的衣服全部去掉？”旁邊的上等兵不解了。

何凝煙看著海面時起時浮的屍體，有些白、有些黑，一具具都一絲不著。說出極為殘酷但也現實的話：“衣服上有紐扣、有拉鏈，衣服撕破後漂浮在海面上象水母或者水草，因為生怕魚或者海洋動物誤食。”

就跟人類吃魚需要刮去魚鱗、吃甲殼類動物需要去去殼，機器人為了讓海洋生物不誤食，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全部弄幹凈了。

她也是由衷地說：“這樣保護地球，是最有效、最快的，但對於人類來說，付出的代價太大、太大了！”

漢默扭頭看著她，好似又一次的讓他吃驚了：“你總是用局外人的目光分析事情嗎？”

局外人？說得沒錯，再過十天，她就將離開這裏，消失得無影無蹤。可這十天，什麽都有可能發生，運氣不好的話，她的命都會扔在這裏。

上等兵怎麽越聽越不對味：“就是說人類該死？”

何凝煙搖了搖頭：“不，沒有該不該，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只不過人類碰到了比自己更強大的東西。牛排我吃，如果牛比我強大，我也只有被吃。只希望這些機器人能給人類留條生路，無論是當動物養，還是為了改善自身，放過幾個。”

而這東西還是人類自己造出來的，這應該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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