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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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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3 章

“我覺得你現在一定很後悔,小阿荀,你覺得呢?”

罔棄化作人形洋洋灑灑的躺在貨物上,盯著藍天白雲的發呆,口中叼著、腳上趿著幻化而來的草根兒、鞋子,“要是你當初直面回應巒起塵‘我要當這個萬人之上的帝王’,現在哪兒還有這麽多事,你說是不是?也不至於現在孤苦無依、四處飄零~怪可憐的咧!”

荀風渡嘴角淡出一抹笑意,她感嘆一聲躺在馬背上,笑道。

“這事兒啊,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喜歡李施瑯,忙完手頭上的事兒一定是先找他了,還回應他?他不當場就給我算計一波就不錯了,遠離他,給他一個機會,也給我自己一個機會。孤苦無依、四處飄零?前些日子或許是,但未來一定不是。”

“這麽有志氣嗎?”罔棄垂下腦袋打趣道,“很顯然這兩條路怎麽走都是錯,你看,你要是留下了被捆縛在後宮死命的奮鬥;現在野,不還是一樣嗎?”

“怎麽?你是在埋怨我走了許多彎路?它們是不一樣的。”

荀風渡將視線拉的極遠,眸中映射出日益蓬勃的野心,她反手緊握九連、發出一陣肌肉摩擦鋼鐵的扭曲音,“居安思危、居安思危啊!”

“這四個字兒,是說給他的,還是你自己想聽的?”罔棄趴在貨物上活動著雙腿,“北地既然和睦,你也有了計劃,剩下的呢?揮師南下?”

“我可不蠢。以卵擊石的事兒我做不出來。”荀風渡盤算著自個兒離開時京城中所剩的兵力如何,又將道聽途說的簡單一算,而後舒緩嘆了口氣,“我挺意外的,但又覺得情理之中,我原本以為路良會是最為忠心不二的,結果他竟然是第一個。”

“你要做什麽?”

……

悠揚的馬隊浩浩蕩蕩駛過大漠,鼠部殘存時不時晃出地平線又消失在白色銀槍之下;時別多日,飲雪部城中已然有了春的跡象,先前死屍遍地的墻門之外,已萌出點點綠色。

整頓完貨物又送走嫣孺,已是黃昏降至。

荀風渡倚在藥堂門框內盯著忙活個不停的李施瑯諸人,少頃,才勉強贏來些些喘息之機。

“先前說北地人不喜歡西域,現在好像有點理解了。”李施瑯擦擦手拿起一塊糖糕塞入荀風渡手中,“北地人身體似乎更耐抗一些,我的蠱毒雖不說失效,但也多多少少有些難以拿捏,上次救芳赫,我也是小心翼翼地才把握好方寸。”

“夫君藝高人膽大,但不能用我的好友做試。”

荀風渡笑著,將手中的東西塞入口中,“西域荒漠沒什麽東西,北地可不全是,這兒蚊蟲蟻蛇多,難免更抗毒些,也很正常。不過,你竟然玩的這麽野?還拿著蠱毒救人?萬一哪天出什麽事兒可怎麽收場?還是盡量收了你的‘邪術’吧。”

茶盞交錯,荀風渡又飲了多日未嘗的蕭茶。

“我見到路良了。”

“路良?”李施瑯停下了手中的活計,“他不是……怎麽來這種地方?”

“先前平安州的梁知音你還記得麽?”荀風渡坐在李施瑯前身的椅子上繼續說道,“我以為她死掉了,竟然來了邊境,不過好在已經沒事兒了;路良出現,是好事。”

“娘子打算怎麽做?”

“再等等吧,先把我帶回來的東西搞定了再說。”荀風渡端起茶碗淡飲一口,“過些月,我想回家一趟。”

“我當然陪著娘子一起,早就說好了。”李施瑯坐在荀風渡身邊,雙拳緊握著似是等待。

……

轉眼又去多日。

飲雪部周邊安穩,無論是前來拜訪出商的嫣孺、還是時常策馬揚鞭幫著趕羊牧牛的芳赫,一草一木間,接二連三的迸發出無限的生機與活力,同初生的朝陽一般,欣欣向榮、難掩上升之勢。

秦鷹無事並不喜歡出去,常常伴隨荀風渡左右做些雜活兒;比如什麽種種菜、餵餵豬、再者就是發幾個強兵煉器的號施令;日益吃飽飯的人兒自然強健許多,再加上三部補給,以飲雪部為主的城池足可威懾一方。

但嶄露頭角未必是件好事;荀風渡掂量著時機到了差不多該選個日子做點別的事兒。

當然,面對秦鷹。

荀風渡對這個“小尾巴”並不反感,只是日子多了難免無聊,無聊難免就觸景生情的回憶諸多往事;例如初到軍營便結識的柳書翠,雖落個受人影響慘死地宮的下場;再例如那日一別便無了音訊的宇盼山,英姿颯爽、如虎生威,妥妥的惹人羨慕,只是……

“只是什麽?”

秦鷹發自內心覺得,荀風渡大概會有很多相識;但唯獨經常提起的這二人想必對自己有些啟示;蹲在地上拔了些許野草,思索好一會兒後才慢悠悠的問道,“只是比起宇姑娘,你更喜歡那位柳姑娘,對嗎?”

荀風渡微笑著沒有回答;每每談起過往,總覺得心中空蕩許多。

清晨。

一陣悶雷驚醒了半個飲雪部城池;荀風渡揉揉眼睛從睡夢中驚醒,屋中蘭锜上的九連在電閃雷鳴間依舊散射的銀色光茫,她側身緊握李施瑯的手腕,感嘆道,“綠遍山原白滿川,子規聲裏雨如煙。”

“宋時翁卷先生的詩詞。”李施瑯朦朧中反握著對方溫潤的手掌,“這是形容江南初夏的,不是北地的。”

“想家了麽?北地也算是中規中矩沒出過什麽岔子,現在要啟程麽?”李施瑯翻了個身將妻子緊抱懷中,雙手環繞頸間於額前留下淡淡一吻,“東西我都收拾妥當了,隨時出發。”

……

窗外雨聲無情,將屋檐廣廈打的拍打的似有鑼鼓般熱鬧。

嫣孺得知荀風渡的心意,早早的備好東西留宿在了城內;芳赫連同秦鷹一起,坐在側面等待著荀風渡的叮囑。

一向被引導慣了的,不能沒有人兒領著。

這是個壞習慣、亦是荀風渡初始到現在所擔憂的最大問題,她將茶盞遞給嫣孺,道,“商路如何?跟大夥兒處的還算愉快嗎?”

“無人作祟,商路一切都好。”嫣孺端著茶碗、水汽氤氳間她眼圈紅紅透著絲絲不舍,如實道,“在蕭城也好,路大人多有關照。”

“先前打探的那些地方,不能斬草除根,要派人留意著,要是能自個兒種出來,便可獲取更多。”荀風渡將另一盞茶遞給芳赫,芳赫接過一飲而盡,“放心吧荀姐兒,我一直盯著的,在河上新開墾的地兒,也沒有豺狼作祟,什麽都好,將士們也吃得飽。”

“阿秦。”

未等荀風渡端起茶碗,秦鷹便一鼓作氣地跨到荀風渡面前,“還記得最後一次去尋鼠部的時候,荀姐兒替我擋了一劍,我還有沒有機會、還有沒有機會報答荀姐兒?”

“嗯?”荀風渡手上的茶盞晃動一下,騰出另手輕輕扶住;她當然記得秦鷹說的事,只不過與她而言實在是不足掛齒,“那你想怎麽報答?”

“秦鷹!你不要說這種話!荀姐兒又不是不回來了!”芳赫一把扯過秦鷹的肩膀將他從地上拽起;芳赫生的更壯些,秦鷹在她面前略顯局促,像只小雀兒般任憑芳赫拽回位子,連連說道,“站不住、站不住了!”

眾人發出一陣透著悲傷的爽朗笑聲;

站在門前端著茶碗細品的狄勒見雨絲毫沒有停的意思,便差人拿了兩副蓑衣過來,“首領,雨大路上泥濘的多,馬車就有些費事了,不如跨著嫣孺姐兒帶來的馬吧,這樣快些,只需半月,便可入關了。”

“嗯,謝謝你們。”

瓢潑大雨肆意的清洗著煙霧繚繞的人間,將煙塵落定、將千門萬戶換了新顏。

原本青藍的天空像是開了一道黑色的洞門,毫無保留的將玉珠宣洩下來,在空中劃過無數利箭、在地上留下過往的泥痕;房屋瓦片發出清脆悅耳的撞擊聲,垂下千萬條珠簾瀑布。

荀風渡同李施瑯走過飲雪部的街道,過往的行人似是感受到了濃郁的離別氛圍,紛紛駐足給予笑顏,委婉地訴說著這些日子一同經歷的種種心酸與到來不久的幸福。

自古多離別,誰人不識君。

練兵場內,關獅舉著長刀在滂沱大雨中揮灑著汗水;嫣孺撐著一把系著金鈴兒的玉傘悄然出現,“關哥兒,你不去送送首領嗎?”

“不去。”關獅停下手上的招式,對著嫣孺說道,“與其在哪兒做些沒意思的事兒,不如好好的、護著首領的後背;你一直都是,她們都是,我也是。”

“她走,天兒再好,我也不願意去送她;她來了,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得去接她!”關獅換了把銹跡斑斑的斧頭,用盡周身氣力對著空氣揮去。

……

望著高聳黑色地城門,天邊的烏雲在時隔半月後卷土重來;只不過,這次是蕭朝的風雨了。

荀風渡牽著馬行至城下,直言道,“你們路大人呢?帶我去見見他吧。”

“是北地的荀大人啊!”原本呆在遠處休息的一個小士兵邁著步子跑了過來,做了個“請”的姿勢,“這位是荀大人,讓我來接待吧。”

“我還記得您,想不到您真是厲害,竟然這麽輕松的就拿下了北地,或許您忘記我了,那日軍營慶賀,殺了幾頭羊,我坐您身後的。”小士兵將武器塞給身邊其餘人兒,自顧自地引著路,念叨著,“這些日子您過的還好吧?我看你氣色好了許多,身板兒也壯碩了。”

“哈哈……卻是壯了不少……軍營的日子麽、那麽久還真是忘了……一晃多日,都是兩年前的事兒了。”荀風渡笑著答道,“你們路大人呢?可還好?”

“不太好,整日呆在府中,我們幾個小的天天盼著您多來幾次呢。可終究只能見到嫣孺姑娘、運氣好的,偶爾能見到秦鷹公子帶著芳赫姑娘。”小士兵絮絮叨叨的說著,“芳赫姑娘待秦公子當真不錯,每次都買許多吃喝的好東西。”

“哈哈……原來是芳赫買給秦鷹的……我還以為是買給我的……”荀風渡將話題引回原處,“路大人怎麽不好了?”

“前些日子,陛下派人送了些東西,雖說小的們覺得那些東西都是頂好的,可路大人卻通通丟了出去。”小將士帶著二人走了許久,指著一處黑色的高門說道,“這裏便是了,荀大人先前沒來過,我這次帶大人來一次,下次大人直接過來就好了,小的們都是跟著大人一路過來的,大人您是貴人,記不得小的們了,但小的們都記得大人呢。”

“謝了。”荀風渡轉身望著離開的背影問道,“你叫什麽?”

“大人,您辦事要緊,小的名號封玉成。”

“封玉成?”

李施瑯帶著一張人面面具,默默地念叨著,“是封大人家的小兒子吧,封大人是宇將軍的同僚,不算是固執的人。”

“身份也不低,怎麽從小官做起了呢?”荀風渡有些好奇的問道。

“大概是……最不入眼的兒子吧……”李施瑯操作著蠱擬化聲音,又說道,“無許也是不受喜歡的孩子。”

黑色大門發出一陣“吱呀”作響的吵鬧聲,路良背著手出現在二人視野中,笑道,“無許,無許都去了多久了。你還念念不忘的背著他的弓?”

“路良,你看起來並不好啊。”荀風渡笑道,“聽說陛下給你送了很多東西,但你都扔了?看來我們之間還有很多話聊。”

“你憑什麽這麽覺得?”路良口中夾雜著酒氣,他眼神突變對著荀風渡毫不掩飾其中淩厲,仿佛被看穿了心事一般;但隨即弱了下來,他衣著不整、頭發也些許淩亂,似是剛從被窩中爬出來一般。

“就憑我說了些大不敬的話,你還好好的同我站在這兒。”

路良擡擡眼皮,轉向她身後的男子,自嘲般說道,“你換了張臉,又變了聲音,但我還記得你,李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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