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傍晚時分，對面的一對姊妹花下車後上來了一個年齡在60上下的婦人，身邊坐著個十歲左右的男孩，一低頭頭頂的頭發已是大部分都花白了，起初我與她並不很熟，甚至對她還有著一點嫌惡，原因是我在洗手間洗毛巾時，她竟伸手要拿我的羽絨服專用的洗滌劑，320，強去汙，不傷布料及羽絨纖維，不褪色、抗靜電。

我見她伸手立馬說，“我那好幾十塊錢一瓶呢。”

她聽到這話不好意思地縮回了手，“你要是不在，我就直接拿用了。”

我聽到這話也有些不好意思，“你要是洗衣服我也就讓你用了，關鍵是你用來洗抹布，可就太浪費了。”這情景怎麽有些似曾相識，好似在哪裏發生過一樣，而且是前不久，可是我的記憶裏卻是搜尋不出了。

她說，“這抹布太臟了，也沒人洗，我只好拿來洗洗。”聽這話，我估計她手中的抹布是從哪裏拾來的。

然後她看著我洗的那些衣服，一直絮絮叨叨地，等我刷到鞋子時，便問我是否要她幫忙刷，我越發有些不好意思了，倒似我欠了她什麽似的。

這時進來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女孩子洗手，她竟拿著她手中怎麽也洗不凈汙點的灰蒙蒙的抹布問那個女孩要不要擦擦手，那女孩只是笑而不語，我只好說，“現在這些女孩子可幹凈著呢，怎麽可能會要你的抹布擦手呢？”這婦人倒是還無所謂，我回頭見那女孩已用兩個手指小心地從包裏掏出了一包抽紙，小心地拔出了一張，這是現在精致小女孩最常見的生活方式。可是這婦人還是很漠然，對這一切也似依舊無動於衷。

也許是我的女兒串串觸動了她，然後她就起初炫耀似地說是她的衣服及口罩都是她的小女兒買的，其實她也只有那一個女兒，還有四個兒子都比她的女兒大，而她這次就是專程去女兒家看女兒的，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說著說著竟然唉聲嘆氣起來，原來是她的小女兒七年前在一個廠裏打工時竟在網上被一個人騙了，說是被騙了，其實是被對方的花言巧語給騙了，對方派人來她們家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把她接走了，她也沒跟家裏人說，然後從此就杳無音訊，她沒辦法就去報警，後來派出所通過網絡找到了此人的電話，但起初是沒人接，聽說派出所就讓她一直打，對方沒辦法，就出現了後來她婆婆接電話的情況，起初說是打錯了，再然後就謊說是南通的，其實是淮安的，而她的女兒始終沒有接過電話，而她每次打電話過去都能聽到那邊有孩子的哭聲，她便知道她的女兒已是有了孩子的，也是去年直到她的女兒有了兩個孩子後才跟她打電話，後來她女兒來過一次家，因為家邊周圍修了幾回路，雙加上新起了幾棟樓房，還有些建築在七八年間都是大變樣了，她的女兒竟然就找不到家了。

聽說她回家的時候，四個嫂子都是瞅不起她，談起她的家庭，她也是才覺有些後悔，而她女兒找的那個男子好像是小兒麻痹癥，家裏也是連個房子都沒有，她的婆婆本是貴州人，生下來的這個兒子即她女兒的丈夫原是被她媽天天背在背上幹活的，後又拾了個女孩，算是他丈夫的妹妹，但無半點血緣關系。再然後她就不往下說了，說是她的家庭太覆雜了，像是一言難盡的樣子。

我說，“小姑子回娘家要是有錢，嫂子們自然也是不敢欺負你的。”

這婦人說，“那是自然的，老是懷疑我把錢貼女兒了。”

我問，“那你到底貼沒貼啊？”

這婦人說，”怎麽沒貼啊，去年回來一次就給她兩三萬。“

我說，”她既然後悔了，也沒有個什麽想法啊？“

這婦人說，”她還能有什麽想法，不過是命。“

我說，”你也不勸勸啊？“

婦人說，”她要是聽勸，怎麽可能七年才回家一趟啊。“

我說，”那你那四個兒子，她的四個哥哥呢？“

婦人說，”兒子們也都天天忙著上班，哪有時間問她的事啊，再說了，她也不聽啊。“

我說，”再忙，就這一個妹妹，過得不好，他們也不著急啊？“

婦人說，”她也就只能聽她大哥的幾句，別的誰的話她都不願意聽。“

我問，”她有多大啊？“

婦人說，”今年二十九了。“

我說，”這可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就是離了也不至於再個那樣的啊。“

婦人說，”唉，你都不知道，即使去端點水，那舀子在手裏都抖得向外淌。“

也聽說七八年間，她的女兒一直在一個小廠裏打工，對方是哄，但並沒有拘禁她，她還是有自由可以出門的，是她自己不願意與家裏聯系的，與別人並無多大關系。所以該婦人說是即使報警警察也是沒有招的，我再問她女兒回來時有沒有大變樣，她說那倒沒有，與走時並無多大走樣，依然很漂亮，還說如果人是大走樣了，她不可能放過她婆家的，看來婆家人對她確實是不錯，只是錢、人才一樣沒占到，可能在她女兒看來只是占到了人心，可是一個妙齡女孩，身材高挑，漂亮臉蛋的找了個走路都直不起腰的，怎麽就會心甘的呢，也聽說她的那些發小都對她搖頭嘆息，她曾經廠裏的那個班長也誇她女兒活幹得好，人長老實，再然後就是嘆息：一根筋，沒心眼。還說是與她一個樣。

婦人也是個善良的人，就沖她把洗凈的抹布要給年輕女子擦手就能看得出來，只是她並不考慮她人的感受，只是一味地表現出自己的善意，但也並不讓人反感的，因為總會遇到有需要的人。

在接近午間我們下車時，我把包裏的幾個沒用過的一次性口罩給了她幾個，說是南方大概會毛毛多，有塵土的時候可以帶上，看得出她的職業就是個清潔工，她一定會用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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