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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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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謝瀾膩味地皺起眉,“這人是不是死了屍體上都得刻上秀才倆字。”

“咳咳,大人慎言。”盧瀚泉在身後瘋狂咳嗽。

好在謝瀾只是嫌棄地嘟囔,聲不大,又是坐在高臺之上,周圍只有盧瀚泉聽到他的話。

當然他這番話,不滿意地不止謝瀾,連張秀秀的目光裏也閃過不可思議之色。

方才顧念有官差在,他們母子話未挑明,志遠並不知曉她打算一個人認罪,可聽聽剛才那番話。

張秀秀作為錢家最會說話的,哪能不明白話後頭的意思,以往她做了什麽錯事栽贓給妯娌周紅的時候,說的話就是如此。

看似在抗下這件事,實則在把禍事往周紅身上推。

那個蠢貨不僅聽不出來,時常還感動得眼淚汪汪,認為她是在幫她。

現在看來,她才是那個蠢貨。

張秀秀咧嘴笑起來,先是無聲地笑,而後漸漸笑得越來越大聲,笑得眼淚滾滾而下,沾濕了胸前的衣襟。

好兒子。

真是她的好兒子。

她的笑聲引來沈馥側目,她當然明白她在笑什麽,但她絕不同情。

張秀秀不過是自食惡果罷了。

張秀秀也知道,哪怕此時兒子把所有臟水都往她身上潑,她也不可能跳出來反對。

到底是她一手帶大的兒子啊。

她收住笑,又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大人,志遠他……孝順,所說均是為了我這個娘,實則並未參與到此事來,一切事情都是我主謀策劃,請大人放了他。”

“錢志遠,你怎麽說?”

聽到孝順二字,錢志遠幹脆心虛地不敢朝他娘看,但戲一旦開頭,就必須唱下去,他只是低著頭,不言語,像是不忍開口。

謝瀾一看就知道他的把戲,但這件事若沒有證人口供,很難給他定罪。

在破廟抓回來的三個人自從見了官就閉口不言,像是很清楚應該保下誰。

這下連張秀秀也一力攬下所有事,案子再審下去也沒有任何結果。

謝瀾略一思量,吩咐人把張秀秀先押入大牢。

“大人,那錢志遠如何處理?”

“沒有證據證明他與這樁案子有牽連,放了吧。”

他話音剛落,堂下靜聽的沈馥眼神如刀一般直射過去,眸子黑沈沈的一片,看不出任何情緒。

片刻後又收回目光,垂下頭,待謝瀾宣布先暫時結案後,提腳就準備走。

“等等。”

“盧瀚泉,你帶錢秀才去書房等我,我還有事要問他。”

待盧瀚泉把人帶走,偌大的衙門只剩下沈馥和謝瀾,他的姿態驟然放松,走下堂斜倚在長桌上。

見沈馥仍是垂頭靜立的模樣,不禁嘆一口氣,“我知道你今日嚇壞了,著急將兇手繩之以法,但錢志遠的罪名目前確實缺乏證據,現在把人關進去,百姓不會依,只會覺得我這個縣令糊塗妄為,但你——”

“是百姓不依,還是你作為男人認為無人受傷就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抓住個張秀秀已足夠了,又或是不願為此事失去一個秀才,再或是你們在審問之前早已通過氣,堂上的訊問只是合謀演一場戲?”

她唇角微揚,似笑非笑地望向謝瀾,眼裏卻如寒冰一片冰冷。

“你就這樣看我?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是非不分只會一味袒護的糊塗官?”

好個小沒良心的。

謝瀾怒極反笑,胸腔裏有股氣一直下不去,哪知面前女子那張嘴接下去的話更是冷漠。

“知人知面不知心。”

謝瀾突然懶得爭辯了,擺了擺手,“你隨意。”

率先離開衙門回了後院。

沈馥望著他離開的背影莫名生出一股委屈,又很快將其壓下,她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縣裏抓不住錢志遠的把柄,她就砸錢雇人查,無論是什麽罪名,她都要他在牢裏度過,實在無計可施的話。

讓她親自動手也不是不行。

沈馥眼裏一片冰涼,像是今日在野外經受的暴雨落在心上,酸脹發麻。

縣衙後院,謝瀾心中的氣越堵越多,看見盧瀚泉守在門外,沒好氣地問:“他人呢?”

若不是這錢志遠搞出的事,他至於被沈馥這麽說?

見自家大人眉眼暗沈,似要沖進去揍人,盧瀚泉連忙勸架:“大人息怒,咱還得辦正事呢。”

他跟了謝瀾多少年了,聽見謝瀾要留下錢志遠就知道他是準備給人設套呢。

謝瀾深深地看他一眼,暗自嘆氣,“要是人人都如你一般就好了。”

留下盧瀚泉一臉莫名。

書房裏,謝瀾走過場似的詢問了幾個問題,就揮手讓他出去。

盧瀚泉適時地進來,沒有掩緊門。

門外,錢志遠想到方才謝瀾的提耳房,像是還沒對他打消懷疑。

他猶豫一瞬,駐足片刻,就聽裏頭傳來幾句對話。

“大人,真的把他放了?”

“不放能怎麽辦,咱們又沒有證據,不過等我撬開三人的嘴他就逃不掉了,他們如今不肯指證錢志遠,無非是顧慮他是個秀才,把他舉證了對他們三家都沒有好處,既是個唯利是圖的人,給他足夠多的利不怕他不交代。”

他到底得罪了謝瀾什麽地方,值得他花如此大的代價都要置他於死地!

他顯然不知道世間有個詞叫公道,更不知道世間上的官並非都是敷衍了事、草草結案。

錢志遠捏緊拳頭,眼底陰沈一片。

他知曉謝瀾說的都是真的,他那三個表舅他再清楚不過,如今死撐著不過是等他拿出足夠多的好處收買他們。

一旦讓其他人捷足先登,他們能立刻變臉。

但他家不過是個種地的,他雖身為秀才,只能每月在衙門領些米之類的物什,說起來節省不到幾個錢。

拿什麽與一縣之令相比!

錢志遠面色越發難看,心思轉了幾轉,終是在心裏打定了主意。

另一邊,沈馥一回到家就迎來錢荷花和沈二華等人的關懷。

偌大的院子裏擠滿了人。

錢荷花見到沈馥腳一軟,大聲哭喊道:“總算是回來了,你這丫頭,發生這麽大的事也不知道打發個人過來說一聲。”

其餘人俱是眼眶含淚。

“娘,您是怎麽知道的?”

“多虧了賀公子他們過來告訴我們。”

錢荷花扭頭想要找尋賀源的身影,忽然想起他們正在沐浴。

沈馥繼續問才知賀源幫她把人一起帶到衙門後,找了個地兒吃飯,正好來到一鍋香,又因緣際會地聽到他們在聊沈馥,於是把這事跟他們說了。

沈馥不在,穩重的沈二華就是主心骨,他制止了都要去衙門的眾人,自己先去衙門打探。

但他們到得晚,去時裏頭已散場,他找人打聽過審訊經過,知曉沈馥沒受傷,就緊趕慢趕地回去告訴眾人,平覆她們焦急的心。

等到大家都漸漸冷靜下來,他又提議大家在家裏等,沈馥總是會回家的。

“多謝二叔。”

沈馥心裏清楚,沒有他在,錢荷花都能急出病來,再像個無頭蒼蠅一般亂轉,恐生事端。

“不過賀公子是怎麽回事?怎的到家來了?”

“他對咱們家來說是大恩人,二叔本想請他們吃飯,賀公子拒絕了,只說自個淋雨唯恐病了,能有個地換身幹凈衣裳。”

錢荷花一聽就趕忙請他們回家,又燒了幾鍋子水,讓他們兄妹倆好好洗洗。

“好了,說說案子,那錢志遠就這麽逃過了?”

沈四貴恨不得沖去自己結果了他,又連聲抱怨:“那縣令是個什麽官,怎的不分青紅皂白,不是被那雜碎收買了吧?”

想到謝瀾,沈馥垂下眼,“他不管,那我們自己查。”

找些三教九流的人去查查他,她不信以錢家人的德行以前沒犯過事兒。

“好,我這就去找朋友打聽打聽誰靠譜。”

沈四貴自從開始在周邊縣城頻繁來回跑後,膽子越發大,跟誰都能稱兄道弟的,認識的狐朋狗友也不少。

只是他剛找到人選,衙門來消息稱,錢志遠招了。

沈馥立即叫上錢志遠前往衙門。

兇手既已招供,不必再開一次堂,因而沈馥直接被衙差引來後院書房。

謝瀾正坐在裏頭批閱公文,見到他們來了頭也未擡,手指了指茶桌上的訴狀,“你們識字,自去看吧。”

沈馥來不及深想他的態度,拿起訴狀就一字一字地看過去。

“裏頭說了什麽?”沈四貴著急問道。

“只說他承認他參與其中,甚至還多了一個殺人未遂的罪名。”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謝瀾,“大人,敢問錢志遠是如何承認的?”

按理來說,他本就是個無情自私之人,不會因為親娘入獄就幡然醒悟,一定是謝瀾做了什麽。

但謝瀾沒再解釋,只道:“關於他們如何判,我稍候會再與其他大人商議,屆時一定通知你們,現在,請回吧。”

一派公事公辦的口吻。

沈馥想到自己前幾天說的那番話,不禁暗罵自己口不擇言,想要道歉,謝瀾卻已低下頭。

她鼓起勇氣,走到謝瀾跟前,“大人,我為我之前說的話道歉,您是個好官,是我誤會了,對不起。”

她鞠了個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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