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區

這只是一個普通的下午，去往許行家的那條路記的比任何都要滾瓜爛熟，像往常一樣敲門不應，門外能夠聽見屋裏座機電話一直響個不停。

這裏是四樓，江潮順著墻邊往上爬邊數了數樓層。他扯下胸前的紅領巾將它系在四樓窗戶的把手上往外拉，踩上陽臺身子向裏面望去，濃烈的臭味撲面而來。

許行就倒在地上，在許行身邊的是一具腐爛的屍體。

電話鈴聲不停驚響著，江潮中斷了鈴聲，拿起聽筒回應：“餵……”他發現自己開口的聲音有些顫抖。

“請問是許行安嗎？我是王老師，你已經很多天沒有來上課了能不能告知一下情況……” “他生病了。”江潮話畢後迅速掛斷。

許行回想起這一段時只是記得紅色和藍色的燈光伴隨鳴笛交錯閃爍，人們喧嘩著踩臟了家裏白色瓷磚地，還有一個溫暖的懷抱以及誰的眼淚滴落在他的衣領上。

穿白色大褂的老人用暖和的手撫摸許行的額頭，詢問他那時候發生的事情，許行木訥地看著遠處，連搖一搖頭也沒有。心底如同結冰的水一般，不會因為風吹而波瀾。

江潮搖了搖他的胳膊：“許行安，我爹媽同意收養你了，我們明天去你家搬東西吧。”許行呆呆的擡眼看他，說不出任何話。

那天下午的陽光明媚，許行跟隨江潮一家到舊房子搬行李，那是許行的母親死去的地方，或許是悲劇開始的地方。

許行的手上牽著一條帶子，被江潮牽引著向前走。路過窗臺，一抹鮮艷的紅色刺痛著他的視線，理智在此刻崩塌而傾倒，眼淚如註般瞬間而下。

許行說出了被領養三個月來的第一句話：“江潮，我好想忘記這一切……”

窗戶把手上的紅領巾隨風飄動著。

江潮猜測到了，許行母親的死和許行離不了幹系，此事之後許行患上精神疾病而溝通障礙人格自閉，極大的刺激讓他徹底遺忘案發時的記憶，三個月來的那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永遠烙在江潮心裏。

病情好轉後結識了謝家的兩兄弟，度過了相對安穩的幾年。許行提出改名的那一年他剛好同謝絕的父親做了一筆交易，同意謝家的要求，定時來家裏參加儀式活動，作為交換保證謝家倆孩子和許行的友誼以及不洩露許行謀殺罪的證據。

每周四坐在草團墊子上冥想念誦書上的字，許行認得那些字但還要靠拼音念讀，一切按照安排照做，但他是不信這些的，於是念得格外迅速，早早收尾。

倘若真的有神，為什麽不能來救救自己。

人類在虔誠的崇拜著誰，為什麽從來沒見過，為什麽供奉，為什麽無法拯救災厄。

時間向前，到了十四歲的年紀。

許行在筆記本上畫了一副藍色的海，遞給了在寫作業的江潮。

“你知道真正的海嗎，不是我們去度假玩兒的那種人工沙灘，那是神秘深邃的世界，擁有許多魚類和海洋生物……”

“別和我講這些，我作業沒寫完呢。”

“你爹媽讓我們以後讀同一個高中，一起住校好好學習。” “嘖，高中也跟你一塊兒上那我不得被煩死。”

鋼筆的墨水在紙上洇開，筆畫停頓在那一刻，忽然想起什麽，江潮轉頭看著他：“冰箱裏幫我拿一瓶冰紅茶。”許行應了話出去拿喝的，江潮聆聽著腳步聲走遠了，迅速打開許行放在椅子上的書包。

翻了一陣沒有找到，在書包最裏面的隔層裏發現了一本黃色封皮的書，封面陳舊充滿了汙垢。江潮翻開看到一行行豎著印刷的文字，那是經書：

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

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他一邊心裏默念著，一邊合上書放回原處，拿起筆接著寫作業。許行的腳步近了，江潮沒有理會等待著冰紅茶放到桌上。

“江潮，今晚去秘密基地嗎？”

“當然，謝絕他們等會兒就到了，等我寫完這一頁就走。”江潮目光瞥了一眼右下角的頁碼，腦海裏揮之不去剛才經書上的內容，於是他立即蓋上筆蓋。

謝絕抓起一旁的襪子套上：“現在就去吧。”許行點點頭，將書包的拉鏈拉緊了轉身離開。

秘密基地不過是小時候聚在一塊兒活動的地方，可能是涼亭或者大樹花壇下，在逐漸長大的年紀裏已經換了不少地方了，現在他們找到了一間居民樓旁廢棄的舊車庫，換了一把門簾鎖，配備五把鑰匙。

車庫裏除了沙石垃圾還有一個舊冰櫃，插上電能用，謝絕總是在制冰格上倒可樂然後放進冰櫃裏。冰櫃上架了一臺電磁爐，也不過勉強能使用。

許行走在路上便想起冰櫃裏的可樂冰塊，心情有些愉悅。

“許行安，你信佛嗎？”江潮說。

許行搖搖頭：“不信。因為我沒親眼見過。”

“……你從來……有事都不告訴我。”

“我沒事，江潮。”許行沒有再多說，保持著沈默和低氣壓走到了車庫。和往常一樣他們用兩個剪開的礦泉水塑料瓶盛可樂冰塊，謝今飛提著一大袋塑料袋進來了。

“你哥呢？”許行幫他接行李。“我哥去買東西去了，讓我們先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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