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書雅忙到子時才熄火睡下，昏昏沈沈之際，她隱隱聽見聲響，但她實在太困了，睜不開眼皮，只是翻了個身</p>

睡得迷迷糊糊，她卻莫名感覺到一道視線</p>

她下意識微微睜開眼，只見屋裏有道黑影移動，她本以為是自己眼花，揉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p>

突然，在眼皮半開半闇之際，她看見眼前有一雙眼睛，她陡地一驚，猛地睜大雙眼，只見一張大花臉對著她</p>

她記得這張大花臉，她在無極坊見過！</p>

“啊！”她本能地驚叫</p>

那大花臉使勁捂住她的嘴，她奮力掙紮，大花臉卻攫著她的手，意圖撕開她的衣服</p>

她意識到大花臉要對她做可怕的事，她使出全力掙紮，對他拳打腳踢，可他孔武有力，一把就將她按在床褥上，她奮力只抗，狠狠朝他掌心咬了一咬</p>

“唔！”他疼得松開了手，悶哼一聲，依舊沒有開口說話</p>

她趁隙跳下床，拚命往門口的方向跑去，他追了上來，一把從後面扯住了她的頭發</p>

“啊！”她疼得眼淚掉了出來，本能地往桌上一抓，同時，她想起桌上有柄利剪，她模了兩下，抓到剪子，一個轉身就朝大花臉的手臂刺下</p>

“唔！”大花臉的手臂立刻鮮血直流</p>

戚書雅抓著剪子，靠著墻，恨恨的瞪著他“滾，不然我對你不客氣！”</p>

大花臉挨了這麽一下，自知難以得逞，旋身便奪門而出，逃逸無蹤</p>

她驚魂未定，手裏緊緊抓著剪子，卻不敢移動腳步她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只知道驚懼的眼淚根本停不下來</p>

此刻，她心裏只想著喬無惑</p>

她以為自己很堅強，但原來在這個時候，她是如此渴望一個依靠</p>

她丟下剪子，拔腿往屋外跑，直奔養德苑</p>

奔跑在無人的穿堂及長廊上，她依舊恐懼不安，如果不是她及時抓到剪子，今晚的她會遭遇什麽可怕的事情？</p>

扁是想象，她就覺得手軟腳軟</p>

就在她要通過進入養德苑的廊道時，一道黑影自盡頭竄出，她來不及閃躲，一頭撞上，嚇得她又忍不住放聲尖叫，“啊！”</p>

“書雅？”</p>

聽見那熟悉且令人安心的聲音，戚書雅猛地一楞，她遲疑地擡起頭，迎上的正是喬無惑的臉龐</p>

見她像是受到什麽極大的驚嚇，發絲紊亂，衣衫不整，臉色蒼白，他的心陡地一震</p>

“發生什麽事了？”</p>

像是確定自己安全了，方才身體繃緊到頂點的戚書雅，瞬間情緒崩漬，放聲大哭</p>

喬無惑立刻將她攬進懷裏，驚惶失措地問道：“書雅，怎麽了？”</p>

她唇片顫抖，卻說不出話來</p>

他連忙月兌下披風往她肩上一罩，緊緊擁著她安撫道：“別怕，我在”</p>

這時，負責巡夜的護院經過，“喬爺，怎麽了？”</p>

“有點事”喬無惑神情凝重地吩咐道：“到我院子候著”</p>

說罷，他將雙腳癱軟、無法行走的戚書雅抱了起來</p>

回到養德苑，他將她抱進房裏，讓她躺在床榻上，他坐在床邊，緊緊握著她冰冷而顫抖的手</p>

她向來是個大膽的姑娘家，會教她嚇得花容失色，甚至是全身癱軟，想必是發生了什麽可怕且不尋常的事</p>

她是從西小門那兒一路奔來的吧？想到這一路上她有多麽驚惶無措，他便心疼極了</p>

“書雅，沒事了”他柔聲安撫著，“我在”</p>

戚書雅噙著淚，仍舊心有餘俘，“無惑，我……我刺了他……”</p>

“他？”喬無惑神色一凜，急忙問道：“誰？”</p>

“西楚霸王”她說</p>

“你說什麽？你刺了項羽？”她是不是嚇傻了，才會語無倫次？</p>

“嗯……”她點著頭，又害怕得哭了起來</p>

見狀，喬無惑將上半身捱近，把她輕輕的攬進臂彎中，她抓著他的衣襟，放聲大哭</p>

“沒事，我在”他溫柔地拍撫著她的肩，輕輕撫著她的發，“別怕，我在這兒，誰都傷不了你”</p>

“喬爺……”門外，護院低聲喚道</p>

“等一下”喬無惑捧起她的臉，抹去她的眼淚，專註且堅定的看著她，“書雅，看著我，冷靜下來”</p>

戚書雅迎上他沈靜的黑眸，雖然一時之間還無法完全止住眼淚，但情緒正慢慢地平覆下來</p>

“你剛才說什麽西楚霸王？”他又問了一次</p>

“他臉上、臉上畫著西楚霸王的臉譜……”她聲音顫抖地回道，“他想……他想對我……我奮力抵抗，然後用剪子……刺了他……”</p>

聞言，喬無惑陸地一震</p>

有個畫著西楚霸王臉譜的人侵入西小門的雅坊，然後意圖對她不軌？</p>

戚家大院守衛森嚴，西小門又是那麽的荒僻，此人如何進到戚府？又為何跑到西小門的雅坊？</p>

“那張臉，我、我在無……無極坊見過……”想到方才的情況，她連身子都在發抖了，“好可怕，剛才我、我差點……”</p>

“不怕”他不舍的再次將她緊緊摟進懷裏，“沒事了，在我這兒，你是安全的”接著他低聲朝門外的護院總管喊了一聲，“韓總管”</p>

韓總管走了進來，眼神刻意避開倒在喬無惑懷中的戚書雅，“喬爺，發生什麽事了？”</p>

“有人入侵”他吩咐道：“你立刻帶人在府裏各處搜索一番，切記，今晚的事不要聲張”</p>

“老夫人那裏……”</p>

“暫時別說”</p>

韓總管接令，答應一聲，旋即離去</p>

喬無惑就那麽哄著戚書雅，直到她在他懷中安心睡去待她睡沈了，他將她輕緩的擱下，替她蓋上錦被，然後輕手輕腳的走出房外</p>

這時，韓總管已經回來覆命</p>

“有什麽發現嗎？”他神情凝肅地問道</p>

“未有所獲”韓總管一臉愧疚，“喬爺，有人入侵是在下怠忽職守，在下願自請懲罰”</p>

喬無惑揺頭，“韓總管在戚府已有多年，與一幫兄弟守備嚴實不在話下，你行事謹小慎微，那也是眾所皆知的事，今晚之事，與你無關”</p>

得到喬無惑的諒解，韓總管十分感激，但心中仍有疑惑，“喬爺，究竟是何人入侵？又為何跑到西小門去？”</p>

“我未有頭緒”他說：“但這些日子，你讓人加強西小門附近的巡邏，晚上留一人看守”</p>

“是的”韓總管抱拳一揖</p>

棒天一早，喬無惑獨自來到雅坊，裏裏外外的檢視一番，沒有發現任何強行入侵的痕跡</p>

他不明白，戚府守備嚴實，每晚都有數十名護院在府中走動，就算是一道一年難得開上兩回的小門都有人看守，再加上戚府黑墻高聳，無法攀此人是如何進到府內的？</p>

而且若是此人是要竊取財物，應該不會挑西小門這麽荒僻的地點，難道他打從一開始就鎖定戚書雅為目標？若是如此，又是誰告訴他戚書雅就住在西小門這兒？</p>

走到門外，站在廊上，喬無惑朝那片樹林望去不知怎地，心裏突然有個奇怪的念頭</p>

下意識地，他朝林子走去，沒著小徑走入林子深處，並來到最邊緣的黑墻邊，由於枝葉茂盛，就算在白天，陽光也不太能照入林中，光線十分幽暗</p>

他沒著黑墻走了幾步，赫然發現黃葉滿蓋的地上有兩個明顯的凹陷</p>

他心頭一顫，立刻蹲下來察看</p>

兩個凹陷處的形狀及距離，讓他立刻聯想到一件事——有人在這兒擺了梯子！那麽梯子呢？</p>

足以一過戚家黑墻的梯子並不多見，戚家為了方便家丁剪修樹木或攀高的梯子都是特別訂制的，入侵之人如何取得長梯？若是自備，又要如何將東西載送過來？</p>

此人如此大費周章，冒險侵入戚府，為的只是非禮侵犯一個姑娘家？</p>

不，此事絕對不是如此簡單</p>

喬無惑離開西小門，出了戚府，沿著黑墻繞到西小門的墻外，發現地上確實也有兩處凹陷</p>

他回到府裏，找來工務管事，問道：“這兩日可有誰跟你取了長梯？”</p>

堡務管事想了一下，“慶文苑周表少爺跟梧香苑金少夫人的小廝都來借過”</p>

“都歸還了嗎？”喬無惑又問</p>

“還沒”工務管事困惑地問道：“喬爺，怎麽了？”</p>

“沒事”喬無惑神情嚴肅地吩咐道：“當我沒來過”</p>

堡務管事點了點頭，“明白”</p>

喬無惑離開後，快步返回養德苑</p>

當他步進院裏，只見戚書雅已經醒了，她坐在廊前的階梯上，抱著膝，蜷著身子，兩眼無神</p>

“書雅……”他輕聲喚道</p>

聽見他的聲音，戚書雅猛地回神，然後對著他一笑</p>

他走向她，在她身邊坐下，柔聲問道：“怎麽不多睡一會兒？”</p>

“睡夠了”戚書雅將頭輕輕靠在他肩上</p>

“心情平靜一些了吧？”</p>

“嗯”嘴上雖這麽說，但想起昨晚的事，她的身子還是忍不住顫了一下</p>

喬無惑伸出手，輕輕攬著她的肩膀，“這陣子還是別回雅坊了……”</p>

“不，我還得做事……”她說</p>

“嗯，那也沒關系，我已派人加強西小門的巡邏，沒事的”</p>

戚書雅擡起眼望著他，神情顯得迷惘無助，“那人……會是誰？”</p>

“我不知道，但是你放心，我絕不會讓同樣的事情再發生”</p>

“那張臉……”她喃喃道，“一直在我腦海中”</p>

喬無惑沈默了一下，轉身望著她，輕柔的捧起她的臉龐，修長十指溫柔地插入她發中，以指月覆輕緩揉壓她的太陽穴“閉上眼睛”</p>

戚書雅聽話照做</p>

“想著我”他嗓音低沈的說：“當你感到害怕的時候，想著我便好了”</p>

她閉著雙眼，腦海中浮現他的身影，唇角不自覺微微上揚</p>

“不管你想起什麽害怕的、憤怒的、不快的事情，便想著我”</p>

“那如果是你惹我生氣呢？”她故意問道</p>

喬無惑一笑，“那也是想著我呀”</p>

戚書雅睜開眼睛，嬌嗔道：“你惹我生氣，我只想打你，還想著你做啥？”</p>

見她臉上有了笑容，喬無惑松了口氣“那就來打我吧，我絕不還手”</p>

迎上他那深情又霸氣的黑眸，她心頭一熱</p>

從前的她，不管在誰面前，都是一副強悍的樣子，即便面對情人亦是如此</p>

可是現在她發現，在喬無惑面前，她可以軟弱、可以無賴、可以耍笨、可以無理取鬧、可以說傻話，原來她的武裝是可以卸下的……就像個小女孩</p>

“我終於明白了”戚書雅直視著他說道</p>

喬無惑不解的問道：“明白什麽？”</p>

“我遇到對的人了”</p>

戚書雅在府裏遭到攻擊的事，喬無惑並未告知任何人，那日受命搜索的護院們也都被下了封口令，因為他覺得事有蹊蹺</p>

他將結總管喚到苑裏密談</p>

“韓總管，對於此事，你可有看法？”</p>

“喬爺，在下毫無頭緒”韓總管老實回道，“府中每日每夜都有人值勤當班，嫌犯如何一過高墻，在下實在不解”</p>

喬無惑道：“那日我去到西小門的林子，發現墻邊有異樣的凹陷，估模著應是有人在那兒架了長梯”</p>

韓總管想了想，回道：“這麽說來，此人是針對著孫小姐而來？”</p>

“沒錯，我正如是想”他神情凝肅，“嫌犯能輕輕松松的進到府內，我懷疑是有人接應”</p>

韓總管不免有些驚愕，“喬爺是說府裏有人想對孫小姐不利？”</p>

“此話，言之過早，我還未有確實證據”</p>

“喬爺，事不單純”</p>

“可不是？”喬無惑目光一凝，“就是為了不打草驚蛇，我才讓你命令護院們三緘其口”</p>

“喬爺放心，弟兄們的嘴都很牢靠”韓總管拍胸脯保證</p>

“對你，我沒有不放心的”喬無惑勾唇一笑，又間：“對了，你在城裏可有可靠的探子？”</p>

“有的”韓總管點頭，“是從前在衙門的部屬”</p>

“那好”喬無惑吩咐道：“你即刻幫我打聽開陽境內三大戲班專唱花臉的角兒有幾人，而有誰近日是無法登臺的”</p>

韓總管一時反應不過來，“花臉？”</p>

“孫小姐說那攻擊她之人是西楚霸王”他說</p>

“喬爺懷疑是戲班子的人？”</p>

“不無可能”他眼神一凝，“總之，任何一條線索都不能放過，我絕不會讓孫小姐活在威脅恐懼之中”</p>

總管看著他眼底那一抹肅殺，明白地點了點頭，“我這就去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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