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書雅從周品潔的口中得知戚老夫人身休不適，已臥床兩日，趕緊去了妙如苑探望她老人家</p>

當她來到戚老夫人房裏，正巧張嬤嬤從內室走了出來</p>

“咦？孫小姐……”</p>

“張嬤嬤，聽說老夫人病了？”她小聲地問</p>

張嬤嬤臉上略帶憂色，“是呀，不小心染了風寒”</p>

“不礙事吧？”</p>

“夜裏咳得厲害，剛才喝了藥，剛睡下呢！”張嬤嬤回道</p>

聞言，戚書雅也不好打擾，便道：“是嗎？那我晚一點再來吧”</p>

她話才說完，房裏便傳來戚老夫人虛弱的聲音，“張嬤嬤，是誰？”</p>

張嬤嬤趕緊回話，“老夫人，是孫小姐”</p>

“書雅？快……讓她進來”知道門外的人是戚書雅，戚老夫人的聲音裏添了一點活力</p>

張嬤嬤推開門，“孫小姐，快請進”</p>

戚書雅朝張嬤嬤微點個頭，丫鬟打起簾子請她入內，再繞過那六扇紅木雕花屏風，後面便是戚老夫人的床</p>

戚老夫人迫不及待的想坐起身來，戚書雅見狀，立刻上前扶她坐起</p>

戚老夫人盡避模樣憔悴，可是看著她的眸光有著驚喜“書雅，你來看我？”</p>

“嗯”戚書雅點點頭，“我聽品潔說您病了，就趕緊來探望您了”</p>

“是嗎？”戚老夫人感到欣喜又安慰，“真好……真好”</p>

見她如此開心，戚書雅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麽感覺，感覺胸口緊繃著，有一點酸楚，又有一點歡喜</p>

她來到戚家也有好幾個月了，戚老夫人待她如何，她都感受得到，戚老夫人對她十分寬容，也相當尊重，盡避她毫無千金小姐的儀態規矩，戚老夫人也不曾嚴厲的要求她，當初她說要搬去西小門那兒生活，戚老夫人也是二話不說就同意了</p>

真要說起來，她的雅坊能有現在這點成績，還得謝謝戚老夫人的成全</p>

就像喬無惑說的，戚老夫人也是個苦命人，丈夫早逝，她一個女人家扛起家業，那得要有多麽堅軔的意志和足以服人的才幹方能辦到，為了守住戚家祖業，她不曾有過改嫁的念頭，她辛苦了大半輩子，就是希望兒子能夠將這樣的榮景傳承下去</p>

當初知道兒子帶著壽娘私奔，想必她心裏也是十分受傷的，她許是咽不下那口怨氣，才會跟唯一的兒子斷絕往來吧？</p>

“書雅，我……一直想跟你道歉”戚老夫人望著她，眼底隱隱閃著淚光</p>

戚書雅見狀，心頭撼動</p>

“要不是我當年反對你爹娘在一起，也不會讓你這麽多年來都過著苦日子”</p>

戚老夫人臉上滿是歉疚自責，“若我當年肯成全他們，也許他們都還活著……”</p>

“事情都過去了，您不必自責”戚書雅勸慰道</p>

“你難道不怪我？”戚老夫人殷切地望著她</p>

她揺頭一笑，“喬無惑跟我說了很多關於您的事，我明白您有您的難處，我不怪您”</p>

戚老夫人微頓，“無惑跟你說了什麽？”</p>

“很多很多，包括……您打算讓他入贅戚家的事”</p>

聞言，戚老夫人先是一怔，然後露出驚慌的表情，“書雅，這事我確實是想過，不過……”</p>

“我知道”戚書雅淡淡一笑，“喬無惑說即使您想過，但您從沒跟他提過”</p>

聽她這麽說，戚老夫人稍稍寬心，“孩子，我只呈想讓你知道，即使我心裏真有那種想法，但我絕不會強迫你或是無惑……”她眼皮一垂，神情黯然，“經歷了你爹娘的事，我已學到凡事不能強求了”</p>

“關於我爹娘的事，我也是能夠理解的”</p>

戚老夫人疑惑地看著她，“書雅，你是說……”</p>

“您有您的考慮、您的憂慮，我想這事，沒什麽對錯”戚書雅笑道：“我娘雖然是個好女人，但確實出身寒微，您應該也是擔心她進了戚家，往後的日子過得不舒心吧？”</p>

她這話說到了戚老夫人的心坎裏，觸碰到了她隱藏多年的脆弱，她一時難忍情緒，眼淚竟落了下來</p>

戚書雅連忙遞上帕子為她拭淚</p>

戚老夫人抓著她的手，激動地抽噎了幾下，這才艱難地說道：“你說的一點都沒錯，你娘是從醉紅塵出來的，開陽城無人不知，就算她進了戚家的門，成了戚家少夫人，恐怕也得不到任何的尊重，所以我寧可……寧可拆散他們，可我沒想到你爹居然帶著她跑了……”</p>

“您找過他們嗎？”她問</p>

“想過，但不曾”戚老夫人難掩悔恨，“我強悍慣了，又愛面子，明明心裏後悔不已，卻咽不下那口氣，再加上後來無惑來了，我便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p>

說著，戚老夫人定定的望著她，“孩子，我要你知道，我確實因為想把無惑留在戚家而動了那個念頭，但你放心，我絕不會逼你做你不樂意的事，你想嫁誰就嫁誰，我絕不幹預”</p>

戚書雅覺得這樣的談話內容有點沈重，對戚老夫人的病情毫無幫助，於是她挺直了身子，慧黠調皮的笑道：“以我的性子，就算您想幹預，也幹預不成呀，沒人能阻止我做想做的事，也沒人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p>

戚老夫人寵溺慈愛地笑道：“確實，我早就發現你這娃兒的脾氣也是不簡單，不過……”</p>

“不過什麽？”</p>

戚老夫人欲言又止，若有所思，沈默須臾，才語帶試探地道：“你對無惑是什麽感覺？”</p>

戚書雅臉熱了一下，有點心虛，“什麽？”</p>

“每次無惑來時，總會跟我提起你的事，我感覺得到他對你不同”戚老夫人一邊說著，一邊觀察她的反應</p>

戚書雅尷尬心虛，眼神飄來飄去的，“他常來跟您說我的壞話？”</p>

“當然不是”戚老夫人好笑地道：“一開始是我問了他才說，後來是他主動提起，我註意到他每次提到你時，縱使臉上波瀾不興，眼底卻藏著喜悅”</p>

“喔……”戚書雅努力想隱藏自己的心情，可臉頰卻越來越燙</p>

“書雅，我是看著無惑長大的，他是個什麽脾氣跟性子，我最清楚”看著她有些慌張，極力想掩飾什麽的神情，戚老夫人心裏大概有個底了，便直截了當地問道：“孩子，你也喜歡無惑吧？”</p>

戚書雅倏地漲紅了臉，羞得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p>

“我雖然老了，可也年輕過，瞧瞧你那眼裏愛苗滋長、情火正熾……”</p>

“女乃女乃！”戚書雅羞得沖口而出</p>

“有什麽好害羞的，這不是……咦？”戚老夫人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剛才喊了一聲女乃女乃，感到難以置信，“你……你剛才叫我什麽？”</p>

戚書雅尷尬一笑，“祖母這兩個字念起來很瞥扭，我能喊您女乃女乃嗎？”</p>

戚老夫人喜極而泣，用力點頭“祖母也好，女乃女乃也罷，只要你肯開口喊我就好”她欣喜若狂的抓著戚書雅的手，語帶央求地道：“好孩子，再喊我一聲”</p>

看戚老夫人只聽她喊了一聲女乃女乃，便歡喜得好像什麽病都好了似的，戚書雅的心不由得一揪，她早該喊她一聲女乃女乃的，這聲女乃女乃，她不知盼了多少個年頭</p>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女乃女乃！”</p>

她一連喊了三聲，逗得戚老夫人笑得闔不攏嘴</p>

“好好好，好孩子，我的乖孫女……”戚老夫人緊緊抓著她的手，“天老爺若是現在收了我，我也沒有遺憾了”</p>

戚書雅眉頭一擰，“女乃女乃，您說什麽呢？您只是染了風寒，過兩天就又活蹦亂跳了”</p>

戚老夫人一臉滿足地笑著，“對，對，我要活著，我要看你嫁人”突地，她目光一凝，神情變得認真嚴肅，“既然你跟無惑兩情相悅，是不是該擇個吉日把婚事給辦了？”</p>

“嗄？”戚書雅先是一震，然後忍不住笑了，“女乃女乃，您這速度會不會太快了？”</p>

“哪兒快了？你們都早該是婚嫁的年紀了”</p>

“不急，我還需要時間了解他，再說，我的工坊才剛起步，我還想把餅做大呢！”</p>

戚者夫人正色問道：“你想怎麽做？”</p>

“當然是開家屬於自己的小店”她說</p>

“那簡單，女乃女乃幫你”</p>

“不行，我想靠自己”她堅定地道</p>

“你這孩子真是……”戚老夫人好氣又好笑，“我是你的女乃女乃，幫你也是合情合理”</p>

“可是我想靠自己，不想別人認為我是憑靠戚家跟您的庇蔭”</p>

“好吧，既然你堅持，女乃女乃也不勉強了”</p>

“謝謝女乃女乃”戚書雅說完，扶著她躺下，像哄孩子似的，“那現在您乖乖休息，我稍晚再來看您”</p>

戚老夫人歡喜地點點頭，“好，稍晚我讓張嬤嬤叫廚房燒幾道菜，你來這兒用膳吧！”</p>

“嗯”戚書雅一口答應，“那我先去忙了，晚點再來”</p>

“去忙你的吧！”</p>

她點點頭，旋身走了出去</p>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想起剛才的一切，戚老夫人的心踏實了，當書雅喊她一聲女乃女乃時，她確定書雅已將自己當是戚家人，已真心拿她當親人了</p>

不過既然她跟無惑已經在一塊兒了，她總希望這婚事能趕緊辦成，了卻她的一樁心願</p>

可她明白書雅的性子跟睥氣，知道自己勉強不了她，現下看來，也唯有盡快幫著她把店子開起來，她才會乖乖嫁人了</p>

戚書雅跟喬無惑已走在一塊兒的事情，很快地便傳到了戚聿恬院裏</p>

眼見戚書雅得了戚老夫人的心，又跟喬無惑好上，她的心裏越來越急，越來越慌，她想，她一定得趕快做些什麽以鞏固他們母子倆在戚家的地位</p>

這時，林楚琴親自沏了一壺上好春茶進到花廳裏，見著她，戚聿恬不知怎地又來了火氣，臭著一張臉</p>

林楚琴雖然看慣了婆婆的臉色，但還是不免惶恐“娘……”</p>

“我不想喝，沒興致”沒等媳婦上茶，她便冷冷地道，“端走吧！”</p>

“娘，誰惹您生氣了？”林楚琴小心翼翼地問道</p>

“還能是誰？”戚聿恬沒好氣地道，“一堆人看著就是礙眼”</p>

林楚琴不敢多問，只好擱下茶，靜靜的站在一旁</p>

戚聿恬斜瞪了她一眼，思付著應該快點給兒子娶個平妻，而且這個平妻不只得能替金家生下子嗣，還得在事業上對金貞行有所肋益</p>

突然，她腦海中出現一個絕佳人選，那就是茯陽邱掌櫃的小女兒邱詠蓮</p>

邱掌櫃在戚家人脈極廣，跟許多掌櫃和莊子管事都有交情，是個具有相當影響力的人</p>

若是兒子娶了他女兒做平妻，他們便能拉攏他的勢力，就算日後無法與喬無惑抗衡，至少能夠保住自己</p>

“對！”她霍地站起身，“我視在就去找娘提這事”說著，她就要踏出花廳</p>

林楚琴急問：“娘，您去哪兒？我跟……”</p>

“不必了”戚聿恬轉過頭，冷冷地看著她，“我去跟娘提給貞行娶平妻的事，你不必來”</p>

聞言，林楚琴一臉悲傷幽怨，眼眶裏立刻淚光閃閃</p>

戚聿恬沒好氣地道：“別給我哭喪著瞼，誰叫你生不出孩子”</p>

“娘，我……”</p>

“除了乖，你對貞行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戚聿恬說畢，一個轉身便走了出去</p>

林楚琴神情淒然地站在原地，眼淚猶如斷線的珍珠般，一顆顆的滑落</p>

因為生不出孩子，她在婆婆及丈夫面前根本擡不起頭，過去婆婆雖然也常嚷嚷著要給金貞行娶平妻，但始終未有動作，不過這一次，她知道婆婆是勢在必行了</p>

她現下的處境已如此困難，若是平妻入門，又給金貞行生下孩子，那她在戚家可是連一條看門狗都不如了</p>

除了乖，你對貞行一點用處都沒有！</p>

婆婆的這句話像是一把利刃般插在她心上，教她既痛苦又沮喪</p>

她真是一點用處，一點價值都沒有嗎？若是她能證明自己的價值，婆婆是否就會對她另眼相看？</p>

婆婆是因為得知戚書雅跟喬無惑情投意合，擔心他們成親後，喬無惑便能將戚家的財產攬於掌中，才急著替夫君娶平妻，拉攏勢力以鞏固地位吧？</p>

那麽，她能做什麽呢？她能幫上什麽忙呢？</p>

林楚琴，快想想，想想你能做什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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