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煬一步步的踩著黎明的天色，往那個有著一樹梨花的廂房而去，他一夜未眠，但是腦子裏卻是從未有過的清醒</p>

甚至連昨晚皇上在景德宮裏對他說的話，也一句句的在他的腦中浮現</p>

女子不過是玩物，那個側妃不過是看你還算上心才賞的，若是因此迷了心竅，那女子萬萬不能留</p>

兄弟之間誤會吵鬧都是有的，但若是為了一個玩物傷了和氣大可不必</p>

今日之事就息事寧人吧！朕再好好尋個好人家的閨女，指給你當皇子妃，等娶了正妻，有人幫你管著後院，那些個不守規矩的自然也規矩了</p>

一句句一字字，他聽在耳裏，心也同時一寸寸的冰冷</p>

息事寧人，這是他從這些話裏聽出的態度，但為什麽？其中的涵意實在讓人心寒——一切不過都只是因為他不再是那個未來可能的繼任者</p>

就只因為如此，所以明明是他的人受了委屈，卻要擔下所有的錯</p>

他不能喊不服，甚至不能有任何一絲的怨慰，否則一個對兄弟不仁、對長上不孝的大帽子就會扣到他的頭上</p>

他費盡了心機，創造如今的大好局面，卻可能就因為這一點小事，成了為他人做嫁衣的蠢蛋</p>

打開了房門，廂房裏有著淡淡的藥香，他走進屋子裏，穿過外間進了內室，只見包小嵐用被子將自己卷成一個大包，窩在床上睡得正香</p>

他坐在床邊，看著她純真的睡顏，手撫過她的臉頰，那裏抹了藥，雖然消了腫，但是上頭青紫的痕跡卻不是一天兩天能夠不見的</p>

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腦子裏一片混亂，卻又慢慢的一點一點開始清醒</p>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時候只覺得她讓人厭惡又可恨，那表面看起來的純真不過是為了隱藏內心的骯臟，於是雖把她擺到二等宮女的位置，卻讓她去做粗使丫頭的活計</p>

接著又為了折辱她，甚至賞了那些不能吃的東西下去，以為她會哭、會露出對他的埋怨，結果她不但沒有，反而還歡天喜地，甚至說他是個好人</p>

直到後來，誤會解除，他把她放在自己身邊，感受著她貼心仔細的服侍，有許多的東西開始慢慢的變得不同，甚至他曾經覺得不怎麽好看的面容看起來也可愛多了，他不是傻瓜，自然明白了自己對她的感覺</p>

只是她一次次的用自卑為借口拒絕他，讓他開始懷疑自己，也懷疑她是不是因為自己的腿瘸了，所以才想盡辦法拒絕</p>

後來，證明了這一切又是他的小人之心，她對著他說最喜歡他，雖然可能比不上點心，但是也讓他高興了好幾日</p>

喜歡似乎就是這樣一點一點的累積，一點一點的被一個人吸引，然後願意把一個人的一切細節都藏在心裏，放在腦海裏</p>

點點滴滴，絲絲成絹，將人裹得嚴嚴實實，再也逃不月兌這由愛編織而成的網</p>

包小嵐感覺到有人在看著她，那樣的視線讓她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然後見到的就是宇文煬坐在床邊，深情的望著她</p>

她裹著被子坐起身，一頭長發打成了辮子松松垮垮的披散在腦後，幾綹落發垂散在肩膀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小衣，也因為睡覺時的滾動松月兌了大半，鵝黃色的肚兜就這麽若隱若現的露在外頭</p>

“主子爺，怎麽來了呢？！”時辰還太早，昨兒個又太晚睡，讓包小嵐還迷迷糊糊的，雖然睜開了眼，卻沒拿起該有的規矩</p>

她的這副模樣落在他眼裏，讓他的眼忍不住暗沈深邃許多，若不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就不會只是這麽看著，而是直接卷了人上床，做點該做的事情了</p>

“來看看你”他輕聲說著，怕驚了她</p>

包小嵐揉了揉眼，雙眼變得有些水汪汪的，然後對著他眨了眨，嘟囔著，“我有什麽好看的啊？我每日都在您的身邊啊！”</p>

“那在我身邊真的好嗎？我若是……送走你又如何？”</p>

送走……包小嵐後知後覺的聽明白了這句話，然後瞪大了眼，幾乎是狼狽的撲到他的身上，抓著他的衣襟，慌慌張張的問著</p>

“為什麽要送走我啊？為什麽啊？我是哪裏做錯了嗎？還是因為我給主子爺惹了麻煩了？！”</p>

包小嵐急著說話，沒一會兒就開始結巴，然後努力想著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麽，怎麽一大早的主子就要送她走呢？</p>

如果被送走了，她還能夠天天看見他嗎？</p>

如果被送走了，她和他之間是不是什麽關系都沒有了？沒有了關系，是不是她連一個光明正大站在他身後的機會都沒有了？</p>

她著急的神色徹底的取悅了他，他任由衣裳被她抓著，幽幽的問著，“不是說不願當我的侍妾嗎？不是說只要當個奴婢就好嗎？那奴婢被送出去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p>

包小嵐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恍惚了，有些語無倫次，“為什麽啊？不是只有奴婢才能一直跟著主子的嗎？我……就只想要一直跟著主子而已啊！我真的不貪心！我不貪心……”</p>

他輕輕撫著她的發，用手指將她的散落鬢發輕輕的撥弄整齊，“包小嵐，我現在要做一件很危險的事，你如果繼續待在我身邊，我怕又會出現像昨天那樣的事情”</p>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完全的保護著她，想要能夠讓她永遠都保持著那樣天真單純的笑容，想要在自己一低頭的瞬間，就能見到她的笑容</p>

包小嵐怔怔的看著他，“很危險嗎？如果只是昨兒個那樣的事，我不怕，才流了一點血而已，就只是一點小傷，我一點都不在意的！”</p>

宇文煬停下了撫著她發的手，然後定定的望著她，“小嵐，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問你，若我想讓你當我的妻，你可願意？”</p>

“妻？”她傻傻的重覆了一次，然後楞楞的看著他，“主子爺！這是不可能的啊！我只是一個宮女，而且我什麽都不……”</p>

他搗著她的唇，認真的望著她，“別說那些，就說如果我不是你的主子，如果你不去想那麽多，就只跟著你的心走，你說過你喜歡我的，那麽你是否願意做我的妻？給我一個答案，好嗎？”</p>

包小嵐看著眼前的男人，他俊美的臉龐是她見過長得最好的，雖然身子有點瘦弱，不像村子裏的那些男人般虎背熊腰，但是他行走之間自有一股威勢，每一個淺笑凝盼，都能夠勾走她的心</p>

說她沒有仔細去想那麽多，但是當周遭人說著自己有福氣的時候，她也是曾一次次的想過這個問題</p>

她有福氣嗎？</p>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有的，因為上天給了她這樣的機會，能夠見到眼前這個男人，甚至能夠跟在他的身邊，為他準備一切的去服侍他</p>

曾經，她以為這樣的自己就是有福了</p>

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覺得自己好像變得太貪心了</p>

她想要一直看著他，想要看著他多對她笑，想要他多多的看著她，甚至想要多聽幾次“他心悅著她”這樣的話</p>

然後每一次這樣的念頭一升起來的時候，她自己總會驚醒，接著就會開始在心裏不斷的提醒自己，她該知足了，她只是一個小爆女，她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奴婢，她若還想要得更多，那不只是一種不知足，更是一種罪</p>

所有人都以為她傻得不明白侍妾的意思，但其實她明白的，因為那個她曾問過女乃女乃，在田裏撿著爛菜的婦人就曾是個侍妾</p>

那婦人就是太不知足了，所以孩子死了，還被趕出來了，再也見不到她所謂的良人，只能獨自淒慘而落魄的過著下半輩子</p>

她不想這樣，起碼不想要被趕走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他，所以她只能告訴自己不要不知足，她只要傻傻的告訴自己已經很滿足就行了</p>

只是，她真的不想嗎？如果他不是她的主子的話，她會不想和這樣一個人永永遠遠的過一輩子？</p>

“我想……我願意……”她的眼眶不知道何時紅了起來，淚水一滴滴的慢慢滑落</p>

“我想，我一千一百個想，可你就是我的主子啊！就是我想得、喜歡得心都疼了的主子啊！你以後會有明媒正娶的皇子妃，甚至會有更多千金小姐當側妃，如果你想，甚至還可以有許多的侍妾和通房丫頭！”這些都是她在學規矩的時候，為了分辨各個等級的貴人，由那些嬤嬤們教過的</p>

她抓著他衣衫的手，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有些發白，她低下頭，斷斷續續的低喃著，“可是我只是一個丫頭，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宮女，我沒有好的外貌，甚至一個大字都不認得，我何德何能能夠答應這樣的好事？喜歡就可以了嗎？只要喜歡就能夠作這樣大的夢嗎？”</p>

她搖搖頭，“我知道那是不行的，我們這樣的人，本來就沒有這樣作夢的權力”</p>

宇文煬看著她邊流淚邊說，那點滴的淚水似乎燙傷了心底的某處，一陣陣的疼，但是他也有些意外，原來這個看似無憂無慮的小泵娘，心裏頭竟然也有這樣多的想法</p>

“所以呢？我現在給你的就是一個作夢的權力！版訴我，你可願意和我做對普通的夫妻？如果我真有了不測，你是不是願意……”</p>

包小嵐猛地擡頭，語氣有些高昂的打斷了他的話，“如果有那一天，我願意陪著你一起死！”</p>

生前她無法奢望和他一起，但是一起死……她有這樣的勇氣</p>

宇文煬眼睛閃過一瞬的精光，“這可是你說的”</p>

包小嵐抹了抹臉上的淚，小臉滿是嚴肅的點頭，“是我說的！”</p>

“君子一言？”</p>

“快馬一鞭！”包小嵐豪氣的接了下去</p>

“那好，我們再回到我剛剛的問題上，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妻？”宇文煬很堅持的繼續追問</p>

包小嵐還以為這個問題已經結束了，沒想到他還是緊追不舍的問著，“這問題有那麽重要嗎？”她都說了願意陪他一起死了</p>

嘟了嘟嘴，她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是臉上的表情已經把她心裏的話全都給表露無疑了</p>

“那怎麽能一樣呢？你願意陪著我死只證明了你有這個勇氣，但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妻則是證明了你是不是像我一樣心悅於你啊！”宇文煬用了文字游戲來糊弄眼前這個傻丫頭</p>

包小嵐一聽這話，雖然覺得好像哪裏不對，但聽起來的意思又似乎是這樣，想了想，最後點點頭，然後帶著羞怯的眼細細的掃了他一下，低聲說著，“我……我是情願的”</p>

因為你說，願意成為你的妻，就等於是如同你心悅於我般的心悅著你所以她是想的</p>

不過老天爺啊！這種不知足的話，可是他讓她說的，她真的沒有這種貪心的想法啊！</p>

雖然她有些想法更是貪心得不行，比如她就想過，如果他能夠永遠只看著她一人就好了</p>

宇文煬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似乎全身都有了力氣，他看著她羞答答的小臉，忍耐不住的低下頭，輕啜著她的唇，直到控制不住的探舌深入</p>

她小小的掙紮著，對他卻沒有半分的影響，偶爾的空隙之間，也只夠讓她急急的喘幾口氣，接著又被他毫無保留的霸道給覆蓋</p>

外面的天光已亮，他翻身壓在她的身上，拉開她早就遮掩不了多少的小衣，然後一下子輕一下子重的在她的身上咬下一個個的痕跡，換來某人忍不住的求饒聲</p>

“哎喲！好癢啊……呵呵……別……別再來了……”</p>

他喘著氣，看著她身上的小衣半開，底下的發褲和小衣間的肌膚露出了大半，那柔女敕的肌膚配上她有點圓潤的身子，讓他搓揉起來有些欲罷不能，但是想到今日要開始的正事，他最終還是沒有繼續下去，而是翻身坐起，在呼氣吸氣中平覆自己升起的欲念</p>

包小嵐見他坐了起來，也連忙坐起身來，這才感覺到自己身子一涼，連忙臉紅的低下頭把衣裳給重新穿好</p>

等她手忙腳亂的把衣裳上的帶子都給系好，他已經從床上站起身，正低頭看著她</p>

“記得你說過的話，包嵐，若我死了，我也不會放你一個人獨活”那些說要讓她選擇的話是他最後給她的一條活路，若是他真的有什麽不測，他是寧願帶著她一起死，也不會留給別人的</p>

“知道了！不過我會先幫你收屍再去死的”</p>

他的背後是剛升的朝陽，映著他滿意的微笑，將他襯得如同天人下凡般的清俊</p>

“我記著了，如果沒有照做的話，我就是變成鬼都會跟著你的”</p>

“知道啦”包小嵐甜蜜蜜的回著，一點都沒有因為他這種恐怖的情話而有所退卻</p>

宇文煬滿意的走了，包小嵐也連忙赤著腳追到門邊去</p>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她眷戀的在心中嘆息</p>

他永遠不會知道，只要能夠一直跟在他的身後，就是死了又有何懼？</p>

生躺同一個坑，死了也要同裹一張草席！她女乃女乃說過的，這就是他們鄉下人最大的幸福了！</p>

宇文煬和宇文凱的相約並沒有避著人，畢竟比起偷偷模模的碰面，還不如大大方方的約在外頭見面，畢竟兄弟見個面喝杯茶，並沒有什麽不對</p>

兩人約在一處賞花的園子裏，身邊是一叢叢低矮的花樹，從亭子上一眼望過去，有沒有人都能夠馬上知道</p>

“大哥，你那信裏的話……”宇文凱皺著眉，沒想到第一次接到大哥的信竟然會是這樣一封簡單卻又重大的信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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