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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男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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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男寵

“桀……儁……”

“是我。”那黑影輕笑。

胡亥想要大聲呼救, 告訴外面的虎賁軍,桀儁就在自己的營帳之中,但他被掐住脖頸, 根本無法順利發聲。

【想要打暈你,將你擄走的桀儁】

胡亥眼眸一動,立刻看到了桀儁頭上的標簽, 不顧脖頸上掐著的手,猛地向前一撞。

嘭——

因著胡亥的先發制人, 在桀儁擡手的一瞬間,胡亥一下子將桀儁撞倒在地。

桀儁眼中劃過一絲驚訝, 若是論武藝,他從未輸給任何人,還是有這份自信的,胡亥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公子,連武藝都不會, 更不要說反應能力了。

桀儁這一擊卻沒有得逞, 眼中閃過無數的驚訝。

胡亥撞倒桀儁之後, 爬起來便跑。

“救……”

只是他剛說了一個字, 桀儁反應迅捷,一把拽住他的後脖頸子, 狠狠一捏。

“唔!”胡亥根本沒能喊出“救命”二字, 已然陷入了昏厥之中。

“幼公子?幼公子?”

營地失火, 桀儁逃跑,韓談第一時間沖過來查看, 在營帳外面喊了好幾聲, 都沒有得到回應。

“不會出事罷?”韓談立刻打起帳簾子走進來,瞪眼一看, 營帳裏亂七八糟,衣裳掉在地上,案幾上的東西被碰倒了,哪裏都不見胡亥的身影。

“不好!”

韓談沖出營帳,大喊著:“幼公子不見了,快!封閉轅門!”

“哎呦……”胡亥覺得脖子酸疼,腦中眩暈,呻*吟著慢慢睜開眼目,四周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

胡亥稍微一動,便感覺自己的雙手被綁住,根本無法動彈,只能晃動著脖頸,向四周查看。

“桀儁?”胡亥的目光盯在旁邊之人身上。

是桀儁無疑。

四周黑漆漆一片,眼下還是黑夜,合該是在荒郊野嶺,對於胡亥來說,荒郊野嶺都長得差不多,因此胡亥也不知這裏距離扈行營地有多遠。

桀儁謹慎的沒有點起篝火,估摸著是怕追兵追上來。

胡亥的眼睛亂晃,嘴裏哼哼唧唧:“哎呦……哎呦好冷哦!你把我擄出來,也不想讓本公子凍死罷,要不然……要不然咱們打個商量,點起火來,給我取取暖,行不行?”

“哼!”桀儁冷笑一聲,道:“我勸你老實點,點起火來,告訴秦軍你在這裏麽?你以為我有這般的蠢鈍?”

“嘖嘖,”胡亥咂咂嘴:“果然騙不過你呀。”

桀儁又是冷笑一聲,道:“你最好放聰敏一點,這裏距離秦軍營地已經很遠,沒有人可以救你,若是你惹得我不痛快,幹脆……我一刀子插進去,讓你沒命看到明日的朝陽……”

“噗嗤——”

桀儁的威脅之辭還未說完,胡亥突然笑噴出來,憋紅了小臉蛋兒,道:“哈哈哈……不行、不行了,儁兒你太……太逗趣了,這麽土的言辭,你從哪裏學來的。”

桀儁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胡亥,道:“你不怕我?”

胡亥道:“你又沒有三頭六臂,面目長得清秀可人,我為甚麽要怕你?”

桀儁道:“我將你擄劫出來,你不怕?”

胡亥平靜的道:“你本可以自己個兒逃跑,卻非要帶著我這個拖油瓶出來,說明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廢了這麽大勁兒,不會就這麽將我噶了,對麽?”

桀儁不說話,深深的看著胡亥。

胡亥又道:“讓我猜猜,你為何費這麽大力氣,將我擄劫出來?哦是了……”

不等桀儁回答,胡亥笑瞇瞇的自問自答道:“我聽說,你與你們西嘔君的關系,並不怎麽融洽。百越是許多部族聯合在一起的聯盟,而你是其中一支最強大部族的大宗主,西嘔君一直很是忌憚於你,但又不得不仰仗你,因著你很能打,每次都將秦軍打得落花流水,西嘔君對你是又愛又恨吶……”

胡亥嘆了口氣,道:“唉——你此次被俘虜,不知西嘔君那面兒,有多少人迫不及待的嚼舌根,說你的壞話。興許還有你主動投誠秦軍,做了叛徒的版本,你若是自己個兒逃回越地,那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所以你想了,幹脆擄劫上我這個秦人的小公子,也好自證清白,對不對?若是如此,你定然希望我這一路上安安穩穩,不出現一點岔子,絕對絕對不會立刻殺了我,相反的,甚至還會保護我……那我為何要害怕?”

桀儁雙手握拳,骨節發出嘎巴嘎巴的脆響,沙啞的道:“好啊,好一個靈牙利齒的小公子。”

胡亥笑道:“多謝誇獎。”

桀儁冷聲道:“我可沒有誇你!是,你說的都是對的,但我桀儁,從來都是個狠人,一點子也不懂得憐香惜玉,你若是把我惹急了,我還是會一劍捅了你!”

“哦吼……”胡亥嬉皮笑臉的道:“那我很怕怕吶。”

桀儁幹脆不理他,閉目養神。

胡亥被綁著手腳,動作十足的艱難,一時間無人說話,夜色更是濃郁。

過了許久許久,桀儁似乎睡著了,他抱臂靠坐在一塊大石跟前,吐息平穩,眼皮也不動一下。

胡亥眼眸微轉,稍微靠過去一些,輕輕碰了碰桀儁。

【裝睡的桀儁】

【等著你逃跑,把你抓回來的桀儁】

胡亥挑了挑眉,來到桀儁耳邊,突然大喊:“餵——”

桀儁嚇了一跳,睜大眼睛道:“做甚麽?”

胡亥道:“沒事啊,看看你睡了沒有。”

桀儁:“……”

胡亥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很奇怪,不按照常理出牌?”

桀儁沒說話,胡亥又道:“告訴你一個秘密罷,我能看到你心中所想,我知道,你想等我逃跑,把我抓回來,狠狠教訓我一番立威,所以我偏偏不逃跑。”

“你……”桀儁險些脫口而出:你怎麽知曉?

他硬生生忍了下來,瞇起眼睛打量胡亥。

【懷疑你真的會讀心的桀儁】

“對啊,”胡亥點點頭:“我真的會哦!”

【受驚嚇的桀儁】

“別害怕,”胡亥又道:“我也只是偶爾看看你的小心思,至於某些見不得人的隱私,我都是看心情窺視的。”

【不敢置信的桀儁】

胡亥扯起謊來信誓旦旦,道:“實話告訴你罷,之所以我的君父這般寵愛我,是因著我天生與眾不同,你們越人也有巫者罷?我就是巫者,你可不要得罪我,否則會遭受天譴的!”

“廢話真多!”桀儁一把拽住胡亥的衣領子,道:“既然你精神頭這般的大,不想歇息,現在便上路罷。”

桀儁拽著胡亥,乘著夜色往前走去。

他們一路走偏僻的小路,桀儁似乎算準了,精準的避開所有的秦軍追兵,甚至這一路上,連秦軍的一片衣角都沒有看到。

胡亥心中微動,這樣不是法子,越走越是偏僻,若是真的被帶回越地,自己豈不是真的成了俘虜?到了越地,便不能保證自己的安危了。

“餵,”胡亥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桀儁不言語。

【準備回族中的桀儁】

胡亥自問自答:“你準備把我帶回你的大本營?”

桀儁皺眉,神情突然戒備起來,便在此時,突聽踏踏踏的腳步聲,少說有十來個人從四面包抄出來。

沙沙沙沙——

身邊茂密的草叢晃動著,一瞬間,冒出許多伏兵!

那些伏兵全都喬裝改扮過,臉上塗著汙泥,穿著花綠色的衣裳,掩藏在草叢之中,一時令人無法分辨。

“甚麽人!?”伏兵斷喝,將桀儁與胡亥包圍在中間。

桀儁伸手搭在長劍之上,戒備非常,待看清楚伏兵之後,便道:“張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我是何人。”

“大、大宗主?!”伏兵吃了一驚。

“甚麽?大宗主?”

“大宗主不是被秦軍俘虜了麽?怎麽在這裏?”

伏兵互相目詢,一時拿不定主意。

桀儁冷笑:“怎麽,看到本宗主,還不跪拜?是想造反不成?”

伏兵的頭領昂起腦袋,一臉的不服不忿,道:“桀儁,你不會還以為自己是大宗主罷?你已然被秦人俘虜,丟了咱們宗族的顏面,這樣的人,哪裏配做大宗主?別說笑了,哈哈哈……嗬!!”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突然倒抽一口冷氣,睜大眼睛,咕咚——

人頭直接從脖頸上飛了出去,咕嚕嚕滾在地上,飛入草叢,消失不見,只剩下地上一片的鮮血。

呲——

鮮血噴灑而出,那頭領沒有腦袋的身子這才晃動了一下,猛地栽倒在地上,就趴在桀儁的腳邊。

桀儁啪一聲將長劍收回來,唇角噙著薄薄的笑意,環視眾人:“對宗主不敬之人,殺!”

伏兵面面相覷,全都被桀儁狠辣的手段嚇壞了,一個個瑟瑟發抖,向後退了幾步。

桀儁冷聲道:“還有誰不服氣,大可以站出來,看看是他的腦袋硬,還是本宗主的兵刃硬。”

“大、大宗主……”

“拜見大宗主!”

“拜見大宗主——”

“yue——”就在一片山呼膜拜聲中,胡亥半彎著腰,嘴裏發出yueyue的怪聲。

不賴胡亥,他本是個現代人,自從穿到古代之後,一直被便宜哥哥保護著,便算是見血,也不會令胡亥看到如此直白血腥的一幕。

人頭從胡亥眼前飛過去,甚至鮮血還潑灑在胡亥的衣角上,一股子反胃的感覺直沖頭頂。

“yue——”胡亥還在賣力的幹嘔。

伏兵們正在拜見大宗主,這般嚴肅的氣氛全都被胡亥給打亂了。

伏兵遲疑道:“大宗主,這位是……?”

桀儁冷聲道:“怎麽,我才離開多久,甚麽該問,甚麽不該問,你們便不記得了?”

“不不不,”伏兵道:“卑將該死!卑將該死!”

桀儁道:“楞著做甚麽,帶路,回營。”

伏兵們一時更是遲疑,支支吾吾的道:“大、大宗主,這……這恐怕……”

“怎麽?”桀儁呵斥:“還要我請你開口不成?”

“不敢不敢!”伏兵道:“卑將不敢隱瞞大宗主,自從大宗主被俘虜的消息傳回族中,族中便……便亂套了!宗主許多長老,都、都在爭奪大宗主的位置,今日……今日便是族中重新遴選大宗主的日子。”

“哦吼,”胡亥笑道:“原來你們越人也有勾心鬥角啊?看來有人想把你擠掉。”

桀儁冷聲道:“閉上你的嘴巴。”

說罷,對伏兵道:“帶路!我倒要看看,是誰那麽大的能耐,想要接替大宗主的位置。”

“是!大宗主!”

伏兵在前面帶路,桀儁拽著繩子,拉扯著胡亥往前走,胡亥被拉的踉踉蹌蹌,道:“儁兒,輕一些,我又跑不脫。”

“嗬——!”旁邊的伏兵倒抽一口冷氣,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眼神瞥著胡亥,似乎是因著“儁兒”二字。

果不其然,桀儁道:“不許你這般喚我。”

“為何?”胡亥眨巴著大眼睛,一臉天真懵懂的道:“可昔日裏,我便是如此喚你的,你還很歡心的答應呢,是不是儁兒。”

“都說了!”桀儁一把揪住胡亥的衣領子,威脅的冷聲道:“你若是再多言一句,我便割掉你的舌頭……你聽好了,這裏已然不是你們的秦地,能不能留住自己的小命,便要看你的造化了!”

胡亥笑道:“咦?連你這個大宗主,也保不住我的小命嘛?儁兒,你好差勁吶!”

桀儁:“……”

桀儁被氣急了,呵斥道:“少說廢話,走!”

祖宗祠堂之中,正在舉行遴選大宗族的典禮。

“我們大長老,本就是族中的元老,今日我看無需狗屁的遴選,我們推舉大長老為大宗主!”

“啐!大長老是個甚麽東西,他也配?”

“若是不服氣,咱們比劃比劃!”

祠堂中人聲鼎沸,胡亥被桀儁拉著來到大門口,便聽到裏面爭辯的聲音,似乎要動手。

“何人擅闖祠堂?!”

剛一到門口,便被兩個持著兵刃的士兵阻攔下來。

“大宗主?!”隨即連祠堂之中也聽到了士兵不敢置信的呼喊之聲。

“大宗主!真的是大宗主!”

“大宗主回來了!”

桀儁帶著胡亥走入祠堂,站定在眾人面前,他微微昂著尖俏的下巴,仿佛一只不可一世的白天鵝,分明看起來弱不禁風,卻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凜冽之氣,令人不敢造次。

桀儁嘲諷的道:“本宗主才離開多久,看看,甚麽阿貓阿狗,都跑出來又蹦又竄了。”

“你……”一個白發蒼老的男子開口道:“桀儁,你說甚麽!?”

胡亥眼眸微動,好機會,若是越人自己個兒內鬥打起來,自己豈不是便安全了?

胡亥立刻道:“聽說你是阿貓阿狗,豬狗不如!”

後面那半句,顯然是胡亥自己加的,添油加醋的好手。

“你!你!!”白發老者道:“桀儁,你敢羞辱於我!我可是族中的大長老!!”

桀儁瞪了一眼胡亥,但顯然胡亥不是最緊要的矛盾,當務之急是震懾族中這些不安分的反叛者,將大宗主之位奪回來。

桀儁冷笑:“你也知曉自己是族中的長老,那便安安分分的做你的長老,不好麽?非要在這裏跳竄,大長老,你需知曉,年紀大了,骨頭也脆,千萬別一不小心,跳斷了脖子!”

“你……”大長老顫抖的指著桀儁的鼻子尖兒,道:“黃口小兒!你說甚麽!”

胡亥又道:“他說你找死!”

桀儁:“……”

大長老:“……”

大長老這才反應過來,瞪著胡亥道:“你是何人!?今日是我們宗族遴選之日,你一個外人,哼,還是中土人士,來這裏做甚麽!?”

“我是……”胡亥心竅之中自有計較,桀儁把自己擄劫而來,無非是看中了秦人公子這個身份,若是叫越人都知曉了自己的身份,對秦廷十足不利。

於是胡亥靈機一動,搶先道:“我是你們大宗主的嬖寵!”

“嬖寵?!”

“嬖寵!”

“嬖寵……是甚麽意思?”

大長老臉色鐵青,在場的越人雖然會說中原話,但嬖寵二字仿佛過於生僻了。

便是連桀儁本人,都沒有反駁,只是一楞。

【不知嬖寵是什麽意思的桀儁】

胡亥解釋道:“你們好笨哦,沒文化真可怕,嬖寵的意思就是男寵!”

“甚麽?”這一聲驚嘆,是桀儁本人發出來的。

胡亥笑瞇瞇的道:“無錯,我便是你們大宗主的心頭好,我雖是中原人,但跟隨了你們大宗主,便不是外人,宗主遴選,我亦可以在場。”

“男……男寵?”大長老氣得胡子打結:“你……你……桀儁,好啊,你看看你都做了甚麽!竟還找了一個男子,荒唐!實在荒唐,還如此……如此幼小!”

大長老實在說不下去了。

胡亥振振有詞:“幼小怎麽了?你們可別看我長得年輕,我足足有十歲了吶!”

“嗬——”

“十歲?”

“才十歲!”

“造孽啊……”

胡亥又道:“再者,你們難道不知嘛?大宗主便是喜歡年幼的,比我年紀更小的,也……唔唔唔!”

不等胡亥造謠完畢,桀儁實在忍不下去了,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呵斥道:“你給我住口。”

“唔唔!”胡亥點點頭,示意桀儁自己聽話。

桀儁稍微放松一些手,胡亥立刻小鳥依人的靠在桀儁肩窩上,細聲細氣的道:“大宗主,全聽你的。”

桀儁:“……”

大長老呵斥:“傷風敗俗!桀儁,你把我們宗族的臉面,全都丟光了,這若是傳到聯盟耳中,還成甚麽模樣?這個宗主的位置,你怕是不能坐了!”

桀儁冷笑:“宗主之位,有能者居之,這是族中盡人皆知的共識。好啊,今日你們想要重新遴選宗主,我便陪你們耍一耍!”

嗤——

桀儁拔出佩劍。

大長老戒備的看著桀儁,身後還有其他遴選之人,也有些懼怕桀儁的淫威。

胡亥一看,桀儁的武藝驚人,在秦廷之中都少有敵手,看來在自己的宗族之中也是佼佼者,這些人怕都不是他的對手。

“是啊!”胡亥朗聲道:“我們大宗主還能怕了不成?便算是你們一起上,大宗主也不會眨一眨眼目!一起上啊!”

胡亥顯然是在給那些人提供思路,大長老和身後幾個人對視了一眼,他們本是競爭對手,但如今顯然想要聯合在一起。

大長老振臂道:“上!一起上!”

“殺!!”

祠堂之中登時亂成一團,幾個遴選之人沖上來,仿佛要將桀儁亂刀剁死,桀儁冷冷的瞪了一眼胡亥,胡亥聳了聳肩膀。

嘭——

嗤!

刀劍砍過來,桀儁身形靈動,瞬間閃過,“當——!”金鳴震耳欲聾,不停交鋒。

胡亥在一邊喊著:“打啊!打起來,對對對,打他!打他下盤啊,你們真的不行,唉——”

幾個人一起上,都不是桀儁的對手,桀儁應對起他們,根本是游刃有餘,這令胡亥有點子失望。

嗤——!!

“啊啊啊啊!!!”大長老陡然發出慘叫,一條帶血的黑影沖天而起,狠狠砸在祠堂的地上,飛濺出於一片雪花。

——是大長老的手臂!

大長老慘叫著倒在地上,不停的打滾兒:“啊——疼!疼我了!!桀儁……桀儁你好狠呢!你好狠!”

桀儁的長劍染血,血水滴答滴答流淌而下,環視著眾人,道:“還有不服者,大可以上前挑戰。”

大長老被斬掉了一條胳膊,其他遴選之人瞬間縮了回去,仿佛縮頭烏龜,誰也不敢吭聲。

“拜、拜見大宗主!”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緊跟著其他人同樣山呼起來,跪倒在地。

“拜見大宗主!拜見大宗主——”

胡亥搖森*晚*整*理搖頭,感嘆道:“沒勁。”

桀儁哐當一聲將染血的長劍扔在地上,正好扔在胡亥腳邊,走過來沙啞的對胡亥道:“倘或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桀儁說的是實話,按照越人對秦廷的仇視態度,如果沒有桀儁力保,胡亥的身份一旦曝光,分分鐘會被人大卸八塊,剁成肉泥也未可知。

胡亥靦腆一笑,故意曲解桀儁的意思,又是那般的小鳥依人,甜滋滋的道:“是吶大宗主,我是你的嬖寵,若你有個意外好歹,我也不會獨活的!”

桀儁:“……”

桀儁被氣笑了,捏住胡亥的下巴,迫使他擡頭看著自己,道:“好啊,你不是想當嬖寵麽?來人,將這個嬖寵給我關起來,好好看著,別叫他逃跑了。”

“是!”

兩個越人士兵上前,將胡亥拽著離開了祠堂。

“輕一點,輕一點!”胡亥道:“我可是你們大宗主的心肝兒,別弄傷了我。”

士兵們一時鬧不清楚胡亥的真實身份,也不敢造次,便將他關入一間屋舍,除掉身上的繩子,又安排了兩個士兵看守。

胡亥被關在屋舍中,連個戶牖都沒有,外面看守嚴密,左右是沒有逃跑的可能,幹脆倒在硬邦邦的榻上,準備歇息一會兒。

這一路走來,偏僻又崎嶇,胡亥身子骨兒本就柔弱,累得夠嗆,一躺下來,很快便睡了過去。

吱呀——

有人推開屋舍的大門。

胡亥被吵醒了,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目往外看去。

只見門縫裏透露著明亮的光線,竟已然天亮了,胡亥這一睡,睡了很久。

一個士兵托著一只破陶碗走進來,道:“放飯了!”

哐當!

將破陶碗扔在胡亥面前,裏面湯湯水水的,透露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胡亥嫌棄的屏住呼吸,道:“沒有肉食麽?”

那士兵哈哈一笑:“肉?你一個俘虜,還想食肉?”

胡亥站起身來,身高不夠便站在榻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士兵,抱起陶碗,“哐——”狠狠砸在地上,打起一百二十分的囂張跋扈,道:“我想食肉!食肉!拿這破東西來糊弄我?!你們可知我是甚麽人?我可是你們大宗主的心頭寵,心尖尖兒!若是把我惹怒了,有你們受的!楞著做甚麽,去拿肉啊!快去!”

士兵拿捏不準胡亥到底是甚麽人,這胡亥看起來年歲很輕,但通身一股說不出來的貴氣,加之細皮嫩肉的,面皮生得還極好,難道真是大宗主的心頭寵?

士兵不敢怠慢,趕緊去重新弄了一些飯菜過來。

哐——!

胡亥第二次把飯菜扔在地上:“我要食肉,你給我拿的是甚麽?這般油膩,也叫肉嘛?你是想要油死我不成?!”

“可……”

胡亥趾高氣昂的道:“可甚麽可?惹怒了我,我可是會給你們大宗主吹枕邊風的!”

大長老昨日被桀儁剁下了一條胳膊,雖然及時包紮,性命是保住了,但落下了殘疾,這下子完全無法再遴選宗主之位。

大長老哪裏肯甘心,對桀儁是愈發的不滿,他不敢去找桀儁的麻煩,聽說胡亥這面胡攪蠻纏,便前來找茬兒,決定把氣性撒在胡亥身上。

大長老一腳踹開舍門,道:“小崽子!如此囂張!一個男寵罷了!傷風敗俗!”

胡亥挑眉看著大長老,心中又來了一個好主意。

大長老道:“我琢磨不了桀儁,還琢磨不了他的人麽!?今日我便算是殺了你,不過是碾死一只螻蟻,他還能說甚麽不成!”

“且慢。”胡亥道。

“怎麽,怕了?!”大長老冷笑。

胡亥道:“你不會真以為,我是桀儁的嬖寵罷?”

大長老瞬間被他說懵了,怔楞在原地。

胡亥負起手來,挺胸擡頭,十足傲慢的道:“張開你的狗眼,看看本公子這通身的氣派,能是甚麽男寵趕上的?”

“公子?”大長老抓住了重點。

胡亥道:“無錯,我正是秦廷幼公子,胡亥!”

“你是秦廷的公子?!秦狗的兒子?”大長老不敢置信。

胡亥道:“怎麽?你仔細想想看,桀儁是那種偏愛美色之人麽?他被秦廷俘虜,逃回越地,竟還隨身帶著一個嬖寵,這說得通麽?這一路艱難險阻,本公子又不會武藝,他卻執意將我帶回來,這足以說明,我的身份不同凡響,不是麽?”

“你……”大長老道:“你當真是秦廷的公子?!”

胡亥笑道:“千真萬確。”

大長老道:“好啊!秦狗的公子,有朝一日也能落在我們手上!”

“不是你們,”胡亥糾正道:“是桀儁。”

大長老一楞,不明白胡亥說的甚麽意思,但很顯然,話裏有話。

胡亥道:“我乃秦廷公子,桀儁卻隱瞞我的身份,秘而不宣,你覺得這是甚麽意思?”

大長老還未回答,胡亥已然自問自答:“桀儁隱瞞了所有人,包括他的族人,還有你們的君主,我聽說……桀儁早有不臣之心,想要取而代之,他已然窺伺聯盟君主的位置很久了,不是麽?”

大長老震驚的道:“你的意思是說……他想造反?”

胡亥道:“我可沒這般說,至於桀儁想甚麽,便要看大長老你如何向你們的君主稟報了。”

大長老目光微動。

【心動的大長老】

【想要扳倒桀儁的大長老】

【想要給西嘔君打小報告的大長老】

大長老似乎下定了甚麽決心,他一言不發,轉身便走,只是剛拉開舍門,忽然“嗬——”倒抽一口冷氣,慢慢後退,又退回了屋舍之中。

胡亥定眼一看,是桀儁。

桀儁手中舉著一把長劍,一步步將大長老逼退回屋舍之中。

“你……桀儁!你這是要做甚麽?!”大長老呵斥。

桀儁沒有看向的大長老,反而看向胡亥,道:“我真是小看你了,憑你一張嘴,便能將我的部族攪得天昏地暗。”

胡亥微笑:“承讓,儁兒你謬讚了,我怎麽好意思呢?”

大長老道:“桀儁!你到底居心何在?隱瞞秦人公子身份,可是心存反意!”

桀儁剛開始沒有揭露胡亥的身份,是因著他離開宗族已久,當時的情況還不穩定,若是貿然透露胡亥的來頭,不知族人會如何對待胡亥,桀儁千辛萬苦將他擄劫回越地,目的是與秦人談判,釋放被抓的越人俘虜,絕不可意氣用事,一刀了解了胡亥。

桀儁沒想到,胡亥竟然自己暴露了身份,還是對大長老暴露身份,大長老一直忌憚桀儁,便是桀儁沒有做錯甚麽,還總是背地裏說他的壞話,如今大長老知曉了胡亥的身份,絕對會到西嘔君面前打小報告,桀儁便是有理,也說不清楚了。

桀儁“呵呵”沙啞一笑,道:“看來,你今日是走不了了。”

“你……”大長老剛說了一個字,登時睜大了眼睛,桀儁的長劍已經刺透了他的心竅,手腕一轉,嗤一聲又拔了出來,鮮血滴滴答答的流淌而下,桀儁甚至踩著大長老的屍首,用他的衣襟擦了擦長劍上的血跡。

“咦——”胡亥嫌棄的後退了好幾步,以免鮮血濺到自己身上,搖頭道:“儁兒,你下手太狠了。”

桀儁瞥斜了他一眼:“還不是因著幼公子太不安分?”

桀儁走向胡亥,道:“幼公子才到族中一天,便惹出這麽許多的事情,看來……必須要速戰速決了。”

“你做甚麽?”胡亥往後退了幾步,已然退到了榻邊上,退無可退,道:“儁兒,暗戀本公子是沒有結果的。”

桀儁不理會他的片湯兒話,“嗤!”一聲,手起劍落,直接割斷了胡亥的一縷頭發。

“算起來,長公子也應該進入越地了罷?”桀儁把頑著手中的頭發,道:“我這便移書一封,送給長公子,告訴他,他的寶貝弟親,正在我的手中。”

…………

扶蘇一行人離開營地,浩浩蕩蕩的往越地而去,他們這一路上並未聽說胡亥被擄劫的消息,按照日程,順利抵達了越地。

這日裏,扶蘇便率領著虎賁軍來到了與西嘔會盟的大營,越人將領站在門口迎接,笑道:“這便是秦長公子,果然器宇軒昂啊!”

扶蘇淡淡的道:“予是來會盟的,客套之辭便不必了,請罷。”

眾人進入了幕府大帳坐下來,扶蘇掃視了一眼在場眾人,越人來了不少,但並沒有一個人的穿戴,是西嘔君的規格。

扶蘇了然的道:“看拉你們的國君不守信用,並沒有赴會。”

越人將領尷尬的道:“不瞞秦長公子,國君他身子突然抱恙,因此無法參加此次會盟,特意吩咐我為特使,若有怠慢之處,還請長公子海涵。”

秦人擔心越人使詐,越人也擔心秦人耍詐,因此西嘔君口口聲聲說會親自會盟,但其實並沒有前來,而是找了一個特使。

越人特使道:“請長公子放心,君上雖然沒能前來參加會盟,但十足誠意,還請長公子釋放桀儁將軍,還有一幹俘虜,有甚麽條件,咱們慢慢的談,都是好商量的。”

“報——!!!”

便在此時,有人在外面大喊。

越人士兵沖入營帳,道:“將軍,急件!”

與此同時,屠雎也走進營帳,將一張小羊皮遞給扶蘇,沈聲道:“長公子,扈行大營送來的急件。”

扶蘇與那越人特使各自接過急件,展開來閱讀。

只是看了一眼,扶蘇立刻蹙起眉頭,沈下臉色,一張俊美溫柔的面容變得陰森森,十足可怖。

營地失火,桀儁逃跑,還擄劫了胡亥,雖章平派兵搜查,但始終沒有發現胡亥的蹤影。

算起來,急件送到扶蘇手中已然有些時日,胡亥若是活著,怕是早已被帶入越地。

越人特使面露喜色,哈哈大笑起來:“長公子,咱們這急件,內容怕是差不離罷?桀儁將軍已然逃脫,並且俘虜了你們秦廷的幼公子!哈哈哈——看來,這場會盟,終究要變得不一樣了啊!”

越人特使的態度瞬間發生了改變,完全沒有之前那般謙卑隨和,傲慢的道:“長公子,咱們是不是得好好談談?我倒要聽聽,你們秦國的長公子,能說出甚麽花兒來。”

“你說的無錯。”扶蘇瞇起眼目,道:“終究要變得不一樣了。”

“哈哈哈!”越人特使大笑,還未來得及再多說一句話。

扶蘇已然開口道:“桀儁俘虜了予的幼弟,那麽這場會盟,予也不必與你們談了。”

“長公子這是何意?!”越人特使道。

扶蘇道:“如今能與予談條件的,並不是你們西嘔君,也不是西嘔特使,而是桀儁,既然如此,予便親自約桀儁將軍出來會盟,不勞煩西嘔君與特使大駕了。”

說罷,站起身來,吩咐道:“走。”

“等等!”越人特使大吃一驚,跑過去兩步,攔住要走的扶蘇與眾人,道:“你們這是去何處?桀儁乃是我們的將軍,我是代國君特使,你與我會盟便可。”

扶蘇輕笑一聲,道:“特使?特使又如何?你手中沒有予想要的東西,予憑甚麽要與你多費口舌?”

扶蘇說罷,再不理會越人特使,將他晾在一邊,大步走出營地,揚長而去。

一離開會盟大營,扶蘇立刻站定腳步,低聲道:“屠雎。”

“卑將在!”屠雎上前。

扶蘇道:“立刻給桀儁送上移書,告知他,予要與他會盟!”

“敬諾!”

…………

胡亥被關在屋舍中,也不知過了幾天,屋舍中沒有戶牖,看不到日頭,只能一頓頓數著飯食。

吱呀——

屋舍大門打開,桀儁走了進來。

胡亥笑道:“哎呦,今日是儁兒你親自來給本公子送膳?”

桀儁道:“你倒是滋潤,也不想著逃跑。”

胡亥擡了擡手:“我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模樣,如何逃跑?既然無法逃跑,還不如省省力氣吶。”

桀儁將一封小羊皮扔在胡亥面前,胡亥展開來查看,微微蹙眉,低聲道:“哥哥……”

桀儁笑道:“扶蘇已然知曉你在我手中之事,他送來了移書,主動要求與我會盟,見你一面。”

胡亥挑眉:“儁兒吶,我哥哥本是要與你們西嘔君會盟的,如今突然改道與你會盟,你猜猜,你們的君主會怎麽想?”

桀儁瞇起眼目,道:“不管君上如何想法,等我拿下了秦廷,讓北面也變成我們的天下,君主一定會明白我的忠心!”

胡亥笑起來,桀儁呵斥:“你笑甚麽?”

胡亥搖頭道:“別說你無法拿下北面的天下,就算你能拿下,西嘔君並不會明白你的忠心,反而會更加忌憚你。”

“廢話少數!”桀儁道:“來人,將小公子綁起來,我這便讓你們兄弟相見。”

士兵進來,將胡亥五花大綁,戴上枷鎖,裝入囚車之中,另外還有一眾的士兵看守,看來是怕極了胡亥會耍花樣逃跑。

扶蘇令人送來了移書,要求和胡亥見面,確保胡亥的安全之後,才可以開始會盟。

桀儁答應了扶蘇的要求,但是會面的地點需要桀儁來定。

桀儁了解越地的地形,他將見面的地點設立在一條河流之上,桀儁帶著胡亥站在河流的南岸,扶蘇只能停留在河流的北岸,隔著河水與胡亥遙遙見面。

河水湍急,扶蘇的軍隊無法短時間渡河而來,桀儁是要確保秦人不能耍手段,也確保胡亥無法游到對岸逃跑。

桀儁押解著胡亥的囚車,一路往河水而來,一隊人馬從遠處撲來,定眼一看,並非是扶蘇的人馬,而是越人自己的部隊。

那打頭的將領有些許的眼熟,正是被扶蘇當面放了鴿子的越人特使。

越人特使驅馬而來,攔住桀儁的去路,道:“桀儁將軍!”

桀儁看了對方一眼,道:“特使。”

越人特使道:“君上有令,知曉你抓住了秦廷小公子,特命我與你一道,與秦人會盟。”

桀儁微微蹙眉,並沒有拒絕,道:“也好。”

越人特使又道:“還有一句話,君上托我問一問桀儁將軍。”

桀儁拱手道:“還請特使示下。”

越人特使道:“桀儁將軍既然得以逃脫,還俘虜了秦人的公子,為何不立刻返回,將秦人公子獻上,反而多方在族中逗留?”

桀儁剛要開口,胡亥在囚車之中還不安分,道:“誒你這個人,好生奇怪啊,我是桀儁將軍俘虜的,桀儁將軍好不容易回一趟老家,在家裏多呆幾日怎麽了?你不知道人家家裏頭也有好多家務事需要處理麽?一時抽不開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怎麽著,合著你的說法,好似人家桀儁將軍,是故意扣留著本公子,不稟報你們君主似的!”

越人特使就是這個意思,只不過說的委婉罷了,哪知胡亥一通胡攪蠻纏,就給挑明了。

一時間,桀儁與那特使的臉色都不好看。

越人特使尷尬一笑:“桀儁將軍,你勿要誤會,君上只是關心桀儁將軍的安危,並沒有苛責的意思。”

“呵呵!”胡亥笑道:“甚麽沒有苛責的意思,我看啊,就是因為本公子在你手裏,所以西嘔君不敢說狠話,不信你把我給這個特使看看,他立刻翻臉不認人,你試試?”

越人特使:“……”

桀儁:“……”

越人特使尷尬極了,連連搖手:“不不不!將軍明鑒,君上待將軍親厚,視若己出,絕沒有不信任的道理兒啊!”

桀儁淡淡的道:“特使請放心,桀儁忠心耿耿於君上,斷不會聽外族挑撥。”

說罷,瞪著胡亥道:“你若再說一句廢話,我便把你的嘴巴縫上,不信你也試試!”

“試試就試試,”胡亥吐了吐舌頭:“你若是敢縫我的嘴巴,我哥哥定饒不得你的!你要知曉,越是溫柔的人,發起癲來,才愈是可怖!”

桀儁氣得臉色鐵青,只好轉頭對越人特使道:“特使既然來了,便與桀儁一起,會見秦人長公子罷。”

【想要趁此機會,在特使面前表面忠心的桀儁】

胡亥哼哼一笑,表忠心可不是容易的!

一行人往前走去,很快便抵達了河流,河水寬闊湍急,若是沒有經驗之人,絕對不好行舟。

遠遠的,黑壓壓的虎賁軍整齊列隊在河水的對岸,一條人影臨風而立,似乎一眼便看到了胡亥,大步來到河邊,湍急的河水瞬間染濕了他的袍子角,對方卻顧不得這些,朗聲道:“亥兒!”

熟悉的聲音,是扶蘇!

桀儁與越人特使走過去,越人特使十足高傲的道:“秦長公子,咱們又見面了?那日你執意離開會盟大營,如何,如今還不是要與我來會盟?”

桀儁看了一眼越人特使,知曉特使一定在扶蘇面前碰了難堪,畢竟扶蘇看起來儒雅溫和,但骨子裏謀算極深,絕不是吃虧之人。

特使可是西嘔君親自指派的親信,代表了西嘔君的顏面,地位不低,桀儁便沒有說話,讓越人特使找回一些顏面也好。

哪知扶蘇根本不理會他,而是道:“桀儁將軍,又見面了。”

越人特使臉上變色,被扶蘇無視,心中十足的不舒坦。

桀儁道:“的確是久違了,秦長公子,長公子沒想到有這麽一日,會求著我們會盟罷。”

扶蘇道:“確實如此,予實屬小看了桀儁將軍,在那樣重重嚴密的虎賁軍看守之下,桀儁將軍竟能全身而退,還擄劫了幼弟,果然不可小覷,可惜了……若桀儁將軍是自己人,合該多好?”

越人特使立刻戒備起來,自己人?

桀儁反駁道:“我桀儁,與秦狗不共戴天,便是死,也不會是自己人。”

他知曉扶蘇心機深沈,立刻引導了話題,道:“秦長公子,難道你不想見見幼弟麽?”

說罷,一揮手,士兵推著囚車上前,扶蘇隔著湍急的河水,終於看清楚了胡亥。

胡亥全身幫著繩子,脖子上架著加鎖,還被鎖在囚車之中,活脫脫一個小可憐兒。

“亥兒!”扶蘇沈聲道:“桀儁,不要傷害亥兒,或還有的可談。”

桀儁笑起來:“長公子,你也有對我低聲下氣之日?如今我已然逃離秦軍的桎梏,還擒了你的幼弟,這場會盟,合該反過來了罷?”

扶蘇慢慢鎮定下來,道:“桀儁將軍此言差矣,你既然逃跑,又俘虜了幼弟,為何還要會盟?說明你還有要緊的東西,在予的手中,不是麽?”

桀儁微微瞇起眼睛,竟有些語塞。

扶蘇又道:“是你們越人的俘虜,對麽?”

桀儁抿著嘴唇。

扶蘇繼續道:“跟隨你喬裝改扮成水匪的俘虜,合該都是你的親信麾下,如今他們都在我秦軍的掌控之中,你於心不忍,想用幼弟作為要挾,交換俘虜,對也不對?”

越人特使一聽,看向桀儁,道:“桀儁將軍,不可啊!那些將士已然被秦軍俘虜,生死都不知,決不可用秦人幼公子交換俘虜,再者說了,在我們眼中,將士被俘,那都是極其屈辱的,便算是救了回來,在族中亦擡不起頭來,還不如死幹凈算了!”

“哦吼!”胡亥插嘴道:“特使,你這麽說,是不是在暗示桀儁將軍呀?桀儁也被我們秦軍俘虜過,你這意思就是說桀儁將軍還不如死了幹凈呢?”

“不不不!”越人特使方才口快,一時說出了心聲,這時候趕緊搖手:“桀儁將軍,我絕沒有這個意思,決計沒有這個意思!將軍你……你乃是君上的心腹重臣,與那些俘虜……俘虜怎麽能一樣呢?”

“你說的這般心虛,那還不是一樣?”胡亥敲鑼邊兒。

桀儁的臉色不好看,對於他們來說,俘虜的確是屈辱的存在,正因為桀儁做過俘虜,所以才不能放棄自己的那幫兄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

桀儁之所以沒有立刻揭露胡亥的身份,也是因著他知曉,一旦西嘔君發現他們抓住了秦人幼公子作為人質,肯定不會交換俘虜,而是利用幼公子要挾秦廷,換取更大的利益。

桀儁雙手攥拳,沙啞的道:“是,我便是要用你的幼弟,交換俘虜,那又如何?!你還能不肯麽?”

“桀儁將軍!”越人特使一臉心疼,似乎覺得桀儁的這個條件,實在太兒戲了。

胡亥眼膜轉動,桀儁與越人特使的觀念不和,特使顯然很戒備防範桀儁,桀儁一方面想要對特使表達忠心,另外一方面,又不忍心眼睜睜看著出生入死的兄弟赴死,正是自己的機會啊……

胡亥想到了自救的法子,於是……

“嗚嗚嗚——”

他突然大哭出聲,大喊著:“扶蘇哥哥,你不要擔心,嗚嗚嗚——亥兒……亥兒便算是被這把子越人擼去,也不會對扶蘇哥哥變心的!”

別說是桀儁、越人特使,就連對岸的扶蘇也是一楞。

屠雎站在扶蘇身後,微微蹙眉道:“幼公子這是何意?”

扶蘇擡起手來,制止了屠雎的言辭。

胡亥繼續哭道:“哇——嗚嗚嗚……扶蘇哥哥,你放心,亥兒對你情比金堅,矢志不渝,便算是桀儁得到了我的身子,也絕對得不到我的心!”

桀儁瞪著眼目,呵斥道:“胡亥!你瞎說甚麽!?”

胡亥這般一哭,越人特使還有一桿子的越人士兵都糊塗起來,這是這麽回事?囚車之中的人,難道不是秦人的小公子麽?怎麽聽他的言辭,這般不清不楚、亂七八糟,好像……

好像和秦人長公子扶蘇有奸情似的?

胡亥哭唧唧的道:“嗚嗚嗚!我沒有瞎說!你便算是把我擼了過來,我的心裏也都是扶蘇哥哥,根本容不下你,你便死了心罷,我不會喜歡你的!”

“怎麽回事?”

“這不是秦人小公子麽?”

“難道他不是秦人公子?怎麽聽起來,和秦廷的長公子不清不楚?”

越人特使道:“桀儁將軍,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到底是不是秦人的小公子?”

“是!”

“不是!”

桀儁與胡亥幾乎同時開口。

桀儁瞪眼道:“胡亥,你敢亂說,我立刻割掉你的舌頭!”

胡亥卻道:“這位將軍,我看你是個明事理的人,求求你給我做主啊!我根本不是秦廷的小公子,嗚嗚嗚……我其實,其實是長公子的嬖寵!”

“你胡說!”桀儁拔出長劍,越人特使卻攔住他,道:“桀儁將軍,何不聽他將話說完呢?難道將軍是不敢聽了麽?”

胡亥吭吭唧唧的道:“我只是一個嬖寵罷了,除了長得好看點,受寵了一點,沒有旁的長處了,真的!這個桀儁,嗚嗚嗚……他被俘虜之後,知曉你們看不起俘虜,所以……所以便擄劫了我,叫我喬裝成秦人的小公子,試圖用我蒙混過關!你們越人也沒見過秦廷的公子到底生得甚麽模樣,如此一來,他還是大宗主,你們的君主,也不會怪罪他做過俘虜!”

越人特使越聽越是這麽回事,道:“真有此事?!”

“千真萬確!”胡亥信誓旦旦:“這位將軍,你想想看,秦廷千軍萬馬,桀儁便是三頭六臂,千手千眼,他想要逃跑已然很是困難,竟還能俘虜秦人的小公子,開頑笑麽?真真兒把你們當成了傻子哄呢!”

“胡亥,你!”桀儁氣得要砍胡亥,胡亥大叫著:“將軍!救我呀!桀儁被我戳穿,要殺人滅口了!”

當——

越人特使用劍擋開,呵斥道:“桀儁,你要造反不成?!”

桀儁氣得渾身發抖,道:“我要撕爛胡亥的爛嘴!特使,他果真是秦人小公子,對岸的秦軍全都識得他,不信你可以問問秦軍!”

越人特使也是將信將疑,一方面他不信桀儁的言辭,另外一方面,他也不相信胡亥的言辭。

扶蘇武藝精湛,耳聰目明,隱隱約約聽到胡亥的哭聲,瞬間明白了弟弟的想法。

如果越人捉拿的,並非是秦人的小公子,那麽便毫無意義,桀儁還會被越人懷疑,說不準便會內訌。

只是……

若胡亥並非秦人小公子,那麽胡亥便也毫無意義,指不定便會被越人滅口。

扶蘇雙手攥拳,似乎是在權衡。

越人特使朗聲道:“秦長公子,你仔細看一看,我們抓住的這名俘虜,到底是何人!”

扶蘇瞇起眼目,便聽到胡亥大喊著:“扶蘇哥哥,是我呀!是亥兒!亥兒好害怕,你快救救亥兒呀!”

扶蘇沙啞的道:“不瞞特使,你的確被桀儁誆騙了。”

“扶蘇!!”桀儁大喊:“你難道不怕我現下便殺了你的幼弟麽!?”

胡亥道:“你敢?事情敗露,你竟還如此猖狂?這位將軍可是西嘔君親封的特使,能叫你在這裏為非作歹不成?!”

“再者,”胡亥振振有詞:“我可是秦廷長公子的嬖寵,心尖尖兒上的寶貝!你們也不看看,就我這樣的容貌,有幾個人可以拍馬趕得上的?公子扶蘇可很是疼愛於我呢,你們若是將我殺了,別怪秦長公子記恨你們,到時候殺光你們的俘虜,揮師南下!”

“哦吼,我險些忘了!”胡亥一臉小人得志的嬖寵模樣,道:“桀儁還得罪過手握大兵的武信侯,武信侯可是擅長水戰的,屆時虎賁軍馮家軍一起南下,殺你們個片、甲、不、留!”

桀儁氣得不輕,道:“特使你不要被他們糊弄了!這胡亥口中沒有一句實話,他分明是秦人的公子!”

胡亥道:“那你的口中,便有實話麽?你之前還承認我是你擄劫來的嬖寵,沒過一日,便改口說我是秦人的小公子,到底是嬖寵,還是小公子,都被你說了,你當西嘔君的特使,是個好騙的?”

越人特使瞇起眼睛,眼珠子亂轉,發話道:“桀儁將軍,不是我不信任與你,只是這其中多有誤會,咱們也從未見過秦人的幼公子到底生得甚麽模樣,不如……請桀儁將軍暫時解下佩劍,安心歇息兩日,等待我將此事稟報君上,查明真相,如何?”

桀儁冷笑道:“你要解我的兵權?”

越人特使道:“誒,桀儁將軍,看你說的,我代君上作為特使,只是想請桀儁將軍歇息兩日,難道桀儁將軍連君上的話,也不放在眼中了嗎?”

胡亥眼看他們內訌起來,氣氛劍拔弩張,更是賣力的哭道:“嗚嗚,扶蘇哥哥……”

扶蘇聽到胡亥的哭聲,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朗聲配合道:“特使,這亥兒乃是予的心尖愛寵,還希望特使不要受奸邪挑撥,傷了你我的和氣,雖你們沒有抓到予的幼弟,但予的愛寵在你們手中,一切也好商好量。”

扶蘇這麽一說,越人特使更是堅定起來,覺得桀儁沒安好心,想用一個假物來糊弄自己,當即呵斥道:“來人啊,解去桀儁的兵刃,送桀儁將軍前去歇息!”

桀儁冷冷的看了一眼上前的士兵,他剛剛在族中立威,士兵嚇得逡巡不敢。

越人特使道:“桀儁,你可想好了,你想抗命不成!?”

“啪!”桀儁將佩劍扔在地上,嚇得越人特使連連後退。

“不勞煩任何人動手,我桀儁會走!”桀儁冷嗤道:“改日怕是你連怎麽死的,都糊糊塗塗!”

說罷,深深的看了一眼胡亥,道:“我真真兒是小看你了。”

胡亥柔弱不能自理的光打雷不下雨,佯裝哭唧唧的道:“桀儁將軍好可怕哦,亥兒怕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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