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4 你擅長保守秘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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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4 你擅長保守秘密嗎？
「場景 3: 回憶樂園。你們曾與女主角有著精彩的主線故事，點滴回憶構成了心中的愛意，也不知不覺影響了你，請選擇射中與她相處過的片段和真實的她的喜好，限時 8 分鐘。」
兩個李君逐站在冰場上拿著弓箭，身手敏捷的兩人等待著射擊目標。第一題：“你們與女主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是？”
兩支箭一同射向“訓練場”，李君逐化名李博德在訓練場尋找擁有天賦的女孩，發現對方天賦異稟，便扮作受傷的參賽者守株待兔，一直守在女孩旁邊到最終輪才站出來，女孩還劃傷了自己的下巴。
柏鏡川的手慢了半拍，並沒有搶到第一題。
第二題很快出現：“主線故事中第二次決定救姜幻性命時你的心理活動？”
“利用她對李君逐的愛找到背叛者名單，並劃掉自己的名字。”
為了不暴露身份，李博德騙取女孩的信任去拿到這份名單並且抹掉了自己的名字，他能夠在組織中保護好自己全身而退。那會兒騙取的理由很簡單，讓她盡快意識到自己並非善類，希望她推開自己並對自己心灰意冷。但這畢竟不是本意，寫著這個靶的就是迷惑選項。
這次自己更快，但完全沒有成就感——游戲主線中的劇情，作為男主都經歷過。即便是初始狀態，早期的故事他都知道，這是在來到現實世界後在姜幻的夢境裏看到的。對方顯然不知道，但憑借著猜測在射箭，出手很快——李博德一向是這樣迅速判斷的人。
柏鏡川再一次失利。
“你與女主確認心意的約會是？”
柏鏡川不知道確切的選項。他只記得姜幻很喜歡小醜元素的東西，於是射中了摘下小醜面具的卡面。畫面中他穿著戰損的衣服跪在地上，一根魔杖撐著身體，女孩摘下他的面具，他臉頰上有血跡，更多的是詫異，心痛和溫柔。
對方的手更快，似乎是看了柏鏡川的眼神變化之後，先於他射出了這一箭。
的確是正確答案，但柏鏡川又輸了。
連著贏了三道題，身邊的男人慢悠悠地開了口：“不要怪我出手快，優柔寡斷的人是會輸的。”
“很合理，尤其可以搶在別人前面出手，差點忘了我也曾經是這麽無情的人。”
“相互觀望這麽久我還以為在照鏡子。”對方十分禮貌，但柏鏡川能聽出他的高傲：“我沒有你那麽幸運，聽說你在魔蕪城有 4.90 分，並且已經和她見過面了。”
“不止。我已經在魔蕪城生活了三年，而你只是剛剛出生的‘李君逐’。”
“沒關系，我覺得這很新鮮，是個不錯的挑戰。”
“你更應該想到的是，只有一個能活著離開這兒。”
對方臉上是陰晴不定的嫉妒，箭已經指向了自己。他帶著優越的自信和譏諷：“其實沒必要這樣比。只要取代了你到她身邊，她也不會發現異樣。做李君逐和 076831 並沒有區別，對她來說都是身邊守著她的人而已，冒用你的身份還可以節省時間。你到現實世界的幾個月只是戀愛，很令人不齒。如果是我，我覺得這個叫姜幻的女孩可以死，去萬神之境的計劃裏重生，我留在新世界，皆大歡喜。”
在詭異的音樂中，反派的氣質隨弓箭拉滿，這才是李君逐原本的性格，冷靜，果斷，毫不留情。新的 076831 沒有做過執行官也沒有成為制作人，初始狀態的他卻把弓箭射向遠處像素不高的廣告牌——他厭惡這場非生即死的比賽。
“與她重逢的場景是？”
“一次血光之災。”
“她崇拜你，把你當成導師般的人物而送給你的第一件禮物顏色是？”
“白色。”
“在成為戀人前，你一直把女主角當成？”
“對手。”
柏鏡川並不知道主線故事的全貌，但在姜幻的日常生活中，這些都有跡可循。他的肩膀似乎有些脫臼，爭搶著射中答案，為了找到答案要在冰上不停移動，這樣純粹比試的是記憶力和箭術而已。雖然有些疲憊，絲毫不影響能力過人的兩個人，弓拉滿射過去分不清是誰的，只有記分板才知道輸贏。
眼前的字有些模糊，不太對勁。
“主線任務中，對峙時她扔掉的你送的護身符是？”
兩支箭共同射中“小醜胸針”，但記分板上顯示的不是柏鏡川。像素很低的翻頁記分板比音樂更令人煩躁，柏鏡川因為脫臼不占優勢。下一道題剛顯示，兩支箭在空中撞在一起，沒能站穩的柏鏡川閃了一下，身邊的人已經迅速射出第二箭直中靶心。
20 道題，比分 36 比 24。沒想到會有這麽大的差距。對手有些得意，握著弓箭靜靜等待勝利的結果一樣。
這樣下去會輸。柏鏡川一直在冒冷汗，眼前的字也有些花。這簡直像是一場自導自演的苦肉計，整個任務他都在堅持，全靠信念撐到現在。骰子在耳邊輕輕說，李博德，如果之前我只是插科打諢和你相處，現在我確信，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回到現實世界去。還記得《肖申克的救贖》嗎，安迪越獄每天都要倒掉一個口袋，最後挖穿了墻壁獲得了自由。也許比喻不太恰當，但拋棄掉的那一部分絕對不是完全浪費掉，它會換來巨大的結果。你在一點點靠近姜幻，她給你帶來的情感價值，比你想要達成的計劃更多。堅持，堅持住啊！
話真多。
「接下來為女孩在現實生活中的問題，請認真作答。」
“姜幻的精神支柱是什麽？”
“熱戀大陸。”柏鏡川射擊得毫不猶豫。
“她做甜品時，喜歡加進去的原料是？”
射中“檸檬皮”的他再次等到了靶變成綠色。柏鏡川有了些自信，這是熱衷甜品的自己親眼見到的獨門秘方。
對手瞇著眼睛，這些問題都並沒有在劇情中出現過，換句話說，此刻他很慌亂。
「對方已使用抹除你的選項，本題不計分。」
“你抽出姜幻的約會卡共用了多少抽？”
“732。”
“姜幻最大的性格特點是？”
柏鏡川拉開弓，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寫著各種特點的靶，在另一位射中了“體貼善良”時，他射中的靶心是“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顯示正確時，他懸著許久的疑慮也打開了，急著把人推遠的話，原來都不是發自真心。曾經的主線故事中他並不完全清楚，無法做到確定，但在姜幻的日常生活中能從顏色和喜好中找到那段故事的答案；真正見到姜幻後的題目，每個問題他都困惑過，讀不懂的心思全靠反覆揣摩，但能夠找出正確答案，柏鏡川意識到，肖申克的救贖中挖通的路，也許姜幻也保留了他的回憶，他們在朝著不同的方向挖掘，每天把一袋土倒掉，旁人不理解的事情，對他們來說都是堅守的信念。
比分 36 比 48，他贏了。比賽結束，滑冰場消失，被腐蝕的鞋子也回來了。兩個人在雲端面對面，這是最後的交談時間。
“她可愛嗎。”
“非常。”
“我們在一個接一個的任務穿梭，就是為了爭奪一個回去的名額。”
“是。”李君逐捏了捏鼻梁：“尤其音樂，太掉 san 了。”
對手皺了皺眉頭，意會了其中的意思，又很快知道這是來到現實世界中學會的。他只問：“這是姜幻教你的嗎。”
李君逐搖搖頭，只是到了新的環境耳濡目染而來。眼中只能看到姜幻，但依舊被周遭年輕又跳脫的年輕人感染，他正因為這些新鮮的碰撞而變得生動。滿辦公室的周邊，動不動就滾落在地的玩偶，沒電了的游戲手柄，實習生撒氣的小紙條……他已經接收了太多新的東西。
不只是姜幻，周遭的一切都在感染他。
“為什麽你這麽了解她？”
柏鏡川沒有回答，平靜的音樂此刻聽起來很悲傷。
“作為數據有強烈的想要見到戀人的欲望就會是這種下場。你呢？到了現實世界，後悔過嗎。”
很想回答一句善意的謊言，但柏鏡川搖搖頭：“沒有，我沒有一秒後悔。”
對面的人卻完全明白了：“即便作為數據，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麽我不能獲得同樣的機會。”
“抱歉。”
並不是每個游戲人物出來都能平和地接受現實的殘酷，帶著怨念的人一定會有，面前的另一個李君逐依舊鎮定，但他回不到魔蕪城，只能被抹除數據。看著眼前的他開始褪色，變得透明再逐漸消失，柏鏡川十分難過。他比任何都知道，能夠贏只是自己足夠幸運，有人從他誕生的第一天起就愛他直到現在。
“我不會說帶著我的份繼續愛她，但……祝福你。”
“會的。”
柏鏡川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當意識到自己只是個手機中的游戲人物，他就已經意識到，被長久的不聯系就是對方不再需要游戲中陪伴的快樂。他會對女孩放手只有一個理由：對方不再愛他。
「任務 3-3 結束，姜幻對你的好感度+500，Lv 64 升至 Lv 65，掉落道具匣*5。接下來請於 30 秒內離場。」
柏鏡川踩著最後幾秒躍過漩渦，剝脫了全身的毛發般細密的痛癢開始擴散，內臟擠壓，渾身酸脹，身體被重塑的感覺又來了，灼燒感從四肢到胸腔再到喉嚨，眼球想要從眼眶中被擠出來，強烈的靈魂從身體中剝離再被灌註，意識脫離的瞬間他想，大陣仗都過去了，絕對不能死在這兒。
但熟悉的聲音出現了，不是胡亂幫忙出主意，也不是喜歡看笑話的挖苦聲，六面的骰子每一面都是不同的顏色，在他耳邊認真地說，快跑，回到身體裏，姜幻在等你。
他在意識邊界，伸出手抓住了骰子。
「成功使用道具“飛閣流轉之花”，將大幅度減輕痛苦值，體力上限+150。」
“李博德，最後一次幫你了哦！別以為回來了就可以利用我，我很貴的……”
是骰子的聲音。
睫毛顫抖著，像剝開一層細密的灰紗。再次睜開眼睛，周圍吵鬧著喊：“醒了醒了！柏老師，能聽見嗎！”
這種嘈雜的聲音……是回到現實的感覺。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你躺在地毯上叫不醒，我們都嚇死了……”
柏鏡川明明躺在皮質沙發上，平躺著的頭上放著疊得方方正正的濕巾，完全沒有躺在地板的記憶。很累，累到閉上眼就能睡著；但同事用力搖著他：“柏老師，不可以睡，再沒有知覺就要撥 120 了！”
“我怎麽在這裏？”
“是姜幻發現你的，本以為你喝多了，但沒有知覺也沒有酒味，只皺著眉頭……我去叫人的功夫，她已經把你往沙發上拖了，你發燒沒知覺她急得要命，這會兒估計在給你買退燒貼的路上……”
“我沒事。”柏鏡川坐得筆直，恢覆了往常的得體，額前頭發有點濕，掌心是被焐熱了一小塊濕巾，靈魂回到身體的窒息和無力感慢慢褪去，他並不覺得特別難受，但這條濕巾讓他揪著心，酸楚的澀在胸口漫開。
門外蹬蹬的腳步傳來，姜幻氣喘籲籲地提著個塑料袋：“叫了個閃送小哥，買藥需要處方，希望物理降溫有用……你醒了？”
氣氛有些微妙。一屋子四五個人安靜了幾秒，還是柏鏡川先開口：“給大家添麻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這裏有她就可以。”
指了指姜幻，氣氛變得更不對勁了。實習生阿基拉問，真的不用等酒店叫醫護人員來嗎？
“都離開吧，留下她就可以。”
強勢，冷漠，不容他人拒絕，藏著的情緒是心急，他自己也沒意識到。
會客間恢覆安靜，柏鏡川渾身的痛感在慢慢減退，但依舊很難從歷經的疲憊中迅速恢覆。他試圖站起身來，兩三次才站起來。桌上只有糖分飲料，他顧不上，開罐一飲到底，終於有體力和她開玩笑：“被你發現了，我也是需要休息的。並不是因為你說的話暈過去，不要把我想得太孱弱多病了……”
回過頭，眼淚在她眼眶裏打轉，凝視她的目光和幾個小時前希望她消失的時候很像，只有他讀得懂，只要在這個時候承認，立刻會解開她眼中所有的疑慮。
在曾經的廢棄項目的主線故事，女主角是動不動就會掉眼淚，幾乎是用淚水打動他；而現實裏是認真工作輕易不言敗的女孩，頑強又堅韌，不用眼淚說話。這是時代的進步，女性也不需要用脆弱易碎來換取註意力，可以並肩作戰，也可以棋逢對手。
但絕對不是不可以哭，和親近的人展示軟肋，是一種幸福的特權。柏鏡川看著姜幻，想起剛來現實世界時，開窗看到的澄澈的風景和生活的聲色都和自己無關，他像吊在風景旁邊被吹動，本來習慣掌控一切的人失去重心，這裏的“過去”與“未來”和他無關，景色再特別，他遲早都要離去。姜幻試探出了不該知道的“秘密”，現在窗簾變成她，她要開始因為不能完全擁有美麗的風景而內耗。
他想到這裏幾乎第一時間脫了西裝，半跪下來罩在兩個人頭頂輕輕一攏，眼前小小的空間昏暗，只剩下柏鏡川溫柔的聲音說，沒關系，只有我看見，你可以掉眼淚，可以發脾氣，做你自己就可以。如果你不想我看見，我會閉上眼睛，接下來的事情，等衣服拿開我就都忘了。
人被拽著湊到了嘴唇旁邊，姜幻拉著他的襯衫一角：“你剛才去哪了？”
“樓下花園，天黑了有點迷路。”
“怎麽可能，我去找過你了，跑三圈都沒看到你的影子，路上都有路燈，怎麽可能迷路。”
“唔。”柏鏡川認真思考：“被你詛咒要消失，我很傷心，急著透氣。”
“小心眼。”
短短三個字把他逗笑了。他最後決勝的那一箭，射中的不就是“口是心非”。
有人走進來繞過凳子，腳步停下又很快走開。一定是被人誤認為不知羞臊的情侶，在休息室用一件西裝卿卿我我，生怕別人不知道在秀恩愛一樣。但她不是害羞的狀態，只揪著柏鏡川的衣領不肯撒手，沒有領針的衣領皺了，解開兩顆衣扣露出鎖骨的男人被揪著傻笑，像是被她的眼淚惹到。丟臉就丟臉，她顧不上了。柏鏡川想騰出只手來擦她的眼淚，被她捉住手握緊：“你不會說，但我懂了。”
「危險提示：請註意不要暴露身份。」
觀察者無處不在，即便打敗了同類回來，他依舊要被系統提示。註意，禁止，警告……只要這份禁錮在，他永遠都不能開口亮出身份。
受制於系統不能坦白，又做不到藏匿所有情緒。只能透過餘光看她的臉。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1000。」
手被用力捂著，發冷的手指逐漸回溫，柏鏡川低頭癡癡地看手：“看到你這麽關心我，好像都忘了剛才發生過什麽了。但我坦白，夢裏參加了鐵人三項，現在渾身酸痛隨時能睡著，看到你就舍不得睡了。”
他不說話，握著的手還沒有松開。柏鏡川想，萬神之境能理解嗎？那些被女孩造出的環境，潛意識裏溫馨卻空洞的場景，也許是她們真實的想象，生活中從來沒有其他親近的人，所以即便看似幸福也那麽孤獨怪異，正常人無法長久置身其中，而這是沒有歸屬的……她的常態。
衣料蒙著透出微弱的燈光，眼睛濕得翻起胳膊用衣服擦也不肯松開對方的手，抹好幾下才能看清柏鏡川，半跪著罩著西裝的男人就在他面前，有種帷幄了一切卻為她俯首的心甘情願。頭頂被輕輕地揉了揉，自己抓著柏鏡川一只手，這種怪異的依賴感熟悉又陌生；手指輕柔地滑到後腦勺捏了捏，是安撫又是禁錮。西裝裏裝著的小小的空間，柏鏡川低聲哄著，卻又不容拒絕。
“說說話好嗎？你一直在哭。我第一次見你哭，這樣什麽都不說，我很擔心。我真的沒事……”
她凝視他的眼底，眼淚滑過的瞬間，閉上眼睛吻了過來。嘴唇還顫抖著覆著眼淚，鼻息和嘴唇都在顫抖。她吻得不重，始終不發一言。
真正見過她就知道，她敏銳又聰明，敢一句話把他送進生死局。她就不怕自己死掉再也不回來嗎？那個瞬間，她也想要新的“李君逐”替代自己嗎？不重要。她主動吻過來，只貼了嘴唇也能感受到怒氣和委屈，但很快猶豫和不安就冒出來，蠻橫的力氣也削減了。柏鏡川托住她的背纏綿地回應過去，一點點吻嘴角，生怕不夠虔誠會被當成欺騙，直到她放松下來，才用舌尖去撬她的嘴唇，抱緊了就顧不上再懷疑，猜不透她的心，至少把眷戀和執念交付出去。
撥開臉頰的碎發，他想要貪婪地廝磨很久，又怕給對方更多不安。被死死地被抓住衣角，那份不確定還沒有被輕易消弭，在黑暗中撫過她的面頰，掌心裏都是眼淚。
飄蕩的窗簾還在將夜風裏的清涼和靜謐兜進來。他想，每天變換著姿態讓陽光和月色流瀉進來，制造最美好的襯托，即便風景不屬於自己，捉摸到的都是無形的空氣，窗簾至少借由一次次和虛幻的擁抱，丈量了愛情的尺寸。
他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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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 3: 回憶樂園。你們曾與女主角有著精彩的主線故事，點滴回憶構成了心中的愛意，也不知不覺影響了你，請選擇射中與她相處過的片段和真實的她的喜好，限時 8 分鐘。」
兩個李君逐站在冰場上拿著弓箭，身手敏捷的兩人等待著射擊目標。第一題：“你們與女主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是？”
兩支箭一同射向“訓練場”，李君逐化名李博德在訓練場尋找擁有天賦的女孩，發現對方天賦異稟，便扮作受傷的參賽者守株待兔，一直守在女孩旁邊到最終輪才站出來，女孩還劃傷了自己的下巴。
柏鏡川的手慢了半拍，並沒有搶到第一題。
第二題很快出現：“主線故事中第二次決定救姜幻性命時你的心理活動？”
“利用她對李君逐的愛找到背叛者名單，並劃掉自己的名字。”
為了不暴露身份，李博德騙取女孩的信任去拿到這份名單並且抹掉了自己的名字，他能夠在組織中保護好自己全身而退。那會兒騙取的理由很簡單，讓她盡快意識到自己並非善類，希望她推開自己並對自己心灰意冷。但這畢竟不是本意，寫著這個靶的就是迷惑選項。
這次自己更快，但完全沒有成就感——游戲主線中的劇情，作為男主都經歷過。即便是初始狀態，早期的故事他都知道，這是在來到現實世界後在姜幻的夢境裏看到的。對方顯然不知道，但憑借著猜測在射箭，出手很快——李博德一向是這樣迅速判斷的人。
柏鏡川再一次失利。
“你與女主確認心意的約會是？”
柏鏡川不知道確切的選項。他只記得姜幻很喜歡小醜元素的東西，於是射中了摘下小醜面具的卡面。畫面中他穿著戰損的衣服跪在地上，一根魔杖撐著身體，女孩摘下他的面具，他臉頰上有血跡，更多的是詫異，心痛和溫柔。
對方的手更快，似乎是看了柏鏡川的眼神變化之後，先於他射出了這一箭。
的確是正確答案，但柏鏡川又輸了。
連著贏了三道題，身邊的男人慢悠悠地開了口：“不要怪我出手快，優柔寡斷的人是會輸的。”
“很合理，尤其可以搶在別人前面出手，差點忘了我也曾經是這麽無情的人。”
“相互觀望這麽久我還以為在照鏡子。”對方十分禮貌，但柏鏡川能聽出他的高傲：“我沒有你那麽幸運，聽說你在魔蕪城有 4.90 分，並且已經和她見過面了。”
“不止。我已經在魔蕪城生活了三年，而你只是剛剛出生的‘李君逐’。”
“沒關系，我覺得這很新鮮，是個不錯的挑戰。”
“你更應該想到的是，只有一個能活著離開這兒。”
對方臉上是陰晴不定的嫉妒，箭已經指向了自己。他帶著優越的自信和譏諷：“其實沒必要這樣比。只要取代了你到她身邊，她也不會發現異樣。做李君逐和 076831 並沒有區別，對她來說都是身邊守著她的人而已，冒用你的身份還可以節省時間。你到現實世界的幾個月只是戀愛，很令人不齒。如果是我，我覺得這個叫姜幻的女孩可以死，去萬神之境的計劃裏重生，我留在新世界，皆大歡喜。”
在詭異的音樂中，反派的氣質隨弓箭拉滿，這才是李君逐原本的性格，冷靜，果斷，毫不留情。新的 076831 沒有做過執行官也沒有成為制作人，初始狀態的他卻把弓箭射向遠處像素不高的廣告牌——他厭惡這場非生即死的比賽。
“與她重逢的場景是？”
“一次血光之災。”
“她崇拜你，把你當成導師般的人物而送給你的第一件禮物顏色是？”
“白色。”
“在成為戀人前，你一直把女主角當成？”
“對手。”
柏鏡川並不知道主線故事的全貌，但在姜幻的日常生活中，這些都有跡可循。他的肩膀似乎有些脫臼，爭搶著射中答案，為了找到答案要在冰上不停移動，這樣純粹比試的是記憶力和箭術而已。雖然有些疲憊，絲毫不影響能力過人的兩個人，弓拉滿射過去分不清是誰的，只有記分板才知道輸贏。
眼前的字有些模糊，不太對勁。
“主線任務中，對峙時她扔掉的你送的護身符是？”
兩支箭共同射中“小醜胸針”，但記分板上顯示的不是柏鏡川。像素很低的翻頁記分板比音樂更令人煩躁，柏鏡川因為脫臼不占優勢。下一道題剛顯示，兩支箭在空中撞在一起，沒能站穩的柏鏡川閃了一下，身邊的人已經迅速射出第二箭直中靶心。
20 道題，比分 36 比 24。沒想到會有這麽大的差距。對手有些得意，握著弓箭靜靜等待勝利的結果一樣。
這樣下去會輸。柏鏡川一直在冒冷汗，眼前的字也有些花。這簡直像是一場自導自演的苦肉計，整個任務他都在堅持，全靠信念撐到現在。骰子在耳邊輕輕說，李博德，如果之前我只是插科打諢和你相處，現在我確信，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回到現實世界去。還記得《肖申克的救贖》嗎，安迪越獄每天都要倒掉一個口袋，最後挖穿了墻壁獲得了自由。也許比喻不太恰當，但拋棄掉的那一部分絕對不是完全浪費掉，它會換來巨大的結果。你在一點點靠近姜幻，她給你帶來的情感價值，比你想要達成的計劃更多。堅持，堅持住啊！
話真多。
「接下來為女孩在現實生活中的問題，請認真作答。」
“姜幻的精神支柱是什麽？”
“熱戀大陸。”柏鏡川射擊得毫不猶豫。
“她做甜品時，喜歡加進去的原料是？”
射中“檸檬皮”的他再次等到了靶變成綠色。柏鏡川有了些自信，這是熱衷甜品的自己親眼見到的獨門秘方。
對手瞇著眼睛，這些問題都並沒有在劇情中出現過，換句話說，此刻他很慌亂。
「對方已使用抹除你的選項，本題不計分。」
“你抽出姜幻的約會卡共用了多少抽？”
“732。”
“姜幻最大的性格特點是？”
柏鏡川拉開弓，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寫著各種特點的靶，在另一位射中了“體貼善良”時，他射中的靶心是“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顯示正確時，他懸著許久的疑慮也打開了，急著把人推遠的話，原來都不是發自真心。曾經的主線故事中他並不完全清楚，無法做到確定，但在姜幻的日常生活中能從顏色和喜好中找到那段故事的答案；真正見到姜幻後的題目，每個問題他都困惑過，讀不懂的心思全靠反覆揣摩，但能夠找出正確答案，柏鏡川意識到，肖申克的救贖中挖通的路，也許姜幻也保留了他的回憶，他們在朝著不同的方向挖掘，每天把一袋土倒掉，旁人不理解的事情，對他們來說都是堅守的信念。
比分 36 比 48，他贏了。比賽結束，滑冰場消失，被腐蝕的鞋子也回來了。兩個人在雲端面對面，這是最後的交談時間。
“她可愛嗎。”
“非常。”
“我們在一個接一個的任務穿梭，就是為了爭奪一個回去的名額。”
“是。”李君逐捏了捏鼻梁：“尤其音樂，太掉 san 了。”
對手皺了皺眉頭，意會了其中的意思，又很快知道這是來到現實世界中學會的。他只問：“這是姜幻教你的嗎。”
李君逐搖搖頭，只是到了新的環境耳濡目染而來。眼中只能看到姜幻，但依舊被周遭年輕又跳脫的年輕人感染，他正因為這些新鮮的碰撞而變得生動。滿辦公室的周邊，動不動就滾落在地的玩偶，沒電了的游戲手柄，實習生撒氣的小紙條……他已經接收了太多新的東西。
不只是姜幻，周遭的一切都在感染他。
“為什麽你這麽了解她？”
柏鏡川沒有回答，平靜的音樂此刻聽起來很悲傷。
“作為數據有強烈的想要見到戀人的欲望就會是這種下場。你呢？到了現實世界，後悔過嗎。”
很想回答一句善意的謊言，但柏鏡川搖搖頭：“沒有，我沒有一秒後悔。”
對面的人卻完全明白了：“即便作為數據，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麽我不能獲得同樣的機會。”
“抱歉。”
並不是每個游戲人物出來都能平和地接受現實的殘酷，帶著怨念的人一定會有，面前的另一個李君逐依舊鎮定，但他回不到魔蕪城，只能被抹除數據。看著眼前的他開始褪色，變得透明再逐漸消失，柏鏡川十分難過。他比任何都知道，能夠贏只是自己足夠幸運，有人從他誕生的第一天起就愛他直到現在。
“我不會說帶著我的份繼續愛她，但……祝福你。”
“會的。”
柏鏡川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當意識到自己只是個手機中的游戲人物，他就已經意識到，被長久的不聯系就是對方不再需要游戲中陪伴的快樂。他會對女孩放手只有一個理由：對方不再愛他。
「任務 3-3 結束，姜幻對你的好感度+500，Lv 64 升至 Lv 65，掉落道具匣*5。接下來請於 30 秒內離場。」
柏鏡川踩著最後幾秒躍過漩渦，剝脫了全身的毛發般細密的痛癢開始擴散，內臟擠壓，渾身酸脹，身體被重塑的感覺又來了，灼燒感從四肢到胸腔再到喉嚨，眼球想要從眼眶中被擠出來，強烈的靈魂從身體中剝離再被灌註，意識脫離的瞬間他想，大陣仗都過去了，絕對不能死在這兒。
但熟悉的聲音出現了，不是胡亂幫忙出主意，也不是喜歡看笑話的挖苦聲，六面的骰子每一面都是不同的顏色，在他耳邊認真地說，快跑，回到身體裏，姜幻在等你。
他在意識邊界，伸出手抓住了骰子。
「成功使用道具“飛閣流轉之花”，將大幅度減輕痛苦值，體力上限+150。」
“李博德，最後一次幫你了哦！別以為回來了就可以利用我，我很貴的……”
是骰子的聲音。
睫毛顫抖著，像剝開一層細密的灰紗。再次睜開眼睛，周圍吵鬧著喊：“醒了醒了！柏老師，能聽見嗎！”
這種嘈雜的聲音……是回到現實的感覺。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你躺在地毯上叫不醒，我們都嚇死了……”
柏鏡川明明躺在皮質沙發上，平躺著的頭上放著疊得方方正正的濕巾，完全沒有躺在地板的記憶。很累，累到閉上眼就能睡著；但同事用力搖著他：“柏老師，不可以睡，再沒有知覺就要撥 120 了！”
“我怎麽在這裏？”
“是姜幻發現你的，本以為你喝多了，但沒有知覺也沒有酒味，只皺著眉頭……我去叫人的功夫，她已經把你往沙發上拖了，你發燒沒知覺她急得要命，這會兒估計在給你買退燒貼的路上……”
“我沒事。”柏鏡川坐得筆直，恢覆了往常的得體，額前頭發有點濕，掌心是被焐熱了一小塊濕巾，靈魂回到身體的窒息和無力感慢慢褪去，他並不覺得特別難受，但這條濕巾讓他揪著心，酸楚的澀在胸口漫開。
門外蹬蹬的腳步傳來，姜幻氣喘籲籲地提著個塑料袋：“叫了個閃送小哥，買藥需要處方，希望物理降溫有用……你醒了？”
氣氛有些微妙。一屋子四五個人安靜了幾秒，還是柏鏡川先開口：“給大家添麻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這裏有她就可以。”
指了指姜幻，氣氛變得更不對勁了。實習生阿基拉問，真的不用等酒店叫醫護人員來嗎？
“都離開吧，留下她就可以。”
強勢，冷漠，不容他人拒絕，藏著的情緒是心急，他自己也沒意識到。
會客間恢覆安靜，柏鏡川渾身的痛感在慢慢減退，但依舊很難從歷經的疲憊中迅速恢覆。他試圖站起身來，兩三次才站起來。桌上只有糖分飲料，他顧不上，開罐一飲到底，終於有體力和她開玩笑：“被你發現了，我也是需要休息的。並不是因為你說的話暈過去，不要把我想得太孱弱多病了……”
回過頭，眼淚在她眼眶裏打轉，凝視她的目光和幾個小時前希望她消失的時候很像，只有他讀得懂，只要在這個時候承認，立刻會解開她眼中所有的疑慮。
在曾經的廢棄項目的主線故事，女主角是動不動就會掉眼淚，幾乎是用淚水打動他；而現實裏是認真工作輕易不言敗的女孩，頑強又堅韌，不用眼淚說話。這是時代的進步，女性也不需要用脆弱易碎來換取註意力，可以並肩作戰，也可以棋逢對手。
但絕對不是不可以哭，和親近的人展示軟肋，是一種幸福的特權。柏鏡川看著姜幻，想起剛來現實世界時，開窗看到的澄澈的風景和生活的聲色都和自己無關，他像吊在風景旁邊被吹動，本來習慣掌控一切的人失去重心，這裏的“過去”與“未來”和他無關，景色再特別，他遲早都要離去。姜幻試探出了不該知道的“秘密”，現在窗簾變成她，她要開始因為不能完全擁有美麗的風景而內耗。
他想到這裏幾乎第一時間脫了西裝，半跪下來罩在兩個人頭頂輕輕一攏，眼前小小的空間昏暗，只剩下柏鏡川溫柔的聲音說，沒關系，只有我看見，你可以掉眼淚，可以發脾氣，做你自己就可以。如果你不想我看見，我會閉上眼睛，接下來的事情，等衣服拿開我就都忘了。
人被拽著湊到了嘴唇旁邊，姜幻拉著他的襯衫一角：“你剛才去哪了？”
“樓下花園，天黑了有點迷路。”
“怎麽可能，我去找過你了，跑三圈都沒看到你的影子，路上都有路燈，怎麽可能迷路。”
“唔。”柏鏡川認真思考：“被你詛咒要消失，我很傷心，急著透氣。”
“小心眼。”
短短三個字把他逗笑了。他最後決勝的那一箭，射中的不就是“口是心非”。
有人走進來繞過凳子，腳步停下又很快走開。一定是被人誤認為不知羞臊的情侶，在休息室用一件西裝卿卿我我，生怕別人不知道在秀恩愛一樣。但她不是害羞的狀態，只揪著柏鏡川的衣領不肯撒手，沒有領針的衣領皺了，解開兩顆衣扣露出鎖骨的男人被揪著傻笑，像是被她的眼淚惹到。丟臉就丟臉，她顧不上了。柏鏡川想騰出只手來擦她的眼淚，被她捉住手握緊：“你不會說，但我懂了。”
「危險提示：請註意不要暴露身份。」
觀察者無處不在，即便打敗了同類回來，他依舊要被系統提示。註意，禁止，警告……只要這份禁錮在，他永遠都不能開口亮出身份。
受制於系統不能坦白，又做不到藏匿所有情緒。只能透過餘光看她的臉。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1000。」
手被用力捂著，發冷的手指逐漸回溫，柏鏡川低頭癡癡地看手：“看到你這麽關心我，好像都忘了剛才發生過什麽了。但我坦白，夢裏參加了鐵人三項，現在渾身酸痛隨時能睡著，看到你就舍不得睡了。”
他不說話，握著的手還沒有松開。柏鏡川想，萬神之境能理解嗎？那些被女孩造出的環境，潛意識裏溫馨卻空洞的場景，也許是她們真實的想象，生活中從來沒有其他親近的人，所以即便看似幸福也那麽孤獨怪異，正常人無法長久置身其中，而這是沒有歸屬的……她的常態。
衣料蒙著透出微弱的燈光，眼睛濕得翻起胳膊用衣服擦也不肯松開對方的手，抹好幾下才能看清柏鏡川，半跪著罩著西裝的男人就在他面前，有種帷幄了一切卻為她俯首的心甘情願。頭頂被輕輕地揉了揉，自己抓著柏鏡川一只手，這種怪異的依賴感熟悉又陌生；手指輕柔地滑到後腦勺捏了捏，是安撫又是禁錮。西裝裏裝著的小小的空間，柏鏡川低聲哄著，卻又不容拒絕。
“說說話好嗎？你一直在哭。我第一次見你哭，這樣什麽都不說，我很擔心。我真的沒事……”
她凝視他的眼底，眼淚滑過的瞬間，閉上眼睛吻了過來。嘴唇還顫抖著覆著眼淚，鼻息和嘴唇都在顫抖。她吻得不重，始終不發一言。
真正見過她就知道，她敏銳又聰明，敢一句話把他送進生死局。她就不怕自己死掉再也不回來嗎？那個瞬間，她也想要新的“李君逐”替代自己嗎？不重要。她主動吻過來，只貼了嘴唇也能感受到怒氣和委屈，但很快猶豫和不安就冒出來，蠻橫的力氣也削減了。柏鏡川托住她的背纏綿地回應過去，一點點吻嘴角，生怕不夠虔誠會被當成欺騙，直到她放松下來，才用舌尖去撬她的嘴唇，抱緊了就顧不上再懷疑，猜不透她的心，至少把眷戀和執念交付出去。
撥開臉頰的碎發，他想要貪婪地廝磨很久，又怕給對方更多不安。被死死地被抓住衣角，那份不確定還沒有被輕易消弭，在黑暗中撫過她的面頰，掌心裏都是眼淚。
飄蕩的窗簾還在將夜風裏的清涼和靜謐兜進來。他想，每天變換著姿態讓陽光和月色流瀉進來，制造最美好的襯托，即便風景不屬於自己，捉摸到的都是無形的空氣，窗簾至少借由一次次和虛幻的擁抱，丈量了愛情的尺寸。
他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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