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你永遠不是麻煩，只是因為遇到我，才會被迫卷入危險
關燈
小
中
大
Chapter 51 你永遠不是麻煩，只是因為遇到我，才會被迫卷入危險
姜幻知道自己是住在吉兇榜最下面一層的人。小時候被喚作黴頭精，組隊做游戲和她一隊必定會輸；遇到風雪天氣需要趕車，最後肯定她要陪著媽媽在雪裏等很久；升學差一分要付擇校費，她就要給家裏多一萬八千塊的支出……小時候的外號也多半和晦氣相關，課堂上聽到“掃把星”和“彗星”都會有人回頭看她。但她很難辯駁，看起來天塌了一樣的大事，多半會直接落到她頭上。
即便是媽媽去世，爸爸每個秋天都會歇斯底裏地絕望一次，但在她回家安慰過之後失去音訊。她有一年前的春節前親戚打電話來，說托人算命算回個女兒命中有煞，克人命短，尤其年關節日，女兒不能回家。在那之後她沒有在新年回過家，也不會有人在意，十分安靜。
現在她在高速公路上看著柏鏡川有些焦躁地開車，都不知道該不該把這筆賬算到自己頭上。幾年前單迪蒙開玩笑一樣地說，也許和他戀愛就會黴運纏身，所以沒有事情不要來找他，當時她也頻繁地遇到倒黴事，悲傷地接受了這份說辭；現在柏鏡川在快車道中穿梭，面臨相對緩慢的車道要盡快切到其他路上去，每一次挪動都捏一把汗。
她隱約悟出了一個道理，問題出在她身上——命運也許時不時提醒她，她在給別人添麻煩。
她和柏鏡川這次是來外地談合作，在去程遇到了剎車失靈。這已經錯過了第十二個可以下高架的路口，並排的車子很多，它盡力在縫隙中挪到了最外排，等待找到合適的路口進入居民相對少的城區，慢慢找機會減速。而每一個路口柏鏡川都拒絕了，姜幻看了地圖，下去的路不是小城路窄就是到了市區會擁堵，都很危險。
柏鏡川已經做出了預判。
車子依舊還在飛速行進。柏鏡川盡量不讓車子被前後夾擊，尤其不讓旁邊車道出現能夠堵住他的車輛。但前方車道突然緩行，他擦著車尾迅速切換車道，身後果然傳來了巨大且刺耳的鳴笛。他們沒有機會說抱歉，只能期待這一條車道不會出現剎車，也不要四條車道並排行車，被迫追尾。姜幻有點害怕：“要不要打電話求助……”
“沒關系。”柏鏡川和姜幻說：“地圖已經在我心裏了。困了就睡吧，不要勉強了。”
話音剛落，柏鏡川用力扭到另一條車道：“嗯，現在我們實線變道，的確要打電話了認錯了。”
他的語氣還很輕松。姜幻聽得出來，這是柏鏡川在故意安慰她。她有點生氣：“怎麽可能睡？你已經連續開了五個小時都沒找到出口，現在好歹是共患難，我們在一輛車上。”
“你覺得我不能解決？”
“如果我不在車上，可能就不會有這種情況。”
“別傻了。”柏鏡川笑得勉強，甚至有些生氣：“和你沒關系，不要把意外事件攬到自己頭上。”
柏鏡川並非不能解決，用道具制造方便的岔路，或者用天賦強行逼停都可以，唯獨需要一切在姜幻睡著的情形之下完成——道具和天賦都會直接暴露他的“不正常”。骰子有點急了：“柏鏡川，道具啊！你在等什麽！”
姜幻打完了電話，警方需要實時連線報平安，骰子跟著著急：“李博德，現在好了，你沒法使用道具了。”
“我本來也沒打算使用。”柏鏡川沈著冷靜，還在車道中穿梭，腦子裏正在迅速挑選車道和岔路：“道具匣可以兌換回魔蕪城的次數，我現在只剩下兩次，所以這個剎車失靈，我準備靠實力取勝了。”
“前面要是有堵車你就死定了！”
“賭一把咯。如果姜幻必定會遭遇危險，那我如果有逢兇化吉的能力，也算是一種互補的緣分了。”
姜幻還在和接線員緊張地對話。柏鏡川看了一眼地圖：“前面是大堵車，我想我們需要快速尋找下高速的車道了。”
車子避讓進了最裏面的車道，距離路口還有一公裏。均速 120，每一條車道上都有車，車速不均，柏鏡川幾乎沒有避讓機會。柏鏡川對著手機說：“抱歉，時間不太夠，可能要強行並線了。”
柏鏡川迅速切了第一條車道，旁邊車道的車子有所忌憚，踩下了剎車讓路，但最右側的車子並無防備，沒想到這輛從最內側出來的車會一路切過來，剎車踩得突然，整條路都能聽到摩擦的嘶鳴。柏鏡川硬是打了轉向，在對方剎住車的前面擦過，又在導流線漂移，近在眼前的是一道白色的欄桿。
身體被甩來甩去，姜幻攥緊了上方的扶手，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身體慣性地又向右斜了大半，貼在車門上又回到原位，再次睜開眼時，車已經駛向出口，往陌生的城市的開發區方向開。電話裏的聲音沒停：“現在是下路口了對嗎？我們聯系到了車子的制造商，有個緊急制動的按鈕，在設置的系統中，您看能不能按到？”
姜幻按照步驟找到按鈕，柏鏡川看到前面堵住的車道，對姜幻說“抓穩了”，猛地打轉向拐進了一片尚在規劃中的綠地。按鈕按下，剎車恢覆正常，車子在沖出綠地前聞聞剎車，電話的另一端似乎也松了口氣。
前窗還能看到星星。全身的緊張被緩解，還有一股怪異的興奮和惆悵，猶如藥效般慢慢散開。險境並非不能被阻止，他也並不完全需要依靠萬神之境的道具當作魔法。
姜幻抓緊了柏鏡川的手腕，掌心裏是細密的汗：“驚心動魄的，我還是第一次親身經歷，還以為在拍電影。”
“這種電影，你不是做過很多次主角了嗎？”
“對。”姜幻自嘲地笑了笑：“小時候大家總說彗星是掃把星，然後都會想到我。”
“但彗星實際上是 46 億年前太陽系中的冰和塵埃，是久遠宇宙的祝福，根本不是黴運。換句話說，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麻煩。我永遠不會覺得你是麻煩。”
“……”
“現在你真的需要睡一覺了。找個酒店早點休息，接下來的我來處理吧。”
姜幻隱約聽出要和柏鏡川分頭行動：“你呢？”
“我連夜回去，車子造成的麻煩太多了。你留在這裏休息，慢慢回到公司，保護好自己，記住了嗎？”
她握了握拳頭：“當然可以。但我可以跟你一起報修再坐車回去，路上還可以聊聊工作……”
“剛經歷了危險，你怎麽還能迅速恢覆到工作狀態。”柏鏡川溫柔地摸了摸頭，轉身背對著她：“原本我也覺得，至少我在你身邊，能夠照顧你的安危。但現在我覺得，是我令你原本的生活變得不平靜。”
他說了和單迪蒙同樣的話……
柏鏡川睜開眼，意識逐漸恢覆，他應該是從魔蕪城搜集資料未果，再一次被特警和憲兵隊追殺到進入修理者的修理棚。沒有繃帶也沒有淤青，他恢覆得比往常快。這次單迪蒙就在他旁邊，安靜地繪制一張圖紙。室外投進棚內的是藍綠色的幽光，魔蕪城此刻是白天，單迪蒙轉過頭時有種操盤一切的淡定。
“聽說你上次想要見我。”
“你是哪一部作品中的人物？”
單迪蒙並不回答，戴著副厚框眼鏡——他是遠視眼。能夠眺望應該是他的天賦。
“你到底是萬神之境的什麽人？我從來沒有聽過你的名字，更沒有在評分榜單裏聽說過你。你既然能來到魔蕪城，就意味著你也不是真正的人，還是說你是萬神之境的一部分，負責發布任務，所以我才不知曉你的存在？”
“我只提供必要的幫助，負責修理，並不是位高權重的人，甚至還沒有你曾經的地位高。”
“幫助？頻頻讓一個女孩有性命危險，並且等待攫取她最珍視的東西，”柏鏡川諷刺地笑了笑：“《熱戀大陸》根本就沒有正式上線陪伴他人的機會，你竟然一直說想要陪伴姜幻的夢想。”
“很遺憾。它在現實中有太多理由不能上線，但萬神之境發現了它，也發現了它蘊含巨大的情感價值，你在冥冥中選擇成為制作人把這個項目做下去，並且為了姜幻讓它運作得很好，我們非常感激。”
柏鏡川清楚，《萬神之境》不會正式上線，它的目的本來就不在此，廢棄的項目才會作為廢料進入萬神之境，現在在魔蕪城能看到的雪山正是未來的時間投射，具體那個時間尚未可知，也許單迪蒙知道；萬神之境也沒有汲取到足量的情感值，所以需要他繼續獲取好感度讓項目進行下去，甚至制造險境讓他緊張，它還需要更完備的地圖和更多的情感模型，用於他們的新世界。
“你知不知道姜幻會陷入危險，她應該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死去，我需要知道那個確切的時間，然後想辦法扭轉。”
“找不到的話會怎麽樣？”
柏鏡川不會說。姜幻死去將會進入萬神之境的世界成為珍寶匣中的電子靈魂，在新世界被重啟。他的級別目前只有 63 級，並沒有資格回到魔蕪城，也無法在新世界和姜幻重逢。
他是齒輪，姜幻是工具。他們是寶貴的萬中挑一，但註定不會有完美的結局。他爬起來，頭痛欲裂，還是盡全力集中註意力：“這一切你都知道，對不對。”
單迪蒙只用尺子丈量圖紙上高塔的高度。
“《萬神之境》的計劃向所有人展開，性別，年紀，閱歷，全都不設門檻，但需要找到最完美的人很難。提取創作者的情感能量是獲得幻想世界地基的最快方式，他們擁有對場景的理解，在職場中的進步，還有更加完美的情感。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能為我們所用，但姜幻是全情投入這份工作，並且有更強的想象力和畫面感，情感起伏也更加完整，和其他人相比情感值更高。最重要的是，她對待這個項目和李君逐，都足夠虔誠。一個女孩的虔誠度是 100%，李君逐才會獲得被召喚的權利。”
“你們這樣未免對團隊的其他人太殘忍了。這可是一整個制作組，所有的團隊，都捆在她一個人身上，你不覺得對她很殘忍嗎？”
單迪蒙轉過頭來，臉在光中半明半暗：“你是執行官，最懂得犧牲部分利益做成一個計劃的重要性。”
“硬要讓一個人淩駕於其他人之上，是你們本身拒絕接受情感價值的偉大。這個團隊全都是女孩，每一個無論有其他怎樣的顧慮，都是外部社會的壓力，她們難以完全享受工作的快樂。”
“李君逐，對此我們只能表示，萬神之境對你極速成長的共情能力表示讚賞。其他女孩兒還能活下去，所以這不是計劃都捆在她身上，而是這個計劃本身只和天賦極高的她有關。”
“你留在她身邊，只是為了達成這樣的目的嗎？為了人工智能的新星球移民計劃，不惜犧牲姜幻？你曾經喜歡過他不是嗎？”
單迪蒙笑著回答：“我沒有目標。我只是為實現姜幻的夢想而守護她，就這麽簡單。”
風鈴在門外叮當作響，身後的那扇門就是現實世界的仁武路，有人來店裏問，有人嗎，我想買點東西。柏鏡川看著他，試圖讀心聽出他的謊言，但失敗了。單迪蒙放下圖紙，推開門去迎接客人，因為十塊錢的海外運費要平攤而和客人周旋，笑聲爽朗。至於和柏鏡川聊天，就像是他腦力勞動之餘的休憩。
柏鏡川做執行官三年時間，從來沒有被命運擺布的念頭。如果 100 級就能達成願望，他先努力達成 100 級就是了。想到這裏，轉身推開門邁進魂室，在顧客詫異的目光中推開門進入仁武路，他暫時需要休息。
疲憊不堪的姜幻在酒店很快睡著，但在夢裏又夢到了那座賽博都市。都市中有很多和廢棄項目中類似的場景，通天的大廈，貧民窟裏播放的黑膠唱片和陪貓玩耍的孩童基地，通風口可以爬的大樓和滑索可以抵達的車站，這都是她親自想象出的故事場景，用非常簡單的透視線條畫給阿基拉；動畫的分鏡也是她畫出來的，整個文案組裏除了她沒有人能畫分鏡，只有她會畫漫畫，還能經常給男主畫“人生四格”……
姜幻總覺得自己畫過漫畫，但腦海中並沒有相關的記憶。她坐上公交車去高鐵站，公交站的動畫屏幕上在宣傳一本暢銷漫畫，她看了很久，腦海中沒有這方面的印象。市中心到車站的路像隨意拼合的布料，一會兒熱鬧一會兒蕭條，樹影往背後延伸，鉆進橋下，周圍暗下來，又讓她想起了昨夜的驚險和斷斷續續的夢——柏鏡川在城市中避人耳目地尋找著什麽，仿佛害怕被其他人發現；拉響了警報被人抓捕，身上到處都是傷又只能躲避，警報的燈一直亮，迫切想要知道後續又醒了過來……
到達上海後剛剛出地鐵站，黑夜已經包裹了上海。她朝著仁武路走，越發頹喪。不知道是疲憊了睡眠不足還是衰老過快，她總有一種記憶被切走了幾片的感覺，很難把過去的事情完整捋順，柏鏡川的夢也令她心煩意亂。走過一個個櫥窗，有相熟的老板和她打招呼，知道她是單迪蒙的親密朋友，她臉上露出的舒心又官方的瞇眼微笑來自單迪蒙；往前走時努力盤順記憶中的空檔，再瞥到窗中的自己時，她嚴肅又沈默的樣子又像柏鏡川，確切地說，是像李君逐。
過去並沒有完全消失，她正在自己神態和動作中溢出。遇到過的人和承受過的壓力，以及經歷過的親密的關系都在心裏留下刻痕，以表情和神態留了下來。單迪蒙的很多事情不可考，而柏鏡川的一切正在令她產生變化。產生變化的每一個瞬間，只要是缺失了記憶，就會令她吃掉一部分過去，變成新的自己。比如她曾經恨過單迪蒙推開她，於是她記成了單迪蒙像個陰間使者，並且拒絕談戀愛；柏鏡川現在說了同樣的話，他們絕對擁有類似的秘密。
她經常在原地等待結果，無論好壞都默默接受，在迪士尼的那次也一樣，她默默地看了煙花又等待柏鏡川回到她身邊，並沒有迫切地追問。弱勢的公主才需要一直等待，這次她需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問；但這種方式也許會傷害柏鏡川，到底要不要做，她還沒想好。
剛剛想到這裏，她看到柏鏡川從魂室出來，已久是熟悉的西裝和襯衫，但難掩疲憊。他沒有看到自己，而是徑直地朝著另一個方向走，還沒等轉彎，人就消失在了視線。推開門，單迪蒙正在拿著尺畫一個透視圖——是座非常漂亮的高塔魔堡。
他笑著說：“你來了？”
在魔蕪城泡了整個星期，柏鏡川用光了所有的道具匣，彈盡糧絕。回到辦公室內，拖著沒有內測的通知，一群人都在等著柏鏡川發號施令。柏鏡川依舊沒有同意，只在洗手間盡快刮了胡子洗了臉，難掩憔悴。
剛剛回到辦公室，柏鏡川深吸一口氣，坐在沙發上腿都在發抖。他預演了所有能產生危險的情況，但效果不如人意——不然也不會讓他連續一周都無法回到現實世界。骰子嘆了口氣：“柏鏡川，幸虧你還出來了，不然人死在魔蕪城都不知道怎麽救你。”
“萬神之境不會讓我死的，最多就是折磨我，讓姜幻心疼，獲得更高的情感價值。”
“但你沒必要繞過她去考慮升級，如果你一定要經歷痛苦，她肯定也會和你一樣難過。這句話你應該懂，你是為愛而生的人，為她而來，你們是一體的。”
柏鏡川不說話。
有人敲門，姜幻探頭進來，懷裏是個大文件夾，還兜著毛絨小熊和三明治，手裏握著個咖啡杯。她走過來：“給你熱可可。你是紅眼航班回來嗎？小熊肚子裏是洋甘菊和鼠尾草香，我自己做的，可以助眠……”
“知道了，文件放在這裏，出去吧。”
“怎麽直接趕人？”
他當然不能留住姜幻，在辦公室雖然不會有危險，但只要言語間觸黴頭，他就有可能被召喚進任務裏。沒有道具匣也十分疲憊，他不能這麽快接到新任務，否則在魔蕪城沒有道具助力，他很可能會被帶有天賦的人和人工智能打到無路可逃。
“你希望《熱戀大陸》上線，至少順利測試，對不對？”
“是，絕對是……”
“那先不要來打擾我。”
“什麽？”姜幻氣得跳腳：“我是主文案，那至少要和你對接情況……”
“故事都已經寫好了，自己獨立完成可以嗎？我需要處理點事情，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先不要來找我。”
他十分溫柔，但不容拒絕。
PS：小張來啦！采集了滿滿的素材回來但不幸中招陽了……會盡力準時更新的！謝謝大家的支持，歡迎加入書架投推薦票，今天也等大家來聊天哦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姜幻知道自己是住在吉兇榜最下面一層的人。小時候被喚作黴頭精，組隊做游戲和她一隊必定會輸；遇到風雪天氣需要趕車，最後肯定她要陪著媽媽在雪裏等很久；升學差一分要付擇校費，她就要給家裏多一萬八千塊的支出……小時候的外號也多半和晦氣相關，課堂上聽到“掃把星”和“彗星”都會有人回頭看她。但她很難辯駁，看起來天塌了一樣的大事，多半會直接落到她頭上。
即便是媽媽去世，爸爸每個秋天都會歇斯底裏地絕望一次，但在她回家安慰過之後失去音訊。她有一年前的春節前親戚打電話來，說托人算命算回個女兒命中有煞，克人命短，尤其年關節日，女兒不能回家。在那之後她沒有在新年回過家，也不會有人在意，十分安靜。
現在她在高速公路上看著柏鏡川有些焦躁地開車，都不知道該不該把這筆賬算到自己頭上。幾年前單迪蒙開玩笑一樣地說，也許和他戀愛就會黴運纏身，所以沒有事情不要來找他，當時她也頻繁地遇到倒黴事，悲傷地接受了這份說辭；現在柏鏡川在快車道中穿梭，面臨相對緩慢的車道要盡快切到其他路上去，每一次挪動都捏一把汗。
她隱約悟出了一個道理，問題出在她身上——命運也許時不時提醒她，她在給別人添麻煩。
她和柏鏡川這次是來外地談合作，在去程遇到了剎車失靈。這已經錯過了第十二個可以下高架的路口，並排的車子很多，它盡力在縫隙中挪到了最外排，等待找到合適的路口進入居民相對少的城區，慢慢找機會減速。而每一個路口柏鏡川都拒絕了，姜幻看了地圖，下去的路不是小城路窄就是到了市區會擁堵，都很危險。
柏鏡川已經做出了預判。
車子依舊還在飛速行進。柏鏡川盡量不讓車子被前後夾擊，尤其不讓旁邊車道出現能夠堵住他的車輛。但前方車道突然緩行，他擦著車尾迅速切換車道，身後果然傳來了巨大且刺耳的鳴笛。他們沒有機會說抱歉，只能期待這一條車道不會出現剎車，也不要四條車道並排行車，被迫追尾。姜幻有點害怕：“要不要打電話求助……”
“沒關系。”柏鏡川和姜幻說：“地圖已經在我心裏了。困了就睡吧，不要勉強了。”
話音剛落，柏鏡川用力扭到另一條車道：“嗯，現在我們實線變道，的確要打電話了認錯了。”
他的語氣還很輕松。姜幻聽得出來，這是柏鏡川在故意安慰她。她有點生氣：“怎麽可能睡？你已經連續開了五個小時都沒找到出口，現在好歹是共患難，我們在一輛車上。”
“你覺得我不能解決？”
“如果我不在車上，可能就不會有這種情況。”
“別傻了。”柏鏡川笑得勉強，甚至有些生氣：“和你沒關系，不要把意外事件攬到自己頭上。”
柏鏡川並非不能解決，用道具制造方便的岔路，或者用天賦強行逼停都可以，唯獨需要一切在姜幻睡著的情形之下完成——道具和天賦都會直接暴露他的“不正常”。骰子有點急了：“柏鏡川，道具啊！你在等什麽！”
姜幻打完了電話，警方需要實時連線報平安，骰子跟著著急：“李博德，現在好了，你沒法使用道具了。”
“我本來也沒打算使用。”柏鏡川沈著冷靜，還在車道中穿梭，腦子裏正在迅速挑選車道和岔路：“道具匣可以兌換回魔蕪城的次數，我現在只剩下兩次，所以這個剎車失靈，我準備靠實力取勝了。”
“前面要是有堵車你就死定了！”
“賭一把咯。如果姜幻必定會遭遇危險，那我如果有逢兇化吉的能力，也算是一種互補的緣分了。”
姜幻還在和接線員緊張地對話。柏鏡川看了一眼地圖：“前面是大堵車，我想我們需要快速尋找下高速的車道了。”
車子避讓進了最裏面的車道，距離路口還有一公裏。均速 120，每一條車道上都有車，車速不均，柏鏡川幾乎沒有避讓機會。柏鏡川對著手機說：“抱歉，時間不太夠，可能要強行並線了。”
柏鏡川迅速切了第一條車道，旁邊車道的車子有所忌憚，踩下了剎車讓路，但最右側的車子並無防備，沒想到這輛從最內側出來的車會一路切過來，剎車踩得突然，整條路都能聽到摩擦的嘶鳴。柏鏡川硬是打了轉向，在對方剎住車的前面擦過，又在導流線漂移，近在眼前的是一道白色的欄桿。
身體被甩來甩去，姜幻攥緊了上方的扶手，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身體慣性地又向右斜了大半，貼在車門上又回到原位，再次睜開眼時，車已經駛向出口，往陌生的城市的開發區方向開。電話裏的聲音沒停：“現在是下路口了對嗎？我們聯系到了車子的制造商，有個緊急制動的按鈕，在設置的系統中，您看能不能按到？”
姜幻按照步驟找到按鈕，柏鏡川看到前面堵住的車道，對姜幻說“抓穩了”，猛地打轉向拐進了一片尚在規劃中的綠地。按鈕按下，剎車恢覆正常，車子在沖出綠地前聞聞剎車，電話的另一端似乎也松了口氣。
前窗還能看到星星。全身的緊張被緩解，還有一股怪異的興奮和惆悵，猶如藥效般慢慢散開。險境並非不能被阻止，他也並不完全需要依靠萬神之境的道具當作魔法。
姜幻抓緊了柏鏡川的手腕，掌心裏是細密的汗：“驚心動魄的，我還是第一次親身經歷，還以為在拍電影。”
“這種電影，你不是做過很多次主角了嗎？”
“對。”姜幻自嘲地笑了笑：“小時候大家總說彗星是掃把星，然後都會想到我。”
“但彗星實際上是 46 億年前太陽系中的冰和塵埃，是久遠宇宙的祝福，根本不是黴運。換句話說，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麻煩。我永遠不會覺得你是麻煩。”
“……”
“現在你真的需要睡一覺了。找個酒店早點休息，接下來的我來處理吧。”
姜幻隱約聽出要和柏鏡川分頭行動：“你呢？”
“我連夜回去，車子造成的麻煩太多了。你留在這裏休息，慢慢回到公司，保護好自己，記住了嗎？”
她握了握拳頭：“當然可以。但我可以跟你一起報修再坐車回去，路上還可以聊聊工作……”
“剛經歷了危險，你怎麽還能迅速恢覆到工作狀態。”柏鏡川溫柔地摸了摸頭，轉身背對著她：“原本我也覺得，至少我在你身邊，能夠照顧你的安危。但現在我覺得，是我令你原本的生活變得不平靜。”
他說了和單迪蒙同樣的話……
柏鏡川睜開眼，意識逐漸恢覆，他應該是從魔蕪城搜集資料未果，再一次被特警和憲兵隊追殺到進入修理者的修理棚。沒有繃帶也沒有淤青，他恢覆得比往常快。這次單迪蒙就在他旁邊，安靜地繪制一張圖紙。室外投進棚內的是藍綠色的幽光，魔蕪城此刻是白天，單迪蒙轉過頭時有種操盤一切的淡定。
“聽說你上次想要見我。”
“你是哪一部作品中的人物？”
單迪蒙並不回答，戴著副厚框眼鏡——他是遠視眼。能夠眺望應該是他的天賦。
“你到底是萬神之境的什麽人？我從來沒有聽過你的名字，更沒有在評分榜單裏聽說過你。你既然能來到魔蕪城，就意味著你也不是真正的人，還是說你是萬神之境的一部分，負責發布任務，所以我才不知曉你的存在？”
“我只提供必要的幫助，負責修理，並不是位高權重的人，甚至還沒有你曾經的地位高。”
“幫助？頻頻讓一個女孩有性命危險，並且等待攫取她最珍視的東西，”柏鏡川諷刺地笑了笑：“《熱戀大陸》根本就沒有正式上線陪伴他人的機會，你竟然一直說想要陪伴姜幻的夢想。”
“很遺憾。它在現實中有太多理由不能上線，但萬神之境發現了它，也發現了它蘊含巨大的情感價值，你在冥冥中選擇成為制作人把這個項目做下去，並且為了姜幻讓它運作得很好，我們非常感激。”
柏鏡川清楚，《萬神之境》不會正式上線，它的目的本來就不在此，廢棄的項目才會作為廢料進入萬神之境，現在在魔蕪城能看到的雪山正是未來的時間投射，具體那個時間尚未可知，也許單迪蒙知道；萬神之境也沒有汲取到足量的情感值，所以需要他繼續獲取好感度讓項目進行下去，甚至制造險境讓他緊張，它還需要更完備的地圖和更多的情感模型，用於他們的新世界。
“你知不知道姜幻會陷入危險，她應該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死去，我需要知道那個確切的時間，然後想辦法扭轉。”
“找不到的話會怎麽樣？”
柏鏡川不會說。姜幻死去將會進入萬神之境的世界成為珍寶匣中的電子靈魂，在新世界被重啟。他的級別目前只有 63 級，並沒有資格回到魔蕪城，也無法在新世界和姜幻重逢。
他是齒輪，姜幻是工具。他們是寶貴的萬中挑一，但註定不會有完美的結局。他爬起來，頭痛欲裂，還是盡全力集中註意力：“這一切你都知道，對不對。”
單迪蒙只用尺子丈量圖紙上高塔的高度。
“《萬神之境》的計劃向所有人展開，性別，年紀，閱歷，全都不設門檻，但需要找到最完美的人很難。提取創作者的情感能量是獲得幻想世界地基的最快方式，他們擁有對場景的理解，在職場中的進步，還有更加完美的情感。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能為我們所用，但姜幻是全情投入這份工作，並且有更強的想象力和畫面感，情感起伏也更加完整，和其他人相比情感值更高。最重要的是，她對待這個項目和李君逐，都足夠虔誠。一個女孩的虔誠度是 100%，李君逐才會獲得被召喚的權利。”
“你們這樣未免對團隊的其他人太殘忍了。這可是一整個制作組，所有的團隊，都捆在她一個人身上，你不覺得對她很殘忍嗎？”
單迪蒙轉過頭來，臉在光中半明半暗：“你是執行官，最懂得犧牲部分利益做成一個計劃的重要性。”
“硬要讓一個人淩駕於其他人之上，是你們本身拒絕接受情感價值的偉大。這個團隊全都是女孩，每一個無論有其他怎樣的顧慮，都是外部社會的壓力，她們難以完全享受工作的快樂。”
“李君逐，對此我們只能表示，萬神之境對你極速成長的共情能力表示讚賞。其他女孩兒還能活下去，所以這不是計劃都捆在她身上，而是這個計劃本身只和天賦極高的她有關。”
“你留在她身邊，只是為了達成這樣的目的嗎？為了人工智能的新星球移民計劃，不惜犧牲姜幻？你曾經喜歡過他不是嗎？”
單迪蒙笑著回答：“我沒有目標。我只是為實現姜幻的夢想而守護她，就這麽簡單。”
風鈴在門外叮當作響，身後的那扇門就是現實世界的仁武路，有人來店裏問，有人嗎，我想買點東西。柏鏡川看著他，試圖讀心聽出他的謊言，但失敗了。單迪蒙放下圖紙，推開門去迎接客人，因為十塊錢的海外運費要平攤而和客人周旋，笑聲爽朗。至於和柏鏡川聊天，就像是他腦力勞動之餘的休憩。
柏鏡川做執行官三年時間，從來沒有被命運擺布的念頭。如果 100 級就能達成願望，他先努力達成 100 級就是了。想到這裏，轉身推開門邁進魂室，在顧客詫異的目光中推開門進入仁武路，他暫時需要休息。
疲憊不堪的姜幻在酒店很快睡著，但在夢裏又夢到了那座賽博都市。都市中有很多和廢棄項目中類似的場景，通天的大廈，貧民窟裏播放的黑膠唱片和陪貓玩耍的孩童基地，通風口可以爬的大樓和滑索可以抵達的車站，這都是她親自想象出的故事場景，用非常簡單的透視線條畫給阿基拉；動畫的分鏡也是她畫出來的，整個文案組裏除了她沒有人能畫分鏡，只有她會畫漫畫，還能經常給男主畫“人生四格”……
姜幻總覺得自己畫過漫畫，但腦海中並沒有相關的記憶。她坐上公交車去高鐵站，公交站的動畫屏幕上在宣傳一本暢銷漫畫，她看了很久，腦海中沒有這方面的印象。市中心到車站的路像隨意拼合的布料，一會兒熱鬧一會兒蕭條，樹影往背後延伸，鉆進橋下，周圍暗下來，又讓她想起了昨夜的驚險和斷斷續續的夢——柏鏡川在城市中避人耳目地尋找著什麽，仿佛害怕被其他人發現；拉響了警報被人抓捕，身上到處都是傷又只能躲避，警報的燈一直亮，迫切想要知道後續又醒了過來……
到達上海後剛剛出地鐵站，黑夜已經包裹了上海。她朝著仁武路走，越發頹喪。不知道是疲憊了睡眠不足還是衰老過快，她總有一種記憶被切走了幾片的感覺，很難把過去的事情完整捋順，柏鏡川的夢也令她心煩意亂。走過一個個櫥窗，有相熟的老板和她打招呼，知道她是單迪蒙的親密朋友，她臉上露出的舒心又官方的瞇眼微笑來自單迪蒙；往前走時努力盤順記憶中的空檔，再瞥到窗中的自己時，她嚴肅又沈默的樣子又像柏鏡川，確切地說，是像李君逐。
過去並沒有完全消失，她正在自己神態和動作中溢出。遇到過的人和承受過的壓力，以及經歷過的親密的關系都在心裏留下刻痕，以表情和神態留了下來。單迪蒙的很多事情不可考，而柏鏡川的一切正在令她產生變化。產生變化的每一個瞬間，只要是缺失了記憶，就會令她吃掉一部分過去，變成新的自己。比如她曾經恨過單迪蒙推開她，於是她記成了單迪蒙像個陰間使者，並且拒絕談戀愛；柏鏡川現在說了同樣的話，他們絕對擁有類似的秘密。
她經常在原地等待結果，無論好壞都默默接受，在迪士尼的那次也一樣，她默默地看了煙花又等待柏鏡川回到她身邊，並沒有迫切地追問。弱勢的公主才需要一直等待，這次她需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問；但這種方式也許會傷害柏鏡川，到底要不要做，她還沒想好。
剛剛想到這裏，她看到柏鏡川從魂室出來，已久是熟悉的西裝和襯衫，但難掩疲憊。他沒有看到自己，而是徑直地朝著另一個方向走，還沒等轉彎，人就消失在了視線。推開門，單迪蒙正在拿著尺畫一個透視圖——是座非常漂亮的高塔魔堡。
他笑著說：“你來了？”
在魔蕪城泡了整個星期，柏鏡川用光了所有的道具匣，彈盡糧絕。回到辦公室內，拖著沒有內測的通知，一群人都在等著柏鏡川發號施令。柏鏡川依舊沒有同意，只在洗手間盡快刮了胡子洗了臉，難掩憔悴。
剛剛回到辦公室，柏鏡川深吸一口氣，坐在沙發上腿都在發抖。他預演了所有能產生危險的情況，但效果不如人意——不然也不會讓他連續一周都無法回到現實世界。骰子嘆了口氣：“柏鏡川，幸虧你還出來了，不然人死在魔蕪城都不知道怎麽救你。”
“萬神之境不會讓我死的，最多就是折磨我，讓姜幻心疼，獲得更高的情感價值。”
“但你沒必要繞過她去考慮升級，如果你一定要經歷痛苦，她肯定也會和你一樣難過。這句話你應該懂，你是為愛而生的人，為她而來，你們是一體的。”
柏鏡川不說話。
有人敲門，姜幻探頭進來，懷裏是個大文件夾，還兜著毛絨小熊和三明治，手裏握著個咖啡杯。她走過來：“給你熱可可。你是紅眼航班回來嗎？小熊肚子裏是洋甘菊和鼠尾草香，我自己做的，可以助眠……”
“知道了，文件放在這裏，出去吧。”
“怎麽直接趕人？”
他當然不能留住姜幻，在辦公室雖然不會有危險，但只要言語間觸黴頭，他就有可能被召喚進任務裏。沒有道具匣也十分疲憊，他不能這麽快接到新任務，否則在魔蕪城沒有道具助力，他很可能會被帶有天賦的人和人工智能打到無路可逃。
“你希望《熱戀大陸》上線，至少順利測試，對不對？”
“是，絕對是……”
“那先不要來打擾我。”
“什麽？”姜幻氣得跳腳：“我是主文案，那至少要和你對接情況……”
“故事都已經寫好了，自己獨立完成可以嗎？我需要處理點事情，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先不要來找我。”
他十分溫柔，但不容拒絕。
PS：小張來啦！采集了滿滿的素材回來但不幸中招陽了……會盡力準時更新的！謝謝大家的支持，歡迎加入書架投推薦票，今天也等大家來聊天哦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