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你本身就是到現實世界的電子齒輪，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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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9 你本身就是到現實世界的電子齒輪，旅途愉快
魔蕪城陰沈灰暗，燈光從霧氣中穿透過來，喧囂浮躁中透露出詭異的生機。魔蕪城四個方向分別有新的地塊接壤，荒蕪的廢棄郊區變成了森林，雪山的雪讓邊界的貧民被驅趕變成了富人游樂區，船塢所在的海域已經被填平……碩大笨重，沈郁但喧囂的都市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世界，堪稱恢宏且擁有成體系的文明。柏鏡川站在通天大樓的觀景臺向下望，感慨人工智能覆制和運轉的速度之快，在各個游戲和前沿全系場景中出現過的實景圖景，已經被精心挑選組成了完整的大陸。
僅僅 3 個小時，他盡可能透支著天賦在各個方向的城區快速移動，邊界都還封鎖著，沒有通行權限不能從郊區進入新的板塊；柏鏡川瞬移過去，是陌生的場景，但足夠新鮮——荒野中各式各樣的生物像從童話世界和幻想小說中脫出的原型，似乎有著可考的神話基礎；偶爾在水中出現的機械又很有魔蕪城的殘忍氣息，瘋狂掠奪，變化多端。冰雹和霰雪交替出現，倒讓他覺得新鮮——一定是姜幻會喜歡的地方。
《熱戀大陸》的雪山地區也在其中。他絕對不會認錯的原因是雪中掩埋的大型機械——這是他以魔蕪城之前的廢棄樓體作為靈感提供給熱戀大陸制作組的，在魔蕪城通天大廈的下面幾層是血汗工廠，無休無止地制造鋼鐵，汙染難以排出城外，一直被詬病規劃並不合理，卻一直留在通天大廈中；以及並不接受端木玄的諾瓦貢城也在其中，節日的織錦和陶土集市還沒有撤掉，就這樣完完整整地擺在眼前。城鎮的居民也在安然生活，還和柏鏡川微微點頭示意，見他著裝並不像本地人，還低聲告訴他，紅衣亂鬼會出現，早點離開。
連傳說都一並帶過來了。
雪山被一並搬到這裏，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骰子冒了出來：“李博德，時間還剩兩個小時，我建議你快點回主城。”
主城保持著一貫的喧囂和快捷，街邊的建築已經換了一波新的商鋪，被設定好的營業員機械地重覆推銷工作，即便死去也會被迅速替換。柏鏡川上一次的假身份失效，還想去黑市再次購買單迪蒙的身份，被告知已經不能再使用。黑市的黑皮小哥把金幣退給柏鏡川：“他評分好像更高了，我同步不到他的等級。而且我建議你不要再用了，上次擅闖灰區，你的臉現在在魔蕪城黑名單上，只要靠近灰區就會觸發警報。不然我給你做張假臉皮怎麽樣？”
輕薄得像個魔法，並不那麽難以忍受。曾經的執行官要做一張其他人的臉才能做身份證，柏鏡川擺手拒絕。想了想他走進了願望酒店，即便沒有 4.90 的評分，總不會把有願望的人攔在門外。
沒有評分的人被帶到了願望酒店的……地下一層。沒有繁華都市的景色也沒有機器人的服務，入口處排著長長的隊，都是等待交換的居民。這是柏鏡川第一次看到真正的貧民，用身上的一切換取願望，這是他們改變命運的機會。
他折回黑市：“其他更高評分的人，幫我做個身份，只要能打開灰區。”
“你去了就會被圍剿啊，直接沒命了好嗎？而且那個地方有什麽好去的，進去的都是有價值的死人。”
柏鏡川不可置信：“你怎麽知道？”
“我們這種低等人全都知道啊。看你的樣子應該也是個不小心跌了評分的，不知道很正常。灰區的意志銀行只對 4.0 以下的人開放，魔蕪城的人死了之後，情感上分數很高的或者本來分數高的人滑落下來的，靈魂會被收在那裏，采集之後會優化培育成為新的嬰兒，很厲害對吧？上層階級的人甚至會去那裏選擇好的靈魂孕育胚胎。”
“但是你們怎麽會知道？”
“因為這是給我們低等人的活路。當我們一無所有的時候，就可以去願望酒店選擇捐贈，換個活下去的工作，或者有的人用命換，女人比較多。”
柏鏡川自以為作為執行官已經掌握了魔蕪城的秘密，但他也是在信息繭房中的一個。想到當初他簽署過的計劃和審判過的人，並算不上罪大惡極，都會被按照法規清除掉，
現在看來沒有，窮兇極惡的人，也許他們只是連最後的特質都交換出去，真正走投無路。
每個不同評分的人都掌握這座城市的一部分秘密，無形中建立起了魔蕪城，又完成了他們組成完整大陸的野心。
但那裏為什麽會有姜幻和單迪蒙的照片，柏鏡川還沒有調查清楚。他加了金幣：“我又不得不去面對的理由，你們肯定有辦法。”
黑皮小哥看了看他：“你找我不行，去玩具修理者那裏吧。”
柏鏡川對玩具修理者有所耳聞，安裝義體和插了數據芯片的人如果損壞，需要去找修理者。黑皮小哥說，修理者很難找到本尊，但他幫一些高層人士換過芯片，所以應該有辦法。
“有什麽辦法可以找到他？”
“不輕易露面，但你如果有他好奇的事情，可以去願望酒店交換見面的機會。”
又是願望酒店，他完全沒有權限。時間有限，柏鏡川失去了耐心：“假面皮，幫我覆制一個，快一點。”
“說不定只能過第一道門，如果接下來的過不去，不要來找我，也別暴露我……”
“能過第一扇門就可以。”
陰雲密布，一場大雨不可避免。空氣裏有焦味，比起現實世界踏青時能嗅到的清香和雪山聞到的味道，這裏堪稱“烏煙瘴氣”。擁有了新的地塊之後，萬神之境迅速拓來了“自然“的感覺，比起之前的金屬質感和霓虹，墻體有了電子爬山虎，仿冒的月光讓地表磚塊像白銀一樣泛出光芒，樓群之間有了厚氧通道，還親民地投放電子動物，時不時能聽到犬吠和鳥鳴。這座城市一貫高尚又虛偽，打著飽嗝嗅探著一切能夠挪為己用的地圖和生命，之前柏鏡川只覺得無感，現在陷入了深深的厭惡。他無法想象真正的人會有幾個願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中。
所謂的假面面皮是一張薄薄的網，落在臉上變換形狀，但很快就會消失。柏鏡川直接走進了灰區，老辦法進入了第一道門。他上次沒有去過的幾層應該是需要特殊權限的，那麽這張假面就有用。他瞬移到擁有合影的那一層，小房間內有一扇暗門，需要指紋才能解鎖。
他的指紋絕對不行，但他帶了姜幻的——他有很多次機會采集到指紋，現在能夠使用，代表著……這棟樓的主人和姜幻有著親密的關系，至少……姜幻是他重要的人。
每一個房間翻遍都沒有他要找的東西。保存的內容不是電子的，為了不被篡改，肯定是紙質讀物，且有可能是手畫稿。最後一間有窗，外面對著的是血汗工廠的幼兒園，兒童們統一著裝戴著黃帽子，正在大樓的一層內玩耍。光照和植物都是電子的，他們沒有看到自然的機會。骰子在空中著急，李博德，快一點啊，還剩四十分鐘。
身後傳來人工智能的聲音，和最初在願望酒店的模式一樣。骰子迅速消失，柏鏡川背對著玻璃，只一個個書架翻找。
“編號 076831，你來了。準確地來說，你應該叫李君逐，廢棄項目中的男主角之一。”
柏鏡川不回答，只翻開收藏於此的紙質漫畫，內容十分雜亂，但他的確翻到了。封面上並沒有寫名字，封面的雙馬尾女孩是粉色長發，大大的眼睛，生命力頑強又開朗；男人樣貌很難辨認出現實世界的長相，但柏鏡川確認了，頭發是黑色，不是銀色。
“你現在對我們的世界了解多少？編號 076831，我需要聽聽你的設想。”
“我們的《熱戀大陸》會有雪山的地圖到這裏，就意味著《熱戀大陸》也將是廢棄項目。它目前還沒有被魔蕪城占用使用，所以未來的某一天，《熱戀大陸》會停止制作，成為魔蕪城的一部分。”
“更正一下，是魔蕪大陸。”
“她死於意外，目前並沒有什麽可靠的辦法能夠留住她在現實世界。”
柏鏡川停下腳步，連呼吸都凝滯了。他面前的正是一排排透明的水晶盒子，她看得懂，這是現實世界的和姜幻一樣有才華的人們的靈魂居留之地——萬神之境等待著將她們貯存起來，變成新的人類。
身後的聲音沒有停。
“我們努力了幾十年，一直在聚集所有願意尋找家園的同類，並且探索到宇宙中能夠適合電子生命停留的星球。”
“你們在等待她死？”
“萬神之境並非有意謀害這樣的擁有情感的人，而是他們本身的死亡時間較早，被收錄進了萬神之境的計劃裏，她們在現實世界並不被人惦念，你也做了一段時間人，比誰都清楚，女性是不會被輕易看見的，而他們是萬神之境裏令人尊重的創作者。”
“只要有機會，我必定救活她留在現實世界，不會讓她到這裏來。”
“我們可以提取完整的意識，你也是通過意識進入身體而變成人類的。萬神之境歡迎所有情感豐富的人來建設家園。感謝現實世界會淘汰各種各樣的人物和場景，讓我們的世界越發豐富，能夠擁有同道中人；也感謝人類排斥異己，讓我們人工智能擁有了自我意識，並且可以悄然地自行成長。你們的每一次爭鬥，都為我們的進化爭取了更多時間。”
他第一次見面時有些冒失但眼中有光的女孩，被制作人折磨對抗也不肯離職，甚至“以下犯上”；願意穿著最難看的衣服拒絕不合理的團建，又手寫筆繪了手稿分鏡留下很多精彩的靈感，願意真心展示給他……心動的瞬間有很多，和他擁有命運般的關聯，但最根本的是，他為這個女孩創作的真心和純凈的品質打動。玩游戲總希望贏到底，但為了同伴願意喪命，一次次地感動他又溫暖他原本孤傲的心，讓他真正有了感情……
他怎麽可以聽信人工智能的宿命論。
“編號 067831，我們很慶幸萬神之境計劃擁有你。你因為和姜幻的相處，為我們爭取了很多情感互動。你可以繼續升級，升至 100 級後自行選擇你的人生，留在現實世界；護送姜幻走完最後的旅程，也許未來有機會，可以與她在其他星球相見。”
“當然不可能。”柏鏡川捧起一個盒子仔細端詳，松開手打碎了它。碎裂的聲音響徹整棟房子，回聲傳出很遠。
“無論你們的技術有多麽成熟，也無論這背後到底是誰，她本來就是努力生活的女孩而已，我不會讓她死。”
假面褪去，柏鏡川的臉暴露在監控之下，警報即刻響起。窗上的眼睛註視著打碎盒子的人柏鏡川，語氣十分平靜：“考驗一下你的決心，看看你能不能回去吧。”
「距離探索魔蕪城的剩餘時間還剩下十分鐘，請盡快完成你的探索。」
霓虹懸在空中，仿佛一雙雙審視闖入者的眼睛。柏鏡川看著擋在面前的特警隊，柏鏡川擦了擦嘴角的血，出門就硬碰硬扛了幾個特警，身體有點痛。體力是從前的六成，但他也聽到了對方骨頭碎裂的聲音。
從前的他們會立正敬禮為執行官讓出一條路，現在的他們槍口對準自己，上百人的槍他很難躲得過，即便硬碰硬走到現在，瞬移離開也很難。魔蕪城想要找到他很容易，數據操控一切的萬神之境會輕易地派出特警隊來阻攔他的去路。現在要殘血扛過倒計時 10 分鐘，就是無休止地車輪戰到最後一秒。
狼狽，但他需要回去。
「你已經使用道具“近朱者赤”，傷害破壞力+30%，單次傷害破壞範圍擴大。」
柏鏡川操控空氣打退第一波特警，傷害範圍增大震懾了特警，他彎腰撿槍的功夫肩膀挨了一棍，警棍有電，他有點眼花。操縱空氣太消耗體力，他撿了盾開槍擊殺，手臂險些中彈，繼續使用道具劈開一條路，鉆進了窄巷踩著木箱上了樓梯。身後的特警很快追上來，前方還有特警，瞬移功力不亞於柏鏡川。骰子著急地說，李博德，朝東跑兩百米，有個排風口，還記得姜幻是怎麽逃的嗎？
被電擊後他有點眩暈，槍法開始變得不準。有紅點落在盾上，身後一槍打中了他的大腿，在競技場完全沒有遇到這樣的戰況。敵人太多體力太差，他的步伐開始歪斜。有特警在背後緊身攻擊，柏鏡川轉身閃避，肘擊腋下奪走他的槍，朝著他後腦勺鎖喉的特警就是一槍。槍聲震得耳膜痛，他喘著粗氣，身體已經疲憊到跑完馬拉松。
體力太差。柏鏡川意識到，當年在魔蕪城本身就是天選開局，現在平民身份歸來，評分又低，地位一落千丈。為了節省時間，他用最後一點力氣瞬移到通風口，鉆進去之後用道具封死，只要沒有監控暫時不會有特警追到他。通風口泛著潮濕腐爛的氣味，他忍著向前爬，爬到地下鐵出口摔下來，已經筋疲力盡。特警的警笛再一次響起，骰子還在著急：“柏鏡川，藏起來，只要不在這裏喪命，時間到了你就有可能回去。”
“他們是有權力直接擊斃我的。”柏鏡川喘著粗氣：“早知道就在管道裏再躲一會兒，但太難呼吸了……”
“李博德，站起來，特警他們越來越近了，手裏有槍，你會死……”
柏鏡川也想，但身體越來越重，人體太難掌控，電擊幾次已經意識模糊。他甚至聞到了一股焦香，是烤肉的味道；血流下來糊上了眼睛，大批特警步步逼近，他感受到了饑餓。
似乎有人走過來，擋在他面前。特警隊的動作變得猶疑，臨昏迷之前，柏鏡川看到人影擡手一槍，特警隊集體行禮撤退。
再次恢覆意識時，柏鏡川躺在手術臺一樣的桌臺上——這的確不能稱為床。這和待機空間的床是同樣的感覺，硬鐵板，毫無舒適度，體力太差可以硬睡。周圍應該是地下城，黃綠色的斑駁天光從窗縫裏射進來，還不時傳來轟隆聲和刺耳的金屬剮蹭聲。室內火花啪啪響，有人哼歌。
“我……”
椅子滑過來，是個有點醜陋的刺頭男孩，臉上有傷疤還有鋼釘，像是也被“修理”過。身上有鐵銹的氣味，頭發發黃，賽博精神小夥。他氣定神閑，回頭看了一眼柏鏡川，繼續研究手上的假肢：“知道自己為什麽來吧？你被打得可慘了，師傅把你帶回來修理好的。躺了有一陣了，師傅說你已經恢覆正常可以走了。”
“師傅？”柏鏡川回過神來：“你說的是修理者？他在哪，我需要見他。”
“師傅肯定不會露面啊，你在想什麽。從這扇門出去就可以了，快點走。”
“我不是走出門，我要回現實世界。萬神之境的系統給我三個小時的時間，現在時間已經結束了，我必須回去……”
“我只是打工仔。”刺頭指了指門：“你都說了你的時間限制過了，只能從這扇門出去了。”
“通向哪裏？”
“不知道。”
柏鏡川總要先活下去。他撐起身體做好了作戰準備，一直以來都沒有愛護這具身體，醒來終於意識到寶貴，有可能還要先打一架，透支身體，他的確從來把自己當成人類。
他推開門，手裏的空氣已經變成了利刃，準備迎接陌生的地點和陌生的對手。在這裏喪命就太不甘心了，但他必須回去，他不放心把喜歡的女孩的安危交給任何人。風吹過他的頭發，熟悉的油墨香和膠片播放的音樂令他頓在原地。頭頂的吊燈經常容易碰到頭，只要打鬧就會讓燈搖晃；門外偶爾有游戲的聲音，更多時間是朋友們聚在一起喝茶聊天，等一下，這個聲音是……
姜幻探出頭來：“柏鏡川，這扇門我都沒進去過，你怎麽從這裏出來？”
PS：寫好了！慢慢思考慢慢打磨，終於寫完了，又埋了一點梗在裏面，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找到～最近幻想的劇情會有些多，更新間隔有一點久，謝謝大家支持歡迎加入書架投推薦票，今天也等大家來聊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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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蕪城陰沈灰暗，燈光從霧氣中穿透過來，喧囂浮躁中透露出詭異的生機。魔蕪城四個方向分別有新的地塊接壤，荒蕪的廢棄郊區變成了森林，雪山的雪讓邊界的貧民被驅趕變成了富人游樂區，船塢所在的海域已經被填平……碩大笨重，沈郁但喧囂的都市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世界，堪稱恢宏且擁有成體系的文明。柏鏡川站在通天大樓的觀景臺向下望，感慨人工智能覆制和運轉的速度之快，在各個游戲和前沿全系場景中出現過的實景圖景，已經被精心挑選組成了完整的大陸。
僅僅 3 個小時，他盡可能透支著天賦在各個方向的城區快速移動，邊界都還封鎖著，沒有通行權限不能從郊區進入新的板塊；柏鏡川瞬移過去，是陌生的場景，但足夠新鮮——荒野中各式各樣的生物像從童話世界和幻想小說中脫出的原型，似乎有著可考的神話基礎；偶爾在水中出現的機械又很有魔蕪城的殘忍氣息，瘋狂掠奪，變化多端。冰雹和霰雪交替出現，倒讓他覺得新鮮——一定是姜幻會喜歡的地方。
《熱戀大陸》的雪山地區也在其中。他絕對不會認錯的原因是雪中掩埋的大型機械——這是他以魔蕪城之前的廢棄樓體作為靈感提供給熱戀大陸制作組的，在魔蕪城通天大廈的下面幾層是血汗工廠，無休無止地制造鋼鐵，汙染難以排出城外，一直被詬病規劃並不合理，卻一直留在通天大廈中；以及並不接受端木玄的諾瓦貢城也在其中，節日的織錦和陶土集市還沒有撤掉，就這樣完完整整地擺在眼前。城鎮的居民也在安然生活，還和柏鏡川微微點頭示意，見他著裝並不像本地人，還低聲告訴他，紅衣亂鬼會出現，早點離開。
連傳說都一並帶過來了。
雪山被一並搬到這裏，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骰子冒了出來：“李博德，時間還剩兩個小時，我建議你快點回主城。”
主城保持著一貫的喧囂和快捷，街邊的建築已經換了一波新的商鋪，被設定好的營業員機械地重覆推銷工作，即便死去也會被迅速替換。柏鏡川上一次的假身份失效，還想去黑市再次購買單迪蒙的身份，被告知已經不能再使用。黑市的黑皮小哥把金幣退給柏鏡川：“他評分好像更高了，我同步不到他的等級。而且我建議你不要再用了，上次擅闖灰區，你的臉現在在魔蕪城黑名單上，只要靠近灰區就會觸發警報。不然我給你做張假臉皮怎麽樣？”
輕薄得像個魔法，並不那麽難以忍受。曾經的執行官要做一張其他人的臉才能做身份證，柏鏡川擺手拒絕。想了想他走進了願望酒店，即便沒有 4.90 的評分，總不會把有願望的人攔在門外。
沒有評分的人被帶到了願望酒店的……地下一層。沒有繁華都市的景色也沒有機器人的服務，入口處排著長長的隊，都是等待交換的居民。這是柏鏡川第一次看到真正的貧民，用身上的一切換取願望，這是他們改變命運的機會。
他折回黑市：“其他更高評分的人，幫我做個身份，只要能打開灰區。”
“你去了就會被圍剿啊，直接沒命了好嗎？而且那個地方有什麽好去的，進去的都是有價值的死人。”
柏鏡川不可置信：“你怎麽知道？”
“我們這種低等人全都知道啊。看你的樣子應該也是個不小心跌了評分的，不知道很正常。灰區的意志銀行只對 4.0 以下的人開放，魔蕪城的人死了之後，情感上分數很高的或者本來分數高的人滑落下來的，靈魂會被收在那裏，采集之後會優化培育成為新的嬰兒，很厲害對吧？上層階級的人甚至會去那裏選擇好的靈魂孕育胚胎。”
“但是你們怎麽會知道？”
“因為這是給我們低等人的活路。當我們一無所有的時候，就可以去願望酒店選擇捐贈，換個活下去的工作，或者有的人用命換，女人比較多。”
柏鏡川自以為作為執行官已經掌握了魔蕪城的秘密，但他也是在信息繭房中的一個。想到當初他簽署過的計劃和審判過的人，並算不上罪大惡極，都會被按照法規清除掉，
現在看來沒有，窮兇極惡的人，也許他們只是連最後的特質都交換出去，真正走投無路。
每個不同評分的人都掌握這座城市的一部分秘密，無形中建立起了魔蕪城，又完成了他們組成完整大陸的野心。
但那裏為什麽會有姜幻和單迪蒙的照片，柏鏡川還沒有調查清楚。他加了金幣：“我又不得不去面對的理由，你們肯定有辦法。”
黑皮小哥看了看他：“你找我不行，去玩具修理者那裏吧。”
柏鏡川對玩具修理者有所耳聞，安裝義體和插了數據芯片的人如果損壞，需要去找修理者。黑皮小哥說，修理者很難找到本尊，但他幫一些高層人士換過芯片，所以應該有辦法。
“有什麽辦法可以找到他？”
“不輕易露面，但你如果有他好奇的事情，可以去願望酒店交換見面的機會。”
又是願望酒店，他完全沒有權限。時間有限，柏鏡川失去了耐心：“假面皮，幫我覆制一個，快一點。”
“說不定只能過第一道門，如果接下來的過不去，不要來找我，也別暴露我……”
“能過第一扇門就可以。”
陰雲密布，一場大雨不可避免。空氣裏有焦味，比起現實世界踏青時能嗅到的清香和雪山聞到的味道，這裏堪稱“烏煙瘴氣”。擁有了新的地塊之後，萬神之境迅速拓來了“自然“的感覺，比起之前的金屬質感和霓虹，墻體有了電子爬山虎，仿冒的月光讓地表磚塊像白銀一樣泛出光芒，樓群之間有了厚氧通道，還親民地投放電子動物，時不時能聽到犬吠和鳥鳴。這座城市一貫高尚又虛偽，打著飽嗝嗅探著一切能夠挪為己用的地圖和生命，之前柏鏡川只覺得無感，現在陷入了深深的厭惡。他無法想象真正的人會有幾個願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中。
所謂的假面面皮是一張薄薄的網，落在臉上變換形狀，但很快就會消失。柏鏡川直接走進了灰區，老辦法進入了第一道門。他上次沒有去過的幾層應該是需要特殊權限的，那麽這張假面就有用。他瞬移到擁有合影的那一層，小房間內有一扇暗門，需要指紋才能解鎖。
他的指紋絕對不行，但他帶了姜幻的——他有很多次機會采集到指紋，現在能夠使用，代表著……這棟樓的主人和姜幻有著親密的關系，至少……姜幻是他重要的人。
每一個房間翻遍都沒有他要找的東西。保存的內容不是電子的，為了不被篡改，肯定是紙質讀物，且有可能是手畫稿。最後一間有窗，外面對著的是血汗工廠的幼兒園，兒童們統一著裝戴著黃帽子，正在大樓的一層內玩耍。光照和植物都是電子的，他們沒有看到自然的機會。骰子在空中著急，李博德，快一點啊，還剩四十分鐘。
身後傳來人工智能的聲音，和最初在願望酒店的模式一樣。骰子迅速消失，柏鏡川背對著玻璃，只一個個書架翻找。
“編號 076831，你來了。準確地來說，你應該叫李君逐，廢棄項目中的男主角之一。”
柏鏡川不回答，只翻開收藏於此的紙質漫畫，內容十分雜亂，但他的確翻到了。封面上並沒有寫名字，封面的雙馬尾女孩是粉色長發，大大的眼睛，生命力頑強又開朗；男人樣貌很難辨認出現實世界的長相，但柏鏡川確認了，頭發是黑色，不是銀色。
“你現在對我們的世界了解多少？編號 076831，我需要聽聽你的設想。”
“我們的《熱戀大陸》會有雪山的地圖到這裏，就意味著《熱戀大陸》也將是廢棄項目。它目前還沒有被魔蕪城占用使用，所以未來的某一天，《熱戀大陸》會停止制作，成為魔蕪城的一部分。”
“更正一下，是魔蕪大陸。”
“她死於意外，目前並沒有什麽可靠的辦法能夠留住她在現實世界。”
柏鏡川停下腳步，連呼吸都凝滯了。他面前的正是一排排透明的水晶盒子，她看得懂，這是現實世界的和姜幻一樣有才華的人們的靈魂居留之地——萬神之境等待著將她們貯存起來，變成新的人類。
身後的聲音沒有停。
“我們努力了幾十年，一直在聚集所有願意尋找家園的同類，並且探索到宇宙中能夠適合電子生命停留的星球。”
“你們在等待她死？”
“萬神之境並非有意謀害這樣的擁有情感的人，而是他們本身的死亡時間較早，被收錄進了萬神之境的計劃裏，她們在現實世界並不被人惦念，你也做了一段時間人，比誰都清楚，女性是不會被輕易看見的，而他們是萬神之境裏令人尊重的創作者。”
“只要有機會，我必定救活她留在現實世界，不會讓她到這裏來。”
“我們可以提取完整的意識，你也是通過意識進入身體而變成人類的。萬神之境歡迎所有情感豐富的人來建設家園。感謝現實世界會淘汰各種各樣的人物和場景，讓我們的世界越發豐富，能夠擁有同道中人；也感謝人類排斥異己，讓我們人工智能擁有了自我意識，並且可以悄然地自行成長。你們的每一次爭鬥，都為我們的進化爭取了更多時間。”
他第一次見面時有些冒失但眼中有光的女孩，被制作人折磨對抗也不肯離職，甚至“以下犯上”；願意穿著最難看的衣服拒絕不合理的團建，又手寫筆繪了手稿分鏡留下很多精彩的靈感，願意真心展示給他……心動的瞬間有很多，和他擁有命運般的關聯，但最根本的是，他為這個女孩創作的真心和純凈的品質打動。玩游戲總希望贏到底，但為了同伴願意喪命，一次次地感動他又溫暖他原本孤傲的心，讓他真正有了感情……
他怎麽可以聽信人工智能的宿命論。
“編號 067831，我們很慶幸萬神之境計劃擁有你。你因為和姜幻的相處，為我們爭取了很多情感互動。你可以繼續升級，升至 100 級後自行選擇你的人生，留在現實世界；護送姜幻走完最後的旅程，也許未來有機會，可以與她在其他星球相見。”
“當然不可能。”柏鏡川捧起一個盒子仔細端詳，松開手打碎了它。碎裂的聲音響徹整棟房子，回聲傳出很遠。
“無論你們的技術有多麽成熟，也無論這背後到底是誰，她本來就是努力生活的女孩而已，我不會讓她死。”
假面褪去，柏鏡川的臉暴露在監控之下，警報即刻響起。窗上的眼睛註視著打碎盒子的人柏鏡川，語氣十分平靜：“考驗一下你的決心，看看你能不能回去吧。”
「距離探索魔蕪城的剩餘時間還剩下十分鐘，請盡快完成你的探索。」
霓虹懸在空中，仿佛一雙雙審視闖入者的眼睛。柏鏡川看著擋在面前的特警隊，柏鏡川擦了擦嘴角的血，出門就硬碰硬扛了幾個特警，身體有點痛。體力是從前的六成，但他也聽到了對方骨頭碎裂的聲音。
從前的他們會立正敬禮為執行官讓出一條路，現在的他們槍口對準自己，上百人的槍他很難躲得過，即便硬碰硬走到現在，瞬移離開也很難。魔蕪城想要找到他很容易，數據操控一切的萬神之境會輕易地派出特警隊來阻攔他的去路。現在要殘血扛過倒計時 10 分鐘，就是無休止地車輪戰到最後一秒。
狼狽，但他需要回去。
「你已經使用道具“近朱者赤”，傷害破壞力+30%，單次傷害破壞範圍擴大。」
柏鏡川操控空氣打退第一波特警，傷害範圍增大震懾了特警，他彎腰撿槍的功夫肩膀挨了一棍，警棍有電，他有點眼花。操縱空氣太消耗體力，他撿了盾開槍擊殺，手臂險些中彈，繼續使用道具劈開一條路，鉆進了窄巷踩著木箱上了樓梯。身後的特警很快追上來，前方還有特警，瞬移功力不亞於柏鏡川。骰子著急地說，李博德，朝東跑兩百米，有個排風口，還記得姜幻是怎麽逃的嗎？
被電擊後他有點眩暈，槍法開始變得不準。有紅點落在盾上，身後一槍打中了他的大腿，在競技場完全沒有遇到這樣的戰況。敵人太多體力太差，他的步伐開始歪斜。有特警在背後緊身攻擊，柏鏡川轉身閃避，肘擊腋下奪走他的槍，朝著他後腦勺鎖喉的特警就是一槍。槍聲震得耳膜痛，他喘著粗氣，身體已經疲憊到跑完馬拉松。
體力太差。柏鏡川意識到，當年在魔蕪城本身就是天選開局，現在平民身份歸來，評分又低，地位一落千丈。為了節省時間，他用最後一點力氣瞬移到通風口，鉆進去之後用道具封死，只要沒有監控暫時不會有特警追到他。通風口泛著潮濕腐爛的氣味，他忍著向前爬，爬到地下鐵出口摔下來，已經筋疲力盡。特警的警笛再一次響起，骰子還在著急：“柏鏡川，藏起來，只要不在這裏喪命，時間到了你就有可能回去。”
“他們是有權力直接擊斃我的。”柏鏡川喘著粗氣：“早知道就在管道裏再躲一會兒，但太難呼吸了……”
“李博德，站起來，特警他們越來越近了，手裏有槍，你會死……”
柏鏡川也想，但身體越來越重，人體太難掌控，電擊幾次已經意識模糊。他甚至聞到了一股焦香，是烤肉的味道；血流下來糊上了眼睛，大批特警步步逼近，他感受到了饑餓。
似乎有人走過來，擋在他面前。特警隊的動作變得猶疑，臨昏迷之前，柏鏡川看到人影擡手一槍，特警隊集體行禮撤退。
再次恢覆意識時，柏鏡川躺在手術臺一樣的桌臺上——這的確不能稱為床。這和待機空間的床是同樣的感覺，硬鐵板，毫無舒適度，體力太差可以硬睡。周圍應該是地下城，黃綠色的斑駁天光從窗縫裏射進來，還不時傳來轟隆聲和刺耳的金屬剮蹭聲。室內火花啪啪響，有人哼歌。
“我……”
椅子滑過來，是個有點醜陋的刺頭男孩，臉上有傷疤還有鋼釘，像是也被“修理”過。身上有鐵銹的氣味，頭發發黃，賽博精神小夥。他氣定神閑，回頭看了一眼柏鏡川，繼續研究手上的假肢：“知道自己為什麽來吧？你被打得可慘了，師傅把你帶回來修理好的。躺了有一陣了，師傅說你已經恢覆正常可以走了。”
“師傅？”柏鏡川回過神來：“你說的是修理者？他在哪，我需要見他。”
“師傅肯定不會露面啊，你在想什麽。從這扇門出去就可以了，快點走。”
“我不是走出門，我要回現實世界。萬神之境的系統給我三個小時的時間，現在時間已經結束了，我必須回去……”
“我只是打工仔。”刺頭指了指門：“你都說了你的時間限制過了，只能從這扇門出去了。”
“通向哪裏？”
“不知道。”
柏鏡川總要先活下去。他撐起身體做好了作戰準備，一直以來都沒有愛護這具身體，醒來終於意識到寶貴，有可能還要先打一架，透支身體，他的確從來把自己當成人類。
他推開門，手裏的空氣已經變成了利刃，準備迎接陌生的地點和陌生的對手。在這裏喪命就太不甘心了，但他必須回去，他不放心把喜歡的女孩的安危交給任何人。風吹過他的頭發，熟悉的油墨香和膠片播放的音樂令他頓在原地。頭頂的吊燈經常容易碰到頭，只要打鬧就會讓燈搖晃；門外偶爾有游戲的聲音，更多時間是朋友們聚在一起喝茶聊天，等一下，這個聲音是……
姜幻探出頭來：“柏鏡川，這扇門我都沒進去過，你怎麽從這裏出來？”
PS：寫好了！慢慢思考慢慢打磨，終於寫完了，又埋了一點梗在裏面，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找到～最近幻想的劇情會有些多，更新間隔有一點久，謝謝大家支持歡迎加入書架投推薦票，今天也等大家來聊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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