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我會成為你在這個世界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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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0 我會成為你在這個世界的證明
商場的八樓是一個巨大的平臺，最高檔的蛋糕店和花店都在摩天輪入口的旁邊，悠揚的薩克斯風曲目是 first love，光是走上露臺就沈醉在浪漫又憂傷的氛圍裏，冬日難得地不冷，柔和的風吹過來，天上沒有星星。目見之處站滿了女孩，懷裏捧著花和蛋糕在拍照，都是……這個角色的“夫人”。柏鏡川下意識地躲開人群，看著不遠處的幾塊等身生日立牌，合影的人不在少數，名字對柏鏡川來說並不值得記住，但橫幅寫著“A 君”和“代號 A”，看來是他的昵稱。
夫人們著裝配色很統一，都有青綠色和白色，配飾也或多或少顏色類似。似乎在等待煙火。有夫人抖著聲音在喊：“真不知道來了有什麽意義，生賀組都倒閉了，如果他真的能看見，就給我們放煙火啊！他不是有超能力嗎！”
不用喊出來柏鏡川也聽得到——讀心是他天賦中的本領，於是天臺上數百個女孩的心願，他都聽得到。
“這麽多年了依舊這麽英俊優雅，永遠 27 歲的 A，生日快樂。”
“希望你幸福，游戲如果能堅持住不關服就更好了。”
“無論別人怎麽看，你永遠是我心裏不可替代的存在。快陪你走進第五個年頭啦，要幸福哦，我的寶貝。”
“討厭，我逃班來看你，一會兒還要回去加班。但今天不見到你，心裏就平靜不下來……你還好嗎？幸虧烏海市的你看不到我們的網絡，我在你的世界陪你過安靜的生日……”
柏鏡川聽得懂，烏海市應該是他們的男主所在的城市。
摩天輪大屏因為戀愛感極強，非常適合投放女性向游戲廣告，五年來戀愛游戲的男主生日全部都上過這個摩天輪，仿佛這塊透明的帶有科幻感的玻璃就是次元壁之門。
骰子第一時間跳出來，飄過去看看姜幻又回來：“眼睛都紅了，好可憐哦。她現在肯定很共情這些玩家的感受。你現在抱住她，說不定可以開啟任務完成限時挑戰。”
“不是時候。”
“這不是最好的時機嗎？她很傷心，你走過去安慰她，哪怕什麽都不說，擁抱也是最好的慰藉。這一刻建築和燈光都是你的浪漫布景，說不定沒有量變卻有質變，她感受到你站在他這邊，一口氣增加 1000 好感度……”
柏鏡川沒說話。自從到了現實世界，他一直在急迫和緊張的工作狀態裏，只有此刻感受到了永久的平靜。在情感最為濃烈和深刻的場合，人原來不是澎湃的，而是靜靜地感受到和戀人一同經歷過的時間從血液裏流淌而過，和呼吸同頻，和緩又平靜。每個人心中的戀人有些微不同，但不影響她們在此相聚，仿佛給彼此力量，也給自己愛下去的決心。
吹奏的曲目變成了《My heart will go on》，姜幻轉過身，兩個人的目光緩緩相遇。在人群中緩慢地靠近在一起，看到夫人們聚在一起圍著生日蛋糕合影，小心翼翼地切蛋糕分到一塊，捧在掌心之前還要拍照——每個步驟都是儀式感。
那個吹走薩克斯風的女孩一直沒有停下來，仿佛要將這段悠揚的旋律在夜晚持續得盡可能久，傳到能夠到達的最遠距離，沒有終點。
“以為我會來跟他們吵架，對不對。”姜幻的聲音很小。
“不會。我並不會這樣想。”
“沒有人會欺負一個角色的，尤其在玩家心中，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只是時間久了又不是沒有盈利，又沒有關服，夫人們只是隨著時間平靜了，又不是消失了。”
“嗯。”
“這些夫人中肯定有一部分是臨時起意而來，因為這場網絡上的謾罵會令她們不安，難過，為愛過的人感到恐慌。”
“……”
“你知道為了做到陪伴，會有多少跨次元的東西存在嗎？周年慶線下電話，手寫信，和公益項目或者美術館的聯動，商業街的聯名……可玩家的‘打卡’，對她們來說都是一次相見。這是除了夢裏見到之外最近的，最真實的方式——角色對玩家來說早就不是個游戲了，但它消失或者被替代，有關戀人的一切都在褪色，是他們最難接受的。”
姜幻紅著眼眶，望著遠處變換畫面的大樓，突然覺得另一個次元十分遙遠。沒有新的回憶刺激，被最初的狂喜對比，發現自己的熱忱變淡，是分別的開始。會有更新更流行的東西出現，時間會被更重要的事情占據，周邊會隨著一次次搬家變成箱子裏笨重的累贅，最終有一天覺得箱子丟了也無所謂，這一場狂熱回憶起來，只剩下一些碎片：沒吃飯等在店門外的晚霞，因為元素在故事中使用過而帶回家的花瓣和樹葉，逆著人潮去排隊的活動凍僵的手指……
耀眼的戀人們組成了女孩們五年的回憶，因為愛而熠熠發光，此刻她們聚在一起，就像是地面回贈給夜空的繁星。
柏鏡川問姜幻，三年前你的項目如果上線，說不定這塊屏也會有他的名字。
“也許吧。”流瀉的燈光映在姜幻眼睛裏：“我依舊很愛他，即便他沒有機會上線，也沒有和大家見過面。甚至最開始的名字也被制作人否定了，被制作人換成其他名字，但很幸運，從始至終他都只屬於我的一個人。”
“他叫什麽名字？”
“李君逐。”
薩克斯風沒有停止，夜風吹過柏鏡川的耳畔，萬籟俱寂，發絲輕輕拂動，提醒他聽到了關於他人生的秘密。
人潮湧動，姜幻碰到了一個眼熟的身影。她們認出彼此，打招呼並不熱絡，卻都想和對方聊上幾句。柏鏡川識趣地後退幾步，拄著扶手看屏幕滾動的廣告；溫離先打了招呼：“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了。”
失戀的女人……姜幻盡可能溫柔地回應：“我是來看大屏的。”
“什麽大屏。”
“來看 A 君的生日大屏。你呢？”
對面華僑界半棟樓的屏幕上出現的是“W.PRESS 23S/S”，新一季的代理品牌一覽，長達一分鐘的切屏廣告，模特自信地露出小麥色的皮膚，貼身的各式新款疊戴珠寶置身戈壁，叢林和都市，漠視鏡頭展示她看不懂的時尚，接連一分鐘都沒能看到 A 君的生日投放。
溫離沒解釋，但姜幻讀得懂。她面對的是一個成功的時裝公關公司的老板，對方眼中對她的鄙夷十分直白。那是不在一個階層，不在同一個世界，對她又充滿不理解的表情。
“你們看的那塊屏，馬上也要換掉了。”
“什麽？”
話音剛落，A 君的生日動畫換成了 W.Press 的宣傳，依舊是之前虛擬人走秀的視頻，依舊是粗糙的沒有靈魂的模特，但新潮，大膽，十分符合都市的氣質，讓路人都停下來指著看：“好酷，宇宙裏走秀，秀場裏走秀，菜市場也能走秀！”
“虛擬的東西創造出來就是為了盈利，你是最不應該信這些的，畢竟你是營銷動作的一環啊。我本以為你是為了寫出好人物而沈浸，現在看起來……你是真的傻。”
“他不是假的。”姜幻認真屏幕反駁：“觀點不同，我沒必要跟你自證。”
柏鏡川就站在屏幕的方向和摩天輪上播放的 A 君重疊，姜幻指著他，他並沒有說話。
“人工智能不該有靈魂，也不能有情感，如果他們出現就是為了欺騙，那就該及時遏制成最初級的樣子為人所用，不要妄想讓他們有感情。你的人物也是，再帥的男主也都是假的，女孩意淫的產物罷了，他們根本不會成為人，更不會在這個世界出現。”
“無所謂，我會證明他在這個世界存在過。”
姜幻一把扯過柏鏡川：“走，老板。”
柏鏡川沒說話，只被姜幻拉著朝前走。
“明天配音老師要來配音，我今晚要把端木玄的宣傳視頻寫完，你說是吧？”
與溫離擦肩而過時，柏鏡川淡淡地看了一眼，看破他人的測謊功能輕易地看穿了溫離的真實想法——她有點後悔，但又沒辦法心平氣和地跟姜幻交談。極度寂寞，想要朋友，又覺得被 bright 欺騙，但沒辦法信任他人，脆弱得很快就會碎，但沒人可講；而且……她對姜幻有本能的嫉妒——尤其是看到被拉著的柏鏡川。
太能看清別人——他開始有點討厭自己的天賦了。
「你已使用道具“夢境紛飛碎片”。」
電梯關上門前，他聽到守在摩天輪的女孩說：“哇，是流星！怎麽回事，沒有星象預測的新聞啊，今天怎麽突然有流星……”
“不會是 A 君來了吧！”
“天啊，這是我五年來為他過得最驚喜的生日……”
“他一定聽到了！”
女孩們純粹的夢想是，登上摩天輪的男主，一定可以在這個世界停留很久。
姜幻在喚他的名字，似乎因為突然可以許願的流星雨而更加堅定地握緊了他的手。柏鏡川在離開八樓前被煙火映亮雙眼，萬事萬物皆有奇跡，他並不是毫無來由的人了。
我的愛會化成對新游戲的期待，因為創造了新世界獲得了成就感而狂喜，度過了難熬的寫不出來的瓶頸期而有了成長，我對愛情的感悟和期待會變成靈感傾註給新的人物。這不是我利用同一份感情，而是傾註了思考的我的專業。
乙女游戲的另一半由玩家組成——女孩子無數日日夜美好的想象，每一次置身浪漫場景想要相伴的幻想，遇到歡欣事時第一時間冒出分享欲，心酸時因為對方不能出現在現實中的不甘，捧著手機摟著玩偶在腦海中撞出的火花……游戲每周推送的朋友圈和短信，節日問候的電話，戀人如常的陪伴感，而時間積攢起的想象是相愛的點滴，每一秒都經由女孩爛漫的靈感散發出不同的日常，與他元素相關的衣服和耳環，被他陪著度過的生日和游樂場，抽不到 SSR 無能的遷怒，與他約定而去努力的考試和工作……除了沒有真實存在的人，戀愛感並無不同，甚至更圓滿——他們是完美的，不吝嗇鼓勵，無論怎樣都永遠愛珍寶般的女孩，如果他們能夠感知得到，現實中的不同的女孩給出的不同的回饋，遠比游戲寫入的更多彩。
不懂這些都沒有關系，各自擁有立場，相互不理解都沒有關系。但不要中傷我當成精神支柱的東西，不要不了解就來蔑視，這樣只會讓我覺得即便你是成功的，也只是個狹隘的女孩而已。
還是說，你也和我一樣，對這個世界有不理解和不信任。
憋著寫了一晚上，一大早就等配音導演和配音演員進棚的姜幻嚴陣以待，剪輯和美術爭相覺得文案先行不可靠，但姜幻不肯讓步：“拜托，試試這一版，我覺得行！”
盯著柏鏡川又緊張地看著剪輯師，這次依舊沒有十足的把握，但至少有些勝算。”
“可以。”
“什麽？”
“我是說很好，也很值得動用兩塊屏幕，不是嗎？”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100。」
動畫制作部的負責人開姜幻的玩笑：“這算不算是你胚胎式創造的男朋友，畢竟你已經見過那麽多版本的他們了。”
人氣的確很高，兩塊大屏廣告的新鮮度已經比 A 君生賀流星雨的轉發都要熱烈。但姜幻不覺得端木玄算養成系男朋友，即便在 VR 裏見到，人格迷人近距離看也帥得驚心動魄，她的確沒有預想地……喜歡上這一款男孩。真要算，算……孩子吧，自己寫的。
當然，她沒說。
年輕的實習生蹦蹦跳跳地走過來：“哦，柏老師，聽說這塊大屏前幾天 A 君生日時有流星雨了。十分不符合常理啊，那天雖然很冷。”
“啊我也好想看流星雨啊！他們都說毫無星象預告，行星軌跡像是突然改變似的，是 A 君給大家的驚喜，他怎麽這麽浪漫啊。”
“宣傳廣告，流星雨和降雪，你更喜歡哪個？”
“在這塊大屏下接吻的人會永遠在一起的傳說，一聽就是商場為了大屏的營銷而做出的努力……雪和流星都是為了戀人而來的奇跡，自然的東西是不會被偽造的。”
走出幾步姜幻回過頭：“柏老師，我有件事情很不安。”
“嗯？”
“前一陣跟你同去線下生賀的時候，我不小心透露了前一個項目的機密。你不會說我違反保密協議吧？”
柏鏡川沒回答，那個名字像是一個微笑，一次索吻，一次對真愛的義無反顧。姜幻還在自嘲，也對，都沒有被采用，只有你和我知道，保密哦。
“嗯，只有你和我知道。但因為你愛他，所以你會成為他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明。”
姜幻怔楞了一秒，笑著後退幾步：“柏老師，你好奇怪……我先去工作了。”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1000。」
流星在心中不斷劃過，降落在地面砸得他也很難站穩，他暫時沒有機會確認是不是真正的奇跡。但他明白了，試探心動就是狂奔時急促難以呼吸的緊張，以至於其他撩撥心跳的瞬間，只是快跑了幾步。
在樓下等出租車，衍慶裏時裝周宣傳到了最後一輪，溫離路過香港廣場時，看著最後一天的自家投放，整場活動今天圓滿收官。
那塊大屏上又有了新的游戲男主。畫面逼真又有科幻感，銀裹層巒，雲蒸霞蔚，穿著紅色的 3D 男主角站在雪山中由遠及近，少年感十足的男孩執著光劍，骨架勻亭聲線清朗，眉宇間有股銳氣：“你來了。這兒有點危險，但我不是來保護你的，你足夠強大了。這風景不錯吧？也有波折和考驗，害怕了？傻瓜，有所經歷，閱見的風景才會真的與你有關。”
“但要說一起探險，建議你還是和我一起。畢竟沒有我，這兒就不那麽精彩了。”巨大的怪物一腳踩向地面，雪山震動，少年一躍而起，轉身執劍直面暴雪攻擊，兩股強大的力量撞在一起，光向屏幕外迅速投射而來，屏幕一片燦白。再恢覆清晰之後，是那個男孩的臉，溫柔幹凈，像在等註視的人醒來，靠在桌上向屏幕外伸出手指。裸眼 3D 手指伸出屏幕時，旁邊有女孩兒發出了“好帥”的感嘆。茫茫的雪山背景之下，他改良版的紅衣短褂十分顯眼，兜帽蓋在頭頂，擡起頭四目相對時他伸出手，明朗又堅定的聲音傳來——
“我會成為你在這個世界的證明。”
目光從淡漠掠過到被牢牢吸引只用了幾秒鐘。做公關這麽久，廣告她見得多了，此刻卻是她第一次為了屏幕上再次出現游戲廣告而等在原地。風刺骨地冷，她從來都不怕寒潮，紅色靴子和黑色皮衣配流蘇裙，她是時尚 sense 最敏銳的人；等著其他無聊的清酒廣告和奢侈品名表的包播放完畢，黑發紅衣的男孩幾乎沖出屏幕，穿著和自家的虛擬人時裝不能比，過於中規中矩；但那句她等了很久的廣告語還是讓她心頭一凜。
“我會成為你在這個世界的證明。”
她輕輕地念出這句話，在半空吐出的白氣消失，話語也隨著嘴唇的觸碰而柔軟。還沒有人在這個世界上承認她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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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們著裝配色很統一，都有青綠色和白色，配飾也或多或少顏色類似。似乎在等待煙火。有夫人抖著聲音在喊：“真不知道來了有什麽意義，生賀組都倒閉了，如果他真的能看見，就給我們放煙火啊！他不是有超能力嗎！”
不用喊出來柏鏡川也聽得到——讀心是他天賦中的本領，於是天臺上數百個女孩的心願，他都聽得到。
“這麽多年了依舊這麽英俊優雅，永遠 27 歲的 A，生日快樂。”
“希望你幸福，游戲如果能堅持住不關服就更好了。”
“無論別人怎麽看，你永遠是我心裏不可替代的存在。快陪你走進第五個年頭啦，要幸福哦，我的寶貝。”
“討厭，我逃班來看你，一會兒還要回去加班。但今天不見到你，心裏就平靜不下來……你還好嗎？幸虧烏海市的你看不到我們的網絡，我在你的世界陪你過安靜的生日……”
柏鏡川聽得懂，烏海市應該是他們的男主所在的城市。
摩天輪大屏因為戀愛感極強，非常適合投放女性向游戲廣告，五年來戀愛游戲的男主生日全部都上過這個摩天輪，仿佛這塊透明的帶有科幻感的玻璃就是次元壁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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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時候。”
“這不是最好的時機嗎？她很傷心，你走過去安慰她，哪怕什麽都不說，擁抱也是最好的慰藉。這一刻建築和燈光都是你的浪漫布景，說不定沒有量變卻有質變，她感受到你站在他這邊，一口氣增加 1000 好感度……”
柏鏡川沒說話。自從到了現實世界，他一直在急迫和緊張的工作狀態裏，只有此刻感受到了永久的平靜。在情感最為濃烈和深刻的場合，人原來不是澎湃的，而是靜靜地感受到和戀人一同經歷過的時間從血液裏流淌而過，和呼吸同頻，和緩又平靜。每個人心中的戀人有些微不同，但不影響她們在此相聚，仿佛給彼此力量，也給自己愛下去的決心。
吹奏的曲目變成了《My heart will go on》，姜幻轉過身，兩個人的目光緩緩相遇。在人群中緩慢地靠近在一起，看到夫人們聚在一起圍著生日蛋糕合影，小心翼翼地切蛋糕分到一塊，捧在掌心之前還要拍照——每個步驟都是儀式感。
那個吹走薩克斯風的女孩一直沒有停下來，仿佛要將這段悠揚的旋律在夜晚持續得盡可能久，傳到能夠到達的最遠距離，沒有終點。
“以為我會來跟他們吵架，對不對。”姜幻的聲音很小。
“不會。我並不會這樣想。”
“沒有人會欺負一個角色的，尤其在玩家心中，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只是時間久了又不是沒有盈利，又沒有關服，夫人們只是隨著時間平靜了，又不是消失了。”
“嗯。”
“這些夫人中肯定有一部分是臨時起意而來，因為這場網絡上的謾罵會令她們不安，難過，為愛過的人感到恐慌。”
“……”
“你知道為了做到陪伴，會有多少跨次元的東西存在嗎？周年慶線下電話，手寫信，和公益項目或者美術館的聯動，商業街的聯名……可玩家的‘打卡’，對她們來說都是一次相見。這是除了夢裏見到之外最近的，最真實的方式——角色對玩家來說早就不是個游戲了，但它消失或者被替代，有關戀人的一切都在褪色，是他們最難接受的。”
姜幻紅著眼眶，望著遠處變換畫面的大樓，突然覺得另一個次元十分遙遠。沒有新的回憶刺激，被最初的狂喜對比，發現自己的熱忱變淡，是分別的開始。會有更新更流行的東西出現，時間會被更重要的事情占據，周邊會隨著一次次搬家變成箱子裏笨重的累贅，最終有一天覺得箱子丟了也無所謂，這一場狂熱回憶起來，只剩下一些碎片：沒吃飯等在店門外的晚霞，因為元素在故事中使用過而帶回家的花瓣和樹葉，逆著人潮去排隊的活動凍僵的手指……
耀眼的戀人們組成了女孩們五年的回憶，因為愛而熠熠發光，此刻她們聚在一起，就像是地面回贈給夜空的繁星。
柏鏡川問姜幻，三年前你的項目如果上線，說不定這塊屏也會有他的名字。
“也許吧。”流瀉的燈光映在姜幻眼睛裏：“我依舊很愛他，即便他沒有機會上線，也沒有和大家見過面。甚至最開始的名字也被制作人否定了，被制作人換成其他名字，但很幸運，從始至終他都只屬於我的一個人。”
“他叫什麽名字？”
“李君逐。”
薩克斯風沒有停止，夜風吹過柏鏡川的耳畔，萬籟俱寂，發絲輕輕拂動，提醒他聽到了關於他人生的秘密。
人潮湧動，姜幻碰到了一個眼熟的身影。她們認出彼此，打招呼並不熱絡，卻都想和對方聊上幾句。柏鏡川識趣地後退幾步，拄著扶手看屏幕滾動的廣告；溫離先打了招呼：“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了。”
失戀的女人……姜幻盡可能溫柔地回應：“我是來看大屏的。”
“什麽大屏。”
“來看 A 君的生日大屏。你呢？”
對面華僑界半棟樓的屏幕上出現的是“W.PRESS 23S/S”，新一季的代理品牌一覽，長達一分鐘的切屏廣告，模特自信地露出小麥色的皮膚，貼身的各式新款疊戴珠寶置身戈壁，叢林和都市，漠視鏡頭展示她看不懂的時尚，接連一分鐘都沒能看到 A 君的生日投放。
溫離沒解釋，但姜幻讀得懂。她面對的是一個成功的時裝公關公司的老板，對方眼中對她的鄙夷十分直白。那是不在一個階層，不在同一個世界，對她又充滿不理解的表情。
“你們看的那塊屏，馬上也要換掉了。”
“什麽？”
話音剛落，A 君的生日動畫換成了 W.Press 的宣傳，依舊是之前虛擬人走秀的視頻，依舊是粗糙的沒有靈魂的模特，但新潮，大膽，十分符合都市的氣質，讓路人都停下來指著看：“好酷，宇宙裏走秀，秀場裏走秀，菜市場也能走秀！”
“虛擬的東西創造出來就是為了盈利，你是最不應該信這些的，畢竟你是營銷動作的一環啊。我本以為你是為了寫出好人物而沈浸，現在看起來……你是真的傻。”
“他不是假的。”姜幻認真屏幕反駁：“觀點不同，我沒必要跟你自證。”
柏鏡川就站在屏幕的方向和摩天輪上播放的 A 君重疊，姜幻指著他，他並沒有說話。
“人工智能不該有靈魂，也不能有情感，如果他們出現就是為了欺騙，那就該及時遏制成最初級的樣子為人所用，不要妄想讓他們有感情。你的人物也是，再帥的男主也都是假的，女孩意淫的產物罷了，他們根本不會成為人，更不會在這個世界出現。”
“無所謂，我會證明他在這個世界存在過。”
姜幻一把扯過柏鏡川：“走，老板。”
柏鏡川沒說話，只被姜幻拉著朝前走。
“明天配音老師要來配音，我今晚要把端木玄的宣傳視頻寫完，你說是吧？”
與溫離擦肩而過時，柏鏡川淡淡地看了一眼，看破他人的測謊功能輕易地看穿了溫離的真實想法——她有點後悔，但又沒辦法心平氣和地跟姜幻交談。極度寂寞，想要朋友，又覺得被 bright 欺騙，但沒辦法信任他人，脆弱得很快就會碎，但沒人可講；而且……她對姜幻有本能的嫉妒——尤其是看到被拉著的柏鏡川。
太能看清別人——他開始有點討厭自己的天賦了。
「你已使用道具“夢境紛飛碎片”。」
電梯關上門前，他聽到守在摩天輪的女孩說：“哇，是流星！怎麽回事，沒有星象預測的新聞啊，今天怎麽突然有流星……”
“不會是 A 君來了吧！”
“天啊，這是我五年來為他過得最驚喜的生日……”
“他一定聽到了！”
女孩們純粹的夢想是，登上摩天輪的男主，一定可以在這個世界停留很久。
姜幻在喚他的名字，似乎因為突然可以許願的流星雨而更加堅定地握緊了他的手。柏鏡川在離開八樓前被煙火映亮雙眼，萬事萬物皆有奇跡，他並不是毫無來由的人了。
我的愛會化成對新游戲的期待，因為創造了新世界獲得了成就感而狂喜，度過了難熬的寫不出來的瓶頸期而有了成長，我對愛情的感悟和期待會變成靈感傾註給新的人物。這不是我利用同一份感情，而是傾註了思考的我的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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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這些都沒有關系，各自擁有立場，相互不理解都沒有關系。但不要中傷我當成精神支柱的東西，不要不了解就來蔑視，這樣只會讓我覺得即便你是成功的，也只是個狹隘的女孩而已。
還是說，你也和我一樣，對這個世界有不理解和不信任。
憋著寫了一晚上，一大早就等配音導演和配音演員進棚的姜幻嚴陣以待，剪輯和美術爭相覺得文案先行不可靠，但姜幻不肯讓步：“拜托，試試這一版，我覺得行！”
盯著柏鏡川又緊張地看著剪輯師，這次依舊沒有十足的把握，但至少有些勝算。”
“可以。”
“什麽？”
“我是說很好，也很值得動用兩塊屏幕，不是嗎？”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100。」
動畫制作部的負責人開姜幻的玩笑：“這算不算是你胚胎式創造的男朋友，畢竟你已經見過那麽多版本的他們了。”
人氣的確很高，兩塊大屏廣告的新鮮度已經比 A 君生賀流星雨的轉發都要熱烈。但姜幻不覺得端木玄算養成系男朋友，即便在 VR 裏見到，人格迷人近距離看也帥得驚心動魄，她的確沒有預想地……喜歡上這一款男孩。真要算，算……孩子吧，自己寫的。
當然，她沒說。
年輕的實習生蹦蹦跳跳地走過來：“哦，柏老師，聽說這塊大屏前幾天 A 君生日時有流星雨了。十分不符合常理啊，那天雖然很冷。”
“啊我也好想看流星雨啊！他們都說毫無星象預告，行星軌跡像是突然改變似的，是 A 君給大家的驚喜，他怎麽這麽浪漫啊。”
“宣傳廣告，流星雨和降雪，你更喜歡哪個？”
“在這塊大屏下接吻的人會永遠在一起的傳說，一聽就是商場為了大屏的營銷而做出的努力……雪和流星都是為了戀人而來的奇跡，自然的東西是不會被偽造的。”
走出幾步姜幻回過頭：“柏老師，我有件事情很不安。”
“嗯？”
“前一陣跟你同去線下生賀的時候，我不小心透露了前一個項目的機密。你不會說我違反保密協議吧？”
柏鏡川沒回答，那個名字像是一個微笑，一次索吻，一次對真愛的義無反顧。姜幻還在自嘲，也對，都沒有被采用，只有你和我知道，保密哦。
“嗯，只有你和我知道。但因為你愛他，所以你會成為他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明。”
姜幻怔楞了一秒，笑著後退幾步：“柏老師，你好奇怪……我先去工作了。”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1000。」
流星在心中不斷劃過，降落在地面砸得他也很難站穩，他暫時沒有機會確認是不是真正的奇跡。但他明白了，試探心動就是狂奔時急促難以呼吸的緊張，以至於其他撩撥心跳的瞬間，只是快跑了幾步。
在樓下等出租車，衍慶裏時裝周宣傳到了最後一輪，溫離路過香港廣場時，看著最後一天的自家投放，整場活動今天圓滿收官。
那塊大屏上又有了新的游戲男主。畫面逼真又有科幻感，銀裹層巒，雲蒸霞蔚，穿著紅色的 3D 男主角站在雪山中由遠及近，少年感十足的男孩執著光劍，骨架勻亭聲線清朗，眉宇間有股銳氣：“你來了。這兒有點危險，但我不是來保護你的，你足夠強大了。這風景不錯吧？也有波折和考驗，害怕了？傻瓜，有所經歷，閱見的風景才會真的與你有關。”
“但要說一起探險，建議你還是和我一起。畢竟沒有我，這兒就不那麽精彩了。”巨大的怪物一腳踩向地面，雪山震動，少年一躍而起，轉身執劍直面暴雪攻擊，兩股強大的力量撞在一起，光向屏幕外迅速投射而來，屏幕一片燦白。再恢覆清晰之後，是那個男孩的臉，溫柔幹凈，像在等註視的人醒來，靠在桌上向屏幕外伸出手指。裸眼 3D 手指伸出屏幕時，旁邊有女孩兒發出了“好帥”的感嘆。茫茫的雪山背景之下，他改良版的紅衣短褂十分顯眼，兜帽蓋在頭頂，擡起頭四目相對時他伸出手，明朗又堅定的聲音傳來——
“我會成為你在這個世界的證明。”
目光從淡漠掠過到被牢牢吸引只用了幾秒鐘。做公關這麽久，廣告她見得多了，此刻卻是她第一次為了屏幕上再次出現游戲廣告而等在原地。風刺骨地冷，她從來都不怕寒潮，紅色靴子和黑色皮衣配流蘇裙，她是時尚 sense 最敏銳的人；等著其他無聊的清酒廣告和奢侈品名表的包播放完畢，黑發紅衣的男孩幾乎沖出屏幕，穿著和自家的虛擬人時裝不能比，過於中規中矩；但那句她等了很久的廣告語還是讓她心頭一凜。
“我會成為你在這個世界的證明。”
她輕輕地念出這句話，在半空吐出的白氣消失，話語也隨著嘴唇的觸碰而柔軟。還沒有人在這個世界上承認她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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