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我不是沒察覺到你越過友誼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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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我不是沒察覺到你越過友誼的眼神
只喝了一杯雞尾酒就直接倒在桌上的制作人，這什麽酒量啊？
靠在身上的氣息明顯是燙的，這人發燒了——明明剛才還看著十分正常？整個人壓在她身上，要不是經常鍛煉，肯定被他直接撲倒，現在她像個堅挺的手機支架，彎折 60 度還是穩住了。風就在這個時候吹過來，混著柏鏡川的氣味清冽又潮濕地靠過來，像……雨後的樹葉。她和柏鏡川幾次短暫的靠近，像晨露劃過葉片，雪花擦過玻璃，潮濕霧氣匯成雨滴。本來不該被這些偶然的交集打動，但此刻的柏鏡川鼻子凍得通紅，整個人放電完畢，全部重量都在她身上，一套西裝連著穿一個月，這個天氣連個外套都沒有，不發燒才怪……
除了工作，對其他的都沒有關註嗎？完全不會照顧自己嗎？
夜晚的食客換了一批，周圍的人看向他們，以為是情侶間的撒嬌。老板走出門來：“要幫忙嗎？”
脖子上突然有什麽柔軟的東西擦過，一個腦袋靠在了姜幻肩膀。不會是他的嘴唇吧？再擡頭時，看見三十幾歲戴著唇釘的老板對這邊露出了姨母笑。姜幻伸手把他的頭靠在自己肩膀穩住，指了指不遠處的魂室，老板會意地轉身進店。姜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難道去單迪蒙的店還需要摘圍裙嗎？
食客變成了觀眾，像在免費觀摩偶像劇——的確，西裝襯衫樣貌英俊的男人，靠在一個踩帆布鞋又頭發半截黃的女人身上，堪稱“霸總的悲傷無法掩飾，在午夜吹著冷風的街頭縱情買醉，見到喜歡的女孩時終於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接下來如果有輛豪車開過來，姜幻把他顫顫巍巍扶進車裏，再在關門之前被伸手拉進車裏，車子緩緩離開，最後一幕是無處安放的女孩的手臂和男人熱情地擁吻，就是標準的霸道總裁愛上我了。
但休·格蘭特哪裏是這麽惡俗的人。從見到的每一次都盡可能地展現優雅，縝密，滴水不漏……他就像個午夜降臨的奇跡。在海邊第一次發現他有漂亮的眼睛，此刻閉上眼看不到簡直是松了口氣，畢竟……旁人很難逃過他打量時的目光，電量耗盡的臉頰……有些像童話故事裏的角色，具體是誰她還沒想到。支撐他需要些力氣，撐了好半天還是抱了個滿懷，腰卡在貼墻的桌子上才穩得住。她嘆了口氣：“孤獨得像個可憐的小動物一樣……強勢的時候無懈可擊，示弱的話……暫時讓你依靠吧。”
剛剛被夜風感動了幾秒，老板拉著運貨的推車咣啷啷地到了他們面前，伸手指了指姜幻：“放上來吧。”
“放什麽？”
“他啊。”老板習以為常：“這麽驚訝幹嗎？仁武路上喝醉了不都是這個待遇嗎？”
姜幻十分感激仁武路是條不夜街，讓她看起來不那麽無助，路人甚至習以為常。一條街的每一層樓上都有商鋪，樓下開著的店有多少，樓上就有多少還沒睡的人，樓體和路邊的燈把夜色攪渾，清醒地抵抗困意。在半夜兩點敲開魂室的門，單迪蒙明顯是關在店裏打游戲。雖然他家就在同一棟樓的六層，一梯兩戶的對面是個貓咪咖啡廳，店長和藹貓也可愛，他晚上多半睡在魂室，對游戲癲狂般的熱愛。眼前的單迪蒙掛著黑眼圈，但看得出並不困，一臉驚訝：“白馬公主帶白雪王子來，怎麽還用推車啊。”
小推車上的男人還沒醒過來。姜幻喜歡和單迪蒙做朋友就是因為戴虛偽面具的人太多了，單迪蒙是他身邊為數不多的活人；但被向來貼心的單迪蒙噎了一句，她半天才反應過來，使勁兒地瞪了他一眼。
“哦，這就是那位制作人。”單迪蒙越笑越開心，“你仰慕的男神。”
“你別光笑，鐵皮南瓜車我還得推回去，你幫他下個車。 ”姜幻把柏鏡川往單迪蒙懷裏推，松了口氣：“發燒了還喝酒。”
“嗯，穿得這麽少，如果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舍命陪君子了。”
“……他白天上班可不是這樣。能力很強又很瀟灑，還幫我們外包員工特赦弄了門卡，當然了約法三章，給了她轉正考察，自己又跑去天文館看素材，只穿了襯衫。哦對，什麽人會只買同一件外套？借給外包妹妹了一件他還有一件，真的很古板，誰穿戧駁領上班啊，很想把他衣櫥裏的衣服都扔掉……幹嗎這樣看著我？”
單迪蒙只淡淡地保持微笑，一頭銀發配上閑雲野鶴的笑容，是參透了她的心。姜幻有點臉紅，但沒打算狡辯：“又不是什麽壞人，我撇清了你就會相信我嗎？如果非要被誤會，他還算是個不錯的對象。”
姜幻拖著南瓜車送回馬路對面，又氣喘籲籲地跑回來，頭頂冒汗。單迪蒙氣定神閑：“你要的娃娃來了。”
握著手柄又拔下耳機，臉頰的碎發和迷離的眼神像是睡不醒，又像是他隨性的慵懶。單迪蒙在內卷得要命的都市裏保持著不合理的散漫，大家的內耗都與他無關，臉上寫著“放寬心，都會好的”。看到姜幻點亮的眼睛，他指了指門邊的紙箱：“你要的娃娃。”
姜幻見到娃娃，哇地一聲叫了出來——
“激動好了嗎？該付錢了。”
娃娃是某個動漫和一番賞的聯名周邊。一番賞分 ABCDE 賞，卡套小水杯飯盒購物袋一應俱全，以及特典 SP——40cm 得男主棉花娃娃。無論線上還是線下，每一抽都是 58 塊，運氣好直接抱走娃娃，運氣不好說不定只能拿回中看不中用的時尚小垃圾。姜幻工作忙完全沒有機會拼團吃 set，排隊賭盒半個小時，花了錢還賭不到；平臺黃牛離譜，粉牛強行捆綁破爛周邊，一年之內娃娃身價漲了 20 倍。她跟單迪蒙抱怨過幾句，沒想到他真的幫忙買到了。姜幻拆開紙箱，娃娃穿著小西裝微笑著，笑容不懷好意；頭比她的還要大兩圈，抱起來手感很不錯。她笑著摟起來，擡手邦邦打了娃娃的臉頰兩拳：“單迪蒙，你是我的神。”
“58 一抽，你就付 58 吧。”
姜幻用支付寶轉賬過去——二手市場價，一分不少，就當是還單迪蒙利息。單迪蒙看了看手機尷尬地笑了：“一千多塊很多的，不用跟我分這麽清楚。”
“人情欠得少才可以繼續麻煩你。我的房子沒有你都買不到，總得給我個能來找你玩的理由嘛。”
姜幻買房子的最後六萬塊是向單迪蒙借來的，被首付掏空後一窮二白，一包綠豆餅吃一周，花了三年才全部還完，六七年的友誼摻雜了借款後，單迪蒙就不能算作朋友，即便再信任都隔著一層卑微的距離。不過，和虛擬人物戀愛而被網暴的男人，某種程度上和自己是同一種可憐。陰間使者一般的單迪蒙，並沒有什麽朋友；喜歡他的人很多，但他一直都很孤獨。
賽博失戀，身邊只有姜幻能懂。
娃娃臉上有兩塊不太看得清的腮紅。姜幻仔細地把手擦幹，伸手熟練地揉捏了幾分鐘，娃娃模樣憨厚多了。她坐在地板上舉起娃娃，抱緊了又倒在地上——像回血劑般治愈工作的傷害。單迪蒙打開其他箱子檢查新到的游戲卡帶，姜幻還摟著娃娃，“這個娃娃買到，我沒有遺憾了。”
“就因為長得像，非得買到，現在高興了？”
“嗯！”
娃娃有雙抽象的豆豆眼，但因為和曾經做出的角色瞳孔顏色神態發型都類似，姜幻可以把娃娃當成代餐。她深知玩棉花的原則，絕對不會把它發在網上，代餐要關起門吃。
單迪蒙用手碰了碰姜幻的頭，握著手柄：“調試好了，要玩嗎。”
“不玩，公司裏有更洋氣的東西。柏鏡川把 VR 游戲改成在房間裏的全息版本了，現在我覺得 VR 都不香了。”
單迪蒙失落了一秒，姜幻捕捉到了，還是戴上了頭顯。大概專門給自己調試了距離，一捏住手柄拇指搭上按鍵，耳機塞進耳朵，她就陷入了黑暗。摸黑在別墅裏上上下下，碰翻了水壺都讓她心驚膽戰。聽到喪屍吼叫她躲進地下室，卻墜入一堆屍體中央。忽然喪屍倒立著撲向眼前，她趕緊開槍擊斃。而掏出的手槍沒有子彈，換彈夾怎麽都換不上。在被沖過來的喪屍襲擊之前她摘下頭顯：“救命啊，他咬我！”
“這就害怕了？”
“能不怕嗎？音效畫面故事無一不在線，5D 沈浸！”
“這不就是你一直堅持做的第九藝術嗎。”
暈得快要嘔出來，嚇得魂飛魄散，姜幻躺在地板上連連擺手：“在你的店裏出現這種畫面真的很嚇人。尤其在仁武路這種地方，太賽博了，什麽都有可能發生，我會當真。"
單迪蒙拿過她的手機，“但我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玩法。把頭顯戴上。”
“不，快吐了！”
硬被套上頭顯還想掙紮，知曉密碼的單迪蒙已經解鎖了姜幻的手機，頭顯視像就在她面前，男主角坐在草坪上，還在和她招手。她以前會習慣性地戳手機屏幕當成聊天，現在人站在自己面前，吹著風，沖著自己眨眼微笑的樣子都是真的。她明白了，打開游戲，現在按下手柄按鍵，男主會像以前一樣走向她：“等我很久了嗎？手有點冷，可以幫我暖暖嗎。”
處在同一時空就是這樣的感覺嗎？
隔了好久她才摘下頭顯。同樣的場景又回到了手機中，只是一場投屏罷了。姜幻呢喃，“不愧是原畫師單迪蒙，幫我買娃娃又自己改游戲，真的很像游走在黑白兩道的人。不過，你也試過接入自己的戀人了吧？”
“我已經 move on 了，我不會幻想。比起看過去，我更喜歡品味別人的感情，以及在有創造力的人身上尋找驚喜。”
“你覺得人有可能遇到虛幻的人物嗎？”
“不太能。你該不會想說這位制作人吧？”
“不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單迪蒙冷靜又溫柔，“被廢止和刪除數據就接受吧，讓過去的事情留在過去也是一種進步。”
“游戲真的算不上第九藝術。美術比不上世界名畫，動作比不過經典電影，總會被當成消磨人意志的粗淺奶頭樂。會話、動作、微表情，你們已經把能做的沈浸感和參與感做到最好了，但這是男玩家最瞧不起的東西。 ”
姜幻看著屏幕裏站著的男主角，“很多人沈溺於抽卡和 AVG，玩家抵制新游戲害怕他們的老游戲被替代；想要玩更新的游戲的女玩家在開放世界游戲裏被男玩家看不起……和全息投影戀人站在同一個時空，路還很長很長。”
但僅僅是哪一個瞬間，她都無法抑制那種激動，能全息戀愛的感覺太好了。
單迪蒙自嘲地笑了笑，目光始終停留在姜幻身上，帶著本能的欣賞。
“我得走了，再不走天都要亮了。他……怎麽辦……”
柏鏡川睡在懶人沙發上，像個……翻肚皮的貓。姜幻翻了個白眼：“你信嗎，他喝了一杯雞尾酒而已，我都懷疑老板給他下藥了。”
單迪蒙無奈地笑了笑：“白雪王子可以放在我這兒。你們不都叫我孤獨傷心人收留中心嗎？”
“那不如收留一下我吧？”姜幻心想，回去了監控也要報警，裝修隊不走，她就每夜心神不寧，這個時間回去不如留下。
“和他一起睡在這兒？”
“睡你的床啊，你樓上都不住的！”姜幻掉頭就走，“跟他就算了，我可不是什麽唯唯諾諾發生了肢體接觸就會對這種男性有幻想的人。”
“我是很歡迎的。”
“不要。”姜幻扭頭就說再見：“你已經沒覺睡了，怎麽可以占你的房間。”不給單迪蒙禮讓的時間，姜幻拉開門擺了擺手：“先走啦！”
對單迪蒙的記憶像缺了半幅拼圖，但並不影響她在細枝末節裏感受到藏著的溫柔。單迪蒙外號叫仁武路的神，意思是他聰明謙和又會做生意，但人又淡淡的，不對名利有過多欲求，於是在面館意見箱裏看到情書，店裏發現藏著的精致禮物，不止一次。但單迪蒙只會找姜幻在魂室貼海報，姜幻站在裏面貼，單迪蒙站在窗外看，高低歪斜，他會指手畫腳。久而久之姜幻已經知道怎樣貼最適合——四個角都有膠帶的痕跡，就像肌肉記憶。她這個習慣保持了很久，直到有次大雨，膠帶在指間粘在了一起，沒有手固定又不想放棄貼上的一角，擔心臉上有油光，索性整個人貼在玻璃上，撅起嘴唇親住了那張海報。雨很大，她雙手和前胸扣在海報下端再親海報的樣子很奇怪，但暴雨天氣，沒人看見。等四個角都平整貼好，她向左挪了一步，正好看到單迪蒙撐著傘在看她。雨中單迪蒙被店裏的燈光點亮瞳仁，像是等待她發現。姜幻覺得丟臉，擺手招呼他進來，進門的瞬間她在檢查海報上有沒有痕跡，隔著海報和玻璃的縫隙裏看到了一個呼吸留下的唇印。
她貼在海報上，不可能會有這樣的呼吸，但進門的單迪蒙沒提起，她只能裝作無事發生。並無戀愛之心的單迪蒙手裏牽了條線，她就像是單迪蒙放在天上的風箏，即便不收線也能感受到牽扯，單迪蒙對她越過友誼的眼神，她說不清楚。
所以姜幻站在門外等車，直到出租車到了，她連頭都沒回過。
單迪蒙看著皺著眉頭卻沒有意識的男人，只平淡地說：“你倒下得有點早，把女孩嚇到了真可惜，我還以為能看見老房子著火呢。但我猜她已經動心了，不然怎麽會跑這麽快，你說是吧？不過眼下你還是需要休息，這麽快就透支了，還是有點亂來。”
「任務 1-7 完成，Lv 20 升至 Lv 21，等級升為 D，獲得金幣 100000，獲得道具匣*1。請註意：已開啟副本探索功能，請等待任務觸發。」
PS：來啦！好困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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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身上的氣息明顯是燙的，這人發燒了——明明剛才還看著十分正常？整個人壓在她身上，要不是經常鍛煉，肯定被他直接撲倒，現在她像個堅挺的手機支架，彎折 60 度還是穩住了。風就在這個時候吹過來，混著柏鏡川的氣味清冽又潮濕地靠過來，像……雨後的樹葉。她和柏鏡川幾次短暫的靠近，像晨露劃過葉片，雪花擦過玻璃，潮濕霧氣匯成雨滴。本來不該被這些偶然的交集打動，但此刻的柏鏡川鼻子凍得通紅，整個人放電完畢，全部重量都在她身上，一套西裝連著穿一個月，這個天氣連個外套都沒有，不發燒才怪……
除了工作，對其他的都沒有關註嗎？完全不會照顧自己嗎？
夜晚的食客換了一批，周圍的人看向他們，以為是情侶間的撒嬌。老板走出門來：“要幫忙嗎？”
脖子上突然有什麽柔軟的東西擦過，一個腦袋靠在了姜幻肩膀。不會是他的嘴唇吧？再擡頭時，看見三十幾歲戴著唇釘的老板對這邊露出了姨母笑。姜幻伸手把他的頭靠在自己肩膀穩住，指了指不遠處的魂室，老板會意地轉身進店。姜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難道去單迪蒙的店還需要摘圍裙嗎？
食客變成了觀眾，像在免費觀摩偶像劇——的確，西裝襯衫樣貌英俊的男人，靠在一個踩帆布鞋又頭發半截黃的女人身上，堪稱“霸總的悲傷無法掩飾，在午夜吹著冷風的街頭縱情買醉，見到喜歡的女孩時終於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接下來如果有輛豪車開過來，姜幻把他顫顫巍巍扶進車裏，再在關門之前被伸手拉進車裏，車子緩緩離開，最後一幕是無處安放的女孩的手臂和男人熱情地擁吻，就是標準的霸道總裁愛上我了。
但休·格蘭特哪裏是這麽惡俗的人。從見到的每一次都盡可能地展現優雅，縝密，滴水不漏……他就像個午夜降臨的奇跡。在海邊第一次發現他有漂亮的眼睛，此刻閉上眼看不到簡直是松了口氣，畢竟……旁人很難逃過他打量時的目光，電量耗盡的臉頰……有些像童話故事裏的角色，具體是誰她還沒想到。支撐他需要些力氣，撐了好半天還是抱了個滿懷，腰卡在貼墻的桌子上才穩得住。她嘆了口氣：“孤獨得像個可憐的小動物一樣……強勢的時候無懈可擊，示弱的話……暫時讓你依靠吧。”
剛剛被夜風感動了幾秒，老板拉著運貨的推車咣啷啷地到了他們面前，伸手指了指姜幻：“放上來吧。”
“放什麽？”
“他啊。”老板習以為常：“這麽驚訝幹嗎？仁武路上喝醉了不都是這個待遇嗎？”
姜幻十分感激仁武路是條不夜街，讓她看起來不那麽無助，路人甚至習以為常。一條街的每一層樓上都有商鋪，樓下開著的店有多少，樓上就有多少還沒睡的人，樓體和路邊的燈把夜色攪渾，清醒地抵抗困意。在半夜兩點敲開魂室的門，單迪蒙明顯是關在店裏打游戲。雖然他家就在同一棟樓的六層，一梯兩戶的對面是個貓咪咖啡廳，店長和藹貓也可愛，他晚上多半睡在魂室，對游戲癲狂般的熱愛。眼前的單迪蒙掛著黑眼圈，但看得出並不困，一臉驚訝：“白馬公主帶白雪王子來，怎麽還用推車啊。”
小推車上的男人還沒醒過來。姜幻喜歡和單迪蒙做朋友就是因為戴虛偽面具的人太多了，單迪蒙是他身邊為數不多的活人；但被向來貼心的單迪蒙噎了一句，她半天才反應過來，使勁兒地瞪了他一眼。
“哦，這就是那位制作人。”單迪蒙越笑越開心，“你仰慕的男神。”
“你別光笑，鐵皮南瓜車我還得推回去，你幫他下個車。 ”姜幻把柏鏡川往單迪蒙懷裏推，松了口氣：“發燒了還喝酒。”
“嗯，穿得這麽少，如果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舍命陪君子了。”
“……他白天上班可不是這樣。能力很強又很瀟灑，還幫我們外包員工特赦弄了門卡，當然了約法三章，給了她轉正考察，自己又跑去天文館看素材，只穿了襯衫。哦對，什麽人會只買同一件外套？借給外包妹妹了一件他還有一件，真的很古板，誰穿戧駁領上班啊，很想把他衣櫥裏的衣服都扔掉……幹嗎這樣看著我？”
單迪蒙只淡淡地保持微笑，一頭銀發配上閑雲野鶴的笑容，是參透了她的心。姜幻有點臉紅，但沒打算狡辯：“又不是什麽壞人，我撇清了你就會相信我嗎？如果非要被誤會，他還算是個不錯的對象。”
姜幻拖著南瓜車送回馬路對面，又氣喘籲籲地跑回來，頭頂冒汗。單迪蒙氣定神閑：“你要的娃娃來了。”
握著手柄又拔下耳機，臉頰的碎發和迷離的眼神像是睡不醒，又像是他隨性的慵懶。單迪蒙在內卷得要命的都市裏保持著不合理的散漫，大家的內耗都與他無關，臉上寫著“放寬心，都會好的”。看到姜幻點亮的眼睛，他指了指門邊的紙箱：“你要的娃娃。”
姜幻見到娃娃，哇地一聲叫了出來——
“激動好了嗎？該付錢了。”
娃娃是某個動漫和一番賞的聯名周邊。一番賞分 ABCDE 賞，卡套小水杯飯盒購物袋一應俱全，以及特典 SP——40cm 得男主棉花娃娃。無論線上還是線下，每一抽都是 58 塊，運氣好直接抱走娃娃，運氣不好說不定只能拿回中看不中用的時尚小垃圾。姜幻工作忙完全沒有機會拼團吃 set，排隊賭盒半個小時，花了錢還賭不到；平臺黃牛離譜，粉牛強行捆綁破爛周邊，一年之內娃娃身價漲了 20 倍。她跟單迪蒙抱怨過幾句，沒想到他真的幫忙買到了。姜幻拆開紙箱，娃娃穿著小西裝微笑著，笑容不懷好意；頭比她的還要大兩圈，抱起來手感很不錯。她笑著摟起來，擡手邦邦打了娃娃的臉頰兩拳：“單迪蒙，你是我的神。”
“58 一抽，你就付 58 吧。”
姜幻用支付寶轉賬過去——二手市場價，一分不少，就當是還單迪蒙利息。單迪蒙看了看手機尷尬地笑了：“一千多塊很多的，不用跟我分這麽清楚。”
“人情欠得少才可以繼續麻煩你。我的房子沒有你都買不到，總得給我個能來找你玩的理由嘛。”
姜幻買房子的最後六萬塊是向單迪蒙借來的，被首付掏空後一窮二白，一包綠豆餅吃一周，花了三年才全部還完，六七年的友誼摻雜了借款後，單迪蒙就不能算作朋友，即便再信任都隔著一層卑微的距離。不過，和虛擬人物戀愛而被網暴的男人，某種程度上和自己是同一種可憐。陰間使者一般的單迪蒙，並沒有什麽朋友；喜歡他的人很多，但他一直都很孤獨。
賽博失戀，身邊只有姜幻能懂。
娃娃臉上有兩塊不太看得清的腮紅。姜幻仔細地把手擦幹，伸手熟練地揉捏了幾分鐘，娃娃模樣憨厚多了。她坐在地板上舉起娃娃，抱緊了又倒在地上——像回血劑般治愈工作的傷害。單迪蒙打開其他箱子檢查新到的游戲卡帶，姜幻還摟著娃娃，“這個娃娃買到，我沒有遺憾了。”
“就因為長得像，非得買到，現在高興了？”
“嗯！”
娃娃有雙抽象的豆豆眼，但因為和曾經做出的角色瞳孔顏色神態發型都類似，姜幻可以把娃娃當成代餐。她深知玩棉花的原則，絕對不會把它發在網上，代餐要關起門吃。
單迪蒙用手碰了碰姜幻的頭，握著手柄：“調試好了，要玩嗎。”
“不玩，公司裏有更洋氣的東西。柏鏡川把 VR 游戲改成在房間裏的全息版本了，現在我覺得 VR 都不香了。”
單迪蒙失落了一秒，姜幻捕捉到了，還是戴上了頭顯。大概專門給自己調試了距離，一捏住手柄拇指搭上按鍵，耳機塞進耳朵，她就陷入了黑暗。摸黑在別墅裏上上下下，碰翻了水壺都讓她心驚膽戰。聽到喪屍吼叫她躲進地下室，卻墜入一堆屍體中央。忽然喪屍倒立著撲向眼前，她趕緊開槍擊斃。而掏出的手槍沒有子彈，換彈夾怎麽都換不上。在被沖過來的喪屍襲擊之前她摘下頭顯：“救命啊，他咬我！”
“這就害怕了？”
“能不怕嗎？音效畫面故事無一不在線，5D 沈浸！”
“這不就是你一直堅持做的第九藝術嗎。”
暈得快要嘔出來，嚇得魂飛魄散，姜幻躺在地板上連連擺手：“在你的店裏出現這種畫面真的很嚇人。尤其在仁武路這種地方，太賽博了，什麽都有可能發生，我會當真。"
單迪蒙拿過她的手機，“但我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玩法。把頭顯戴上。”
“不，快吐了！”
硬被套上頭顯還想掙紮，知曉密碼的單迪蒙已經解鎖了姜幻的手機，頭顯視像就在她面前，男主角坐在草坪上，還在和她招手。她以前會習慣性地戳手機屏幕當成聊天，現在人站在自己面前，吹著風，沖著自己眨眼微笑的樣子都是真的。她明白了，打開游戲，現在按下手柄按鍵，男主會像以前一樣走向她：“等我很久了嗎？手有點冷，可以幫我暖暖嗎。”
處在同一時空就是這樣的感覺嗎？
隔了好久她才摘下頭顯。同樣的場景又回到了手機中，只是一場投屏罷了。姜幻呢喃，“不愧是原畫師單迪蒙，幫我買娃娃又自己改游戲，真的很像游走在黑白兩道的人。不過，你也試過接入自己的戀人了吧？”
“我已經 move on 了，我不會幻想。比起看過去，我更喜歡品味別人的感情，以及在有創造力的人身上尋找驚喜。”
“你覺得人有可能遇到虛幻的人物嗎？”
“不太能。你該不會想說這位制作人吧？”
“不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單迪蒙冷靜又溫柔，“被廢止和刪除數據就接受吧，讓過去的事情留在過去也是一種進步。”
“游戲真的算不上第九藝術。美術比不上世界名畫，動作比不過經典電影，總會被當成消磨人意志的粗淺奶頭樂。會話、動作、微表情，你們已經把能做的沈浸感和參與感做到最好了，但這是男玩家最瞧不起的東西。 ”
姜幻看著屏幕裏站著的男主角，“很多人沈溺於抽卡和 AVG，玩家抵制新游戲害怕他們的老游戲被替代；想要玩更新的游戲的女玩家在開放世界游戲裏被男玩家看不起……和全息投影戀人站在同一個時空，路還很長很長。”
但僅僅是哪一個瞬間，她都無法抑制那種激動，能全息戀愛的感覺太好了。
單迪蒙自嘲地笑了笑，目光始終停留在姜幻身上，帶著本能的欣賞。
“我得走了，再不走天都要亮了。他……怎麽辦……”
柏鏡川睡在懶人沙發上，像個……翻肚皮的貓。姜幻翻了個白眼：“你信嗎，他喝了一杯雞尾酒而已，我都懷疑老板給他下藥了。”
單迪蒙無奈地笑了笑：“白雪王子可以放在我這兒。你們不都叫我孤獨傷心人收留中心嗎？”
“那不如收留一下我吧？”姜幻心想，回去了監控也要報警，裝修隊不走，她就每夜心神不寧，這個時間回去不如留下。
“和他一起睡在這兒？”
“睡你的床啊，你樓上都不住的！”姜幻掉頭就走，“跟他就算了，我可不是什麽唯唯諾諾發生了肢體接觸就會對這種男性有幻想的人。”
“我是很歡迎的。”
“不要。”姜幻扭頭就說再見：“你已經沒覺睡了，怎麽可以占你的房間。”不給單迪蒙禮讓的時間，姜幻拉開門擺了擺手：“先走啦！”
對單迪蒙的記憶像缺了半幅拼圖，但並不影響她在細枝末節裏感受到藏著的溫柔。單迪蒙外號叫仁武路的神，意思是他聰明謙和又會做生意，但人又淡淡的，不對名利有過多欲求，於是在面館意見箱裏看到情書，店裏發現藏著的精致禮物，不止一次。但單迪蒙只會找姜幻在魂室貼海報，姜幻站在裏面貼，單迪蒙站在窗外看，高低歪斜，他會指手畫腳。久而久之姜幻已經知道怎樣貼最適合——四個角都有膠帶的痕跡，就像肌肉記憶。她這個習慣保持了很久，直到有次大雨，膠帶在指間粘在了一起，沒有手固定又不想放棄貼上的一角，擔心臉上有油光，索性整個人貼在玻璃上，撅起嘴唇親住了那張海報。雨很大，她雙手和前胸扣在海報下端再親海報的樣子很奇怪，但暴雨天氣，沒人看見。等四個角都平整貼好，她向左挪了一步，正好看到單迪蒙撐著傘在看她。雨中單迪蒙被店裏的燈光點亮瞳仁，像是等待她發現。姜幻覺得丟臉，擺手招呼他進來，進門的瞬間她在檢查海報上有沒有痕跡，隔著海報和玻璃的縫隙裏看到了一個呼吸留下的唇印。
她貼在海報上，不可能會有這樣的呼吸，但進門的單迪蒙沒提起，她只能裝作無事發生。並無戀愛之心的單迪蒙手裏牽了條線，她就像是單迪蒙放在天上的風箏，即便不收線也能感受到牽扯，單迪蒙對她越過友誼的眼神，她說不清楚。
所以姜幻站在門外等車，直到出租車到了，她連頭都沒回過。
單迪蒙看著皺著眉頭卻沒有意識的男人，只平淡地說：“你倒下得有點早，把女孩嚇到了真可惜，我還以為能看見老房子著火呢。但我猜她已經動心了，不然怎麽會跑這麽快，你說是吧？不過眼下你還是需要休息，這麽快就透支了，還是有點亂來。”
「任務 1-7 完成，Lv 20 升至 Lv 21，等級升為 D，獲得金幣 100000，獲得道具匣*1。請註意：已開啟副本探索功能，請等待任務觸發。」
PS：來啦！好困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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