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喜歡是審視和挑刺，愛是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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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喜歡是審視和挑刺，愛是撐腰
“視頻錄制為什麽會自動觸發？”
“就像人類會情不自禁一樣，只要你有情感波動，錄制視頻的動作就會被觸發。”
“我怎麽不知道自己有情感波動，當時我只是心情不好。”如果我很擅長戀愛，以往的測試分數也很高，豈不是在獲得姜幻好感度這件事情上手到擒來？
「任務 1-5：主動使用視覺攝像功能一次。」
骰子在旁邊發亮：“這麽自信？”
“只是采集情感的話有什麽不可以，我畢竟是評分 4.90 分的執行官，僅僅是待人接物而已，不必擔心。”
一個百廢待興的 VR 世界，被柏鏡川攔下來並非他的能力真的有多強，而是背後擁有萬神之境。洛瑞制作全息系列去參加展示會之前，柏鏡川也被邀請過去參觀其他制作部的應用場景，看到“往生人寄托計劃”時也楞了一下。老板對於做這一部分非常堅持，對於情感的真實性十分看重，柏鏡川在一個仿真父親面前站了很久，皮膚黝黑有曬過的痕跡，嘴角歪斜，臉上有老人斑，上眼皮眼角壓著眼尾，雖然高大但肩背蜷曲，指尖泛黃，有抽煙的習慣。身上穿著特殊材質的衣服，和皮膚有一絲微妙的不貼合，眼球會跟著看向他的人轉動，嘴角牽動作出相應的表情。他在魔蕪城也見過這樣的人，很不起眼，應該是作品中 NPC 或者血包之類的形象，他有點不懂花費氣力做這樣的形象是為了什麽。
“像不像？經典的中式父親。”
“嗯。”不多說就不會暴露對現實世界了解甚少。
“他的衣服不能完全貼在皮膚上，不然觸摸感應有時會錯誤告警。自主溝通的水平還不錯，能根據程序寫入的設定觸發對話，溝通到一定程度後，他會判定你是和他有關的人。但的確只能繼續摸索，從機器到人道阻且長啊。”
“很先進。”柏鏡川看著尖端技術做出的仿生人，暗自深呼吸了幾次，他呼吸的聲音和其他人沒有不同，甚至在冷靜地思考，是完整的人。人工智能對人的“脫模”的水平已經更高了，面前的人距離自己尚有距離。
柏鏡川和老板對視，因為外貌出眾履歷優秀，老板欣賞的目光總比對別人多一些。部門制作人說：“這個模型只是過幾天的近未來仿生人大會展示技術用。沒有人願意讓中式父親成為仿生人死而覆生的，畢竟原生家庭那麽令人窒息，這些費用他們更願意花錢找個新伴侶。我們不願意做年輕女性的形象，是因為不想給別人認為我們動機不純，而且這種歷經滄桑的皮膚的確更考驗技術。”
柏鏡川看著這個“經典老父親”，他並沒有關於父母的記憶，人設裏都是超出人類的優點。他只淡淡地說，我對父母記憶不多，抱歉。
周圍的人都楞了一下。還是老板反應過來，拍拍他的肩膀：“沒關系，不理解也沒關系。相信我，沒有這樣的父親並不是多麽值得遺憾的事。”
“我倒是很想擁有這樣的記憶。”
總比只記錄愛情好——柏鏡川發自內心地這樣想，大家惋惜的神情看起來更可憐他了。老板笑了笑：“你們可是很有潛力的部門。之前沒有信心是因為我沒有開發女性向游戲的經驗，但有了你加入，我就變得非常自信了。”
他說的應該是《情潮》。柏鏡川對於《情潮》也一無所知，萬神之境沒有給出任何有關的資料，它是如此情感豐沛的作品，作者掛著他本人，要他自行尋找作者，頗有點解鈴還須系鈴人的意思。
偏偏姜幻特別喜歡《情潮》，現在四舍五入對柏鏡川有 50%的濾鏡，他獲得好感度易如反掌。話音未落就收到姜幻的信息，為了測試文案邀請他去 VR 體驗室參觀諾斯克大陸體驗，他來到公司這麽久還沒有真正進入場景游覽。
“李博德，你的機會來了。如果你演得足夠像，甚至可以直接和她談戀愛獲得好感度。”
他眼前浮現出姜幻的臉，喜歡得坦坦蕩蕩，試圖在他身上聞到《情潮》的任何氣味，對他肯定有敵意之外的心思。他正了正領帶：“我怎麽可以做欺騙別人真心的事。”
骰子優雅地在空中轉了轉：“都說了你有天賦。李博德，眼下你應該去商店換一條有花紋的領帶和好看的衣服，你這個破西裝穿了多少天了……”
游戲室改造成功，柏鏡川點名和姜幻一同體驗。兩個人拿著兩把有動作捕捉的武器，看到彼此都想嘗試，又都忍住了。柏鏡川對姜幻有所好奇，而且完成任務就能換到房子，他不想再在閃耀的燈球裏睡覺了。
諾斯克大陸是碧翡城外的其他地圖，算是個休閑大公園，需要從城區驅車兩個小時才能抵達；郊外和城市裏的熱鬧不同，晴空下重巒疊嶂，波光粼粼的水面偶爾能看到魚躍，湖中還有優雅的天鵝，在瀑布花海旁優雅地彎下脖頸戲水。姜幻開始在路上撿樹枝，還四處采果子，跑到莊園去換材料，合成了一把弓。有些簡陋，但裝備在身上有點牛仔風。柏鏡川看著姜幻十分熟練地撿樹枝，忍不住問：“這也是體驗的一種嗎？”
“很多人在郊區露營都會堵在路上，公園也經常擠爆。但在家裏就不同了，路西亞草原很大，選共同在線就可以看到周圍的朋友，想自己玩就選擇清靜模式，在家就可以露營。想打獵也行，不必非要購買，武器可以撿材料自制，初級的武器能合成弓和劍，一些動物可以烹飪，只不過還暫時嘗不到味道。如果想做更好的，要花時間在不同的地圖收集材料，釣魚砍樹做委托任務。”
“聽起來這個給我留下的半成品項目已經有了宏偉的野心。”
“上班壓力那麽大為什麽不可以花時間在自然裏。這座城市沒有什麽地方接觸自然，久了人會變態的。我看你已經有點了。”
“嫌棄我是資本家的話，工資就在游戲裏發，你可以盡情打造武器，感受什麽是真正的喝西北風。”
正好刮過一陣風，把張著嘴的姜幻吹了個透心涼，第一次見時還沒發現他有這麽強大的回懟能力，現在知道了，柏鏡川不但是黑心資本家，還很毒舌。
柏鏡川學她合成了一把弓箭，接著她的話題問了下去：“兩個人一起，或者說和男主角一起，會有什麽不一樣嗎。”
“談戀愛的人可以一起出游，沒有男朋友的人可以選擇和男主一起出游。能代入感極強地談戀愛成為精神寄托是很難得的，尤其是手柄和頭顯會給用戶視覺體驗，溫度體驗，一定程度的力道回饋，你能感受到那種被抱在懷裏，在耳邊呼吸的感覺，能體會到心有所屬……”
“所以你也會愛上這些人物嗎？”
“七個男人哎，我不可能都愛，我又不是葫蘆娃的爺爺。”
姜幻認真瞄準遠處起飛的鷹，動作一氣呵成，柏鏡川十分吃驚：“這麽漂亮也要打？”
“禽肉啊，吃了恢覆體力的，在野外就是要這樣，穩準狠。你現在仁慈，打怪沒血的時候不要找我。”
柏鏡川握著她的手腕：“讓我看看你的弓。”
光顧著介紹沒撿材料，姜幻的弓只是一把破舊的初級弓，箭飛出去劃出尷尬的弧線，擦過鷹的——下腹一米——的空氣，鷹甚至都沒察覺。面子有點掛不住，她接連射了幾箭，把箭都用光了，拿出最後一支時手腕被輕輕握住：“最後一支了。”
柏鏡川的手指只輕輕點了她的手背：“這個握法不太對，拉開弓就很難校準，因為你在手指發力，遲疑久了就會抖。”
人已經站在她身後，影子重疊在一起，柏鏡川比她高一個頭，肩膀也寬不少：“背要直，用腹部發力，沈下去才會被帶偏；腰和腳的方向一致，如果不知道怎麽樣算直的話，可以試著靠向我，現在我是你的標尺。”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50。」
柏鏡川楞了一下：“手不要太直，收弦會被打到。抱歉，我靠近一點。”
他的體溫已經從脖頸和後背傳過去，烘得姜幻渾身燥熱。
“放松。”
胸肌貼到姜幻後背，手指碰手背的暧昧是直接皮膚貼皮膚，碰的這一下不得不說，直觀地感受到了雙人共游的快樂，心跳的確會加速。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50。」
為什麽好感度下降了？柏鏡川耐心剩得不多：“做好準備了嗎？我們一起松手。”
並不算是她射出的箭，天上正在盤旋的鷹還沒發現地上的人就被射中墜落在地，掉落的兩個閃著光的鳥肉提醒她，背後的溫柔裏摻雜著熟悉的肅殺——柏鏡川有他冷血的一面，平日不展現罷了。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50。」
柏鏡川大步後退了一步，雙手甚至想舉手投降。風把草坪吹得沙沙作響，草像波浪一樣被風吹弄，他充滿了不解，連續掉好感度簡直如臨大敵。“如果我靠得太近了，抱歉，你的弓箭看起來力有點小，用我的方法也許能射得更準。”
“你覺得我很弱小需要保護嗎？”
姜幻臉上不紅了，重新拿起弓箭，只是在鷹的影子劃過草地時拉弓用力射了一箭，兩塊鳥肉墜地，就掉在柏鏡川腳邊閃閃發亮。她跑了幾步追上另一只盤旋的鷹，甚至還輕快地翻了個跟頭，算是炫技。
“在這個地圖裏待了兩年，每一塊草皮是如何貼上去的，哪裏能撿到道具，怎麽最快打到鳥，我都知道。我甚至陪著技術調試設備時為了掌握女性用戶的力道，特意去練肌肉測試力反饋。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麽柔弱，可以做到對裏面的一切了如指掌，所以……我不需要保護。”
“對這個地圖足夠熟悉就可以避開所有危險嗎？”
“當然。”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姜幻趕緊跑開，小鹿沖過來把柏鏡川撞了個人仰馬翻，姜幻撅起嘴很得意：“看，都說了不要小看路西亞草原。”
柏鏡川爬起身，頭發都亂了：“小鹿這麽可愛，還會攻擊人？”
“誰讓你毫無防備之心。退後一點，又要有小鹿過來了。”
柏鏡川聽話地向後退了一步，看起來有了點挫敗感。但他身後兩步是陷阱——來不及了。姜幻慣性使力抓住了柏鏡川，被他快速拉進懷裏，後腦被手牢牢護住，人也被裹在懷抱，甚至能聽到吃痛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撲通撲通。
兩個人都以為會滾下山坡——太身臨其境了，然而他們只是靜靜地躺在游戲室的地板上。有同事推開門，看著拿著兩把長劍的制作人和劇情編劇抱在一起，幹笑了兩聲：“體驗感這麽好嗎，那我先不打擾了……”
尷尬。
有股怪異的潮熱在兩個人身體裏蕩開，兩個人避嫌地彈開，誰都沒說話。於是兩個拿著劍的人並排掛在山坡上，姜幻擡起頭就看到柏鏡川的臉，雲層遮蔽的光徐徐展開，正好落在他臉上，被溫柔又驚慌的表情看著，青草的香氣撲鼻，光從暗到明，像手指滑向最高音的音符。
“我說身後有陷阱，不是故意滑倒害你摔跤……你相信嗎？”
“你是我來到這兒以來最大的陷阱。”
“你對誰都沒有防備心嗎？”
“對你有。”
柏鏡川這話應該是認真的。姜幻心撲通撲通地跳，滾下山坡本該是件浪漫的事，哪怕沒有身臨其境也總該被擁抱感動，他怎麽能用 37 度的嘴說出這麽冰冷的話。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50。」
“的確沒有什麽感覺。”他能有什麽感覺，好感度一直跌，這對於 4.90 分的男人是巨大的屈辱。幾乎所有人的心思他都能了如指掌，唯獨猜不透她的心。執行官李博德的挫敗感已經到了極點，笑得勉強但保持了最後的紳士：“沒事的話就結束體驗吧，路西亞草原怎麽樣我心裏有數了。”
兩個人臉都有點紅，不約而同地選擇退出。
走出游戲室，姜幻發現柏鏡川還穿著同一件西裝——這人似乎只有一件衣服。皮鞋似乎太硬，後腳踝磨出兩個血印，一副逆來順受滿不在乎的倔樣。天已經徹底黑了下去，落地窗映出姜幻的影子，她走上前時兩個人影子交疊，姜幻第一次看到影子就會熱得流汗，想起曾經的男主角走在新的優化得無比逼真的場景裏，失落像一層無所適從的雪一樣蓋在難為情的情緒上。
“場景我大概了解了，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姜幻鼓起勇氣：“你是不喜歡跟人相處嗎？”
“我喜歡獨來獨往。”
“但你可是寫出《情潮》的人啊……”
“現在的我是寫不出《情潮》的。”他打量著姜幻說出猜測：“你很喜歡沈溺於過去。錄音室那幾個立牌如果都能構成你對過去的懷念，還是扔掉比較好。何況那裏經常錄制聲音，還會使用打火機，會造成消防隱患。”
“立牌的事你知道？”
“我知道。”柏鏡川也有問題要問姜幻，現在正是時候：“你說說看這七個人的名字。”
姜幻不疑有他，聽話地報出七個姓名——沒有“李博德”三個字，甚至連同樣的姓氏都沒有。他竟然和姜幻沒有一點點關系，難道真的只是隨機分配了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孩來讓他進行情感探秘嗎？那這本來只是一件小事，現在連續掉好感度，為什麽會有一種讓 4.90 分執行官無所適從的挫敗，他此刻簡直暴躁到了極點。壓住了最後一絲火氣——不跟女性鬥氣，是他的基本原則。
“這幾個名字裏，有你很在意的人嗎。”
“都是整個團隊的心血，不存在更在意誰。”姜幻耳朵有點紅，“我只是舍不得公司直接放棄這七個角色。”
七個名字報出來似乎都帶有感情。柏鏡川分不清煩躁從何而來，盡可能拋開情緒：“既然已經是過去式，那必然有被時代和觀念拋棄的東西，公司能做出這樣的決策肯定是綜合考量。及時從過去裏走出來吧，過去究竟有什麽值得你懷念到出不來的東西？”
“我很放不下角色。”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種緬懷和喜歡過去的樣子，如果你的男主是個獨立的自主數據，可能不會感謝你，反而會失望？”
姜幻被這句話唬住，心跳一抖，旋即回過神來。柏鏡川從最開始見面就沒有表現出善意，和她似有特殊關系，有帶著若有若無的觀察。她擡起頭，非常不客氣地回敬他：“你好像一直在審視我，並且把你的失望放在了制作組耗費心血創作出的七個男主角身上。”
“什麽？”
“角色不會是審視我的。我之所以對他們放不下，是因為他們作為戀人會愛我。喜歡的人會審視我，會挑刺，會有失望，但愛會無條件撐腰。乙女游戲的男主角做不到這些，他們是不配做戀人的，你不了解，就不要評價。”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100。今日好感度快速下跌，已對你開啟禁言模式，接下來只有獲得改觀才能再次開啟語音功能，請合理對她進行安慰。」
柏鏡川剛想辯駁，開口卻發不出聲音，姜幻走出好遠，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話，變成了實實在在的啞巴。
這就直接被噤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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骰子在旁邊發亮：“這麽自信？”
“只是采集情感的話有什麽不可以，我畢竟是評分 4.90 分的執行官，僅僅是待人接物而已，不必擔心。”
一個百廢待興的 VR 世界，被柏鏡川攔下來並非他的能力真的有多強，而是背後擁有萬神之境。洛瑞制作全息系列去參加展示會之前，柏鏡川也被邀請過去參觀其他制作部的應用場景，看到“往生人寄托計劃”時也楞了一下。老板對於做這一部分非常堅持，對於情感的真實性十分看重，柏鏡川在一個仿真父親面前站了很久，皮膚黝黑有曬過的痕跡，嘴角歪斜，臉上有老人斑，上眼皮眼角壓著眼尾，雖然高大但肩背蜷曲，指尖泛黃，有抽煙的習慣。身上穿著特殊材質的衣服，和皮膚有一絲微妙的不貼合，眼球會跟著看向他的人轉動，嘴角牽動作出相應的表情。他在魔蕪城也見過這樣的人，很不起眼，應該是作品中 NPC 或者血包之類的形象，他有點不懂花費氣力做這樣的形象是為了什麽。
“像不像？經典的中式父親。”
“嗯。”不多說就不會暴露對現實世界了解甚少。
“他的衣服不能完全貼在皮膚上，不然觸摸感應有時會錯誤告警。自主溝通的水平還不錯，能根據程序寫入的設定觸發對話，溝通到一定程度後，他會判定你是和他有關的人。但的確只能繼續摸索，從機器到人道阻且長啊。”
“很先進。”柏鏡川看著尖端技術做出的仿生人，暗自深呼吸了幾次，他呼吸的聲音和其他人沒有不同，甚至在冷靜地思考，是完整的人。人工智能對人的“脫模”的水平已經更高了，面前的人距離自己尚有距離。
柏鏡川和老板對視，因為外貌出眾履歷優秀，老板欣賞的目光總比對別人多一些。部門制作人說：“這個模型只是過幾天的近未來仿生人大會展示技術用。沒有人願意讓中式父親成為仿生人死而覆生的，畢竟原生家庭那麽令人窒息，這些費用他們更願意花錢找個新伴侶。我們不願意做年輕女性的形象，是因為不想給別人認為我們動機不純，而且這種歷經滄桑的皮膚的確更考驗技術。”
柏鏡川看著這個“經典老父親”，他並沒有關於父母的記憶，人設裏都是超出人類的優點。他只淡淡地說，我對父母記憶不多，抱歉。
周圍的人都楞了一下。還是老板反應過來，拍拍他的肩膀：“沒關系，不理解也沒關系。相信我，沒有這樣的父親並不是多麽值得遺憾的事。”
“我倒是很想擁有這樣的記憶。”
總比只記錄愛情好——柏鏡川發自內心地這樣想，大家惋惜的神情看起來更可憐他了。老板笑了笑：“你們可是很有潛力的部門。之前沒有信心是因為我沒有開發女性向游戲的經驗，但有了你加入，我就變得非常自信了。”
他說的應該是《情潮》。柏鏡川對於《情潮》也一無所知，萬神之境沒有給出任何有關的資料，它是如此情感豐沛的作品，作者掛著他本人，要他自行尋找作者，頗有點解鈴還須系鈴人的意思。
偏偏姜幻特別喜歡《情潮》，現在四舍五入對柏鏡川有 50%的濾鏡，他獲得好感度易如反掌。話音未落就收到姜幻的信息，為了測試文案邀請他去 VR 體驗室參觀諾斯克大陸體驗，他來到公司這麽久還沒有真正進入場景游覽。
“李博德，你的機會來了。如果你演得足夠像，甚至可以直接和她談戀愛獲得好感度。”
他眼前浮現出姜幻的臉，喜歡得坦坦蕩蕩，試圖在他身上聞到《情潮》的任何氣味，對他肯定有敵意之外的心思。他正了正領帶：“我怎麽可以做欺騙別人真心的事。”
骰子優雅地在空中轉了轉：“都說了你有天賦。李博德，眼下你應該去商店換一條有花紋的領帶和好看的衣服，你這個破西裝穿了多少天了……”
游戲室改造成功，柏鏡川點名和姜幻一同體驗。兩個人拿著兩把有動作捕捉的武器，看到彼此都想嘗試，又都忍住了。柏鏡川對姜幻有所好奇，而且完成任務就能換到房子，他不想再在閃耀的燈球裏睡覺了。
諾斯克大陸是碧翡城外的其他地圖，算是個休閑大公園，需要從城區驅車兩個小時才能抵達；郊外和城市裏的熱鬧不同，晴空下重巒疊嶂，波光粼粼的水面偶爾能看到魚躍，湖中還有優雅的天鵝，在瀑布花海旁優雅地彎下脖頸戲水。姜幻開始在路上撿樹枝，還四處采果子，跑到莊園去換材料，合成了一把弓。有些簡陋，但裝備在身上有點牛仔風。柏鏡川看著姜幻十分熟練地撿樹枝，忍不住問：“這也是體驗的一種嗎？”
“很多人在郊區露營都會堵在路上，公園也經常擠爆。但在家裏就不同了，路西亞草原很大，選共同在線就可以看到周圍的朋友，想自己玩就選擇清靜模式，在家就可以露營。想打獵也行，不必非要購買，武器可以撿材料自制，初級的武器能合成弓和劍，一些動物可以烹飪，只不過還暫時嘗不到味道。如果想做更好的，要花時間在不同的地圖收集材料，釣魚砍樹做委托任務。”
“聽起來這個給我留下的半成品項目已經有了宏偉的野心。”
“上班壓力那麽大為什麽不可以花時間在自然裏。這座城市沒有什麽地方接觸自然，久了人會變態的。我看你已經有點了。”
“嫌棄我是資本家的話，工資就在游戲裏發，你可以盡情打造武器，感受什麽是真正的喝西北風。”
正好刮過一陣風，把張著嘴的姜幻吹了個透心涼，第一次見時還沒發現他有這麽強大的回懟能力，現在知道了，柏鏡川不但是黑心資本家，還很毒舌。
柏鏡川學她合成了一把弓箭，接著她的話題問了下去：“兩個人一起，或者說和男主角一起，會有什麽不一樣嗎。”
“談戀愛的人可以一起出游，沒有男朋友的人可以選擇和男主一起出游。能代入感極強地談戀愛成為精神寄托是很難得的，尤其是手柄和頭顯會給用戶視覺體驗，溫度體驗，一定程度的力道回饋，你能感受到那種被抱在懷裏，在耳邊呼吸的感覺，能體會到心有所屬……”
“所以你也會愛上這些人物嗎？”
“七個男人哎，我不可能都愛，我又不是葫蘆娃的爺爺。”
姜幻認真瞄準遠處起飛的鷹，動作一氣呵成，柏鏡川十分吃驚：“這麽漂亮也要打？”
“禽肉啊，吃了恢覆體力的，在野外就是要這樣，穩準狠。你現在仁慈，打怪沒血的時候不要找我。”
柏鏡川握著她的手腕：“讓我看看你的弓。”
光顧著介紹沒撿材料，姜幻的弓只是一把破舊的初級弓，箭飛出去劃出尷尬的弧線，擦過鷹的——下腹一米——的空氣，鷹甚至都沒察覺。面子有點掛不住，她接連射了幾箭，把箭都用光了，拿出最後一支時手腕被輕輕握住：“最後一支了。”
柏鏡川的手指只輕輕點了她的手背：“這個握法不太對，拉開弓就很難校準，因為你在手指發力，遲疑久了就會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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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鏡川楞了一下：“手不要太直，收弦會被打到。抱歉，我靠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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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肌貼到姜幻後背，手指碰手背的暧昧是直接皮膚貼皮膚，碰的這一下不得不說，直觀地感受到了雙人共游的快樂，心跳的確會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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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好感度下降了？柏鏡川耐心剩得不多：“做好準備了嗎？我們一起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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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我很弱小需要保護嗎？”
姜幻臉上不紅了，重新拿起弓箭，只是在鷹的影子劃過草地時拉弓用力射了一箭，兩塊鳥肉墜地，就掉在柏鏡川腳邊閃閃發亮。她跑了幾步追上另一只盤旋的鷹，甚至還輕快地翻了個跟頭，算是炫技。
“在這個地圖裏待了兩年，每一塊草皮是如何貼上去的，哪裏能撿到道具，怎麽最快打到鳥，我都知道。我甚至陪著技術調試設備時為了掌握女性用戶的力道，特意去練肌肉測試力反饋。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麽柔弱，可以做到對裏面的一切了如指掌，所以……我不需要保護。”
“對這個地圖足夠熟悉就可以避開所有危險嗎？”
“當然。”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姜幻趕緊跑開，小鹿沖過來把柏鏡川撞了個人仰馬翻，姜幻撅起嘴很得意：“看，都說了不要小看路西亞草原。”
柏鏡川爬起身，頭發都亂了：“小鹿這麽可愛，還會攻擊人？”
“誰讓你毫無防備之心。退後一點，又要有小鹿過來了。”
柏鏡川聽話地向後退了一步，看起來有了點挫敗感。但他身後兩步是陷阱——來不及了。姜幻慣性使力抓住了柏鏡川，被他快速拉進懷裏，後腦被手牢牢護住，人也被裹在懷抱，甚至能聽到吃痛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撲通撲通。
兩個人都以為會滾下山坡——太身臨其境了，然而他們只是靜靜地躺在游戲室的地板上。有同事推開門，看著拿著兩把長劍的制作人和劇情編劇抱在一起，幹笑了兩聲：“體驗感這麽好嗎，那我先不打擾了……”
尷尬。
有股怪異的潮熱在兩個人身體裏蕩開，兩個人避嫌地彈開，誰都沒說話。於是兩個拿著劍的人並排掛在山坡上，姜幻擡起頭就看到柏鏡川的臉，雲層遮蔽的光徐徐展開，正好落在他臉上，被溫柔又驚慌的表情看著，青草的香氣撲鼻，光從暗到明，像手指滑向最高音的音符。
“我說身後有陷阱，不是故意滑倒害你摔跤……你相信嗎？”
“你是我來到這兒以來最大的陷阱。”
“你對誰都沒有防備心嗎？”
“對你有。”
柏鏡川這話應該是認真的。姜幻心撲通撲通地跳，滾下山坡本該是件浪漫的事，哪怕沒有身臨其境也總該被擁抱感動，他怎麽能用 37 度的嘴說出這麽冰冷的話。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50。」
“的確沒有什麽感覺。”他能有什麽感覺，好感度一直跌，這對於 4.90 分的男人是巨大的屈辱。幾乎所有人的心思他都能了如指掌，唯獨猜不透她的心。執行官李博德的挫敗感已經到了極點，笑得勉強但保持了最後的紳士：“沒事的話就結束體驗吧，路西亞草原怎麽樣我心裏有數了。”
兩個人臉都有點紅，不約而同地選擇退出。
走出游戲室，姜幻發現柏鏡川還穿著同一件西裝——這人似乎只有一件衣服。皮鞋似乎太硬，後腳踝磨出兩個血印，一副逆來順受滿不在乎的倔樣。天已經徹底黑了下去，落地窗映出姜幻的影子，她走上前時兩個人影子交疊，姜幻第一次看到影子就會熱得流汗，想起曾經的男主角走在新的優化得無比逼真的場景裏，失落像一層無所適從的雪一樣蓋在難為情的情緒上。
“場景我大概了解了，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姜幻鼓起勇氣：“你是不喜歡跟人相處嗎？”
“我喜歡獨來獨往。”
“但你可是寫出《情潮》的人啊……”
“現在的我是寫不出《情潮》的。”他打量著姜幻說出猜測：“你很喜歡沈溺於過去。錄音室那幾個立牌如果都能構成你對過去的懷念，還是扔掉比較好。何況那裏經常錄制聲音，還會使用打火機，會造成消防隱患。”
“立牌的事你知道？”
“我知道。”柏鏡川也有問題要問姜幻，現在正是時候：“你說說看這七個人的名字。”
姜幻不疑有他，聽話地報出七個姓名——沒有“李博德”三個字，甚至連同樣的姓氏都沒有。他竟然和姜幻沒有一點點關系，難道真的只是隨機分配了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孩來讓他進行情感探秘嗎？那這本來只是一件小事，現在連續掉好感度，為什麽會有一種讓 4.90 分執行官無所適從的挫敗，他此刻簡直暴躁到了極點。壓住了最後一絲火氣——不跟女性鬥氣，是他的基本原則。
“這幾個名字裏，有你很在意的人嗎。”
“都是整個團隊的心血，不存在更在意誰。”姜幻耳朵有點紅，“我只是舍不得公司直接放棄這七個角色。”
七個名字報出來似乎都帶有感情。柏鏡川分不清煩躁從何而來，盡可能拋開情緒：“既然已經是過去式，那必然有被時代和觀念拋棄的東西，公司能做出這樣的決策肯定是綜合考量。及時從過去裏走出來吧，過去究竟有什麽值得你懷念到出不來的東西？”
“我很放不下角色。”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種緬懷和喜歡過去的樣子，如果你的男主是個獨立的自主數據，可能不會感謝你，反而會失望？”
姜幻被這句話唬住，心跳一抖，旋即回過神來。柏鏡川從最開始見面就沒有表現出善意，和她似有特殊關系，有帶著若有若無的觀察。她擡起頭，非常不客氣地回敬他：“你好像一直在審視我，並且把你的失望放在了制作組耗費心血創作出的七個男主角身上。”
“什麽？”
“角色不會是審視我的。我之所以對他們放不下，是因為他們作為戀人會愛我。喜歡的人會審視我，會挑刺，會有失望，但愛會無條件撐腰。乙女游戲的男主角做不到這些，他們是不配做戀人的，你不了解，就不要評價。”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100。今日好感度快速下跌，已對你開啟禁言模式，接下來只有獲得改觀才能再次開啟語音功能，請合理對她進行安慰。」
柏鏡川剛想辯駁，開口卻發不出聲音，姜幻走出好遠，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話，變成了實實在在的啞巴。
這就直接被噤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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