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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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出邪氣的陣法將出路封死。
陶松雪見席衡望著龍須變的神情古怪, 還以為席衡是在煩惱如何破除陣法。
陶松雪唇角淡淡地露出柔和的笑。
不過，破除陣法風險太大。
陶松雪冷靜提議道：“師兄，被困住的這些天裏我一直在觀察, 我發現此處洞窟作為秘境中的天然封閉環境, 雖然難以簡單破除, 但也不是不能離開。”
“待我恢覆好靈力，我們可以一同尋找薄弱的地方突破出去。”
席衡回神, 應下陶松雪的話。
陶松雪調息，運轉靈力。
席衡安靜看著陶松雪, 心中繁雜漸消。
時間緩慢流淌, 席衡忽然開口, 語聲帶著隱晦的喜悅：“師妹，你並非人類。”
陶松雪楞了下，意識到席衡已經知道並蒂仙蓮的事了，司空樂容將她關起來練劍, 並蒂仙蓮的力量浮動，實在是太過明顯。
“不，我是人類。”陶松雪淡淡道。
席衡糾正道：“師妹, 你是仙蓮轉世，與尋常人類不同。”
席衡想, 若師妹並非真正的人類，那師妹也許就不會在意人妖之分了。
即便師妹現在否認, 那也只是因為師妹剛剛覺醒並蒂仙蓮的力量, 還不太適應，時間久了, 師妹自然會習慣她不是人類。
然而，陶松雪瞥了席衡一眼,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
“師兄，我自小在人界長大，若沒有養父照顧，可能早已喪命，之後我拜入洞虛府，得到師尊教導，受到同門弟子的愛戴，一路走來，我受過太多人的幫扶……我只會是人，之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陶松雪凝眉，對席衡淡淡道，“並蒂仙蓮不過是一種力量罷了。”
聞言，席衡楞了下，半晌，他勾出一抹帶著自嘲的笑。
陶松雪這番話，就像兜頭的冷水澆到他的身上，寒意從心底升起。
同樣是非人族作為人類生活，陶松雪始終認可人類的身份，而他，則被人族厭惡畏懼，完完全全地成為了妖魔。
曾經，他是光風霽月的大師兄，可現在，他變成了無法接近她的汙泥。
席衡心底浮現陰鷙意。
席衡皺了皺眉，勉強隱忍住了負面情緒。
至少此時此刻，陶松雪對他還是態度溫和的。
他不忍破壞這短暫的柔情。
“師妹在人界長大，其實，我也是。”席衡溫良道。
陶松雪意外看他一眼。
在剛拜入洞虛府時，席衡就已經是大師兄了，她對席衡的過去一無所知。
席衡平時也不會提及過去的事，那時的陶松雪以為席衡只是單純不願分享，後來她知道席衡的妖怪身份，這才明白了席衡只是在隱瞞。
陶松雪與暴露了妖怪身份的席衡接觸不深，更是無從得知席衡的過去。
“師兄在人界去過什麽地方？”陶松雪放緩聲音和他交流。
席衡目光帶了些追憶，水臨鄉常年伴著綿綿細雨，記憶裏那片潮濕水霧中，母親易瑾柔溫柔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
“衡兒，怎麽又打架了？臉上的傷疼不疼，讓娘看看。”
“……”
還記得當時他的妖力被易瑾柔教導著壓制隱藏後，他因為長相細嫩白弱被街巷裏的一個胖子瞧不起，他常常跟那胖子打架，雖不分勝負但總是負傷。
“娘，為什麽要控制力量？”
“因為你生來比他們強大，若不控制，很容易傷害到他們的性命。”易瑾柔眉眼柔婉，長發綰成婦人髻，溫柔道，“衡兒，強者要承擔更多的責任。”
可是，只因妖怪生來強大，人類就將妖怪當作異類。
妖怪憑什麽要體貼關懷人類？
席衡皺緊眉頭，神情淡下去，對陶松雪道：“除了水臨鄉，我並未去過什麽地方，我娘在水臨鄉撫養我長大，後來，她不幸離世，我離開人界到了修真界，很快就拜入洞虛府了。”
“水臨鄉？”陶松雪似乎想到了什麽。
“我的養父曾去過水臨鄉。”她喃喃道，表情突然變得不好起來。
水臨鄉……
蛟龍……
這兩個存在聯系起來後，陶松雪竟然不陌生。
“師妹的養父？”席衡語聲關心。
陶松雪手心發冷汗，心頭浮現躲閃意，但她性情正直，所以開口訴說道：“我在人界的時候被一個道士撿走撫養，他說我骨骼驚奇，天生奇才，定能成為仙人，在接觸到修煉之事前，我並不相信他的話，只以為他是在為養我這個負擔找借口。”
“我的養父對我挺好的，吃穿住行，都不曾苛責，即便他自己流離失所。”
“他在有些人看來瘋瘋癲癲的，但在有些人眼裏是道法高人，那些認為他厲害的，會請他去捉妖。”
“不過，他從未主動讓我接觸捉妖的事情，可能是因為我年齡太小了。”
“在我眼裏，他是一個通過坑蒙拐騙掙取銀兩的道士，有時候他會賣符水給沒被妖怪糾纏的人，若對方發現自己上當受騙，就會跟他結仇，所以我不得不跟著他躲避仇人，在一個地方不會住太久。”
“聽上去，師妹過的並不舒適。”席衡目光關心。
他心中浮現惺惺相惜的情緒。
原來，師妹和他一樣都體驗過被厭惡的感覺。
他與師妹的距離在這個時候並不遙遠。
陶松雪的眸光微顫，掐緊指尖。
“直到最後，養父因為妖力造成傷口的蠶食死去，我才意識到，他真的是在降妖除魔。”
“他身上有許多妖力造成的傷……他殺死過許多妖怪，但原本，他不會那般快離世，甚至能活得很長壽，因為他會從死去的妖怪身上獲得妖怪的妖丹等可以延綿壽命的東西。”
“可後來，他不再主動延綿壽命，也只在人界去殺死作惡多端的妖怪，不再像以前那樣什麽除妖委托都接。”
陶松雪看著席衡，忽然露出一個笑。
她想，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喊席衡師兄了。
陶松雪聰慧，在席衡說出水臨鄉時，她明白了過去曾發生過什麽。原來，她與席衡註定走向分離的緣，早在那時就開始了。
席衡望到陶松雪對他露出笑容，他本該感到開心，但身體浮現不安感。
可能是因為師妹自他成為魔頭後就很少對他露出明麗的笑了吧？
師妹笑起來時，清冷美麗的桃花眸彎起，透出嬌艷。
席衡心情柔和。
師妹現在對他並不是那般排斥。
也許……師妹還是能接受他的。
就像之前師妹並不會和他這個魔頭結盟而如今與他輕聲交流過去事一樣。
然而，聽到陶松雪接下來的話時，席衡臉龐僵硬，渾身發冷，頓覺這世界在跟他開一個巨大的玩笑。
席衡聲音嘶啞，透出絕望和不切實際的希冀，“師妹，這一次，你還是在用謊言遠離我嗎？”
若是謊言，就好了。
可席衡知道，師妹不會在這種事上撒謊。
陶松雪搖了搖頭，她望著席衡的目光染上憐憫，愧疚。
她終究沒有愛上席衡。
以後也不會有機會了。
陶松雪在方才對席衡緩慢不忍道：
“師兄，我的養父曾在水臨鄉殺死了一個蛟龍妖。”
“可按照實力，他不可能殺死那個蛟龍妖，差點以為是有陷阱，不敢對那蛟龍妖的孩子再做什麽，他離開水臨鄉後總覺得怪異，不再接除妖委托了。”
妖怪混跡在人族中，人族若是發現身邊的人是妖怪，只會覺得這妖怪是怪物一樣的存在，對妖怪感到恐慌。
人類委托道士降妖除魔，道士自然不會拒絕。
陶松雪的養父，正是當年那殺死易瑾柔的道士。
“……”
命運總是兜兜轉轉。
緣起緣滅，未能預見，卻帶著滾滾磅礴之力，將一切推向無法挽回的地步。
若陶松雪的養父從未到水臨鄉，那席衡不會離開水臨鄉，陶松雪也不會在多年後跌跌撞撞前往修真界。
當陶松雪和席衡遇到時，席衡一身幹凈月白的長袍，溫潤笑著向陶松雪伸出手，溫良介紹道：“師妹，通往前方的道路陡峭，倘若不甚踏錯，陣法啟動石階變換極易掉下去，你初來乍到，還是由我引路吧。”
陶松雪滿懷憧憬地看著席衡，席衡對這個懵懂自帶堅韌感的小師妹一見鐘情。
這場相遇，本就是錯誤所致。
“……”
“我娘從未做過傷害人類的事。”
“她教導我要隱瞞妖怪身份好好和人類相處。”
“可人類只覺得她是怪物！”
在司空樂容存放鑄劍材料的洞窟中，席衡近乎嘶吼道。
封存已久的記憶浮現在席衡腦海中。
他忽然想起，水臨鄉帶給他的觸感，並非全然溫柔。
席衡帶著易瑾柔的屍骨離開水臨鄉那日，連綿的雨水落在地上，打著傘的人類用石頭驅趕他。
人類充滿恐懼，厭惡。
“他娘是怪物！他也是怪物！”
“真可怕，大怪物死了，小怪物為什麽還沒死？快打死他！”
“怪物！滾出水臨鄉！”
那時，他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好，帶著深深的喪母之痛和自責。
一定是因為他沒有藏好蛟龍妖的身份才招致了禍事。
娘從來不會暴露妖怪身份……是他，為了恐嚇教訓那胖子的跟班露出了妖力。
都是他的錯，他不該暴露妖怪身份。
懷著這樣深重的愧疚，席衡到達修真界後按照易瑾柔的遺言竭力隱藏妖怪身份，即便克制妖力強行運轉靈力會帶來極大的痛苦。
可是，他的隱忍一次次換來了挫敗。
“……”
後來，他離開洞虛府。
昔日同門對他謾罵，恨不得他死。
“妖物！真是惡心！”
“不敢想象我竟然跟妖物相處了這麽久！”
席衡以偏激的方式報覆曾經經歷的所有不甘與痛苦，墮魔前往魔域，成為新的魔尊，殺死所有阻攔他的一切。
席衡本以為，在自甘墮魔後竟能重新得到正道師妹的垂憐是他天大的幸運。
但現在，命運向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席衡雙目赤紅，周身夾雜著殺戮氣息的妖力蔓延，他一把掐住陶松雪的脖頸，渾身顫抖，神情痛苦。
席衡的手骨收攏，殺戮氣越來越重。
陶松雪語聲虛弱，不忍道：“師兄，對不起。”
陶松雪的養父已死，其實，只要她不告訴席衡過去的事，那席衡永遠也不會知道。
但陶松雪就是這麽一個理智，正義的人。
她不會選擇用謊言拉近和席衡的關系，只會走向與他越來越遠的路。
席衡發出一聲悲慘的吼叫聲，他痛不欲生地甩開陶松雪。
陶松雪摔在地上，臉色蒼白，席衡不再對陶松雪露出關懷。
他對她的愛，是一場錯誤。
他為她墮魔，如今看來，那般可笑。
席衡仰起臉，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透出偏執瘋意。
席衡墮魔後，所修行的邪法凝聚了大量死魂怨氣。他的妖力蔓延時，和龍須變中的血肉力量形成了呼應。
陶松雪敏銳地註意到變化，臉色頓變，“師兄！快住手！”
她的劍被關押她的司空樂容拿走了，她只好手結術法，試圖用降妖陣困住席衡，制止他。
下一刻，席衡突破了降妖陣。
陶松雪咳出鮮血，身體狠狠砸在墻上。
“席衡，不要！”陶松雪虛弱難以動彈，厲聲制止。
“師妹，就讓我們一起毀滅吧。”席衡幽幽道，偏執狠戾。
他走向龍須變，一把抓住，龍須變上的血肉力量瞬間湧入席衡的身體。
席衡身上迅速浮現妖怪的特征，鱗片爬滿他的脖頸，他的雙手化成蛟龍利爪，身體半跪，在吸收力量的痛苦中發出慘叫。
並蒂仙蓮能夠用來鑄造神劍，同樣的，仙獸蛟龍也是鑄造神劍的好材料。
不過，並蒂仙蓮的力量更好控制，蛟龍若不願意被鑄造，那結果只會是鑄造失敗。
此刻，席衡自願接納了龍須變中數量龐大的血肉力量。
他以身為劍，在痛苦絕望中獲得了毀滅世界的力量。
陶松雪搖搖墜墜站起身，即便唇角源源不斷溢出鮮血，她也義無反顧地走向席衡，手中凝聚靈力，她要阻止他，殺死他，不能讓他毀滅世界。
但陶松雪太過虛弱，難以阻止。
她是無力的，只能眼睜睜看著席衡身上的瘋魔意和摧毀意越來越重。
“……”
另一邊，鳳懷正在逼迫司空樂容立下契約，以此避免司空樂容反悔讓司空家為女兒和女婿結成道侶送新婚賀禮。
送賀禮這種事情不威脅性命但是侮辱性極強，司空樂容心性高傲根本不願意答應，鳳懷不耐煩，手從牢籠欄桿縫隙間伸入，直接抓住司空樂容的頭發，力道狠辣。
當司空樂容立完契約後，頭發都被拽掉了不少。
司空樂容憤恨地想，這該死的散修，實在是粗魯。
鳳懷笑瞇瞇地看司空樂容一眼，眸光不屑，提醒道：“若賀禮太寒酸，那你和你背後的司空家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司空樂容暗想，等司空家知道他被這醜八怪禁錮，一定會殺死這醜八怪。
司空樂容做出聽話模樣，殊不知鳳懷一眼就能將他看透。
鳳懷嘲諷地翹了翹唇角。
這司空家的小公子實在是愚不可及。
然而，就是這樣愚蠢的人也在用血肉鑄劍材料煉劍。
司空家的人在那位成神的劍聖司空同光指引中，積年累月世世代代進行著血肉鑄劍。
司空家在修真界的地位不低，然而性情貪婪，妄想打造神劍，甚至犧牲同族的性命。
在多年前，一整個宗門的修士淪為前一任司空家劍聖的刀下魂。
而鳳懷，受到人神指引的她本該協助司空家的劍聖，但她選擇了背叛。
為了擺脫被人神操控的命運，她甘願放棄了一次生命。
她如今的身體是憑借天生帝王之力支撐的。
在生命殘燭之際，她醞釀了一個計劃。
“時間不多了……”鳳懷喃喃，指尖撫過手中殘損不的劍。
司空樂容看向鳳懷不斷摩挲的劍，發現不過是一把破劍，司空樂容心中鄙夷。
不能一直被這個腦子有病的散修關起來。
司空樂容開口道：“你放了我，我不追究你，我還會給你大量的金銀珍寶。”
鳳懷頭也不擡，“你要傷害我女兒，我放過你做甚？”
“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傷害你的女兒。”司空樂容自認為很誠懇道。
鳳懷笑了笑，緊接著，她手中殘損地劍直指司空樂容的腦門。
“小公子，我可沒有耐心陪你過家家。”鳳懷粗啞不耐道。
司空樂容雙腿顫抖。
過了一會兒，司空樂容臉上的驚恐更甚，“那是什麽？你做了什麽手腳！”
“那不是我龍須變裏的力量嗎？怎麽會提前洩露出來！”
鳳懷皺了皺眉，一臉漠然地看過去，見夾雜著毀滅感的力量湧過來，神情猝然戒備。
“……”
距離鳳懷不遠處，傅以檸正和燕昭蘇順著洞窟裏的路走。
路上會遇到一些血肉碎片的殘痕，零散的修士法器，還有一些廢棄的鐵籠子。
不難想象這裏曾發生過什麽殘忍的事。
傅以檸只覺作嘔。
同時，她心底猜測出幕後之人跟鑄劍有關。
莫非是司空樂容？
傅以檸想起在萊川陵時女主陶松雪選擇了跟男二席衡在一起而男主司空樂容不知所蹤。
那劍聖司空同光是司空家的祖宗，喜歡用血肉鑄劍。
順勢推理可知，劍聖司空樂容也許知道這血肉鑄劍的邪法。
傅以檸深深蹙眉，她抓緊燕昭蘇的手。
原著劇情竟歪成這樣了嗎？
“易哥哥，我們快些……”傅以檸嗓音沈重，聳拉眉眼。
她看上去很不舒服。
燕昭蘇低眸盯著她，忽然道：“阿檸，叫我姐姐就好。”
震驚，一個男妖竟願意繼續當姐姐。
傅以檸從沈重的情緒中略微抽離，桃花眸輕輕眨了下。
她看著易瑾柔的目光浮現敬佩。
果然……這易瑾柔男妖有不為人知的癖好，當女妖上癮了。
為了不讓易瑾柔傷心，她會配合易瑾柔的。
“……”
可以繼續喊易瑾柔姐姐後，傅以檸面對男妖易瑾柔的緊張因此少了許多。
姐姐依然是她的姐姐。
“姐姐，我們快些去前面。”傅以檸揚了揚唇角，感覺心軟軟。
忽然，洞窟劇烈震動。
一陣夾雜著毀滅欲的邪惡力量肆意湧出。
傅以檸靈府內的並蒂仙蓮微微收攏，很不喜歡這道力量。
“姐姐，不好，裏面似乎有危險。”傅以檸出聲，關心易瑾柔，她擋在易瑾柔面前，靈力浮動，夾雜著並蒂仙蓮的純凈力量氣息。
燕昭蘇擡手，將傅以檸摟在懷中，他撩起幽黑眸，冰冷地望著湧過來的毀滅力量。
傅以檸有種不詳的預感。
“系統，你剛才提到了席衡，席衡怎麽了？”傅以檸在心中謹慎詢問。
【宿主，席衡就在你不遠方，洞窟深處，你馬上就能和席衡見面了。】
【好消息，他現在不愛陶松雪了，宿主，這是機會。】
傅以檸毫不在意系統的話。
她的道侶就在她身邊，更不可能去攻略癲公了。
【壞消息，席衡徹底黑化了。】
【他獲得了毀滅世界的力量，現在要毀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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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松雪見席衡望著龍須變的神情古怪, 還以為席衡是在煩惱如何破除陣法。
陶松雪唇角淡淡地露出柔和的笑。
不過，破除陣法風險太大。
陶松雪冷靜提議道：“師兄，被困住的這些天裏我一直在觀察, 我發現此處洞窟作為秘境中的天然封閉環境, 雖然難以簡單破除, 但也不是不能離開。”
“待我恢覆好靈力，我們可以一同尋找薄弱的地方突破出去。”
席衡回神, 應下陶松雪的話。
陶松雪調息，運轉靈力。
席衡安靜看著陶松雪, 心中繁雜漸消。
時間緩慢流淌, 席衡忽然開口, 語聲帶著隱晦的喜悅：“師妹，你並非人類。”
陶松雪楞了下，意識到席衡已經知道並蒂仙蓮的事了，司空樂容將她關起來練劍, 並蒂仙蓮的力量浮動，實在是太過明顯。
“不，我是人類。”陶松雪淡淡道。
席衡糾正道：“師妹, 你是仙蓮轉世，與尋常人類不同。”
席衡想, 若師妹並非真正的人類，那師妹也許就不會在意人妖之分了。
即便師妹現在否認, 那也只是因為師妹剛剛覺醒並蒂仙蓮的力量, 還不太適應，時間久了, 師妹自然會習慣她不是人類。
然而，陶松雪瞥了席衡一眼,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
“師兄，我自小在人界長大，若沒有養父照顧，可能早已喪命，之後我拜入洞虛府，得到師尊教導，受到同門弟子的愛戴，一路走來，我受過太多人的幫扶……我只會是人，之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陶松雪凝眉，對席衡淡淡道，“並蒂仙蓮不過是一種力量罷了。”
聞言，席衡楞了下，半晌，他勾出一抹帶著自嘲的笑。
陶松雪這番話，就像兜頭的冷水澆到他的身上，寒意從心底升起。
同樣是非人族作為人類生活，陶松雪始終認可人類的身份，而他，則被人族厭惡畏懼，完完全全地成為了妖魔。
曾經，他是光風霽月的大師兄，可現在，他變成了無法接近她的汙泥。
席衡心底浮現陰鷙意。
席衡皺了皺眉，勉強隱忍住了負面情緒。
至少此時此刻，陶松雪對他還是態度溫和的。
他不忍破壞這短暫的柔情。
“師妹在人界長大，其實，我也是。”席衡溫良道。
陶松雪意外看他一眼。
在剛拜入洞虛府時，席衡就已經是大師兄了，她對席衡的過去一無所知。
席衡平時也不會提及過去的事，那時的陶松雪以為席衡只是單純不願分享，後來她知道席衡的妖怪身份，這才明白了席衡只是在隱瞞。
陶松雪與暴露了妖怪身份的席衡接觸不深，更是無從得知席衡的過去。
“師兄在人界去過什麽地方？”陶松雪放緩聲音和他交流。
席衡目光帶了些追憶，水臨鄉常年伴著綿綿細雨，記憶裏那片潮濕水霧中，母親易瑾柔溫柔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
“衡兒，怎麽又打架了？臉上的傷疼不疼，讓娘看看。”
“……”
還記得當時他的妖力被易瑾柔教導著壓制隱藏後，他因為長相細嫩白弱被街巷裏的一個胖子瞧不起，他常常跟那胖子打架，雖不分勝負但總是負傷。
“娘，為什麽要控制力量？”
“因為你生來比他們強大，若不控制，很容易傷害到他們的性命。”易瑾柔眉眼柔婉，長發綰成婦人髻，溫柔道，“衡兒，強者要承擔更多的責任。”
可是，只因妖怪生來強大，人類就將妖怪當作異類。
妖怪憑什麽要體貼關懷人類？
席衡皺緊眉頭，神情淡下去，對陶松雪道：“除了水臨鄉，我並未去過什麽地方，我娘在水臨鄉撫養我長大，後來，她不幸離世，我離開人界到了修真界，很快就拜入洞虛府了。”
“水臨鄉？”陶松雪似乎想到了什麽。
“我的養父曾去過水臨鄉。”她喃喃道，表情突然變得不好起來。
水臨鄉……
蛟龍……
這兩個存在聯系起來後，陶松雪竟然不陌生。
“師妹的養父？”席衡語聲關心。
陶松雪手心發冷汗，心頭浮現躲閃意，但她性情正直，所以開口訴說道：“我在人界的時候被一個道士撿走撫養，他說我骨骼驚奇，天生奇才，定能成為仙人，在接觸到修煉之事前，我並不相信他的話，只以為他是在為養我這個負擔找借口。”
“我的養父對我挺好的，吃穿住行，都不曾苛責，即便他自己流離失所。”
“他在有些人看來瘋瘋癲癲的，但在有些人眼裏是道法高人，那些認為他厲害的，會請他去捉妖。”
“不過，他從未主動讓我接觸捉妖的事情，可能是因為我年齡太小了。”
“在我眼裏，他是一個通過坑蒙拐騙掙取銀兩的道士，有時候他會賣符水給沒被妖怪糾纏的人，若對方發現自己上當受騙，就會跟他結仇，所以我不得不跟著他躲避仇人，在一個地方不會住太久。”
“聽上去，師妹過的並不舒適。”席衡目光關心。
他心中浮現惺惺相惜的情緒。
原來，師妹和他一樣都體驗過被厭惡的感覺。
他與師妹的距離在這個時候並不遙遠。
陶松雪的眸光微顫，掐緊指尖。
“直到最後，養父因為妖力造成傷口的蠶食死去，我才意識到，他真的是在降妖除魔。”
“他身上有許多妖力造成的傷……他殺死過許多妖怪，但原本，他不會那般快離世，甚至能活得很長壽，因為他會從死去的妖怪身上獲得妖怪的妖丹等可以延綿壽命的東西。”
“可後來，他不再主動延綿壽命，也只在人界去殺死作惡多端的妖怪，不再像以前那樣什麽除妖委托都接。”
陶松雪看著席衡，忽然露出一個笑。
她想，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喊席衡師兄了。
陶松雪聰慧，在席衡說出水臨鄉時，她明白了過去曾發生過什麽。原來，她與席衡註定走向分離的緣，早在那時就開始了。
席衡望到陶松雪對他露出笑容，他本該感到開心，但身體浮現不安感。
可能是因為師妹自他成為魔頭後就很少對他露出明麗的笑了吧？
師妹笑起來時，清冷美麗的桃花眸彎起，透出嬌艷。
席衡心情柔和。
師妹現在對他並不是那般排斥。
也許……師妹還是能接受他的。
就像之前師妹並不會和他這個魔頭結盟而如今與他輕聲交流過去事一樣。
然而，聽到陶松雪接下來的話時，席衡臉龐僵硬，渾身發冷，頓覺這世界在跟他開一個巨大的玩笑。
席衡聲音嘶啞，透出絕望和不切實際的希冀，“師妹，這一次，你還是在用謊言遠離我嗎？”
若是謊言，就好了。
可席衡知道，師妹不會在這種事上撒謊。
陶松雪搖了搖頭，她望著席衡的目光染上憐憫，愧疚。
她終究沒有愛上席衡。
以後也不會有機會了。
陶松雪在方才對席衡緩慢不忍道：
“師兄，我的養父曾在水臨鄉殺死了一個蛟龍妖。”
“可按照實力，他不可能殺死那個蛟龍妖，差點以為是有陷阱，不敢對那蛟龍妖的孩子再做什麽，他離開水臨鄉後總覺得怪異，不再接除妖委托了。”
妖怪混跡在人族中，人族若是發現身邊的人是妖怪，只會覺得這妖怪是怪物一樣的存在，對妖怪感到恐慌。
人類委托道士降妖除魔，道士自然不會拒絕。
陶松雪的養父，正是當年那殺死易瑾柔的道士。
“……”
命運總是兜兜轉轉。
緣起緣滅，未能預見，卻帶著滾滾磅礴之力，將一切推向無法挽回的地步。
若陶松雪的養父從未到水臨鄉，那席衡不會離開水臨鄉，陶松雪也不會在多年後跌跌撞撞前往修真界。
當陶松雪和席衡遇到時，席衡一身幹凈月白的長袍，溫潤笑著向陶松雪伸出手，溫良介紹道：“師妹，通往前方的道路陡峭，倘若不甚踏錯，陣法啟動石階變換極易掉下去，你初來乍到，還是由我引路吧。”
陶松雪滿懷憧憬地看著席衡，席衡對這個懵懂自帶堅韌感的小師妹一見鐘情。
這場相遇，本就是錯誤所致。
“……”
“我娘從未做過傷害人類的事。”
“她教導我要隱瞞妖怪身份好好和人類相處。”
“可人類只覺得她是怪物！”
在司空樂容存放鑄劍材料的洞窟中，席衡近乎嘶吼道。
封存已久的記憶浮現在席衡腦海中。
他忽然想起，水臨鄉帶給他的觸感，並非全然溫柔。
席衡帶著易瑾柔的屍骨離開水臨鄉那日，連綿的雨水落在地上，打著傘的人類用石頭驅趕他。
人類充滿恐懼，厭惡。
“他娘是怪物！他也是怪物！”
“真可怕，大怪物死了，小怪物為什麽還沒死？快打死他！”
“怪物！滾出水臨鄉！”
那時，他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好，帶著深深的喪母之痛和自責。
一定是因為他沒有藏好蛟龍妖的身份才招致了禍事。
娘從來不會暴露妖怪身份……是他，為了恐嚇教訓那胖子的跟班露出了妖力。
都是他的錯，他不該暴露妖怪身份。
懷著這樣深重的愧疚，席衡到達修真界後按照易瑾柔的遺言竭力隱藏妖怪身份，即便克制妖力強行運轉靈力會帶來極大的痛苦。
可是，他的隱忍一次次換來了挫敗。
“……”
後來，他離開洞虛府。
昔日同門對他謾罵，恨不得他死。
“妖物！真是惡心！”
“不敢想象我竟然跟妖物相處了這麽久！”
席衡以偏激的方式報覆曾經經歷的所有不甘與痛苦，墮魔前往魔域，成為新的魔尊，殺死所有阻攔他的一切。
席衡本以為，在自甘墮魔後竟能重新得到正道師妹的垂憐是他天大的幸運。
但現在，命運向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席衡雙目赤紅，周身夾雜著殺戮氣息的妖力蔓延，他一把掐住陶松雪的脖頸，渾身顫抖，神情痛苦。
席衡的手骨收攏，殺戮氣越來越重。
陶松雪語聲虛弱，不忍道：“師兄，對不起。”
陶松雪的養父已死，其實，只要她不告訴席衡過去的事，那席衡永遠也不會知道。
但陶松雪就是這麽一個理智，正義的人。
她不會選擇用謊言拉近和席衡的關系，只會走向與他越來越遠的路。
席衡發出一聲悲慘的吼叫聲，他痛不欲生地甩開陶松雪。
陶松雪摔在地上，臉色蒼白，席衡不再對陶松雪露出關懷。
他對她的愛，是一場錯誤。
他為她墮魔，如今看來，那般可笑。
席衡仰起臉，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透出偏執瘋意。
席衡墮魔後，所修行的邪法凝聚了大量死魂怨氣。他的妖力蔓延時，和龍須變中的血肉力量形成了呼應。
陶松雪敏銳地註意到變化，臉色頓變，“師兄！快住手！”
她的劍被關押她的司空樂容拿走了，她只好手結術法，試圖用降妖陣困住席衡，制止他。
下一刻，席衡突破了降妖陣。
陶松雪咳出鮮血，身體狠狠砸在墻上。
“席衡，不要！”陶松雪虛弱難以動彈，厲聲制止。
“師妹，就讓我們一起毀滅吧。”席衡幽幽道，偏執狠戾。
他走向龍須變，一把抓住，龍須變上的血肉力量瞬間湧入席衡的身體。
席衡身上迅速浮現妖怪的特征，鱗片爬滿他的脖頸，他的雙手化成蛟龍利爪，身體半跪，在吸收力量的痛苦中發出慘叫。
並蒂仙蓮能夠用來鑄造神劍，同樣的，仙獸蛟龍也是鑄造神劍的好材料。
不過，並蒂仙蓮的力量更好控制，蛟龍若不願意被鑄造，那結果只會是鑄造失敗。
此刻，席衡自願接納了龍須變中數量龐大的血肉力量。
他以身為劍，在痛苦絕望中獲得了毀滅世界的力量。
陶松雪搖搖墜墜站起身，即便唇角源源不斷溢出鮮血，她也義無反顧地走向席衡，手中凝聚靈力，她要阻止他，殺死他，不能讓他毀滅世界。
但陶松雪太過虛弱，難以阻止。
她是無力的，只能眼睜睜看著席衡身上的瘋魔意和摧毀意越來越重。
“……”
另一邊，鳳懷正在逼迫司空樂容立下契約，以此避免司空樂容反悔讓司空家為女兒和女婿結成道侶送新婚賀禮。
送賀禮這種事情不威脅性命但是侮辱性極強，司空樂容心性高傲根本不願意答應，鳳懷不耐煩，手從牢籠欄桿縫隙間伸入，直接抓住司空樂容的頭發，力道狠辣。
當司空樂容立完契約後，頭發都被拽掉了不少。
司空樂容憤恨地想，這該死的散修，實在是粗魯。
鳳懷笑瞇瞇地看司空樂容一眼，眸光不屑，提醒道：“若賀禮太寒酸，那你和你背後的司空家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司空樂容暗想，等司空家知道他被這醜八怪禁錮，一定會殺死這醜八怪。
司空樂容做出聽話模樣，殊不知鳳懷一眼就能將他看透。
鳳懷嘲諷地翹了翹唇角。
這司空家的小公子實在是愚不可及。
然而，就是這樣愚蠢的人也在用血肉鑄劍材料煉劍。
司空家的人在那位成神的劍聖司空同光指引中，積年累月世世代代進行著血肉鑄劍。
司空家在修真界的地位不低，然而性情貪婪，妄想打造神劍，甚至犧牲同族的性命。
在多年前，一整個宗門的修士淪為前一任司空家劍聖的刀下魂。
而鳳懷，受到人神指引的她本該協助司空家的劍聖，但她選擇了背叛。
為了擺脫被人神操控的命運，她甘願放棄了一次生命。
她如今的身體是憑借天生帝王之力支撐的。
在生命殘燭之際，她醞釀了一個計劃。
“時間不多了……”鳳懷喃喃，指尖撫過手中殘損不的劍。
司空樂容看向鳳懷不斷摩挲的劍，發現不過是一把破劍，司空樂容心中鄙夷。
不能一直被這個腦子有病的散修關起來。
司空樂容開口道：“你放了我，我不追究你，我還會給你大量的金銀珍寶。”
鳳懷頭也不擡，“你要傷害我女兒，我放過你做甚？”
“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傷害你的女兒。”司空樂容自認為很誠懇道。
鳳懷笑了笑，緊接著，她手中殘損地劍直指司空樂容的腦門。
“小公子，我可沒有耐心陪你過家家。”鳳懷粗啞不耐道。
司空樂容雙腿顫抖。
過了一會兒，司空樂容臉上的驚恐更甚，“那是什麽？你做了什麽手腳！”
“那不是我龍須變裏的力量嗎？怎麽會提前洩露出來！”
鳳懷皺了皺眉，一臉漠然地看過去，見夾雜著毀滅感的力量湧過來，神情猝然戒備。
“……”
距離鳳懷不遠處，傅以檸正和燕昭蘇順著洞窟裏的路走。
路上會遇到一些血肉碎片的殘痕，零散的修士法器，還有一些廢棄的鐵籠子。
不難想象這裏曾發生過什麽殘忍的事。
傅以檸只覺作嘔。
同時，她心底猜測出幕後之人跟鑄劍有關。
莫非是司空樂容？
傅以檸想起在萊川陵時女主陶松雪選擇了跟男二席衡在一起而男主司空樂容不知所蹤。
那劍聖司空同光是司空家的祖宗，喜歡用血肉鑄劍。
順勢推理可知，劍聖司空樂容也許知道這血肉鑄劍的邪法。
傅以檸深深蹙眉，她抓緊燕昭蘇的手。
原著劇情竟歪成這樣了嗎？
“易哥哥，我們快些……”傅以檸嗓音沈重，聳拉眉眼。
她看上去很不舒服。
燕昭蘇低眸盯著她，忽然道：“阿檸，叫我姐姐就好。”
震驚，一個男妖竟願意繼續當姐姐。
傅以檸從沈重的情緒中略微抽離，桃花眸輕輕眨了下。
她看著易瑾柔的目光浮現敬佩。
果然……這易瑾柔男妖有不為人知的癖好，當女妖上癮了。
為了不讓易瑾柔傷心，她會配合易瑾柔的。
“……”
可以繼續喊易瑾柔姐姐後，傅以檸面對男妖易瑾柔的緊張因此少了許多。
姐姐依然是她的姐姐。
“姐姐，我們快些去前面。”傅以檸揚了揚唇角，感覺心軟軟。
忽然，洞窟劇烈震動。
一陣夾雜著毀滅欲的邪惡力量肆意湧出。
傅以檸靈府內的並蒂仙蓮微微收攏，很不喜歡這道力量。
“姐姐，不好，裏面似乎有危險。”傅以檸出聲，關心易瑾柔，她擋在易瑾柔面前，靈力浮動，夾雜著並蒂仙蓮的純凈力量氣息。
燕昭蘇擡手，將傅以檸摟在懷中，他撩起幽黑眸，冰冷地望著湧過來的毀滅力量。
傅以檸有種不詳的預感。
“系統，你剛才提到了席衡，席衡怎麽了？”傅以檸在心中謹慎詢問。
【宿主，席衡就在你不遠方，洞窟深處，你馬上就能和席衡見面了。】
【好消息，他現在不愛陶松雪了，宿主，這是機會。】
傅以檸毫不在意系統的話。
她的道侶就在她身邊，更不可能去攻略癲公了。
【壞消息，席衡徹底黑化了。】
【他獲得了毀滅世界的力量，現在要毀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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