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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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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女士卻好像一點兒也不累,她的發型沒有亂,鞋跟也沒折斷,除了馬褲和風衣略有些蹭上的灰塵以外,她看起來還是神采奕奕。

女人真是神奇的生物啊!維克多在心中又一次發出讚嘆。

“馬上就要到遺跡了。”德赫拉姆夫人借助手電筒的光打量了這個空曠的巖洞,回頭對維克多說道,“我們沿著左邊的道路就能夠進入巨龍遺跡了。等一下我會在這裏解除羅馬尼亞魔法事務部設立的禁閉咒,您得做好準備,可能有些微的不適感。”

“好的,好的,我沒有問題。”維克多連忙點點頭,他的面頰因為即將到達目的地而興奮地泛紅。

這樣的神態讓德赫拉姆夫人忍不住笑起來:“真看不出啊,菲謝爾先生,像您這樣對冷僻的巨龍遺跡考古有興趣的年輕人可太少見了。”

維克多對於她的口氣感到不舒服——無論怎麽看,已經36歲的自己也絕對比她大;而且,被一個如此美麗的女性用年長者的口吻稱讚,男人的自尊心也受到了微創。

“巨龍遺跡麽……”維克多擺出一副嚴肅的面孔,“那可是一段輝煌歷史的見證……在魔法史的長河中,巨龍們曾經是妖魔的王者。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它們的遺族已經越來越少,並且不斷分化,擁有純血的巨龍已經滅亡了。如果能夠在這片遺跡中好好地調查,也許能找到巨龍滅亡的原因,這對於保護那些數量越來越少的妖魔也很有益處。”

德赫拉姆夫人盯著維克多,後者努力挺起胸膛,為自己這番有責任感的發言感到驕傲。“我並不是小鬼。瞧,我可不是來度假的……”維克多暗暗地在心底說,“您應該對我笑一笑,夫人。”

仿佛聽到了他的默禱,在不算明亮的燈光中,美麗的紅發女人稍微彎起嘴角,然後綻放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僅僅是肌肉的細微拉動,卻好像在這黑乎乎的地方綻開了一朵嬌艷發光的玫瑰。

“有趣……”她抱著雙臂說,“人類就是喜歡研究自己未知的事情,並且熱衷於保護他們眼中的弱者。這是人類占據了世界之後所必須盡的義務嗎?”

維克多楞了一下,他想說一個富有哲理而且深刻的答案,但還沒來得及,德赫拉姆夫人就飛快地做了“閉嘴”的手勢,然後脫掉手套,快步走到左邊的洞口,平舉雙臂,開始念誦咒語。

維克多慌忙退後,緊緊地攥住拳頭——隨著德赫拉姆夫人一波波的咒語聲傳來,他的耳中響起了難忍的轟鳴,就好像有人在他耳朵邊敲著巨鼓,胸口也泛惡心。但是維克多同時也清楚地看到,周邊黑洞洞的岔路盡頭,好像有一個光點在逐漸擴大,就仿佛是有人在黑色的畫布上滴了點白色顏料,然後被無形的畫筆塗抹開來,逐漸將黑暗全部遮蓋住。這光隨著咒語越來越強,最後照亮了整個洞穴,連手電筒的光都被吞沒了。維克多忍不住用手擋在眼睛前面,卻又忍不住好奇地張望。

“禁閉咒解除了。”德赫拉姆夫人指著通道的盡頭對他說,“走吧,菲謝爾先生,那裏就是您感興趣的上古巨龍遺跡。”

維克多·菲謝爾鼓起勇氣踏入了左邊那道被強光照亮的洞口。

他並沒有感覺到難受,因為除了光線強烈不得不閉上眼睛以外,有一只溫熱滑膩的手牽著他一步步地朝前走,根本不用擔心腳下。維克多有些竊喜自己和德赫拉姆夫人的親密接觸,等到過了幾分鐘,那個悅耳的女聲告訴他可以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甚至還遺憾地嘆了口氣。

不過這口氣很快又被倒吸回去了。

維克多看到了遺跡,接著他使勁地眨了下眼睛,以確定面前這一切並不是法術帶來的幻覺——

現在他和德赫拉姆夫人正站在一個極為巨大的洞穴中,這個洞穴大得超乎他的想象,就如同一個巨型田徑運動場。洞穴四周的石壁拱起,形成了一個足有二十多米高的穹頂,穹頂的中心有一束光線直射下來,把這個原本應該昏暗一片的洞穴照亮了。在光線所籠罩的正中間,有很多暗褐色的巖石朝著中心隆起,就好像一排排朝同一點倒伏的多米諾骨牌。

維克多知道,在大伯倫格峰的腹地裏。是不可能出現這樣一個容易造成山體塌陷的空洞的,這絕對是被魔法隔絕出的異常空間。但這個空間依托了喀爾巴阡山脈,所以又呈現出一種天然質樸的巖洞風格。

“真是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維克多喃喃地低語,回頭看了看來時的路,那裏只有一個漆黑狹小的洞口。

他摸了摸石壁,手上是粗糙的砂巖的觸感。空氣中彌漫著帶有濕氣的清新氣味兒,跟之前山洞中的堿性氣味完全不同,他又朝前走了幾步,腳下是平坦的地面,一些細軟而幹燥的紅色沙土鋪在上邊兒,踩上去非常舒服。維克多感覺到皮膚上有些微的涼意,好像有極其輕微的氣體流動,如同春季的微風。

維克多把目光轉向穹頂上的那道光,它看上去是柔和的白色,在邊緣也帶了一點點淡淡黃色,似乎是日光,但是又不是那麽刺眼。維克多明白現在外邊已經天黑了,不可能是自然光透進來。

他感覺到心臟因為興奮而跳得很快,胸膛因為連續的深呼吸而擴張開來。之前因為在狹窄的山洞坑道爬行的疲憊,還有在解除禁閉咒之初的忐忑不安都被親眼見到遺跡的欣喜代替了。在過去的五年中,他為了這一天而不間斷地去各個修道院搜尋中古之前的神秘線索,然後抱著殘破的羊皮卷回到布達佩斯圖書館的地下室來做各種各樣的研究,現在眼前的一切足以補償所有的辛苦。他甚至想對著這空曠的洞穴大聲叫一叫,聽一聽那悅耳的回音。

維克多關掉手電筒,對德赫拉姆夫人說:“我們也許該走近點兒。”

紅頭發的美人沒有反對。

於是這個男人快步向光圈照耀到的遺跡正中跑去,逐漸靠近了那些傾斜的隆起。實際上,它們比他認為的還要高大,最矮的一個大約也有三、四米高,它們排在一起,像一個個鈍角朝上的三明治。維克多用手撫摸著它們,雖然上面有些坑坑窪窪的,但還是如巖石一般的堅硬,於是他敲了敲,順著邊兒爬上去。

“您在幹什麽?”德赫拉姆夫人在他身後叫起來,“這太危險了,菲謝爾先生,您會摔斷腿的。”

“我很小心。”維克多朝她揮揮手,一直爬上了這個鈍角的頂端。雖然不是最高的一個,但是他也能夠更清楚地看清光圈中的景象:

原來這些小丘陵足有近百個,它們就好像來自四面八方的箭頭,最終都朝著一個點收攏,那個中心就是光柱的正下方,好像鼓起一塊白色的東西。

維克多仔細地看著這些隆起的小丘陵,它們的形狀都很相似,起伏的角度柔和而圓潤,並沒有巖石的那種尖銳棱角,而且表面布滿了規則的原形坑洞,就好像是水蝕之後的效果。他趴下來,把臉湊近這些“石頭三明治”,認真觀察著上面的紋路——

“巨龍遺跡!”他突然大聲叫起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這個男人手腳並用地從隆起的丘陵上爬下來,沖到德赫拉姆夫人跟前,紅頭發的美女有些吃驚地看著他。

“我知道了,德赫拉姆夫人!”維克多指著那些隆起的東西說,“巨龍,這些全是巨龍的遺骸!”

“謝菲爾先生……”

“為什麽這裏會禁止進入呢?因為這個遺跡並不是單純意義上的建築遺留,這是一個大墓穴!”維克多指著那些隆起的丘陵大聲說,“瞧,這些可不是巖石,它們全部是上古巨龍的屍體化成的!按照古籍的記載,巨龍臨死前會按照族群的慣例來到固定的地方咽氣。它們的屍體蜷縮,最終變成了一個只有原來體型五分之一的固化體。您看——這些東西,這些高矮起伏的東西……這邊的,那邊的,全部都是巨龍啊!您看,看……”

“好了!”德赫拉姆夫人嚴厲地打斷了維克多興奮的演講,她皺著眉頭看了看手表,“我得提醒您,菲謝爾先生,您只能在這裏再待三個小時,然後禁閉咒就會重新啟動,那時我們從裏面可很難走出去。”

維克多狂熱的頭腦被澆了桶冰水,他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拔腿朝光柱下的中心位置跑去,德赫拉姆夫人緊跟在他身後。

巨龍們的遺骸結成了一道道圍墻,層層疊疊地圍繞著中心。維克多在眾多的小丘陵中穿來穿去,幾乎要迷路了,但是他堅定地朝向頭頂上的光照射的方向,最後從遺骸的叢林中走了出來。

他眼前呈現出一片十平方米大的紅褐色沙地,在沙地中央有一個純白色的橢圓突起,大約有一米見方,在光柱的照耀下發出一種晶瑩的質感。光從頭頂瀉下,周圍的遺骨都暗淡了,但這中心地帶連一根頭發、一粒沙都被照得纖毫畢現。

維克多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屏住呼吸觀察那個東西,柔和的光線在它的表面浮起一層極為淡薄的不存在的膜,使它看起來稚嫩而脆弱,仿佛輕輕一碰就會被破壞。維克多甚至不敢站在它面前,只好彎下腰,慢慢地降低身子。

“多奇妙,”他回過頭對身後的德赫拉姆夫人說,“我竟然感覺它是有生命的東西……”

酒紅色頭發的美人沒說話,她的眼神中帶著戒備,好像生怕維克多撲向那個東西,把它壓碎。

但是對於好不容易見到遺跡奧秘的男人來說,那樣的事情是瘋子才會幹的。他小心得幾乎有些束手無策,只好像烏龜一樣圍繞著這東西爬行,還掏出一副眼鏡戴上,仔細觀察它的每一個面。

“這是什麽呢?看起來絕對不是石頭,也不是結晶。“維克多遲疑地嘀咕,“天啊,如果我沒有瘋,我覺得它就像是一枚卵!可是純血巨龍的卵早就沒有了,即便是存在,也該變成了石頭。”

德赫拉姆夫人抱著雙臂,對維克多的看法露出毫不掩飾的輕蔑:“您看到的所有文獻都這樣說吧?”

“嗯……關於活著的巨龍,在公元560年之後就沒有記載了,所以我只能看到一些比較片段的資料……所以……”維克多突然覺得自己在德赫拉姆夫人的眼中就像個小學生,他有些窘迫地閉上嘴,重新投入到對那個橢圓型的觀察中。

如果說它確實是個卵,那麽至少有三分之二被埋在了地面下,這是由於長年累月的積累嗎?如果真的如此,那麽為什麽露在外邊的地方又幹凈光潔呢?

維克多用手試著挖了下這“卵”下方的泥土,突然碰到了一條堅硬的長條形東西,他急切地刨開浮土,發現有是一條有手腕粗細的經絡般的東西,他心中一動,順著它的方向不斷地摸索,赫然發現這經絡一直通向那些巨龍硬化的屍體。

維克多跳起來,像是明白了什麽一樣,開始在“卵”的周圍挖開泥土,一條條形狀相似的經絡逐漸顯現出來,它們從四面八方匯集到了這個地方,就好像是那些丘陵的勢態延續。

維克多重新把目光移向那個白色的橢圓形,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這絕對是一枚卵了。一股說不清的感覺從他的心底慢慢地湧上來,他轉過頭,看著德赫拉姆夫人。

“我明白了……”他說,“其實上古巨龍們的死亡是一個假象,它們為了純血後代的延續,隱藏在這裏,把同族的養分一點點地供養給未出生的卵……這樣一來,純血的後代可以一直活著,哪怕千萬年。只要時機成熟,這個卵中的幼龍就能破殼而出。”

德赫拉姆夫人的臉上非常平靜,似乎對於維克多的結論一點也不吃驚:“任何種族都會為了延續血脈而做出自己獨特的選擇,以前人類的擴張和魔法崇拜的萎縮讓上古巨龍們的生存逐漸陷入了困境……但是誰都知道人類早晚也有滅亡的那一天,而巨龍們說不定就是在為那一天之後重新蘇醒在做準備呢。”

維克多用敬畏的目光看著她:“您的話雖然很冷酷,但我無法否認。”

德赫拉姆夫人的臉上再次掛上了倨傲而艷麗的笑容。

維克多看著那枚卵,緩緩地伸出手:“真希望我的猜想是錯誤的,而您說的那一切也不會來臨……”

“等等!”德赫拉姆夫人突然尖叫起來,“別碰它!”

維克多的手剛剛接觸到那層浮光構成的膜,卵的表面突然綻放出紅色,緊接著整個洞穴都發出了隆隆的巨響,地面開始搖動,沙土都在發顫。

“怎、怎麽了?”維克多大驚失色地看著周圍,那些隆起的丘陵仿佛在像波浪一樣起伏,並且頻率在逐漸地加快,在光線較為暗淡的地方,巖壁也開始發抖,無數的小石塊掉落下來。

“你這個白癡!”德赫拉姆夫人不客氣地訓斥他,“你驚動了他們的長眠,現在遺跡又要封閉起來了。”

她說的是實話,維克多看到光圈照耀的面積在縮小,這表明頭頂的光線正在急劇收縮,四周的巖壁也向中間擠壓過來,就好像有巨人試著捏扁一塊三明治,而他們不巧正好是餡兒。

“能出去嗎?我不想被關在這兒!”他跳起來就向出口跑去,卻一下子被德赫拉姆夫人抓住了衣領拽回來——她的力氣真是大得可怕!

“嘖,真麻煩!”

美麗的女人一邊抱怨,一邊在維克多驚恐的註視中開始變形:她苗條的身體像吹氣球一樣膨脹起來,一下子變得足有兩米高,皮膚泛出非人類的紅色,四肢變成了爪子,頸部拉長,還長出了肉翅——她變成了一條……

“龍!”維克多叫起來,“你……你也是龍……混血龍!天啊……”

“我當然是,難道你沒註意到之前我降落在外面時地面有震動?”皮膚呈現出酒紅色的龍向他大笑起來,猛地扇動翅膀向頭頂上的光源飛去,“好了,閉嘴,現在我們要穿過結界!”

維克多確實閉嘴了,他被抓著升到空中,而上古巨龍遺跡在他和那位女士的腳下逐漸沈入黑暗,不斷縮小的圓形光圈好像一個被合上的鏡頭,黑暗從圓周之外漸漸地浸潤過來,那些被驚動的巨龍的遺骨被陰影撫慰著,嘈雜的喧囂越來越小聲,最後沈寂了,好像是在默然無聲地等待下次黎明。

維克多最後看了一眼那潔白的、變成了一個小點兒的卵,然後昏了過去,唯一的念頭就是:女性真是神奇的生物,連龍也不例外。

——《永生不滅》完——

《雪地狂奔》

*宅龍的爸爸是個什麽樣的人

*當然了,這也是莎士比亞系列的,這次出場的是他爹——

布魯斯·貝克在酒吧裏灌了一大杯威士忌,然後額頭開始冒汗,他忍不住用手背抹了下。

“把那該死的外套脫下來吧,這裏面熱得可以把你身體裏脂肪烤出油來。”吧臺裏的酒保對他說,“要知道,現在的室溫可是華氏84度。”

布魯斯扯了扯嘴角算是報答他的好意,卻沒照做,只是不安地摩挲著手中的杯子。

現在,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正待在阿拉斯加極北區的一個酒吧裏,這裏離Dalton公路不遠,再往前走就能進入北極圈了。他還沒有來過這麽冷的地方,從下了飛機以後就覺得自己應當是一只體重九百磅、皮下脂肪3英寸厚的北極熊,而不是生活在熱帶的,一條只會潛水、逗海豚的人魚。

當然了,雖然此刻布魯斯·貝克的外表是個英俊的白人青年,但是他確實是一條生活在太平洋的人魚,他的家就在靠近塞班島的一條海溝裏。這可是他第一次出遠門,而且是第一次來到可以把他凍成冰棍兒的地方。他總得小心別在打噴嚏或者打冷戰的時候把蹼和尾巴露出來,好在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那樣的情況,也沒有人認出他的真身——

“人魚!”

“嗯?”布魯斯·貝克的走神被一個壓低的聲音打斷了。

原本擦著杯子的酒保湊到他面前,胖乎乎的臉上掛著詭異的微笑:“我說,你是條人魚吧?我看出來了!”

布魯斯嘴裏的酒差點兒噴在這張臉上,他連忙看了看周圍,沒發現有人註意到這邊。

“別以為我是《X檔案》的鐵桿影迷。”酒保撇撇嘴,“這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人魚們都能辨認出同類,我說小朋友,你是從熱帶來的吧?我來自波羅的海,那兒的水就像蒸餾過一樣清淡。瞧瞧這個——”他忽然張嘴伸出舌頭來,讓布魯斯看到口腔內部一些模糊的腮狀物。

“天哪……”布魯斯·貝克小心地說,“好了,我明白了,快閉上嘴。”他看了看這個酒保快要四英尺的腰,真懷疑他現在回到水裏也不能潛入海底了——他的脂肪足以讓他飄浮在水面上了。“我不像個人類嗎?”布魯斯緊張地問他,“哪兒有破綻?”

酒保搖搖頭:“沒有,我只是從你身上聞到了海的味道,那可跟人類接觸的表層海水不一樣。我說,小朋友,你到這兒來幹什麽?”

布魯斯猶豫了片刻,說:“我要去‘白海’。”

酒保的手一滑,差點兒把那個杯子給摔了。他急忙放下手中的工作,皺著眉頭湊近這個靦腆的青年:“你瘋了,小朋友,那裏可是魔法空間的禁區,除了雪和冰沒別的,你想吃條鰻魚都得游上三天。”

“我知道,可那兒能讓我的體質增強,比任何一條人魚都強!”布魯斯激動地捏緊了拳頭,隨即又緩和下來,“而且……而且我請了一個很好的向導,他答應協助我安全出去。”

“是誰?誰能說這樣的大話?”

“他好像叫作B·D,嗯……介紹他給我的朋友說,一般大家都叫他‘雪橇’班森,今天就會來和我碰頭。”

“哦,哦!”酒保又笑起來,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原來是他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祝賀你,小朋友,你會平安無事的,他可是一個很厲害的向導。我們都知道他,他為人很好,溫和、細心,並且對人都非常友善,你和他一起上路我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是這樣嗎?”布魯斯·貝克高興起來,又偷偷地問道,“那個……我聽說他的真身是……一條龍。”

“嗯……”酒保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當然他是,而且是古老的混血龍,黑色的,你知道,他們有這麽大……”他用手比了一個很誇張的距離。

就在這個時候,酒吧的門被猛地推開了,一陣凜冽的風雪夾雜著一個沙啞的大嗓門沖進來:“給我一杯伏特加,要大杯!”

“嘿,班森!”酒保高興地招呼道,“馬上來。”

布魯斯·貝克回過頭,看到一個身高6英尺3英寸左右的魁梧男人走進來,他大約三十來歲的模樣,頭發和絡腮胡子都是黑色的,並且亂得像一蓬海草;大大的眼睛黑得就像烏賊噴出的墨汁;他穿著臟兮兮的羽絨服,裏面只套了一件單薄的T恤,胸膛的肌肉把T恤撐得鼓鼓的,粗糙的大手中捏著一雙結實的皮手套。

酒吧中為數不多的客人都向這個男人點頭致意,仿佛很熟悉的樣子。

他拍打著身上和頭上的雪,在布魯斯·貝克身邊坐下來,打量著他。

“伏特加,班森。”胖乎乎的酒保把一個大玻璃杯放在他面前,“瞧,這個小朋友等了你好一陣了。”

布魯斯有些拘謹地向這個大個子伸出手:“您好,我是克爾頓的朋友,他一定跟你說過我要去‘白海……”

班森仰頭把半杯伏特加倒進喉嚨裏,然後挑高半邊眉毛:“你是布魯斯·貝克?”

“是的。”

“嗯,看來起來還算順眼。”他咧開嘴笑了笑,“為什麽要去那兒?那可不是人魚喜歡的地方。”

布魯斯撇著嘴:“可那兒會讓我變得很強,在‘白海’呆上一年可以提升五十倍的魔力,這樣我回到家的時候就能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前提是你得活著走出來。”班森不以為然地說,“抱著你這樣念頭的人多了,十個裏面有三個能成功就不錯了。要我說,你應該立刻提著行李回家,這樣你的父母就不會為你哭泣了。”

年輕的人魚突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使勁搖頭:“他們才不會呢!你帶我去好了,其他的不用你擔心!”

班森和酒保相互看了看,然後這個高大的男人聳聳肩:“這沒什麽關系,本來就跟我無關。走吧,小魚,我們立刻出發。”

“你的行李呢?”布魯斯懷疑地看著他,“我們上路前不準備點兒食物嗎?還有威士忌……我怕冷,是不是還得多帶點兒衣服或者電暖器什麽的。”

班森瞪著他,就好像在看一個白癡,接著他突然又笑起來,滿是胡須的臉看起來有些扭曲。“哦,你是對的,小魚!”他敲了敲吧臺,“老兄,給我來三瓶伏特加,記在帳上。”

胖酒保用高深莫測的眼神瞟了他一下,然後爽快地取出三瓶酒。班森把兩瓶分別放進口袋裏,然後把一瓶提在手上,用力拍了拍布魯斯的肩,那勁道讓人魚的內臟都感覺到了震動。

“走吧,小魚,我們立刻出發!”

班森邁開大步走出了酒吧,就像他剛來的時候一樣,讓冰冷的風雪趁著間隙撲進了溫暖的室內。

布魯斯有些不悅地揉著自己的肩膀,對著班森的背影皺了皺眉頭。

酒保向他探過頭,又一次叮囑道:“相信我,小朋友,那大塊頭可是個好人,你的運氣來了。”

所謂好人的定義是什麽,布魯斯可以說出模糊的答案,但是班森·D離那些答案都還有一段距離。

現在人魚和他這個向導正奔馳在一片茫茫雪原上,風把一些積雪吹起來,劈頭蓋臉地撲向他們,暴露出的皮膚感覺到輕微的刺痛。布魯斯很沮喪,他完全沒有想到去白海的路會以一種極為原始的方法完成。

“為什麽我們不租一輛車?”他大聲地向班森說,“狗拉雪橇?這也太落後了!我們得跑到什麽時候啊?”

“啊?大聲點兒,我聽不清楚!”

布魯斯一邊詛咒著風,一邊重覆自己的話。

“哦,他們跑得很快的!”班森喝著伏特加,指著前面五只強壯的狗,“麗斯小姐認得路,其他的小夥子們也很賣力氣,不用擔心。我的狗兒們是最棒的,不然憑什麽他們都叫我‘雪橇’班森?”

“好吧!那為什麽我得站著?難道不該是你來駕駛嗎?”

真的,班森大大咧咧地坐在前面,布魯斯卻站在雪橇上,用力地握著把手。可憐的人魚對於腿的使用還不熟練,只覺得乏力,在轉彎的時候好幾次差點兒被甩出去。

班森津津有味地砸著嘴,一瓶伏特加已經快見底了,他濃重的胡須底下透露出可疑的紅色,這讓站著的人魚更加憤憤不平——“一個好人?不,他是個酒鬼。”

“不要抱怨,千萬別抱怨,小魚!”化身為人的黑龍向布魯斯搖晃著頭,“我給你帶路,這已經夠了,你要做的只是站在那兒,享受一下奔馳的快感!”

布魯斯覺得自己額角的青筋在突突地跳。

班森指著前方,大聲嚷嚷:“瞧啊,小魚,我們馬上就要進入外圍圈了,那是正常時空和魔法空間的過渡區間,什麽古怪的現象都有,你以前肯定從來沒見過。”

雪橇顛簸起來了,布魯斯咬緊牙關,牢牢地抓著把手。

龍還在喋喋不休:“我說,小魚,進入外圍圈還可以,等你進入‘白海’,想出來可不容易了。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回頭吧,別去那鬼地方了,你的父母會擔心的。”

布魯斯心中有些煩躁:“你在說什麽?我當然要去!而且……我的父母不會擔心的,他們不就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孩子嗎?這樣在整個太平洋人魚聚會的時候也能有面子!我當然得讓他們滿意!去‘白海’總比一天到晚聽他們嘮叨好!”

班森轉頭來看了看他,然後點點頭:“行,我明白了,那麽你就準備好吧,小魚。”

他突然站起來,把手裏的酒瓶子扔到半空中,然後張開嘴,吐出一道藍色的火焰。酒瓶被火焰擊中,發出一陣刺眼的白光,然後消失了。

與此同時,白茫茫的雪原地平線上呈現出扭曲的幻象,魔法空間的外圍圈已經隱約可見了。

“瞧啊,瞧啊!”班森指著那不遠處的扭曲空間,“馬上就要沖進去了!準備好吧,小魚!”

大個子打了個唿哨,雪橇犬們愉快地叫著加速了,布魯斯臉上完全退去血色,還使勁閉上眼睛。他感覺到風雪更兇猛地打著他的臉,接著,好像有什麽東西從他的身體穿過,一陣本能的排斥讓他胃裏惡心。

這時雪橇慢慢地停了下來,他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睜開眼睛正好看見班森脫下衣服,然後變成一只巨大的黑龍。它有著扁平的頭顱和細長的脖子,腹部鼓出來,尾巴拖在地上,背部還有一對小巧的翅膀——那翅膀和身體的比例相差過大,看起來純粹是裝飾性的。

那些雪橇犬都圍繞著這條超過三碼的龍汪汪叫,並且親昵地用頭去蹭它的腿和尾巴。而龍彎下細長的脖子,用短小的前爪觸摸著每只狗的腦袋。

“餵,小魚!”這條龍轉頭對布魯斯說,“下來,從現在開始你要步行。麗斯小姐它們累了,得在這裏休息。”

“什麽?”布魯斯抗議到,“你在說什麽?這、這太荒謬了,已經快要到了卻放棄交通工具。我不能走那麽遠,我還得保存體力到‘白海’!而且,我的腳可受不了凍,這會讓它們變成魚尾!你……”

“閉嘴!”龍吼了一聲,嘴巴裏蹦出一兩點火星,“再啰嗦我就把你丟回去!”

布魯斯仰頭看著他高大的體型和黑黝黝的眼睛,吞了口唾沫,乖乖地從雪橇上下來。“好吧!”他聳聳肩,“你是向導,先生,我聽你的。”

龍那又扁又長的嘴微微地向上一翹,布魯斯認為那表示他很滿意。

龍戳了戳腳下幾只雪撬犬的腦袋,囑咐它們留在原地,它那滑稽的大肚子讓它很艱難地把腰彎下來才能對上狗兒們仰視的眼睛。布魯斯在心底刻薄地嘲笑它的體形,並且一遍又一遍地抱怨——

“一個好人?天哪,這是撒謊!他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粗魯,簡直是惡棍!”

這時,班森結束了和雪撬犬們的告別,揮了揮前爪:“走吧,小魚。”

“等一等!”布魯斯驚慌地叫住他,指著那堆衣服,“不是還有兩瓶伏特加嗎,不帶上?還有衣服……”

“哦,”龍甩了甩尾巴,“我不需要,你想帶著,就得自己拿。”他不再回頭看那個呆若木雞的青年,徑直朝前面走去。

布魯斯楞了一下,隨即恨恨地磨牙,那些匍匐在地上的雪撬犬都用不友好的眼光看著他,似乎他對於它們主人的敵意過於外露。布魯斯對陸地上的獸類充滿了本能的恐懼,於是他忙不疊地撿起了一瓶酒,又撈起一包衣服,快步跟上前方的龍。

風雪依然繼續著,並且跟人類時空的狀態完全不一樣。這裏的空間被扭曲了,每個方向都在刮風,雪也從四面八方撲過來,偶爾還能看到一些雪在完全無風的地方靜止地浮在半空中。地面是厚厚的冰原,走一步都滑得要死,布魯斯得拼命跟上前方的龍,那家夥好像沒有阻力一樣,用寬大的腳掌穩穩地向前走,一次也沒回頭看看可憐的人魚。

布魯斯已經放棄了那包衣服,因為他實在是背不動,而班森卻無論如何都不願意伸手幫忙,所以人魚只好胡亂套了一件在身上,丟下別的。好在伏特加還死死抱在懷裏,因為他覺得自己肯定能用上這東西——他冷得發抖,眉毛和胡子都結了一層霜,雙腳也麻木了,如果再堅持不住,他就打算把這瓶酒喝下去。

不過可憐的人魚一點兒也不明白,為什麽班森會變回龍的原形在穿越這個外圍圈,他完全不向他說明原因也實在是過分。他太冷酷無情了,要知道,龍至少都是有禮貌而且很高貴的生物呀。

突然,走在五碼外的班森停了下來,他猛地回過頭,對氣喘籲籲的人魚笑笑。布魯斯給嚇了一跳,有些心虛:“怎、怎麽了?”

“要來了……”

“嗯?”

“這就是在外圍圈徒步旅行的樂趣啊,隨時都有預料不到的風險,”龍哈哈大笑,“跑吧,小魚,挪動你的腿,快跑起來吧。”

就在布魯斯覺得困惑的時候,周圍的風雪突然停下來,接著一陣吱吱嘎嘎的悶響傳來,黑色的龍立刻邁開大步子朝前面跑去,他的體重讓冰原被震得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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