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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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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萬無晝是個多情的,轉頭一看美人含羞帶怒,頓時心神都晃了。

他雖然早早看上了寧千情,卻也不肯割舍宋屏兒,急急忙忙走上去,攬著宋屏兒的腰好一番軟語溫存。

寧千情秉持著非禮勿視的原則,移開視線,看向身後燭火點明,層層亮起的宮道,春姮垂著眼睛老老實實地立在身邊,顯然已經習慣了兩位主子的如此親密。

“妾不願,她若是入了鸞臺宮,那以後讓妾和腹中孩兒如何是好。”

兩人說的話順著風聲傳入寧千情的耳朵,宋屏兒說的話她倒是求之不得,緊了緊鬥篷,只是覺得後腦勺被人盯得發麻。

春姮顯然也聽到了,她被撥給寧千情當侍女時本就不願意,只怕寧千情是個難啃的骨頭,到時候被打發了還得牽連自己,因此連忙勸了勸,想讓人放寬心:“貴妃娘娘如今懷有身孕,主子您要是真的入住鸞臺宮,恩寵不就是頭一份了嗎,既然如此榮華富貴便不愁了。”

入住鸞臺宮,成為萬無晝的妃子,彼時芙蓉帳暖,是一番什麽樣的情景。

寧千情連想都覺得惡心。她目光倏忽冷了下來,連帶著周身的氣壓也驚得人喘不過氣來,此時此刻,在軍營中練就的殺伐果斷為她鍍上一層不可侵擾的冷肅:“你若是願去,本官也可回了陛下,給你個名分。”

聽到這句話,春姮趕緊埋下頭,不敢再正視她:“奴婢知錯。”

她不說話不代表心中沒有計較,小宮女暗道那個沒用的世子爺有什麽好,受制於人不說,天天跟個孤魂野鬼一樣,哪有眼前的陛下可靠。

若是能討得陛下的歡心,這一輩子,還有什麽過不去的。

寧千情攏著披風,站在幾人中間。有陌生人,有熟人有仇人,就是沒有一個能讓她安心的身影。她默默地看著自己的鞋尖,想到餘亭重策馬離去的背影,忽然湧上一股難以名狀的寂寥之意。

“千情妹妹,你……”

寧千情聞聲擡頭,正看到萬無晝松開了宋屏兒朝自己走來。

“妾不住鸞臺宮。”她說話不留一絲情面,生硬地回絕,讓萬無晝臉上顯出一絲尷尬,自他登上皇位之後很少有人這樣頂撞他,寧千情就是頭一個。

萬無晝回頭朝宋屏兒的肚子看了一眼,表情帶著三分真七分假的歉意,說道:“你先去女官住所那裏歇著,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

宋屏兒了解萬無晝的性子,見他留給寧千情那種割舍不下的眼神,心中不安的感覺更甚。再加上他屢次要將人留在宮中,宋屏兒終於沒有聽話離開,反倒是撐著腰,泫然若泣:“陛下有了千情,就不要臣妾了?之前發生了太多的因果,臣妾不能不為陛下著想,若是千情留在宮裏產生危險,那……”她扶著肚子笨拙地跪在地上,哭道,“臣妾失言,臣妾罪該萬死。”

要不是萬無晝這個皇帝身份杵在著,寧千情真想一走了之,留二人隨便卿卿我我。萬無晝的心思在先前宴席上就一清二楚,她不怕得罪人,住在女官所裏可以,被打入牢裏也可以,就是別讓她受這種折磨了。

萬無晝見宋屏兒這樣也是著急,一時間沒了興致,剛往寧千情身邊走了半步,就聽宋屏兒痛呼一聲,面色蒼白地倒在自家侍女的懷裏。人群頓時亂了套,寧千情腦筋發炸,兩手下壓堪堪行了個禮,說道:“貴妃娘娘與陛下伉儷情深,妾身不宜在此多留,先行退下了。”

萬無晝沒時間管她,叫來一眾宮女太監,七手八腳地將宋屏兒扶起來,又宣召太醫看診。等他反應過來時,寧千情已然不知蹤影了。

幾日後,寧千情從春姮處聽來,宋屏兒以養胎之名被禁足在了喜彥宮中,沒有詔令不得出宮。她有些意外,但手頭上的事該做還做。她這次入宮,萬無晝有心留她,因此在官職方面沒有上心,只說分配於承輝殿,職責位同典簿,讓趙方在下面多打點人手。

翻了些文書,寧千情明白過來,承輝殿典簿實則就是掌管一個大殿的物品使用,小到紙硯筆墨,大到金石土木,全在管轄範圍中。她管過軍隊,卻沒治過這等細碎的事,好在她善學能問,跟在司簿後面,不多時就已經能夠上手。

司簿吳寶兒年方二八,為人潑辣爽快,在承輝殿外也有她的名號,宮中行走的太監宮女,碰了都得老老實實見禮,生怕不小心得罪了這位姑奶奶。

因此,寧千情身上的彎彎繞繞,她也早就摸清了個七八九十,知曉這是個不能得罪的人物,更甚者,即便是萬無晝有心抹去寧千情先前的身世,她也能在縫隙中捉到一絲傳言。

因此,吳寶兒面見寧千情時,先扯開了嘴角,熱情道:“小寧大人來了,快坐。這幾日如何,可有人為難你?”

寧千情一擺手,後退行禮,先把懷裏摟著的幾卷文書壘到桌子上,這才坐到吳寶兒旁邊空著手扇了扇風,接過身側宮女遞來的茶水:“跟在司簿身後也是得心應手,多虧吳大人教導,千情真做起來才知道,這底下有許多不得已。”

吳寶兒坐在桌子那頭,取過她送來的文書,挨個審視了一遍蓋上 司簿印。蓋好之後往前一推,神色裏含著些欲言又止。

寧千情一杯茶下肚,註意到屋裏現只剩下她們兩人,又見吳寶兒盯著她目光灼灼,便知有事,不禁有些好笑,抿唇道:“吳大人有事請講。”

吳寶兒緩緩地吐出一口氣,雙手扶上桌角:“你和咱們聖上,是個什麽關系?”她聽宮外行走的老婢子說寧千情已經許配給了世子爺,當初世子府起火就和眼前這位有關,但是就看著萬無晝一天要提寧千情八百次的情況,又不是這麽簡單。

若是真的以後入宮當娘娘,那就得打點著提前把人養好了,彼時紅酥手、纖纖腰,皇帝看了也高興,說不定能給尚宮局多撥點銀子,連帶著她的日子也能過好。

“不瞞您說,我此番進宮是為了進獻一藥方。南蠻動亂,當地人擅藥,能使將士們虛弱乃至送命,陛下體恤軍士,又難以一擊必勝,原本先前有方法,就召了文王殿下來。”

文王入京時的盛況猶記在吳寶兒心頭,她皺起眉,往前傾身:“然後呢?”陛下花了那麽大的陣仗,就沒後文了?枉她們尚宮局從早到晚忙活了七八日。

她心裏犯嘀咕,又礙於寧千情在面前,便沒說話,只是對文王的印象有了些變化。

“文王此番……”寧千情看了看吳寶兒的臉色,故意吊人胃口,“好姐姐,我說的事,您和別人可不要提起。文王殿下在宴席上說了不忠之言,要是被陛下聽見他腦袋也該沒了。世子那邊得了重用,正是因為我手裏掐著那副藥方。”

聽到這裏,吳寶兒忽然被灌入這樣一大段信息,頓時面色嚴肅起來,握著文書在桌案上磕了磕,若有所思道:“咱們是承輝殿的人,理應為陛下排憂解難。”

寧千情胡編亂造了一通,扶了扶冠帽,故作苦笑道:“文王殿下自滇州而來,本就舟車勞頓,他心中有傲氣,南蠻地又離他近,咱們女兒家,自然是猜不準人家想做什麽,只能時時為陛下考慮。”

她瞥過門口,有個搖搖晃晃的人影。寧千情站起身,收攏了蓋好印章的文書,微微嘆氣,對吳寶兒說:“時候不早,下官得出去把文書分發到各處。”

吳寶兒應聲,也站起來,問道:“你身邊不是有個叫春姮的丫頭嗎,叫她送去便可。”

寧千情抱起文書,垂下眼睛:“我……用不慣她。”

她這麽一說,吳寶兒也懂了,宮女們捧高踩低不是一日兩日,這是看見寧千情新來的,變著法欺負她呢。只是這等小事,也不非得要動嘴,吳寶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點頭目送她出門。

“主子,您有文書就叫奴婢抱著,實在不應當委屈著自個。”

一開門,春姮就站在門外,臉上多帶了許多殷切樣,說著就要來接她懷裏的東西,想必是把她說的都聽了個一清二楚。寧千情樂得將文書都丟給她,自己空手向前走著:“你都聽到了?”

春姮裝傻:“奴、奴婢剛來,不知道主子說的什麽事。”

第二天,謠言果然如排山倒海而來。從尚宮局,一直向外蔓延,人人面色惶然,帶著懷疑的語氣附耳悄聲。

寧千情悠然坐在桌案前,眼睛看著一處卷軸,上面的春日鋤耕圖格外栩栩如生,左下角有一只灰蒙蒙的雀鳥口中銜著谷子,將其盡數撒在田中。

只等著那些種子生根發芽。

她拿起面前的信箋,熟悉的字跡落入眼中。

從吳寶兒老家的父母弟妹,到宮中往來的暗道,就連萬無晝身邊端茶倒水的侍女都查得一清二楚。——是刀門澗的手筆。

她握起毛筆,在墨裏沾了沾,寫下幾個字:“文王不忠,陛下已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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